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限定》：草莓後時代夭折的野心

1.中文譯名：初戀限定；戀愛限定。

2.日文原名：ハツコイリミテッド。

3.英文名：First Love Limited。

4.作者：河下水希。

5.刊載雜誌：日本《周刊少年Jump》，香港《EX-am》。

6.出版社：日本集英社，台灣東立出版社，香港文化傳信。

7.篇幅：單行本4冊，其中正篇32話，番外篇《限定少女。》4話，短篇1話，共37話。

8.題材：戀愛、校園、少年向。

9.連載時間：2007年10月1日~2008年5月26日。

10.動畫情況：2009年4月11日~6月27日，由株式會社J.C.STAFF製作的12集TV動畫《初戀限定。》在日本BS放送播出。動畫監督為山川吉樹，聲優包括伊瀨茉莉也、豐崎愛生、藤村步、壽美菜子、伊藤靜、川澄綾子、入野自由、淺沼晉太郎、櫻井孝宏、岡本信彥、田中理惠、白石涼子、佐藤聰美、矢作紗友里、乃村健次、吉野裕行、日野聰、中井和哉、石田彰等。另有DVD和BD收錄的映像特典《限定少女。》，改編自漫畫單行本中的同名番外故事，其中安藤素雅子的聲優由後藤沙緒里擔任。

11.廣播劇情況：2009年2月16日發售了廣播劇CD。廣播劇的聲優陣容與動畫版完全相同。

12.小說化情況：2009年3月23日，集英社的JUMP jBOOKS發售了由平林佐和子著、河下水希繪製插圖的官方小說《初戀限定。-冬季寫真-》。該小說於2010年1月，由台灣東立出版社代理髮售了繁體中文版。

13.主要人物：有原亞由美，別所小宵，千倉名央，土橋理香，江之本慧，不動宮堇，財津衛，楠田悅，曾我部弘之，寺井春人，山本岬，渡瀨惠琉，江之本夕，久間菜之花，財津操，有原有二，別所良彥，武居源五郎，連城由紀人，安藤素雅子等。

　　「限定」這個詞，在詞典中的解釋一般有這麼幾種：一是「限制在指定時間內」，二是「限制在指定範圍內」，三是「限制在指定數量內」。如此看來，2007年10月起刊載於日本《周刊少年Jump》上的戀愛題材漫畫《初戀限定。》，應當屬於上面的第二種類型，也就是「專門講述與初戀相關的故事」。這是河下水希自《草莓100%》結束後，又一部衝擊少年戀愛漫畫領域高點的野心之作。從結果來看，河下此次的嘗試算是失敗了，儘管她的死忠粉們並不認為這部新作有什麼敗筆，但是Jump的讀者和編輯顯然並不看好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主角、敘事中心四處轉移、不開後宮、不帶外掛、賣肉力度不夠，從各種角度講，在當時的Jump上也缺乏足夠的商業競爭力。對於Jump來說，已經有了《To Love》和《M×0》這兩部頗受歡迎的同類型作品（儘管筆者覺得這兩部嚴格意義來說都已經算不上是戀愛漫），無法在短時間內勾起讀者萌點和燃點的《初戀限定。》顯得有些平凡了。在維持了大半年以後，作品被叫停，理由是「結構過於鬆散」，即使是河下這樣的曾在Jump讀者心目中有著大神稱號的名家，也逃不過戀愛漫難以在此長久存活的魔咒。《草莓100%》之後的河下水希，已經不再是Jump的寵兒，從《初戀限定。》到後來的《戀姐癥候》，她成為了腰斬會議上的常客。至於比起同樣在這個領域頻頻失利的叶恭弘，其幸運之處就在於，好歹曾有一部作品在這裡大紅特紅過，不至於徒留一個個被強行斬斷的故事設定而令人唏噓。《少年Jump》，這個曾一手將她捧上天的存在，此時此刻也當仁不讓地承擔著把她狠狠地拉下神壇的角色，成也Jump敗也Jump，河下水希的事業將註定在這裡遭遇難以迴避的轉折。

