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借書證上的那些書,這一本我讀過,作者大大的有名

昨天被《一張借書證里的秘密花園》刷屏了。

不得不說,那張借書證透露了它曾經的主人不少信息。一個人讀什麼書,尤其在他的青年時代讀什麼書,是決定他將成為什麼樣的人,將如何看待這個時代與這個世界最關鍵的因素之一。

步入紅牆之後,他向我們展現了某一面,也向我們隱藏了某一面。七十年後再看這張重新被發掘的借書證,再聯想到那之後的歷史進程,你會忍不住吟兩句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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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張借書證里,只有一本是我讀過的(可見長者的知識面就是比我廣),那就是周作人譯的《兩條血痕》。1944年4月27日,就讀於南京中央大學的他借出,三周後的5月18日歸還。

文章對此說的是:

《兩條血痕》則為日本短篇小說、劇本合集,周作人在日本文學翻譯方面對其他譯者來說幾成碾壓之勢,其特有清雋幽雅略帶澀味的味道為作品打上了周氏印記。有點意思的是,看圖書目錄,江是在一堆魯迅作品裡選擇了他的弟弟,結合以上四本書來看,小清新的寫作風格是江這一階段的偏愛。

說得很簡單,看來沒讀過。還是我來介紹一下吧。

《兩條血痕》收錄七篇作品,分別是石川啄木的《兩條血痕》、武者小路實篤的《一日里的一休和尚》、《嬰兒屠殺中的一小事件》、《某夫婦》、有島武郎的《潮霧》、長與善郎的《西行法師》、山本有三的《嬰兒殺害》。

(他讀的肯定就是這個版本,開明書店出版的)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用來做書名的那篇《兩條血痕》了。

小說講的故事很簡單,筆法也更像散文。說的是「我」在醫院的病床上回憶童年時的兩件事,都發生在八歲那年的暑假。一件是「我」在學校對轉學而來的藤野姑娘產生的一點若有若無的小小情愫。

「我」家是村裡只此一家的箍桶鋪,比起別的同級孩子,「我」年紀又小,身體又弱,學習也不開竅,所以二年級讀完,被留了一級。正傷心地哭著,遇到以前從未交談過的藤野姑娘,得到她的安慰。

這藤野姑娘是什麼樣的呢?

實在這藤野姑娘,即使現在想起來,也是不大常見的美麗的女兒,前發垂到眉邊,圓的臉龐,大而且黑的眼睛很是明澈,顏色極白,笑起來的時候頰上現出笑窩。男生不必說了,便是女生也都只用什麼紅布片之類束髮,頭上包著齷齪的月白手巾,或者在下雪的日子,穿了笨粗的雪屐,從頭上披著半截的紅毛毯上學校來:在這樣一群人的中間,夾著身穿染出大朵菊花的華麗縐綢衣服的藤野姑娘,正是比在村端泥田裡開著的荷花還要鮮明的映在我們的眼裡了。

這個美麗的女孩為了鼓勵「我」而送予小小的禮物:一冊洋紙筆記簿,一支用了一半的舊鉛筆,和一個鉛制的玩具手錶。

夜裡,我在薄暗的洋燈的影下,舔著鉛筆,在給我的筆記簿上,從讀本的第一課起,很端正的抄寫了四五頁。我感到學習文字的喜悅,實在是以這時候為最初了。

從此,「我」體會到學習的樂趣,成績越來越進步。

和藤野姑娘也成了好朋友。在課堂上回答老師的問題,「我」和藤野姑娘時常交匯眼神。玩捉迷藏,藤野姑娘也必定要來抓「我」。同學們也拿來開玩笑。

有一天,六七個人聚集在校役室外的井邊,談著種種事;豐吉忽然說到這事情,大加嘲笑之後,說道,

「新太和藤野姑娘配做夫妻,倒很好哩。」

藤野姑娘正站在相距約五六步的地方,這時候突然回答道,「自然會配的,自然會配的,」把大家都驚倒了。我漲紅了臉,急忙的跑了出去。

除了情竇初開的甜蜜,「我」和藤野姑娘也遇到苦惱和傷心。藤野姑娘和寡母寄人籬下,常被表兄弟欺侮,我卻無能為力。

每個人的童年想必都有自己的那個藤野姑娘吧。長者讀到此處,不知想起的是誰?你呢?

