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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戰」分子輸出地在突尼西亞?

編者按:數據顯示,突尼西亞輸出「聖戰」分子數量十分龐大,這與突尼西亞人骨子裡愛風險的傳統有一定聯繫,但根本原因在於:「突尼西亞革命」已過去5年,曾經用生命爭取革命勝利的突尼西亞人民卻並沒有得到他們熱切渴求的政治、宗教自由以及就業機會。可以說「聖戰」是他們萬不得已的選擇,因為「突尼西亞革命的果實被偷走了」。

記者 一夏 編輯 楊必容

根據情報機構蘇凡集團的統計:有六七千突尼西亞人到敘利亞和伊拉克成為「聖戰」分子;至少一千五百人從邊境進入利比亞,這已經是該國「聖戰」分子數量的一半。突尼西亞的人口只有一千萬人,但它輸出「聖戰」分子的比例已經遠超沙特等其他國家。2015年上半年,十萬突尼西亞人因懷疑參與恐怖主義被捕。

突尼西亞的政府官員Tom Malinowski說,新民主的拉丁美洲、東歐為分裂、腐敗、社會不公而鬥爭。除了和這些國家面臨同樣的困局之外,「阿拉伯之春」後的突尼西亞還要應對恐怖主義。

革命前沿變成「聖戰」分子輸出地

2011年,突尼西亞郊區小鎮Douar Hicher的八萬民眾和其他郊區的青年一齊湧入突尼西亞市中心,要求本?阿里下台,不到兩周時間,本?阿里政府被推翻,這就是拉開「阿拉伯之春」序幕的「突尼西亞革命」(特指2010年底發生在突尼西亞的民主革命)。

然而,目前的Douar Hicher小鎮,隨處可見從垃圾堆里撿破衣服穿的孩子,卻很少能在街上看到年輕人。穆罕默德是Douar Hicher的一位年近三十的工程師,鎮子里和他同齡的人大致有百分之九十去了敘利亞和伊拉克。光是這兒的一個街區,就有13人戰死敘利亞和伊拉克。失業和貧窮讓年輕人都不願在家鄉繼續待下去,因此選擇成為「聖戰」分子。

穆罕默德的一位通訊工程師朋友Nabil Selliti,已經離開小鎮去了敘利亞。之前,穆罕默德問他為何離開,Selliti說:「我在這裡沒有工作,毫無所用,但在『伊斯蘭國』(IS),我可以在那裡發揮我的技能,比如製造炸彈。」2013年7月,Selliti在伊拉克的自殺式爆炸中喪生。

Hamza Maghraoui曾到敘利亞參加過「基地」組織的分支「支持陣線」(Nusra Front),2013年回到突尼西亞,後又重返敘利亞前線,加入「伊斯蘭國」組織。Maghraoui因為一則在網路上盛傳的「伊斯蘭國」視頻——2015年初「伊斯蘭國」以火刑處決了約旦飛行員卡薩斯貝——而在家鄉Douar Hicher出了名,這個視頻一度震驚世界。其後,Maghraoui還參加了卡薩斯貝的抓捕,最後死於美軍的空襲。

2015年突尼西亞海灘槍擊案之後,突尼西亞旅遊業受到打擊。從事旅遊業工作的Kamal失業了。他的許多朋友成為「聖戰」分子之後戰死他國,有的僥倖回到突尼西亞後又被當成恐怖分子投入監獄。因此Kamal並不打算去敘利亞,但他厭惡留在突尼西亞。沿著地中海海岸線離家鄉Douar Hicher不到一個小時車程的地方就是富人區,遍布在古羅馬腓尼基人水路上的別墅至今被本?阿里的親屬控制。「富人變得更富有,窮人變得更窮困。」Kamal說到。不滿的情緒將一部分年輕人帶到了2011年的革命街頭,同時也將另外一部分年輕人引向了「聖戰」。

布阿齊茲之火燃燒至今

1957年突尼西亞脫離法國統治獨立,布爾吉巴任第一任總統,他像土耳其國父凱末爾那樣建立政教分離的國家,普及教育和推進婦女權利;政府禁止在學校和政府辦公室圍面紗;將傳統的伊斯蘭學習中心Ez-Zitouna 大學置於政府的控制之下;將國家支持的伊瑪目安排在清真寺里,監控清真寺和穆斯林。有研究者指出,當時除了禱告時間,清真寺都關閉著,伊瑪目的言論都在把控之中,他們被禁止談論諸如腐敗、失業等民眾關心的問題。Kamal說,「突尼西亞當時根本不了解伊斯蘭是什麼,只知道禱告時怎麼洗手和念詞。」

1987年,本?阿里罷黜了布爾吉巴,但他對伊斯蘭復興運動的管控更加緊,成千上萬的疑似伊斯蘭復興主義者被投進監獄,包括1981年成立的,由加努希領導的伊斯蘭政黨——復興黨。

革命後,突尼西亞在2011年10月舉行了第一次議會選舉,復興黨贏得超過三分之一的席位,成為第一大黨,將和其他兩個政黨聯合執政。但世俗派並不信任復興黨,擔心他們會像埃及穆兄會那樣,採取極端的領導方式。2013年8月,突尼西亞街頭滿是復興黨政府的反對者,眼看就要爆發內戰,經濟也一瀉千里。為了長遠考慮,復興黨在短期內讓出了權力。

