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傷害你的,最終還是你自己
蔓荷回到馬賽後,大家都沒有再刻意提及任何關於蔓荷獨自在巴塞羅那那三天的事情。於一沒問,因為她覺得蔓荷應該是被傷了,需要自我調整,自己不想講,別人多問無益。柯米也沒問,因為她懂得每個人心底都需要一個空間存放一些對自己來說很重的東西,也許並不想展示和分享。
回來後的董蔓荷開始變得恍惚起來,經常會發獃,時不時嘴角會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是憂傷的。這一切於一和柯米都看在了眼裡,區別是:於一悲觀地鬆了一口氣,柯米樂觀地覺得故事還沒完。
日子一天一天過,擁有李為一切聯繫方式的蔓荷卻始終如莊周夢蝶般地懷疑這個男人是否存在過,那三天是否真實。她並不敢主動去聯繫李為,不是什麼矜持和欲拒還迎,而是徹頭徹尾的恐懼,害怕對方的態度給自己徹底的打擊。如果不去探知,即使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至少也不會因為自己那句「我們是什麼關係」的答案而留下陰影。我們都以為時間是撫平一切的萬能葯,可是這次,藥效似乎失靈,蔓荷的恍惚和彷徨並沒有隨著時間淡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終於,兩個月後的一個午夜,蔓荷的手機上出現了那個她牽腸掛肚、夜以繼日地期盼的名字——李為。
「前一段時間有點忙,你最近好嗎?有空見個面吧!」
蔓荷之前給他找的所有借口都派上了用場,她不斷堅定自己的信念,她可以「拯救」這個男人。然而,她最可笑的錯誤就是壓根不知道,對方也許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拯救。飛蛾撲火般的勇氣呀,可惜,貌似飛蛾們並不太在乎大家對它們命運的感慨和唏噓。
到了約會的日子,蔓荷悉心打扮,挑選了最漂亮的衣服,檢查了每個細節,然後赴約。這是巴塞羅那之行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蔓荷穿得很美,簡直是隆重,而李為則是一身懶散的打扮。在李為的襯托下,蔓荷的重視反而顯得滑稽和用力過猛。蔓荷略顯尷尬,但是這尷尬很快被再次見到李為的興奮沖刷得點滴不剩。在一座兩個人都熟悉的城市裡,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這種感覺讓蔓荷覺得滿足,她並不知曉如何去表達這種心態,只是一個勁地笑。
兩個人找了家餐館吃飯。從頭至尾,李為都彬彬有禮,甚至沒有碰觸蔓荷一下,哪怕是手,只是友好而平靜地侃侃而談。像是兩個普通朋友的普通見面,並非情侶間的約會,這疏離感讓蔓荷覺得糟透了。可是,蔓荷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抱怨,因為完全沒有立場和身份,這就是所謂的自知之明吧。
吃完飯,天色稍暗,他們走出餐館,李為也沒說接下來的安排,但他在有意無意地掌控著兩個人的行進路線。很快,他們來到一片公寓區。進了公寓大門後,李為一把摟住蔓荷的腰,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個動作讓蔓荷的心軟了一下,同時疼了一秒。剩下的事情,也就是所謂的男女之事,發生得合情合理,但又讓蔓荷覺得無比搖曳,像是疲倦到極致時喝的一杯咖啡,雖然勉強撐起了意識,但還是混沌一片。最終,被愛欲點燃的激情還是吞噬了蔓荷的理智,她只想沉淪。波濤洶湧後,李為只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把蔓荷徹底從天堂推下了地獄。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蔓荷咬著牙,企圖用倔強作為抵抗的武器。她只是希望李為能動一點點惻隱之心,藉此證明他對自己還有絲毫的在乎。沒想到,李為怔了一下,安靜地說:「那好吧,路上小心,到家給我簡訊。」
