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溫-天之涯(36)
……他鬆開手,不再說話了。學者們、工程師們的爭辯仍在繼續。
十二點半,仁拓和我分坐在觀雲殿餐廳長桌的兩頭。
餐桌上的食物很豐盛,但大多數菜都和昨天晚上的重複了。我只挑了幾樣沒嘗過的嘗了幾口,便開始捏著筷子發獃。
老實說,今天上午是一個奇妙的上午,奇妙之處在於那些我看不懂的樞密院和科學院的活動。對我而言,這種活動是完完全全新奇的,陌生的,甚至難以用已知事物進行類比的——類似把仁拓和他的皇宮理解為一頭強大的雄獸對其領地內雌獸與其他雄獸的支配,這樣的類比。這一群群人,聚在一起,在不斷的喧鬧、爭吵、妥協中,共同進行某項活動——但這絕不同於一群覓食的螞蟻,並沒有信息素來支配協調他們的行動。但是,這個看似嘈雜混亂的整體卻在有序地前進著。
多麼奇妙的人類,多麼奇妙的人類社會啊!
「你怎麼不吃?」仁拓的聲音把我從遐思中拉回餐桌現實。他的筷子上正夾著一大塊雞肉。
「這些菜我都嘗過了,不想再吃了。」我實話實說。
「你不餓?」
「不餓。」
「不餓也要吃飯,朕會給你另開小灶。你回去吧。御膳房會保證你的菜單不重複的。」
「謝謝。那我走了哦。」
「多吃點。」他說。同時,那塊肌肉被他一口吞入口中。
走出餐廳門時,我忽然想到:如果他嘴對嘴喂我吃東西,我一定能吃更多——至少第一次可以。
行雲宮門房裡。
肅水半躺在椅子上,面向窗外。靜靜姑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把鑰匙插進鎖孔,向左扭動,這樣就完成了返回時的登記。
我從靜靜姑娘手裡接過裝著五條裙子的紙袋,放在一旁,又接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
「這就是曉月小姐送我的禮物嗎?」說著,我打開了紙盒。
「這是她親自送來的,才送過來沒多久……哎呀,她怎麼送你這樣的禮物啊!她也喜歡你嗎?」說到最後,她忽然捂住嘴,又馬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這麼漂亮,大家都喜歡你。你可不要誤會。」
盒子里是三條折起來的內褲,紫色、藍色、黑色,看起來樣式也不相同。
「我誤會什麼?」我不明白為什麼靜靜姑娘突然有這麼大的反應。
「沒什麼。」靜靜姑娘咳嗽了一下,「還有一件,是上午的時候她託人送過來的。」靜靜姑娘又遞給我一個外表十分普通的長條形小木盒。
原來小木盒裡的東西才是她送我的小禮物。
「那麼,我走了。」我把東西收拾好,拿在手上,說,「再見。」
「再見。」靜靜姑娘興高采烈地回應。
肅水依舊在那裡坐著,一動不動。她彷彿從未察覺我的到來,自然也不會回應我的離開。
回到無心閣,我脫下衣裙,在鏡子前試穿曉月小姐送我的內褲。把最中意的那條連同原來的衣裙一起穿上,對鏡自視,忽然想到昨夜抱著我的仁拓,想到那隻野獸——如果行雲殿的床邊也有一面大鏡子就好了。
撫摸著柔軟的布料,又想起昨夜仁拓留在我裙子上的精斑。從人類的角度思考,這件衣服算是髒了,髒了就需要清理,但是如何清理呢?
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百種清理方法,但沒有一種是符合人類規範的方式。
算了,反正還有五件相同衣服可以穿,我就把這件衣服撕掉吧。上次撕的那件衣服不好看,而且那時撕衣只是為了脫,現在卻不同,我要在鏡前欣賞老師所說的「撕衣誘惑」。
這件桃花裙並不如上次撕的衣服結實,撕起來不怎麼費力。很快,鏡中的我已經衣衫襤褸了——這樣形容似乎不準確——殘破不堪?主體不明確,不好——殘花敗柳?好像哪裡不對——好吧,頭腦里想的就是這些修辭問題,誘惑什麼的,真的連一絲都體會不到呢!