埃塞卜西曾是布爾吉巴和本?阿里時代的內政部長,2011年10月復興黨獲得選舉勝利後,他建立了反對黨——呼聲黨,代表反對伊斯蘭黨派的左翼、商人和工會。2014年12月,呼聲黨贏得議會選舉多數席位,埃塞卜西被選為總統,加努希也給埃塞卜西投了票,復興党進入聯合政府,成為呼聲黨的聯合執政黨。

有突尼西亞年輕人說,突尼西亞革命的果實被偷走了,先是復興黨,然後是呼聲黨。革命之後,不管是復興黨還是呼聲黨,都沒有讓突尼西亞的社會和經濟得到真正改變,至今全國百分之二十的富人仍持有全國百分之八十的財富。

「突尼西亞革命」是因街頭小販布阿齊茲遭到城市警察的粗暴對待,自焚抗議而起。革命過去五年,布阿齊茲之火仍在燃燒。卡塞林小鎮坐落在「聖戰」分子活躍的察安比山腳,在突尼西亞社會已經被邊緣化。2015年1月,卡塞林一名28歲青年因為失業而觸電自殺,很快一些年輕人效仿了這一行為。如果說「聖戰」是突尼西亞動亂的一種形式,那麼自殺則是另外一種。對失業的抗議席捲卡塞林,進而迅速蔓延到整個突尼西亞。一名突尼西亞青年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說:「沒想到我們會重複五年前的訴求。」

對很多突尼西亞人來說,呼聲黨的統治就是舊政權的回歸。在卡塞林,作者見到了伊瑪目Ben Deraa。Deraa說,自己很有可能被「踢出」清真寺,因為他在前一周的訓誡中因發表「不合適」的言論受到了政府的警告。本?阿里時代壓制伊斯蘭教的舊式做法又出現了:伊瑪目的言論受到監控,發生恐怖襲擊後,政府關閉了清真寺。Deraa表示不理解:「為什麼有人因為喝酒死掉,卻不關閉酒吧呢?」

薩拉菲派的暴動

突尼西亞革命的爆發為極端薩拉菲運動的發展創造了機會。2011年2月,突尼西亞過渡政府宣布大赦,釋放了成千上萬名犯人,包括「聖戰」分子。前「基地」組織的一名司令官Abu Iyadh al-Tunisi也在其中,出獄兩個月里,他建立了薩拉菲派組織——伊斯蘭教法虔信者組織(Ansar al-Sharia)。

2012年,薩拉菲強硬派開始控制清真寺,襲擊賣酒的商店、警察局和法院,攻擊「異教」的文化活動,並威脅世俗派活動分子,而復興黨作為當時的執政黨卻沒能控制形勢。當年五月,伊斯蘭教法虔信者組織在伊斯蘭聖地突尼西亞凱萬舉行了會議,多達上萬的積極分子要求政府實施伊斯蘭教法。2013年,兩名世俗派政治活動分子相繼被薩拉菲派「聖戰」分子暗殺。

2012年9月,一個美國人製作的嘲笑先知穆罕默德的視頻在網上流傳,引起阿拉伯國家民眾的抗議。在利比亞班加西,伊斯蘭教法虔信者組織的利比亞成員襲擊了美國領事館,造成大使在內的四人死亡。而在突尼西亞,成百上千的抗議者(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薩拉菲派),跳入美國大使館的院子準備襲擊,但遭到突尼西亞警方阻止,此外抗議者還點火燒了美國學校。

突尼西亞人嗜風險

「大概是因為突尼西亞人生性愛風險」,一位前「聖戰」分子說到。有一百萬突尼西亞人在歐洲生活,許多毒品交易者是突尼西亞人,土耳其和希臘之間的貨物走私者很多也是突尼西亞人,貝爾格萊德的人販子也是突尼西亞人,網路上的黑客還是突尼西亞人。

突尼西亞「聖戰」分子已為自己貼上了「極端暴力」的標籤。在伊拉克,大量突尼西亞人因自願成為自殺式爆炸攜帶者而為眾人周知。一位從敘利亞代爾祖爾省逃出來的人告訴《每日野獸》,「伊斯蘭國」最糟糕的一批警察官員就是突尼西亞人,「他們沒有宗教信仰,腐敗,那些從海灣國家來的人都沒有那麼惡劣。」

宗教教育在突尼西亞是強制性的,機械又淺顯,所以這些知識並沒有提供給年輕人足夠的養分和教化以避免他們的思想走向極端。《阿拉伯周刊》編輯Romdhani談到,「極端組織的宣傳冊告訴你,不論你學到什麼有關伊斯蘭的東西都是錯的,要摒棄,我們有新的東西,『伊斯蘭國』以充滿了冒險的激情描繪了錯誤的幻象。」

參考文獻

George Paker, Exporting Jihad: The Arab Spring has given Tunisians the freedom to act on their unhappiness, The New Yorker, march 28, 2016.

註:本文首發於頭條號中東研究通訊,中東研究通訊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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