蔓荷微笑著出門,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淚水奪眶而出。回到家的蔓荷並沒有給李為發去那條報平安的簡訊,她也沒接到任何對方對她是否安全到家的詢問,似乎那個「到家給我簡訊」跟「有空一起吃飯」一樣,就是個根本不會實現但是不說又顯得不禮貌的寒暄。
那一晚,蔓荷輾轉難眠。她不想陷入這麼一段一廂情願的感情,她若是愛一個人,便可以為了他背叛全世界,踐踏自己的原則,摒棄曾經的底線,放下所有的堅持,甚至變得卑微,並且不為此感到絲毫羞恥。她可以如此不堪而又華麗地去愛,前提是,他也愛她。蔓荷覺得,沒有回應而依然一往情深地單戀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行為。於是,她暗暗下定決心,再也不見他了,因為那明明就是一顆無法被溫暖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蔓荷企圖用忙碌的學業來沖淡自己的感情,但是似乎效用不大,但凡有一點點時間,她就會被那瞬間湧上來的巨大思念困住,窒息般地去想他。蔓荷不懂,無非是三天的速食愛情,自己怎麼會瞬間陷落至如此境地?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半點沒法責怪李為的涼薄。
李為依然沒事人似的隔三岔五地跟蔓荷聊幾句,然後莫名其妙地消失。他總能在蔓荷意志最薄弱的時候,一句話就讓蔓荷徹底放棄抵抗,待在他製造的這個爬不出去的谷底。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總是不斷地給蔓荷希望,又不斷地把她推入更深的泥沼。蔓荷始終不肯承認,自己對李為來說,也就比性夥伴好一點。好在哪一點?好在蔓荷是真心的這一點。你以為的愛情,在對方眼裡只是慾望這種事情,任誰也不會自己承認吧?
這一切看似終將結束,方式殘忍而直接,這對當事人來說也許是最好的,或者是最糟的。然而,如果感情都如此清晰,決絕都如此果斷,那就不會有揪心的故事存在了。
李為對蔓荷的情愫也並不如他自己的認知般清晰明朗,他會惦記這個女孩,會時不時地想起她,會想見她。於是,一周後,李為再次撥通了蔓荷的電話。此時,蔓荷謹記著自己要斷決這段關係的態度,言辭非常冷淡,無論李為如何示好,她都不接招,不是放下了,只是強壓著投降的慾念。對話進入一種極尷尬的狀態,終於,在雙方都靜默了十幾秒之後,李為對蔓荷說:「我喜歡你,我想見你。」
短短八個字,把蔓荷多日來修築的防線徹底摧毀了。她顫抖起來,眼淚不爭氣地滑落,卻毫無聲音。她不敢帶哭腔,怕對方瞧不起自己的懦弱。彼此又沉默片刻後,蔓荷終於沒忍住,說:「我也想你。」
李為說:「我去找你。」
蔓荷告知了李為她的地址,不久,李為的車就到了樓下。蔓荷下樓,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兩個人依然是無言以對地靜默著。忽然,李為拉過蔓荷,擁她入懷。兩人隔著汽車的中央扶手箱彆扭地擁抱著,並且保持著這個如此奇怪的姿勢良久,直至腰力都無法繼續負荷下去,才各自重新端坐。
「那我回去了,明早要出差。」李為說。
蔓荷笑著回答:「好。」
這一抱,把蔓荷的心完全融化了。她再也不想掙扎,不想抵抗,她心想:死就死吧!
