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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劇背後的倫理學困境:如果我永生,能不能愛你一萬年?

作者/@羋十四

相比於古代汲汲尋仙問葯的帝王,現代人或許更能明白長生不死的弊端。如果一對情侶,恩愛相不疑,突然其中一位因緣巧合得到了永生,那麼結局可能就是「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而如果一個永生的人,明知道自己將長生不死,卻愛上一個普通人,結局到底又會有哪些可能呢?

《來自星星的你》熱播時就想寫篇文章探討這個問題,直到最近追了幾集《我的奇妙男友》,才克服了拖延症開始動筆。

前者的男主角都教授來自外星,具有超能力,所有傷口會自動癒合,四百年的光陰對於他而言,只是微微一笑一眨眼;後者的男主角薛靈喬是基因變異人,血液特殊,沉睡了一百年之後死而復生,不死不滅。當然,兩部劇的男主角都和作為地球普通人的女主角之間展開了一段「想觸碰又伸回手」的浪漫愛情。

其實我們都知道,以認識論前提下當前的已知領域來看,長生不死是不存在的,也是可窺探的未來內無法做到的。但我們仍然會被這樣的故事打動,在我看來,這樣的劇情和人設,其實蘊含了一個極端假設的倫理學語境的敘事演繹:長生,到底會帶來什麼?

關於永生的思想實驗,在哲學討論中並不鮮見,伯納德?威廉斯,曾經在《自我的問題》(劍橋大學出版社,1973年)中寫過這樣一個故事:

維塔利亞已經發現了永生的秘密。現在她發誓要毀掉它。

兩百年前,一個叫做馬可羅普羅斯的醫生給了她一個配置長生不老葯的藥方。年輕而愚蠢的她,配好了藥水就把它喝了下去。可如今她詛咒自己對生命的貪婪。朋友、愛人和親屬都逐漸變老、死去,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失去了死亡的等待以後,她失去了所有的動力和野心,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顯得毫無意義,她變得無聊和疲憊,現在一心只盼著進墳墓去。

的確,想要消失的渴望已經成為過去半個以來她唯一的生活目標。現在她終於找到了這種長生不老葯的解藥。幾天前她服用了解藥並感覺到自己迅速地衰弱。現在剩下唯一要做的是確保再沒有人像她那樣詛咒聲明了。她把那張記有藥方的紙扔進火里。當藥方燃燒起來的時候,幾十年來,她第一次笑了。

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在前方等待我們的,就是死亡——這曾經被人類長久地認定為人生最大的不可避免的悲劇性。

但是維塔利亞的故事告訴我們,永生是對生命的詛咒。《我的奇妙男友》里有這樣一個情節:男主薛靈喬為了完成女主田凈植的心愿,想暴露自己去救李警官,但他最終沒有這樣做——因為他認為自己不能打破自然法則,如果這次他救了李警官,那麼還有女主的爸爸,媽媽,閨蜜甚至更多更多的人。他擁有永生的秘訣,所以即使他什麼都沒做,他也是眾矢之的,因為他的存在挑戰了人的貪念。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所以男主註定是孤獨的,即使有千萬個像女主一樣打動他的人,如果對方不能長生,也會一個一個離去。離開的人是瀟洒的,留下來的人才會慢慢琢蝕失望和孤獨,長生很可怕。

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死亡來塑造我們的生活,給予生活以意義。認為永生值得嚮往的人們,往往只想著要更多的生命,卻很少關注如何去度過這些多出來的生命——比如維塔利亞。即使我們能幸運地活上80年,生命還是不夠長,畢竟我們還有太多事情要做,總是會覺得,如果能夠擁有更多時間就好了。其實相比於以前20歲就完成結婚、生子等主線任務的人們來說,現在人們的青春期已經被延長了幾十年,到30歲、甚至40歲之後才進入婚姻和家庭的人並不鮮見。但是現在的人,比以前的人抱怨更多了。不管我們能夠擁有多久的生命,唯一改變不了的是,它看起來永遠不夠用。所以我們忍不住幻想,如果這個值能夠是無限的,那會怎麼樣呢?

從維塔利亞的故事來看,那麼「我們應該最大限度地利用時間」就成為了一個假命題。時間的無限性,使得個體的存在變成了一種沉悶的無意義的負擔。所以當我們在抱怨「生命的短暫是一個問題時」,其實這也是一個假命題。如果我們無法改變生命的期限,那麼任何源於其短暫的悲劇性就都不是我們的過錯。

諸如《來自星星的你》和《我的奇妙男友》之類的電視劇,就把這種極端處境浪漫化了。它往往發生在「A」和「非A」之間,一個擁有永生,一個卻要面臨死亡,才可以難捨難分。

電視劇里,薛靈喬對女主說:你應該有短暫而平靜的一生,而這是我給不起的一生。

女主回答:長生很可怕,可我更怕留你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大話西遊》里白晶晶死在至尊寶的懷裡。至尊寶說過「如果要加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可是,如果兩人能夠永生而長相守,真的就能愛你一萬年嗎?

浪漫故事永遠不會發展的方向是,如果另一方的「非A」也滿足了永生條件,那麼最大的結局,可能就是相看兩生厭。

愛情最美的永遠是假如,而死亡,是最動人的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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