當敲門聲響起時,我正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數數,數到了五千五百三十二。
現在是十三時十六,離老師來教我語言還有兩小時四十四分鐘。來得人應該不是老師,而是仁拓派來給我送飯的。
這樣想著,我換上一件新裙子,免得唐突了別人。
開門,我又見到那個穿白衣的帥氣男子。他左手提著一個大飯盒,右手提著一個精緻的銀制籠子,裡面關著一隻鳥兒,應該就是早上那隻——我還從未在鳥類中發現過雙生子。
他把兩樣東西都遞給我,笑吟吟地說:「音姑娘,在下就不進屋打擾了。這鳥兒是陛下送你的,讓你好好飼養。再見。」
「再見。」
他轉身,拉上門。
飯盒裡的內容很豐富,菜式是我沒見過的,用的材料似乎也是我沒吃過的,至於烹飪的方法就更不得而知了——畢竟我幾乎一無所知。
此刻沒有他人在場,所以對於每一道菜,我並不只是嘗一下而已。在不必擔心傷害到他人眼睛的情況下,我無所顧忌地把飯菜都吃了大半。
「嘰嘰。」那鳥兒不安分地叫了兩聲。
「怎麼,我處理食物的方式嚇到你了嗎?」我用意念問他。隨即,我啞然失笑:「原來你是餓了啊。」
我想把他取出來讓他進食,但是籠子上是有鎖的,而我的鑰匙明顯是不管用的。
於是,我把食物投進籠子里。
看著他歡快進食的模樣,我說:「有時,我覺得還是你們好。你們自由自在,沒有任何規矩;我也自由自在,無所顧忌。」
當然,這隻能算是我的自言自語。鳥兒是聽不懂人言的。即使我用意念向他傳述,他也不可能理解如此複雜的信息——這也是我終歸要走出森林的原因之一。
靠著數數,終於在無聊中捱到了下午四點。
老師準時到了。開門時,我差點兒沒認出他來。面孔還是那張面孔,但是一頭短髮卻被銀色的波浪長發取而代之。
「你好,音小姐。我是陛下為你聘請的語言教師,賈銘。」他脫下帽子放在胸前,鞠躬,屈左膝,右腿退步,向我行禮。
「中央平原有這樣的禮節嗎?」我問他。
「There isn』t. But, lady! It looks more elegant, doesn』t it?」
「我聽不懂……」
「建立意念連接吧,今天主要教你英語口語。以後再教你書寫。」
他握住我的手,說:「在開課之前。你先遵從我意念的指引,把你體內的法力傳過來。」
「OK, I will.」我回應道,又接了句中文,「我們去卧室吧,那張床可軟和了。」
老師撓著頭,差點把假髮給撓下來,他說:「Oh, OK. But remember: I』ll never have sex with you. Never!」
在這樣輕鬆的氣氛中,藉助意念溝通,我們開始用英語聊了起來。
不知不覺地,我們在卧室中,愉快地,度過了將近兩個小時。
他累得滿身大汗,這當然不是聊天聊累了。我把體內的能量全部傳回他身體後,他開始變得明顯氣息不穩。在調整氣息的同時時刻保持著意念連接,這讓他耗費了很多體力。
「呼!」他長出一口氣,用中文說:「終於好了。今天的語言課堂到此結束。」
「可是離六點還有幾分鐘啊,你可不能早退。」我說。
賈銘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這算是所謂的「舊識」,但我卻並未因自己喜新厭舊的性子而厭倦他。我認識他已經很長時間(其實只有五十個小時而已),但每時每刻他都在表現著全新自己,他是一個不斷更新著的人,他身上彷彿有著我永遠也看不完的風景。
我喜歡他這樣的事物。
「當然不會早退。」老師說,「你昨天說過,如果你能在修鍊上幫到我,就讓我回答你三個問題。現在,你確實幫到我了。所以,問吧。我定當知無不言。」
「哦。」第一個問題我瞬間就想好了,「老師,昨天我和仁拓嘗試著生孩子,他最後把精液注入我的下體,這樣我就能生孩子了嗎?懷孕、生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不一定能……」
我打斷他:「啊呀,老師你耍賴,我剛剛只問了一個問題啦!」
「明明問了兩句話……」
「不行!就是一個問題!」
「OK, as a gentleman, I don』t argue with a lady.」他攤攤手,繼續說,「想要深入理解人類的生殖行為,便不能只著眼於表面,而要把目光投向更微觀的層次。可能你沒有見過凸透鏡,但是你應該見過露珠或者水滴吧?透過它們觀察物體,會看到被放大的影像。在中央平原,製作透鏡的天然材料十分稀少,再加上以前重實用而輕理論的風氣以及一些歷史的偶然因素,此地的人們很巧妙……呃巧合地避開了發現透鏡原理的種種機會。但是為師在其他地方見過一種儀器,叫做顯微鏡,它最基礎的部件只是兩個凸透鏡而已。但是藉助於這種小玩意兒,人們觀察到了肉眼所不可知的奇妙現象——生物的肉體組織,是由更基本的單位組成的。這個單位被他們叫做Cell,譯成中文可以叫做細胞。細胞,嗯,真是個好譯名。在男性的精液以及女性的卵巢中,分別存在兩種生殖細胞……」
「……最終,子宮中的胎兒通過產道被母體分娩出來。剪斷臍帶後,新生兒在肉體上就與母體徹底分離了。新的生命誕生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你,明白了嗎?」
「呃,大概是聽明白了。」
我忽然想起一些信息,是我數清賈銘臉上的鬍子時所一併獲得的信息。細胞,是指那個塊狀結構嗎?