　　事實上，如何評價河下對自己作品的態度，爭議一直存在。就拿她最著名的《草莓100%》來說，女二號西野司的最終獲勝，是與作品一開始給出的線索相悖的。支持者認為她不落俗套，敢於打破限制，遵循情節的合理性；反對者則覺得她過於容易被讀者影響，缺乏自己的主見，導致作品前後存在違和感。筆者的觀點傾向於後一種，儘管當初看草莓的時候一直是西野的擁躉，並且在男主角最後選擇西野的時候感到非常滿足，仍然要覺得作者這樣的處理方式有點對不起自己。一句話，這麼容易就被他人的意見左右了劇情的走向，而不管不顧自己最初的想法，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儘管河下處理劇情的手段非常高明，使得草莓的結局深沉而又治癒，令人回味，但東城的支持者們仍然會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在一口氣讀完草莓這部漫畫之後，作者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是一個很依賴市場反應的漫畫家，她會接受大多數人的建議來使自己的作品變得讓更多的讀者喜歡，但卻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真正想畫的是什麼。如果用小畑健和大場鶇的《BAKUMAN》裡面的人物來類比的話，河下有點像其中的蒼樹紅，有著出眾的才華，自己卻不知道應當如何使用，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必須依賴別人的引導幫助才能維持住作品人氣。蒼樹在離開中井這個最初的搭檔後，起始獨立繪畫時一度陷入了迷茫狀態，因此不得不接受編輯的意見在作品中加入了大量的露內褲情節，而河下剛剛來到Jump的時候也正是以畫內褲的好手這個身份而為人所知的。我不覺得作為女性作者的河下是一個一開始就肯狂畫這種服務場面來色誘讀者的漫畫家，或許她也同蒼樹類似，是在編輯的建議下才嘗試使用這種手段的，結果是她的作品變得大受歡迎，而Jump的服務下限則就此被往下拉低了一大截。

　　如果真的是因為聽從了別人的意見才令作品的人氣大大上升了的話，那麼河下在後面的創作過程中頻頻以市場導向為風向標，隨時調整劇情走勢的做法，便不足為奇了，畢竟她是狠狠地嘗過了甜頭的。重視市場的優點顯而易見，在Jump這種地方，不管讀者意見而是自己一個人悶頭畫，多半會走不長，絕大多數的漫畫家都得在意一下這些東西。《草莓100%》創作期間，由讀者的態度來決定劇情的最終走向，這樣的做法不能說不聰明，畢竟好處就在那裡明擺著，誰也否認不了，然而從這以後，河下失去了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一個寫命題作文的高手一樣，編輯和讀者給出一個題目，她能夠把這個題目詮釋得很精彩，但也僅此而已。一旦編輯的主意失了效，讀者的想法也傳達不到，她便無所適從。《初戀限定。》沒能走得長遠，正是驗證了這一點。

　　按照作者在漫畫單行本後面的自述，《初戀限定。》這部作品在一開始並不是要搞得這樣「鬆散」的。故事應當脫胎於她之前所畫的一個8頁全彩短篇《秋色妄想日和》，主人公是一個處于思春期的少女，她每天都被自己的那位重度戀妹控哥哥搞得不厭其煩，但她在班裡卻暗戀著某位男生，總是陷入與該男生進行親密行為的妄想。很顯然，這對兄妹，就是《初戀限定。》裡面有原有二和有原亞由美的原型。河下最初的想法是用妹控哥哥作為主角的，她構思的就是一部兄妹題材的家庭戀愛喜劇，不過慘被退稿（看來當時的Jump主編的三觀還是很端正的）。這時候擔當編輯的建議來了：「要不要畫個單元式的漫畫呢？」