彷 徨
於是,董蔓荷跟李為正式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每當李為不出差,也沒別的「約會」的時候,他就會去找蔓荷,蔓荷對這個男人再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他們如同情侶般交往,事實上,又像是在逢場作戲;他們像是純屬為了澆滅彼此慾望的性夥伴,事實上,又時不時地躥出真情。
蔓荷「輸」得一敗塗地,極為被動。李為的態度成了她所有情緒的起因:李為隻言片語的關懷能讓她歡欣鼓舞、春風拂面一整天;李為的無回應和淡漠能讓她憂心忡忡、焦慮萬分,直至睡去。她放大他的每一個反饋,然後在患得患失中自我折磨到下一次反饋為止。
蔓荷不堪這種被動,開始翻看各種「攻略」「戰術」類的書籍,渴望從技巧上佔有一點優勢。她覺得李為是個高手,跟高手過招,絕對不能看起來太傻白甜。然而,蔓荷從一開始對事件的判斷就存在致命的失誤。沒錯,李為是高手,但李為高的根本原因不是他熟練掌握了所謂的馭女技巧和大招,而是他沒她這麼深陷其中,他置身情外,方能片葉不沾。這個遊戲的規則太簡單了,誰動情誰死。
蔓荷為了能見到李為,從來都是隨叫隨到。無論李為什麼時候來找她,當時她有沒有事情,忙不忙,她都會馬上給出一個「不忙」的反饋。不管是論文寫到一半,還是第二天要考試,只要李為一句「在幹什麼」,她都會瞬間回應「沒事,閑著呢」。她生怕自己的拒絕或者自己顯得很忙會讓李為心生厭煩,或者怕「打擾」而不找自己,哪怕約會之後十分狼狽地去彌補這因為迎合而造成的萬般無奈。而蔓荷偶爾抱怨李為很忙、沒空理自己時,李為都會半開玩笑似的諷刺蔓荷:「你以為我是你們這種無所事事的大學生嗎?」此時,蔓荷心裡都會難過一下,然後默念:「只是對你才這樣好嗎!」
人對人的態度似乎都有一種慣性,你選擇包容,就會習慣性地成為對方負面情緒到來時的犧牲品,最先被厭惡的,也一定是你;你選擇作,對方自然必須啟動妥協狀態,因你的行為而糾結,並節節退讓,最後跌破底線而無疾而終,殊途同歸地沒有好結果。
無論李為情緒多麼不好,對蔓荷是沒好臉色,還是愛搭不理,蔓荷始終笑臉盈盈,不惱不怒。有時候,明明根本無事,蔓荷也會莫名其妙地被冷一臉。即便如此,蔓荷也總是先去緩和,把問題歸咎於自己,想方設法地哄他,絞盡腦汁地開導他,得到的回應大部分就是四個字:你懂什麼?而蔓荷自己的負面情緒和壓力一個字都不敢跟李為傾訴,原因很簡單,她怕他嫌煩。所以,蔓荷每天演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樂天樣子,只有四下無人時,才敢亮出傷口自己舔舐。然而,李為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蔓荷對李為的態度,一方面是出於愛得小心翼翼,另一方面是出於自己的討好型人格。她覺得,連父母的愛都無法理所當然,更何況愛情!她隱忍,自我安慰。
人可以騙自己,可是心不會說謊,蔓荷的情緒越來越反覆和不可控。看到別人的愛情的風吹草動,她便糾結,這個男人有什麼好?關懷、陪伴、幫助、名分一概沒有。名分就算了,自己還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一想到他遊走於幾個女人之間,蔓荷就感到噁心,覺得自己瞎了眼了,然後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浪子。
睡醒後,李為的一顰一笑會忽然回蕩在她的腦子裡,她就開始給自己洗腦:其實,愛情不就是這麼回事,開心就好了,我看到他就開心呀,至於他跟別人如何,並不關我的事呀,反正我也沒有非君不嫁,只是男女關係嘛,何必搞得這麼沉重。我愛的就是這樣的他呀!
到了下午,蔓荷想:我挺好一個人,難道不值得擁有一份完整的愛嗎?憑什麼我的愛情要跟別人分享?憑什麼?!你去死吧,李為!
