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摩洛哥14天
不止一位朋友問我,摩洛哥有什麼好看的?我說,那裡有撒哈拉沙漠,那裡有卡薩布蘭卡。
一、生活中一些看似平凡但重要的東西
上世紀70年代後期文革結束後沒過多久,三毛的作品擺上了新華書店的櫃檯。那時的我正值後青春期,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一遍遍地讀著《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駱駝》《稻草人手記》。這些書跟我以前看過讀過的截然不同。我隨著故事飛向三毛那個前世鄉愁的地方。從此,那片沙漠成了我的夢中天堂。
這次不是我第一次進撒哈拉沙漠。五年前(2010)偶爾看到一本雜誌介紹突尼西亞,他是進入撒哈拉沙漠的北邊門戶。我對撒哈拉沙漠毫無招架之力,顧不得每人3000元的簽證費,暑假即啟程,與安安(女兒)走進突尼西亞撒哈拉沙漠腹地。騎上單峰駱駝,人總是向後向下滑十分辛苦,上坡下壑顛簸得連相機都拿不住。艷陽下驚鴻一瞥沙丘陰陽兩面、近處遠邊折射出的不同色彩。然而還沒等我看清她的容顏,陽光突然「熄滅」狂風四起,偏紅色的、細如粉沫般的沙子紛紛騰空,拼了命地往我的耳朵里、鼻子里、嘴裡鑽,向照相機里鑽,一時遮雲蔽日弄得我暈頭轉向。第一次領教到沙漠兇險的我從此心有餘悸。那天夜裡我們將床拉出悶熱的帳篷,露天躺在沙漠月下數星星,夜半星光閃爍,伸手星星近在咫尺。這算作是我對三毛的第一次致敬。然而突尼西亞的撒哈拉與三毛的那個撒哈拉幾乎橫隔了東西大半個非洲大陸,還是太過遙遠。
我一直關注的摩洛哥旅遊簽證今年總算開放了( 2015),摩洛哥是除了西撒哈拉外距離三毛家最近且現階段比較安全的地方。三毛家距離摩洛哥邊境只有40公里。又花1000元,浙江人外加100元才辦妥簽證,11月與去年同游伊朗的黃老師相約同行。她大部分時間雲遊在外,這個時間段正好有空。
我們轉兩班飛機、一趟火車,近 30個小時,一口氣趕到摩洛哥南部最靠近沙漠的城市馬拉喀什。到達當晚報名搞定兩天後進沙漠的散團,休整一天後,終於踏上了進入沙漠的征程。乘上16座賓士牌中巴,邊看景邊趕路,經過高山、峽谷、小城、村莊、田野綠洲、電影基地,歷時2天1夜,當太陽無可挽救地落在遠山背後時,我們才騎上駱駝走向沙漠深處。這次駱駝上的坐墊十分舒適。
撒哈拉沙漠面積約佔地球陸地的十六分之一,沙丘占表面的四分之一,其他都是山嶺、礫石與平原,很多地方寸草不生,沒有生命,面目「猙獰」。這裡的沙子比突尼西亞的粗些,色彩偏黃。
一車人自然就是一個國際團,進沙丘為我們領隊的是三個柏柏爾人。他們身披寬大寶藍色長袍,頭裹同色系頭巾,腳蹬「摩洛哥阿迪達斯」,遠遠看去如茫茫黃沙中遺落的藍寶石。我驚嘆於他們對色彩獨到的領悟能力,用眼光不停地追逐著他們。柏柏爾人吸引我的不僅僅是與駱駝如影相隨的身影,還有藍頭巾下呦黑的臉堂和深遂的眼睛,雖然看上去不年輕也談不上英俊,但經得起沙漠歲月的磨礪。
四周沙丘連綿無窮,想起三毛我卻覺得十分浪漫,興奮不已。天色立即暗了下來,月亮不知何時已掛到天邊,於黑暗中走進沙漠是我始料未及的。無處不在的寂靜,只有駱駝穩健的腳步聲,空中吹起來了冷風。我沒有拍到落日下絢爛的沙漠,也沒有瞥見被晚霞染紅的天際,更沒有看到風吹沙海翻起的細細折縐,十分惋惜。
今晚,一車人在大沙丘背後簡陋的營地過夜。
晚餐簡單卻好吃,飯後突然一段鈍鈍的,空靈而渾然天成的鼓聲在帳篷外響起。這是我聽到過的最神秘的鼓聲。三個領隊已燃起篝火,打起一大一小連結在一起的雙鼓。篝火邊擺好了一圈墊子。十幾個遊客興奮地圍著篝火坐下,暗色中我偷偷脫鞋倒出進去了的沙子,乘機將腳趾伸到篝火前,讓篝火驅走寒意。同伴拿出一罐加長啤酒,我驚訝得合不攏嘴。穆斯林禁酒,故市面上看不到賣酒的,是她進沙漠前偷偷進「黑店」買的。我們一邊合著鼓點用力拍手和音,一邊你一口我一口偷偷喝酒。月光如水、星空隱約、流星無雨,與杭州看不穿的天空截然不同。