　　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河下這樣想著，然後嘗試著將自己先前構思的兄妹故事融合進了這部單元劇中，就這樣把原本打算要畫的家庭劇做成了校園劇。後來她又聽從責編的建議，把敘事中心從哥哥有原有二身上移開，變成以女生的視角來講述，繼而逐漸發展成如今我們看到的群像型主角。原本定為當仁不讓的主人公的有原兄妹，其戲份一下子銳減為原來的八分之一。在全新的漫畫《初戀限定。》中，沒有特別突出的主角，但是每一個出場的人物都可以成為主角。

　　這部漫畫一共有多少位主角呢？

　　國中女生五位，高中女生三位，國中男生四位，高中男生四位。哦，有十六位主角。

　　十六位男女主角之間的初戀故事。

　　如果要歸納一下這些人物之間的關係，那就是我們一度都很熟悉的多角戀模式：A愛上B，但B暗戀著C，C一直憧憬著D的存在，D總是偷偷地在角落裡注意著E，E對於自己的青梅竹馬F有一種莫名的情愫，而F卻正在為A的事情所煩惱。在很多偶像劇里我們都能看到類似的這種複雜而又糾結的感情線，但同樣的複雜感情線放在《初戀限定。》這部漫畫里，卻顯得十分美好，畢竟這是一部描繪初戀的故事，而初戀嘛，總是最純真的，人生中得到過最多次的憧憬和懷念，大都是在這種時候。

　　現在我們嘗試捋清這部漫畫的諸多感情線看看，盡量在不混亂的情況下把這十六個少男少女的關係理順明白。

　　國中部的五個漂亮女生有原亞由美、別所小宵、千倉名央、土橋理香、江之本慧是彼此之間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戀愛理念。這五個人在家中都有哥哥或是姐姐，而且她們的哥哥姐姐大都在同一所高中里的同一個班就讀。

　　五個人裡面，愛情故事最順利的是土橋理香，她和田徑部的男生寺井春人彼此喜歡，並且已經發展到了熱吻的階段。兩人都在一心一意地維持著這段感情，他們之間沒有其他人介入搗亂，而他們也基本不參與別人的事情，完全是獨立地過著兩個人的幸福生活，是整部漫畫裡面最令人羨慕的一對。

　　比他們差一點的，是江之本慧。她是五個女孩裡面相貌最出眾的一個，擁有模特一般的面孔和身材，她的姐姐江之本夕在高中是全民偶像一樣的存在，她自己也極受歡迎，甚至在14歲的時候就被一個年薪10億的富翁求婚。她的愛情觀是外貌就是一切，找男友首要找樣子好的，但是陰錯陽差地卻愛上了班級裡面長相平平功課一般而且超好色的男生楠田悅。楠田對江之本也有相當大的好感，甚至偷偷拍下她睡覺時的樣子作為自己手機的開機畫面。問題是這兩個人一樣的不坦白，江之本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相貌如此平凡而且還這樣好色的傢伙，有點自卑心理的楠田也不願意放下面子主動向對方表白，所以這兩個人的關係只能說在極其緩慢地進展中。

　　千倉名央的故事是典型的「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不愛我」。她的哥哥千倉一真是漫畫裡面公認的大帥哥，可惜出鏡率極少，基本都是在跑龍套。千倉喜歡上了美術社的前輩連城由紀人，被對方迷得神魂顛倒。但連城只把她當成學妹看待，這段感情註定沒有結果。然而千倉卻沒有察覺到同年級的曾我部弘之一直暗戀著自己。自信心過剩的曾我部是一個不在乎女生外貌，只重視她們的性格內在的男生，因為一次偶然看見了千倉溫柔的微笑而心動不已，於是開始尋找獲取美人芳心的策略，但連城由紀人的出現令他瞬間看到自己與這位情敵的差距，此後他長時間陷入消沉的情緒中。

