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主義建制派如何背叛保守主義
本文2016年4月9日首發於PKU法治研究中心。
導言
先是茶黨運動的風起雲湧，接著就是「川普主義」的甚囂塵上，美國保守派越來越激進和沒有章法。人們不禁要問美國政治怎麼了？美國保守黨怎麼了？事實上，這不僅是國人的疑惑，美國人自己也試圖從保守派的發展歷史中尋求答案。法意本周為大家推薦的新書——美國當代最受歡迎的政治評論家，《美國人為什麼恨政治》(Why Americans Hate Politics)一書作者小尤金·約瑟夫·迪昂的著作——《為什麼右派錯了——保守主義：從戈德華特到茶黨及其他》，即試圖為這一困惑給出答案。本書將美國保守運動的興起追溯到20世紀六十年代的戈德華特，並指出從彼時到今天的茶黨，保守派在數次掌權之後，都沒有能夠兌現其對自由市場、小政府的政治承諾，反而被迫基於社會治理的需要採取了相反的舉措，這種「背叛」使得美國保守派意識形態日趨極端，也迫使溫和的共和黨人對其避而遠之。與此同時，法意本期同時推送程東金髮表於《文化縱橫》2016年4月刊的文章《「特朗普現象」與美國的保守主義政治》，相信通過這兩篇文章的閱讀，讀者應該能夠窺探美國保守派的政治困境，並對美國未來政治走向多一份前瞻和預見。
《為什麼右派錯了》審視了美國右派自20世紀六十年代以來的歷史。本書的核心論點是，美國保守主義和共和黨在1964年美國國內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期間及之後，發生了一次錯誤的轉向，接受了巴里·戈德華特的政治觀。迪昂認為，今天美國保守主義陣營中的激進派並非茶黨的產物，而是戈德華特的意識形態的真正繼承人。意識形態上的凈化/極端化不僅僅導致溫和派退出了共和黨，更壓制了對於保守主義的其他可能的定義。
美國保守主義政治運動的奠基人巴里·戈德華特
自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美國右派被認為進入了一輪以破碎的政治承諾和極度失望的情緒為特徵的惡性循環。右翼政客依靠承諾取消大政府和恢復傳統價值贏得了選民的支持，但他們上台後，卻不得不向現實妥協。支持者們轉而以擁抱更加激進的右派作為回應。五十年前，戈德華特引領的保守主義運動重塑了美國政治，但自1968年起，沒有哪個保守派政府——無論是尼克松、里根還是兩個布希——能夠完全實踐起源於這一運動的政治修辭。尼克松總統下台帶來了羅納德·里根在共和黨內的崛起，老布希的失敗則導致了紐特·金里奇革命。布希最開始對保守派意識形態進行了部分的現代化，通過大肆宣傳「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和「第四條道路」，來對抗柯林頓的「第三條道路」。但在其當權後，卻成為「大政府」的擁護者，並在政府開支、移民、教育和醫療問題上背離保守主義的初衷。在此背景下，向真正的（保守主義）信仰的回歸，成了（共和黨領導人）可供選擇的唯一出路。迪昂由此認為，茶黨的出現和興起，既是對奧巴馬政府的反應，同樣程度上也是對布希政府的反應。
迪昂在本書中寫道：「當代美國保守主義的歷史，是一段關於失望和背叛的故事。」自1960年代以來，除了羅納德·里根（儘管他也曾在稅收問題上與民主黨人妥協，並且使財政赤字增長了近三倍），幾乎每一個共和黨政要都遭遇了與伯納【指美國前國會眾議院議長約翰·博納，他由於無法忍受共和黨的內部分裂而於2015年10月底辭職】類似的命運。理查德·尼克松是第一個（右派或保守主義的）「叛徒」，他表現得像個中間派，沒能兌現開創保守主義新時期的承諾。老布希對著名的「聽好了，我絕不加稅」(「Read my lips: no new taxes」)的承諾的背棄，激怒了極右派人士。儘管已經有了這些失望，但恐怕沒有哪個人能比小布希更完美地驗證迪昂的論述。在其八年執政生涯中，聯邦政府仍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繼續膨脹，非法移民數量激增，整個國家在墮胎、同性婚姻等社會議題上向左轉——這些都是茶黨興起的催化劑。近二十年來，自詡「非常保守」的共和黨人的比例從1995年的19%上升到2015年的33%，幾乎翻了一番。如今的美國右派由呼籲精簡政府的自由至上主義者(libertarians)、致力於恢復古典真理的道德主義者(moralists)以及堅定地維護美國在全球的霸權地位的國家主義者(nationalists)，這三個有著不同追求的群體組成，這一局面讓這一惡性循環顯得更加危險重重。
根據迪昂的分析，共和黨領導人試圖通過提出更加極端的保守主義議程來聚集支持共和黨的選民，此舉將加劇美國右派（或保守主義）面臨的惡性循環。一旦共和黨上台，他們將不得不在兩黨制以及美國人民不願意接受其嚴苛的反政府措施等制約之下治理美國。由於無法實踐其政治承諾，伯納及其同僚就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右派清除的對象。而極右派拒絕承認這一毀滅性的惡性循環的存在，反而自欺欺人地以為只要有一個毫不妥協的、在政治哲學觀點上更加純粹的（保守主義）理論家上台執政，便能帶領美國重返保守主義的伊甸園。