但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消逝了。藤野姑娘在暑假裡因為一次意外事故而死於利用水力搗米的木杵之下。

「醫生家去。醫生家去!」那男子略略停步,隨即跑過我的面前,向醫生家去了,這幾秒鐘時,藤野姑娘的異樣的姿態很明了的映進了我的眼裡。那個男子宛如大鷲抓住黃雀一般的將她挾在脅下,藤野姑娘的美麗的臉頹然的垂在前面後邊是從膝踝以下雪一般白的兩隻腳,很柔軟的掛著。左邊的腳上從膝頭斜到後跟,是一條約有三分寬的新鮮的血痕!

這便是兩條血痕的第一條了。

接下來,「我」又回憶了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也是在那個暑假,五六個同學去村外玩,在路邊看到一個帶著不滿一歲的嬰兒的乞丐婆子,她被馬踢中受了傷。

同行的同學取笑乞丐婆子,還拔野草撒給她。

「我」並沒有加入。在同學一鬨而散之後,也還沒有走開。

醜陋的丐婦也並不擦去流下的血,怨恨似的睜著渾濁的疲勞的眼,注視著獨自留下的我的臉。我也注視著。傾斜的夏日放出強烈的光線,毫無顧忌的曬著她那為塵土和汗所污的面龐。沿著面頰,從頸間流到胸里的一條血痕,非常新鮮的刺人眼目。

這便是第二條血痕了。

乍看上去,這兩件事沒什麼關聯。但仔細琢磨,卻能品味出關於人生的相近的悲涼。

正如「我」說的——

唉,八歲那年的三月三十日傍晚呵!自此以後,藤野姑娘最先死去了。見了倒卧在路旁草里的丐婦了。父親也死了,母親行蹤不明了。高島先生也死了。幾個朋友也都死了。不久我也就將死去罷。人都是零零落落的,各自分散的。人們雖然都是一樣的死,但是也不能說是死了便可以睡在同一的墳墓里。葬在大地之上到處散著的不足六尺的土穴里,言語也不相通,面貌也不相見,上面只有青草生長罷了。

男女貪著不用意的歡樂的時候,便從這不用意之間生出小孩來。想到人是偶然的生來的,那麼世間更沒有比人更為可痛,也沒有比人更為可哀的東西了。這個偶然或者正是遠及永劫的必然之一連鎖也未可定,這樣想來,人就愈覺可痛,愈覺可哀了。倘若是非生不可的東西,那麼生了也是無聊。最早死了的人豈不便是最幸福的人么?

短短几千字的篇幅,石川啄木寫出了人生的虛幻與悲哀。不知道當年只有十八歲的他讀完這篇小說,又對他剛剛展開的多姿多彩的人生產生了什麼樣的想法?

《兩條血痕》寫於1908年。石川啄木當時只有二十三歲,對人生就抱著這樣的想法,這一方面是藝術家的纖細和敏感,另一方面也和他多舛的命運有關。

(石川啄木和他的妻子)

他一生貧困,生活窘苦。有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孩子生下沒多久就夭折了。他在一本詩集的前言寫道,

將此集稿本,交給書店手裡,是你生下來的早晨。此集的稿費作了你藥餌之資,而我見到此集的清樣則在你火葬的夜裡了。

太悲慘,聽著都不忍心。

他和妻子都患有肺病,但沒錢買葯治病,還經常連飯都吃不上。朋友給他編了一本詩集,賣書賣得二十日元,他才買得起一直想吃而沒吃上的一種葯。

但那瓶葯只吃了一半,他就死了。

那時候是1912年,也就是寫完《兩條血痕》四年後。

(直至現在,人們還是在紀念他)

周作人特別喜歡石川啄木。除了《兩條血痕》,他還譯了《石川啄木詩歌集》。很多是三句的短詩,抄幾首讓你們感受一下:

滴嗒滴嗒的

落下的雨點,

在我疼痛的頭裡震著的悲哀呀。

那天晚上我想寫一封

誰看見了都會

懷念我的信。

挨了罵,

哇的一聲就哭出來的兒童的心情;

我也想要有那種心情。

輕輕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淚來的

那十四歲的春天,沒法再回去呀。

秋日的天空寥廓,沒有片影,

覺得太寂寞了,

有烏鴉什麼的飛翔也好。

雨後的月亮,

濕透了的屋頂的瓦

處處有光,也顯得悲哀啊。

他說:「我打你!」

我說:「打吧!」就湊上前去,

從前的我也很可愛啊。

以寂寞為敵為友,

也有人在雪地里,

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沒有什麼事似的說的話,

你也沒有什麼事似的聽了吧,

就只是這點事情。

嗯,就只是這點事情,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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