夜漸深,領隊和韓國一家人、德國一家人已進帳睡下。篝火依舊,寥寥三五人。我把鼓放在盤坐的兩腿之間,學著柏柏人的樣子打起來。傾刻,有節奏的鼓聲從我指間流出,在遼闊的夜空里不斷地迴響,與星星聊天,與月亮對望。一直神往的三毛就住在幾公里以外的地方,與腳下這片沙漠相連,我徘徊在她家門口,想像著她家用撿來的舊輪胎做成的沙發的樣子。感覺自己也成為一個無拘無束、熱情奔放的生命。是三毛給了我生活中一些看似平凡但重要的東西。
在黃沙上鋪張厚厚的粗地毯,上面再加層薄薄的海綿墊,我們就地直接睡在撒哈拉沙漠中,今夜我住在天堂。
二、沙漠觀浴記
在馬拉喀什街頭小攤上我看到一樣東西,怎麼也猜不出它們的用途。陶制的,質地十分粗糙,有點像單位用的圓柄公章,不過手柄部分粗短些,圓章部分稍大些,直徑6-7公分,正面刻著沒有規律的粗紋理。我詢問店主,店主說這是洗澡用的,同時他做出擦身體的動作。我忽然就想起了三毛的那篇《沙漠觀浴記》:
我看見每一個女人都用一片小石頭蘸著水,在刮自己的身體,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現一條黑黑的漿似的污垢,她們不用肥皂,也不用水,要颳得全身的臟都鬆了,才用水沖。
「四年了,我四年沒有洗澡,住夏依麻,很遠、很遠的沙漠——」一個女人笑嘻嘻地對我說,「夏依麻」的意思是帳篷。
她對我說話時我就不吸氣。
她將水桶舉到頭衝下去,隔著霧氣,我看見她衝下來的黑漿水漫漫淹過我清潔的光腳,我胃裡一陣翻騰,咬著下唇站著不動。
「你怎麼不洗,石頭借給你刮。」她好心地將石頭給我。
「我不臟,我在家洗過了。」
「不臟何必來呢,像我,三四年才來一次。」她洗過了但看上去還是很臟。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就是三毛說的刮身上老泥用的小石頭,怪不得三毛不洗澡了,如她這般薄皮光腳用這個石頭搓澡皮都會被搓下來的。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店主看我擺弄著石頭莫名其妙地呵呵笑,也莫名其妙地朝我呵呵笑。每個售價摩洛哥幣5元,摺合人民幣3.40元,買一個帶回家,蠻好玩的。在阿拉伯國家旅遊沒少去那些古時候的保留下來已作為旅遊景點的「浴室」,可以想像沙漠小鎮浴室里的情景。
集市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多,我還買到一盤口紅和一朵牙籤。
一個長得跟搓澡小石頭差不多的陶制小蓮花卻是口紅。店主為我們示範使用方法。用手指沾一點唾液,再用濕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抹一下,紅色的東西就粘到手指上了,然後塗到唇上就是口紅,好奇妙。我只顧著選形狀做得好看的,店主為我選了只盤中看上去金綠色成份多的。
一朵看似像乾花的東西,一根根折下來就是牙籤。牙籤也是純天然生長,神了。那天我們在小攤上給二元錢買了一大包已去核拌了食用油,加了些其他輔料的腌橄欖,這東西的味道與杭州醬菜差不多,是安慰杭州胃的好東西,想著這牙籤立即可以派上用場,一陣高興。然而這牙籤質地軟且沒有尖尖頭的部分,無法撮起小小的腌橄欖,我們只得用手直接解決。
不過在街上看到最多的還是摩洛哥精油。油分為食用與護膚兩種,用大瓶裝的是食用的,用精緻小瓶裝的肯定是護膚用的。護膚的又分各種香型,除了用來塗臉、擦身體外,還可以直接抹在乾燥開叉的頭髮上。這種精油是從生長在摩洛哥土地上的一種特殊的樹木上結出的堅果中提取的,摩洛哥女人世世代代都用它。
說到三毛的那篇《沙漠觀浴記》,其實當年記憶最深的是下面這段:
「她們說你不洗澡,只是站著看,有什麼好看的?」老闆娘很有興趣地問我。