但事與願違，美國現在的政治情勢是由共和黨控制的州正變得越來越少。因此為了其自身以及美國的健康發展，保守主義必需重新恢復生機。在該書中，迪昂詳細闡述了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他呼籲右派儘快走出前述惡性循環，放棄那些由黨內的挫敗和失望情緒而引發的不恰當的保守主義期待。這一轉變要求右派在意識形態上向中間靠攏，接受市場存在漏洞的事實，認清政府在現代經濟中的位置和功能，以及反轉在稅收、醫療保健和環境規制等議題上的態度。應該指出，迪昂為保守派開得藥方過於猛烈，這種過於偏向自由派觀點的立場事實上斷送了美國保守主義政治的未來可能性，但它也從另外一個側面反映了現代社會的尷尬之處，日益複雜的社會治理客觀上要求一隻「看得見的手」來進行各種規制，由此也凸顯出保守主義立場的內在困境。在此背景下，美國保守派到底是放任自己繼續瘋狂下去，還是迷途知返重新尋找整合黨內勢力的意識形態，還有待於我們進一步觀察。
作者簡介
書籍目錄
Introduction：What Happened to Conservatism?
Why Reforming the CountryRequires Transforming the Right?
1. The Ambiguous Hero
Ronald Reagan asConservatism』s Model and Problem
2. In the Shadow ofGoldwater
It Didn』t Start withTea Party
3. From Radicalism toGoverning
How Nixon FailedConservatives, Reagan Thrilled Them and Then Left Them Hanging
4. The End of theReagan Majority
George H.W. Bush,Bill Clinton, and the Politics of Deadlock
5. The GingrichRevolution and Conservatism』s Second Chance
M2E2 and the Right』sAchilles』 Heel
6. Put on aCompassionate Face
The Promise andLimits of Compassionate Conservatism
7. Double-edged 「Strategery」
George W. Bush, KarlRove, and the Search for a Fourth Way
8. 「I Can Hear You」
How W. United theCountry, Then Divided It More than Ever
9. The New, New, OldRight
The Tea Party ExplosionThat Was Waiting to Happen
10. Dreams of CelestialChoirs
Barack Obama Hopes,but the GOP Doesn』t Change
11. The Logic ofObstruction
Why ConservativeOpposition to Obama Was Inevitable
12. The Tea PartyOverreaches and Republicans Wage Class War
The Making andUnmaking of Mitt Romney
13. Saying Yes and No toObama
The Two Electoratesand the Cycles of Dysfunction
14. The Fever ThatWouldn』t Break
When Winning TwoElectorates Isn』t Enough
15. ReformingConservatism or Trumping It
A New Conservatism,a New Pizza Box, or Something Completely Differently?
16. Up from Goldwater
The ConservativeChallenge and America』s Future
編輯評論
「在這本精雕細琢且極具說服力的著作中，迪昂深厚的專業素養展露無遺……平實易懂，務實，並且其論據有一系列事實依據作為支撐。」
——《洛杉磯時報》
「本書的出版正逢其時……（本書）闡述了共和黨的內在張力……《為什麼右派錯了》對如何評價過往十年里的共和黨尤其感興趣……該書（在這方面的闡述）是最新的。」
——《基督教科學箴言報》
「迪昂用數十年的豐富例子論證了，在其著作覆蓋的時間範圍里，右翼民粹主義——或隱或顯地——一直是共和黨的正統意識形態。」
——加里·威爾斯，《紐約書評》
「迪昂的觀點是對的，美國確實需要一個智慧的保守主義政黨。作為一名屢屢獲獎的供職於《華盛頓郵報》的新聞記者，迪昂有接觸各類政客的獨特途徑，這使得本書的閱讀感受極其美妙。」
——《華盛頓郵報》
「迪昂用豐富的歷史例證論證了其論點……（本書）非常公允持正。」
——《紐約時報書評》
「所以到底錯在哪？這一問題本身看起來就極具挑釁意味。作者《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迪昂作為一名眾所周知的自由派的事實，無疑更加令人生疑。然而我們很難找到比迪昂給出的答案，更加同情式理解的非保守派的答案了。本書討論了1970年代以來的每一次（總統）選舉，作者本人也深受共和、民主兩黨人士的共同喜愛和信任……本書是溫和的，作者認為的共和黨眼下迫切需要的那種節制和平衡，在本書中隨處可見。」
——《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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