到了晚上,她每十分鐘按亮一次手機屏幕,每半小時刷一遍社交軟體,逛一遍李為常去的各大論壇,看看有沒有新動態,然後沒話找話地硬發一些動態,只是為了對方看到後也許會想起自己。
到了深夜,她在睡前告訴自己「明天重新開始」,可是還沒等睡著就改了主意,對自己說:「不如再等一天」。
她就這麼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拖延著,蹉跎著。她感到恐懼,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失去他的生活,這種交往已經成了她生活的要義。她渴望得到他全部的愛,總覺得是因為自己不夠好,才沒資格獲取。
蔓荷學的是法律,一門連法國人自己都覺得非常難啃的專業,首先它對語言的要求非常高,其次它非常瑣碎和龐雜。蔓荷看重情感不假,可是她並不會因此放任自己沉溺在情感里不動,她很清楚,如果想跟李為走下去,就必須留下工作。除了跟李為糾纏,她剩下的所有時間幾乎都拿來讀書了。
學校好,成績好,實習工作找起來也相對容易很多。同時,蔓荷不斷修鍊提升自己,在本就繁重的課業和實習壓力下學習各種奇怪的東西。為了培養自己的氣質,她甚至還參加了個什麼奇怪得令人瞠目結舌的插花課程。其實,愛不愛一個人,跟這個人好不好沒什麼關係。一個人愛你,就會愛你的所有,即便是缺點,在他眼裡也會另有一番解讀。倘若不愛,你所有的良苦用心,在他眼裡別說是過眼雲煙了,根本就是空氣一般。可憐的女孩卻在為「討好」二字兢兢業業、煞費苦心,落得個失去自我不說,對方還根本毫不知情。她知道一切,卻還是沒能逃出這個可怕的狀態,因為不做這些,她連堅持下去的資格都沒了。
崩 壞
蔓荷在一次聚會後酩酊大醉,她忽然非常想看到李為,那種想念的程度簡直可以說是撕心裂肺。她借酒裝瘋,不顧一切地衝到了李為家樓下。最後的一點理智控制住了她,她沒直接上去敲門。然而,也就是這最後的一點理智保護了她,讓她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被撕裂。
她看到李為家窗口的亮光,撥通了李為的電話,他沒有接。再打,依然沒接……蔓荷失魂落魄地坐在樓下發獃,不知道何去何從。此時,蔓荷忽然抬起頭,看到窗口映出的影子不止一個。
蔓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也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等她清醒過來時,已經過去一周了。她知道真相,李為沒有騙過她,他從一開始就擺出一副「我是釣者,願者上鉤」的姿態。可是,知道歸知道,真的親眼面對這個真相的時候,那種刺激程度和破壞力還是要比想像中的強烈很多。
蔓荷骨子裡從來都沒停止過一分一秒浪漫主義的頑固,無論李為怎麼跟她強調自己是沒有愛的,也不可能只喜歡一個人,她總是抱著幻想,覺得自己比他更了解他自己。她總是幻想,這個男人一定是受傷了,才會用這種「放浪」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深情,以及不羈的外表下那顆脆弱的心。她總覺得,自己會是拯救這個惡魔的最後那個天使,用愛與包容徹底融化他的冰封,換回他的真心。
但是這次,她沒有再主動聯繫李為,李為找她,她也沒有回應。雖然行動決絕,可是心如在烙鐵上煎熬著。董蔓荷第一次明白,「度日如年」這個詞並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她渴望李為找她,同時又恐懼李為找她,因為這很有可能讓她這次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崩塌。她渴望利用這次打擊,徹底放下她的羈絆。人生中最讓人唏噓的關係莫過於:他是你的主食,缺了不會死,但是不完整;而你只是他的零食,可有可無,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如同所有痴情的女子一樣,她完全活在自己的幻覺里,不願意承認自己愛錯了人。因為承認愛錯了人,很容易順便否認了自己的愛情。確實,愛沒錯,只是愛的人不對而已。對方不是不值得愛,只是受不起你的深情,以及以愛的名義強加的對方並不需要的刻骨銘心。你以為你付出了全部,而他卻為此負累,他並不在乎你有多撕心裂肺,甚至會因此感到壓力和恐懼,釣者釣上來一條白鯨,也會驚悚和不知所措吧。這個遊戲不需要拿生命去玩,只是個遊戲,你太認真,反而掃了他的興。在釣者看來,情深不壽,不如淺嘗輒止。
然而,在一個情緒幾乎徹底崩潰的夜裡,她終於沒忍住,接了李為打來的電話。
「你最近怎麼了?怎麼找不到你?」
「沒什麼。」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都看見了。」
電話那端的李為沉默了一會兒,說:「哦。」