「看你們怎麼冼澡。」我笑著回答她。
「你花了四十塊錢就是來看看?」她張大了眼睛。
「不貴,很值得來。」
「這兒是洗身體外面,裡面也要洗。」她又說。
「洗裡面?」我不懂她說什麼。
她做了一個掏腸子的手勢,我吃一驚。
「哪裡洗?請告訴我。」
「在海邊,你去看,在勃哈多海灣,搭了很多夏依麻,春天都要去那邊住,洗七天。」
書本繼續述說三毛與荷西去勃哈多海灣觀「洗裡面」的驚險經歷和觀「洗裡面」時的目瞪口呆。撒哈拉女人來這裡「洗裡面」,每天洗三次,連續洗七天。
當時我對「洗裡面」完全沒有概念,光想像一堆胖女人躺在岸上,畫面肯定談不上雅觀,對這情節的印象特別深刻。近年來隨著微信健康雞湯的推廣,周圍有朋友也開始定期做身體內部大掃除,原理與撒哈拉女人的相同但方法要簡單些。
一方土地養一方人,每方土地上的女人都愛美,不僅外表美,還有內在美,不過此「內在」不是彼「內在」。
三、卡薩布蘭卡
因為電影《卡薩布蘭卡(北非諜影)》的原故,在我還分不清摩洛哥與摩納哥時,就知道有個城市叫做卡薩布蘭卡。
還在迷三毛的那會兒,相親認識一個在電視台管理音響製品的男生。電視台離我家近,不記得當時是個什麼情況,反正是沒見幾次面他就來我家做客了。第一次上門就與老媽聊上了歐美老電影。老媽是個畢業於上世紀四十年代後期的大學生,年輕時看了許多電影。赫本、嘉寶、英格里·褒曼、克拉克·蓋博、格利高里·派克、享弗萊·鮑嘉等等那個年代的明星張口即來,放到今天也是個追影族。那是個盒帶年代,家裡正好有台播放機。此後他便隔三差五地來送帶子、還帶子,送帶子、還帶子,見老媽的次數比見我還多。那段時間我們家每晚看電影,也重溫了許多老媽年輕時看過的歐美老電影。
那個時候看過的《卡薩布蘭卡(北非諜影)》,到現在只依稀記得英格里·褒曼的那張臉。我出發前重看一遍並上網查了電影的背景資料。電影於1942年好萊塢出品,所有場景都是在好萊塢影棚里搭建的,也就是說電影為卡薩布蘭卡除了名字外什麼都沒有留下。9.11後一個美國影迷在此開了間與電影同名的「里克咖啡館」。出火車站沿著大西洋海岸大道一直走,拐彎處街對面就能找到。背景音樂永遠是那首《As time goes by》,牆角的電視機循環播映著《卡薩布蘭卡》。儘管咖啡館的外形、內部結構與電影中的不甚相像,氛圍已全然不同,但從此影迷們有了懷舊的地方。凡到卡薩布蘭卡的世界各地遊客,都會來此喝上一杯或吃上一餐,短暫沉湎於過去的時光。
那天晚餐後,我與同伴通過門口的安檢走進里克咖啡館。燈光昏暗,裝修精緻典雅。在賭大小點的賭桌旁剛坐下,殷勤的侍者馬上遞過來價格不便宜的菜單,我要了瓶卡薩布蘭卡牌啤酒,黃老師要了杯桔子汁。耳邊傳來《As time goes by》的弦律,電視里正好從頭播放電影。同名啤酒配電影,直到電影過半後我們才起身離去。
電影說的是一個發生在二戰時期的愛情故事,主角是二位奧斯卡得主,集美貌與氣質一身的褒曼和會用眼神說話的鮑嘉。當然還有難忘的黑人歌手湯姆,我獨守琴旁,這紛紛擾擾的世界與我何干。
三毛一定是看過這部電影,喜歡這部電影的。她出生於電影上映後的第二年1943年,死於1991年,死時48歲。三毛寫的《撒哈拉的故事》後來有續集,續集令人心痛不已。荷西在工作潛水時不幸身亡,死時才28歲,三毛在荷西死後12年也走了。紅塵已不在,誰又在等待?
二戰結束後英格里·褒曼與亨弗來·鮑嘉的故事會延續嗎?他們年老後,會有後續故事嗎?是否又是一出《廊橋遺夢》?縱使時光消逝,愛情是否依舊長存?
「與你一起看《卡薩布蘭卡》時,我墜入了愛河」,卡薩布蘭卡是一座用來哼唱的城市。
我站在直布羅陀海峽,面朝地中海,背靠大西洋,大聲喊:「摩洛哥,你好」,對岸的西班牙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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