「但是,我覺得還是用顯微鏡親眼看到細胞之後會更明白一些。」
「這我可無能為力了,天雲帝國沒有顯微鏡。」他說,「但是看不到細胞並不影響你和仁拓生孩子,不是嗎?」
「這是兩碼事。我的目的又不是生孩子。」我注重的是過程中的體驗。
「隨你吧。還有別的問題嗎?」
「嗯……」讓我想想,「有。但不是現在。」
「那我先走嘍。明天見。」
「明天見。」
晚九點零八分。行雲殿。
我目送一位體態豐滿的女性披著睡袍離開行雲殿,她剛剛在仁拓的身下演奏了一曲,曲風熱情似火。
仁拓對我說:「到你了。」
「首先,」仁拓拿了兩杯綠色的飲料,「把這杯加濃的忘情水喝了。它可以讓我們保持清醒。」
我接過,嘗了一口,味道和忘情果的原汁差不多。
「我喝不下了。」我把杯子遞還給他,他已經將第一杯喝完。
他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說:「也好,我可以更清醒。」
我倒是有點擔心他喝這麼多後還能不能硬的起來,畢竟忘情果的汁液具有顯著的降低性慾的作用。
但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的生殖器和昨天一樣硬。當他的精液注入後,我倒是希望忘情水的效果可以更強一些——或許軟傢伙可以帶給我一點新體驗。
他用和昨天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節奏完成了這次性交,在九點十五分。甚至,我想脫掉裙子,他也不讓脫——而且,他在扯掉我內褲的時候說下次來時別穿內褲,麻煩。
唉,看來在床前放一面大鏡子什麼的是完全不用指望了。
我現在十分認同肅水小姐關於「肏」的解釋。仁拓真的只是把我當作一塊要給他生孩子的肉在肏而已。
其他人的性愛都是歌聲不斷,而我與仁拓的性愛是沒有歌聲的。那美妙的樂曲,只有人類女性的肉體本能才能指揮演奏嗎?我不是人,所以缺乏這種本能?
我想不明白。
總之,我一直找不到歌唱的靈感。而當我稍微有點感覺的時候,已經九點十五分了。
「你為什麼沒有高潮?」拔出後,仁拓問我。
仁拓能關心自己性愛伴侶的體驗,而不是直接走掉,這讓我受寵若驚。但在慎重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必須要慎重地問一句:「什麼是高潮?」
「身體痙攣、頭腦空白,諸如此類的反應。或許,還有體液自陰道內噴出。」
我摸著床單上的一片潮濕,這是剛剛那位姑娘留下的,所謂的體液噴出。其他與仁拓性交的女子能夠獲得高潮,而我毫無反應。或許,未能高潮,原因在我。
於是,我回答他:「那個,或許是因為,我是慢熱的體質吧。」我從肅水小姐的話里找了一個答案。
慢熱,應該是不適應如仁拓這般狂猛的節奏吧。我請求他:「那個,陛下你能不能……」
「知道了。」他打斷了我的話,轉身,穿上浴衣,聲音從背影中傳來:「過幾天我會解決的。」
當他走到殿外時,剛好是九點十六。
我怔怔地坐在圓床上,目送仁拓離去。心裡,竟然有一絲幽怨之感:
「你的時間就那麼重要,連多一秒也不肯給我嗎?
森林裡的野獸們交配完後尚且會彼此舔舐對方,你卻不與我溫存片刻。
你的精液尚且溫熱,我的心卻要涼了。」
咳,與人類廝混久了,思維方式都受到你們的影響,精熱心涼這種說法都出來了。認真地講,我是不會有所謂心涼的——但他的精液確實還是熱乎著呢。
這樣想著,我躺在床上,獨自把玩了一番。待玩到倦時,便穿上內褲,回無心閣去了。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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