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大魚海棠》

如今的《大魚海棠》卻陷入一個有趣的境地，甚至算不上褒貶兩極——許多人不吝自己鞭撻斥責之力，好像《大魚》萬惡，恨不得食肉寢皮了。我想，這一方面是前期宣發中所側重的那個「十二年」、「情懷」等等這樣的點實在太過冒險，拔高期待；另一方面是影片的質量確實極度不平衡。

當然，不管其他人怎麼講，一部影片對個人來說究竟怎麼樣、好不好看，還是要睹之而後快；排除營銷、宣傳、水軍等等一切其他的因素，我來簡單談談我對這部影片本身的一些看法。

一句話說的話，《大魚海棠》擁有著近些年國產動畫最棒的幾乎一切因素，概念、美術設計、聲音設計、技術技巧甚至配音卡司都是近些年來國產動畫能做到的頂尖水平；而其劇情編排、人物設計、敘事節奏、環境構建等劇作方面的水平則可用「半成品」來形容。

不可否認，影片在某種程度上有吉卜力的影子，而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原因在於，我們一直缺乏一種手段來在電影作品中重現某種我國歷史文化中極豐富的美術寶藏——志怪文化。而宮崎駿的作品中——尤以《千與千尋》為最——常使用一種「圖譜」式的設計手段，創造世界觀、結合現實人物來把一系列日本志怪中的獨特形象展現出來。日本有百鬼夜行，我們有山海經，這一點上我國的動畫工作者擁有的是豐富的資源，完全可以借鑒他人的成功經驗，善加利用。《大聖歸來》就利用「混沌」來做大反派，亦是這個道理。

從這個角度入手，《大魚》的創作者就試圖通過創造一個世界觀來營造一個敘事環境。我認為這個角度入手是很棒的，影片開場給我的震撼還是挺足的；通過這樣一種人-魚、天-海的世界構想，倒營造出一個讓人耳目一新的環境來。事實上，敘事一直到這個椿把小魚從靈婆那裡拿回來為止，我認為問題都還都沒有顯示出來。

問題出在這個敘事點之後的整個故事講述。椿、湫作為主角，動機過於單純，性格過於單薄。事實上，在鯤被拿回來之後，核心的問題應該是什麼呢？顯然編劇希望是，這個鯤實際上會帶來災難，而村民們是要除之而後快的，椿要有一個帶著鯤四處躲藏的過程。這個動機本身的敘述就嚴重不足，導致二人的行為看起來有些莫名。實際上，所有村民角色包括椿的父母家人都幾乎在這段敘事中消失不見了，整個環境構造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人物關係完全崩壞，人物在並無矛盾和故事環境的過程中反覆劇烈動作，顯得矯情而任性。這也是為什麼椿這個人物在觀眾的眼中出現嚴重偏差的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世界觀構建雖然令人驚喜，但畢竟有些地方一廂情願、過於模糊，譬如椿所屬的這個族群的能力許可權是什麼？或至少，這個社會構成是怎麼架構的？等等諸如此類。

在人物建構上，我們常說要有一個核心問題。椿的出現，幾乎沒有給這個核心問題留下空間，她的家庭完整、法力完善，唯一應當切入的，似乎是她因為對人類世界的好奇而觸犯了不該接觸人類的禁令。而這一點的表現則疲軟無力，幾個鏡頭迅速切過她在人類世界前六天的經歷，最後和人類男孩的羈絆雖足夠情緒化但基礎薄弱。這就構成整個影片過程的動機偏弱。

所以說，實際上本片於我而言，最大的兩個字還是「可惜」。如此誠摯而用心的概念設計、原畫製作、聲效設計等等，卻栽在了一個看起來漏洞百出的故事上。說句公道話，這個故事的基本精神和進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擁有執念的小姑娘的故事完全可以講得更好；這個世界觀的構建也完全可以更加細緻和系統；人物的厚度也完全可以在加強；細節的設置也完全可以更加豐富……我不清楚創作團隊在劇本上磨了多長時間，也許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似乎依然不夠好，像個半成品。

對於中國動畫，我認為前途還是光明的。我們的技術進步、人員儲備、資本運作都在迅速發展；目前動畫影片在編導水平上的不足也會慢慢改變，相信未來能帶給我們更加完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