乞討半生竟一夜成名？法國著名流浪漢的成名之路

世界說 石 航 發自 法國 巴黎

「不要忘記，在流浪漢群體中，有些人是很有潛力的，永遠不要忽略這一點。」

今年47歲的侯格爾是法國巴黎街頭的一名流浪漢，他從20歲開始流浪街頭，卻沒想到在43歲的時候遇到自己生命中一個重要的人，從此他的人生開始走向巔峰。

△ 47歲的侯格爾在巴黎街頭已經流浪27年

這位重要的人名叫讓·路易·德勃雷，曾被法國媒體稱為「活著的最性感的法國男人」，法國著名的花邊新聞小王子，除了這些花哨的噱頭，他還有另一層身份，法國前議長、時任憲法委員會主席、現任法國國家檔案館館長。

△ 今年71歲的讓·路易·德勃雷

侯格爾與德勃雷的相遇充滿了戲劇性，在一次乞討時，德勃雷主動提出幫助一個陌生人看管自行車，沒想到兩人竟然聊了起來，並且越聊越投緣。這位陌生人就是今年71歲的德勃雷，侯格爾與德勃雷在短時間內擦出了不一樣的火花。在德勃雷的幫助下，侯格爾寫了一本書，名叫《我的乞討生涯》，並於2015年底出版，兩個月內銷量超過5萬本，侯格爾在一夜之間成為法國暢銷書作家。

△ 侯格爾與他的暢銷書《我的乞討生涯》

政要與流浪漢，人們不免會疑惑他們是如何擦出火花的？ 侯格爾身邊不乏有趣的人，但是這些人都因長期嗜酒而意識不清醒，想要和他們輕鬆有邏輯地聊天非常困難，而侯格爾可以自如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德勃雷發現侯格爾對自己身邊的事有著獨特的思考，認為這個流浪漢跟其他流浪漢不同，便提議讓侯格爾寫一本自傳。

為了寫好這本書，他們約定在咖啡館見面，一邊聊天，德勃雷一邊把侯格爾講述的故事記錄下來。 但是常年的乞討生活讓侯格爾對寫作失去了信心和時間觀念，兩人之間經常展開拉鋸戰，這樣的溝通持續了四年。 德勃雷意識到侯格爾有時候並沒有說實話，他告訴侯格爾： 「你在街上流浪，為了填飽肚子有時逼不得已會偷一些吃的，這很正常，但是你又不想談及這些。如果你不和我說實話，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寫你的故事了。」 於是侯格爾消失了兩周，然後他又回來了。

△ 侯格爾與德勃雷在一起

一位是叱吒風雲的政治家，一位是站著乞討的流浪漢，在法國，這個社會階層仍然難以逾越的世界，這樣的兩個人建立了友誼，甚至共同寫了本書，不禁讓人停下閱讀，仔細思考幾秒，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故事？於是在採訪的過程，我開始捕捉更多背後的信息，大人物一個不自然的眼神和一個看似嗔怪的笑容，小人物一個言不由衷的表情和一點點尷尬的狀態。

德勃雷，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德勃雷的父親是當代法蘭西締造者戴高樂將軍的親密戰友，德勃雷自己是法國前總統希拉克的政治兄弟，但是在希拉克退隱之後，他的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除了近期駕車違章並蔑視執法人員之外，德勃雷幾乎在媒體上銷聲匿跡。人們不禁懷疑，德勃雷與流浪漢，背後是不是在為自己製造新聞話題？ 就在前不久的違章駕駛風波中，德勃雷怒氣呵斥執法警察，大喊「我是自家人，叫你們老闆來！」這很難讓人看出他對小人物充滿仁愛的君子之風，與流浪漢的合作，也許僅僅是德勃雷先生一時起意之舉。

△ 政客為什麼會幫一個流浪漢寫書呢？

但是在大人物的一時興起之下，流浪漢的人生卻起了波瀾。在梳洗換衣之後，除了言語和措辭上偶爾的局促，侯格爾與法國普通中年人並無二致。這或許也是撩動法國人的地方吧：如果不是比中彩票還難的機緣，這位被母親遺棄並由酗酒的父親撫養大的普通人一生都會「在街頭工作」。比起那些來自東歐的乞丐，侯格爾更能讓普通民眾感同身受。 「這本書踩到了法國人的痛點：不安全感。50%的法國人認為他們有一天可能無家可歸，更有75%的人十分認同流浪者的生活。」

在法國經濟不景氣、失業率高企的大背景下，或許以後還會有人像侯格爾一樣，突然一天丟掉工作，永遠身陷街頭。「不安全感」是今天法國人常常談到的辭彙，它貫穿了許多人的生活。侯格爾的故事受到法國民眾的大範圍關注，人們似乎在侯格爾身上隱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許多人認為他們有錢，所以他們很安全。人們可能生病，可能遇到銀行破產，可能丟掉工作。舉個例子，你是工程師，你的老闆決定關閉他的公司，你任憑銀行的擺布，很可能淪落為流浪漢。」

法國政府在09年實施了「房屋優先」政策來安撫街頭日益增多的流浪漢，每年花費1億多美金把他們安置在廉價酒店裡。但是侯格爾說，「所謂的流浪者之家太可怕了，住在那裡的人都不洗澡。」侯格爾不喜歡住在那裡，也不喜歡與那些人打交道。 除了居無定所、沒有工作之外，流浪漢們還需要心理干預來擺脫暴力和毒品。但如果實行心理治療，政府的支出將比現在高出18倍。幫助像侯格爾一樣的流浪漢重新融入社會，決非易事。

如今，侯格爾依舊在街上乞討，同時，他又多了一份工作，在社交媒體上和粉絲互動，讓更多人的關注流浪者的生活。 我不想說這是一段階級和解的佳話，或許這更是大人物的隨意一瞥引起小人物命運波瀾的離奇故事，而由此引起的廣泛關注，可能更折射出了每個人自己心中的人間百態吧。

△ 作者在採訪侯格爾和德勃雷

（特別感謝法語聽譯者周家興）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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