一「哦」解千愁,隨之終止的看樣子不只是對話,還有他們的關係。
妥 協
那個「哦」字不是蔓荷要的回應,是的,李為從沒給過蔓荷想要的任何回應。她多麼希望李為能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讓這一切變成一個誤會。愛情中的女人們呀,永遠都是如此矛盾和糾結,恐懼欺騙,同時又恐懼真相。
整整三周,蔓荷一直處於一種大腦高速運轉但一片空白的狀態,她一直在思考,可結果全是枉然。對她來說,這個打擊雖沒有達到徹底摧毀她的地步,但也著實讓她顛覆了。她瘋狂地學習,瘋狂地工作,瘋狂地讓自己疲倦到無力反抗。
三周後的某一天早晨,蔓荷驚醒後,給李為寫了一封郵件:
我知道,至少那三天是如此真實,你是如此真摯,我們是如此親密。我看得到你眼底的溫柔,你看得到我滿臉的笑容。也許這對你來說稀鬆平常,因為你不缺乏這樣的情感;而對我來說,這就是珍寶。之後的日子裡,我會很欣慰,因為我是有過真心的人。於是乎,我甚至不想把它稱為劫難。為什麼?因為在我眼裡,那明明是一片燦爛的美好呀!我確信,並非寂寞讓我們彼此吸引,而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如此難得地喜歡上一個人,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的機會了,用盡所有的運氣,才能和你相遇。那麼,已然遇到,能有緣守護你走過一段歲月,就沒必要再去計較過程、得失,更別說有沒有結果。而我,怎麼忍心把你這麼鮮活而註定非凡的靈魂關進莫須有的牢籠,任它在閉鎖中慢慢凋零得暗淡無光呢?有機會曾經陪伴,已然是天大的恩賜,如若再強求索取,就是貪婪。
我並非在縱容你,而是用我的方式去抒情。你值得我用最寬廣的胸懷去對待。你不要因為我有任何壓力、任何負擔、任何內疚、任何自責!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無尤!
蔓 荷
這邏輯簡直偉大得感人,見過自欺欺人的,但沒見過自欺欺人還能如此凄美並自圓其說的。女人之美在於蠢得無怨無悔,按照這個標準,董蔓荷簡直是艷壓群芳!
用膝蓋想都知道李為的回應是積極的,在同一棵樹下撞死兩次的兔子到哪裡去找?如果說李為對蔓荷絲毫沒有動情,那也是真的有失偏頗,他不是完全不走心,而是一直在控制自己走心。與其說他在控制他們之間的情感和距離,不如說他在恐懼,他不想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他感知到這個女孩身上有種特殊的力量,讓他每看她一眼,都會被她擊穿一次。可是,看不到她,又會莫名其妙地思念。李為這種在渴望與恐懼中的徘徊,並不比蔓荷的患得患失更讓人舒服。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她見到他,心就融化了,徹底沒有了任何反擊的能力,任由他踐踏自己的底線。他離開,她就崩潰了,滿腦子都是他和她、她、她的畫面,滿心絕望,然後不斷下決心,要走出這片沼澤,不再深陷其中,他的輕佻不值得自己如此深情。可是,李為是她的希望,她不敢反抗,不敢動彈,她怕失去,她怕失去的不是李為,而是自己的希望。可是,每次想到有別的女人在跟自己分享自己的希望,她又會瞬間掉入心底的那個黑洞。
蔓荷回到了那個不斷地給自己洗腦的狀態: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只要能陪伴在他左右,就是一種幸福;也許有一天,當所有人都離開他,他才會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才會心甘情願地給自己全部的愛情。然後,洗腦劑慢慢失效後,她又不斷驚醒:真的愛情怎麼會容得下這麼多人?對方就是不愛自己呀!如果真的愛,怎麼會忍心讓自己如此難過?自己已經跟別人分享了父親,然後又跟別人分享了母親,這僅剩的自己唯一能控制的愛情,也要拿出來分享嗎?
蔓荷覺得,終有一天,攢夠了失望,自己就可以離開了。 可是,失望要攢多久才會絕望,沒試過的人永遠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底線是可以如此向下延伸的。
對於愛情,可以執著,但是不要輕賤。拿你當「備胎」,還是無望轉正的那種;打電話永遠不接的;在你面前電話靜音,發簡訊接電話偷偷摸摸的;只有他聯繫你,沒有你聯繫他的;逢年過節就消失的;毫無理由地隱戀,生怕戀情被曝光的……撤吧!這不是現實,這是自愛。歸根結底,能噁心和傷害我們自己的,最終還是我們自己。
----選摘自《不是每個故事都有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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