　　萌妹子別所小宵的感情最為不能被她的這些閨蜜們理解。她是一個重度哥痴，瘋狂地迷戀著自己的哥哥別所良彥，這位別所哥哥在她的朋友們眼裡只是個很普通很沒有亮點的高中生，外貌主義者江之本慧更是說「如果是千倉喜歡自己哥哥的話我還能理解，因為她哥哥超級英俊，但小宵的哥哥該說是太平凡還是面貌模糊呢」，這種評價反而令別所小宵很開心，因為她認為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對哥哥出手了。良彥雖然很關心妹妹，但他喜歡的卻是同班的一位大美女山本岬，山本把他當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但從未察覺到他的心意，還找他傾訴自己的戀愛煩惱，這讓良彥心裡感到很受傷。小宵通過暗地裡跟蹤哥哥的方式確定了自己的情敵就是山本岬，但在見到山本之後她陷入了長久的自卑當中，從此以後山本在她的心中既是必須打敗的大魔王又是值得憧憬的對象。

　　有原亞由美的故事在這五個人里最為複雜。首先，她與自己的哥哥有原有二的關係，和前面提到過的別所兄妹正好相反。哥哥有二是個妹控，妹妹亞由美雖然很在乎哥哥，但又十分反感他對自己的那種感情。同樣喜歡上了亞由美的，是相貌粗野內心溫柔的「野獸男」財津操，一位高中生。亞由美不喜歡這個長相恐怖的傢伙，她喜歡的是同班的美少年財津衛，好巧不巧這個財津衛偏偏就是財津操的親弟弟。財津衛喜歡的是誰呢？就是上面提到的大美女山本岬，她是財津兄弟的鄰居和青梅竹馬，動不動就從窗戶爬到他們家找他們玩，純情的小男生最受不了這種調調。而山本岬喜歡的又是誰呢？就是那位重度妹控哥哥有原有二……

　　覺得亂了嗎？嗯，下面來說高中區。

　　高中區的三個女生山本岬、渡瀨惠琉、江之本夕同樣也是關係非常好的閨蜜，而且她們在男生中間都非常的有人氣。山本岬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渡瀨惠琉擁有E以上的巨型罩杯，江之本夕身材嬌小相貌可愛，追逐在她後面的男生成群結隊。

　　江之本夕是這部漫畫的眾多女主角里，唯一一個沒有陷入愛河的人。作為江之本慧的姐姐，她與早熟的妹妹相反，生著一張萌死人不償命的面孔，體型也屬小巧型，而且成績優秀興趣廣泛，能夠與很多男生打成一片。那些男生們為了能跟她多說幾句話，一個個都拼了命地提高自己的見識，但始終沒有哪個能夠讓她有心動的感覺。

　　渡瀨惠琉有著班長的身份，她一直暗戀著自己的學長武居源五郎。兩個人都很擅長游泳，渡瀨的游泳技術甚至可以說是全校所向無敵的。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胸部長得很快，無法面對男生們的目光的她感覺很自卑，便裹緊了自己的胸部，成天穿著厚厚的衣服，並且不再游泳。儘管武居源五郎一次又一次地邀請她加入游泳部，她仍然無法放下這個心結。一直以來默默的戀情就在自己的這種糾結當中被埋藏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位競爭對手的出現。

　　山本岬的仰慕者雖然沒有江之本夕那麼多，但完美的外表與性格讓她成為這部漫畫裡面，戀愛關係網最複雜的一個主角。首先她和鄰居家的財津兄弟是青梅竹馬，一直被財津家的弟弟財津衛苦戀著，另外在學校里的同班同學，被她視作好朋友的別所良彥也默默地喜歡著她。山本從未覺察到財津衛和別所良彥的心意，但卻因為一次偶然的事件，對別所良彥的損友、那位妹控先生有原有二產生了感覺。在這之後，出於各自不同的目的，喜歡自己哥哥良彥的別所小宵、喜歡同班同學財津衛並且急欲擺脫哥哥有二糾纏的有原亞由美，開始大力支持山本岬的戀愛。而只會成天注意自己的可愛妹妹的有原有二，由於某次巧克力變炸彈的事件，反而對主動向他發起攻勢的山本岬產生了恐懼心理……

　　嗯，基本上就是這樣，有沒有覺得被我說得更亂了？……

　　整部漫畫，就是按照上面所講述的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多條線同時推進的。涵蓋了兩所學校、數個家庭、十數位男女主角，並且在腰斬之前恐怕還有過其他主角出場的構思，使得這部漫畫，從一開始所設想的簡單兄妹故事，轉變成現今所見的如此龐大的關係網。當這張遍布四周的網越鋪越大的時候，我們可以體會到編輯和作者已經開始對這個故事傾注了野心，從一見傾心到青梅竹馬，從彼此有意到獨自苦戀，河下水希似乎打算畫遍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戀愛模式，各種情形各種體驗，在各個具備不同特徵的人物身上得到一一的展現。從《草莓100%》中所YY的一男多女的後宮童話中脫身開來，這一次的她，要描繪一部最真實的戀愛史詩。在這部史詩裡面，每一個角色都會為了自己的青春進行衝刺，他們彼此相識彼此支持，在別人的日記里，他們是提供堅實支撐的好夥伴，而在他們自己的故事中，他們是當仁不讓的主人公。不會再有所有的女孩子都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天真故事，因為這個男人在更多的人看來，也不過是人生中的NPC而已，並無太多過人之處，在這個大家都是主角的世界裡，每一個人都有權利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創意真的非常棒，我甚至覺得，如果能夠一直連載下去的話，憑藉河下日益成熟的繪畫技巧和劇本編排功力，超越《草莓100%》也是指日可待。但是Jump的運作方式使得他們不可能讓這樣的風格得到應有的發揮。頻繁地更換主角，令《初戀限定。》基本杜絕了利用緊湊的劇情與王道漫們爭鋒的可能性；平靜如水的敘事風格，在故事的激烈程度上也比不過十步一個修羅場的後宮類漫畫；在吸引讀者方面，過於貼近現實的世界觀設定，既沒有《M×0》里魔法滿天飛的新奇感讓人神往，也沒有《To Love》里眾女角頻繁脫衣所展現出來的廉價誘惑來得高效。2007年的Jump，已經不是十年前《I"s》橫空出世時，王道熱血式的粗獷走入瓶頸的那個時代了，讀者不再有耐心去看那些描寫角色細膩內心的感情故事，一周一話的連載速度，要使他們有動力去按時追讀，如果沒有類似於《To Love》那樣的賣點的話，就要保證故事緊湊激烈吸引人，每一話都要抓牢讀者，《初戀限定。》無法做到這一點，自然很難經受住調查表制度的大浪淘沙。這裡畢竟不是《少年Sunday》，沒工夫等你慢慢地醞釀。這對於想要大幹一把的河下老師來說確實不公平，但誰讓你是在Jump這本雜誌上連載的呢？

　　在連載了32話之後，河下水希於《周刊少年Jump》上的第三部連載作品《初戀限定。》被強制結束了。曾經刷新過戀愛類漫畫在這本雜誌上最長連載紀錄的她，再沒能重複往日的榮光。這部漫畫連載期間，順位排名一直居於下游，始終無法打破僵局。河下的責編一次又一次地為她提供各種拉人氣的點子，甚至還否決了她一直想畫的幾個劇情，仍然沒能挽救這部漫畫的命運。在單行本的後記中，作者回顧了這半年多以來的創作心路，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沮喪與不甘顯而易見。這一次，她沒能夠摸清讀者的心意，這個時代的Jump購買者，他們的閱讀心態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相當多的變化。

　　為什麼會這樣呢？我相信河下老師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她曾經在這裡無比地成功過，但輝煌之後隨即就是一次慘痛的滑鐵盧。她和被她打敗過一次的叶恭弘遭受了一樣的窘境，不，這時的她甚至還不如叶恭弘混得好了。畫工的話，《初戀限定。》比起《草莓100%》絕對是更加成熟了；故事的話，真實自然的校園故事也不見得會比YY出來的後宮劇情差了。那麼草莓成功在何處？初戀失敗在哪裡？

　　是話題性。這是我的想法。《草莓100%》之所以火爆，並非因為它達到或者超越了之前桂正和《I"s》的水準，而是成功地撩起了讀者的討論點。四位女主角，每一個都那麼可愛，如果你是真中淳平，你會選擇誰？看這部漫畫就好像在玩一部戀愛養成遊戲，密切地關注著人物的喜怒哀樂，以一個屌絲的身份攻略這些妹子們之後所獲得的滿足感，讓粉絲們的關注熱情空前高漲。再加上河下適時收集讀者的想法，調整女主角們的戲份，更帶有著一種與市場互動的成分在裡面。主人公在那漫長的修羅場中間閑庭散步，令人羨慕不已，而作者對他的定位又比較貼近普通人，這樣也給了讀者一種「就好像是我自己在跟這些妹子們談戀愛一樣」的感覺。凡此種種，鑄造了該類漫畫於Jump這本雜誌上連載篇幅的奇蹟。

　　很遺憾，《初戀限定。》的話題性遠遠不夠。集英社的腰斬理由「太鬆散」，也確實沒有冤枉了它。儘管故事如此優秀，人物如此生動，讀者在看的過程中確實會產生共鳴感，但更多的也會覺得「這是別人的戀愛故事」。你會為漫畫里某些人物的執著而感動，但你未必會跟著他們每個人一起哭一起笑。東城綾被真中淳平拒絕的時候，很多東城的粉絲一顆心碎了一地；但《初戀》卻不太容易造成這種效果。當然你可以說漫畫時日還短，還沒來得及深入刻畫，另一個問題來了：讀者應該從哪個角色的身上找共鳴感？應該去支持誰跟誰？這個根本很難展開討論，因為你剛剛決定把別所良彥當成支持對象的時候，下一周的主角就又不是他了；等到過了兩個多月這個人物終於再度出場的時候，你會發現他還是沉浸在失戀的情緒中抽身不能，這種感覺實在太彆扭了。作品好是好，但就是不適合做連載，尤其是不適合做Jump的連載。這種群像型主角的故事，在刊載期間根本引發不出足夠強烈的討論熱潮，這是該類漫畫先天性的弱勢，很難扭轉。

　　作者和編輯都沒有看到這一點。也許他們有看到，但是無能為力，因為作品風格已經定型。排名每況日下，有什麼好辦法加以挽救？沒有辦法。無法故技重施地從讀者那裡找思路，責任編輯提供的策略又起不到什麼效果，最終只有認命。國中部三個男主角的戀愛故事算是有了不錯的收尾（儘管有人笑來有人哭），有原有二和山本岬這一對的處理則明顯讓人感覺到倉促。所有被腰斬的漫畫都是這樣一個結果，原本很熱鬧的世界突然間猶如散場了一般，在幾天之內由熱轉冷。

　　河下始終沒有從這次失敗中轉過味來。兩年後她在Jump上的第四部連載作品《戀姐癥候》，依然在揣測讀者想法這一點上走了岔路，結果死得比《初戀限定。》還要快。Jump已經是別人的天下了，河下黯然地看著這個地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其實她不明白，真正優秀的作者從來不會刻意去創作讀者想要看的故事，而是會用屬於自己的文字語言來打動人們，吸引他們自行過來關注。2009年4月，就在《初戀限定。》腰斬的一年後，這部險些被人遺忘的「敗北作」獲得了動畫化，時間自會見證一部作品具有的價值。河下水希，其實只需堅持自己的創作之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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