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路》
前言
本書的名字——《唯一路》,佛經的注釋大師們曾給予多種註解,如:
(1)惟有佛陀才能夠發現的唯一之路。
(2)從六道輪迴直驅涅槃的唯一途徑,舍此再無它途。
(3)帶領修行者抵達涅槃的唯一道路。
(4)只能獨自前行之路。
(5)這是一條僅存在於佛教的路。
(6)一次性通過的單向道,抵達終點之後,不會再返回。
(7)在起點處,每個人因各自不同的根器或秉性而使用不同的實踐方法,但最終都將抵達同一個目標——涅槃。
《唯一路》若能成為禪修者們的修行夥伴,或者能令那些從不修行的人於法產生興趣,作者就已經非常滿意了。如此一來,就有機會為佛教、為社會、為佛教徒們提供服務。如果本書有任何觀念與見解存在著偏差,或者讓任何人產生不悅,請原諒與寬恕作者的愚痴。
另外需要聲明的是:作者在經典理論以及實證方面的水平都很薄弱,對於經典理論只是略知皮毛,而在實踐方面,雖曾師從於上座部極有修證的數位導師,如:隆布敦長老、隆布特長老、隆布信長老、隆布布占長老、隆波蒲尊者、隆布蘇瓦長老等等,但作者僅是對修行感興趣的鄉村出家人而已,無法與那些已經圓寂或尚且在世的高僧大德們相提並論。因此,閱讀本書之後,若有人感興趣於踐行此道,請尋求真正具備能力的高僧大德們給予指導。
隆波帕默尊者
2006年1月17日
第一篇
唯一路
人類渴望自由。而事實卻是,人類淪為了慾望的奴隸。
慾望是一位隱形的老闆,人類從未意識到自己是其奴隸,也從未想過要解放自己,只是一味地遵從老闆的指令在行事。這位老闆看似對我們疼愛備至,甚至對我們寄予厚望,不分晝夜的指揮我們趨樂避苦。事實上,這樣會導致我們身心俱疲,且永無止息。快樂總是轉瞬即逝而無法捉持,痛苦卻始終與蘊同在,如影隨形。因此,想要讓蘊永遠離苦得樂的願望,終究只是夢幻泡影。
人類及所有眾生趨樂避苦的方法有三種:
1.尋找快樂的境界或所緣,同時躲避痛苦的境界或所緣
以為境界或所緣是生起快樂和痛苦的工具,卻沒有任何人能夠隨心所欲的選擇境界或所緣,因為接觸的境界或所緣都是隨順因緣的——如果善業結了果,就會遭遇好的境界或所緣。倘若惡業結了果,就會碰到不好的境界或所緣。
除此之外,境界或所緣也是無常的——即便遇上了好的、快樂的境界或所緣,不久之後它們也會滅去,需要繼續趨樂避苦。
所以,企圖透過選擇境界或所緣來達到離苦得樂,並非那麼有效。
2.在任何情形下呵護心,令其寧靜與舒適
認為心如果變好了,那麼即便遭逢不好的境界或所緣,也依然能夠快樂。同時認為,掌控心比掌控境界或所緣更為容易,因為境界或所緣往往源自於外,難以把控;心卻是自己能夠掌握的。
然而事實上,心是無常且無我的,並非真的能被主宰。即便經由緊盯或專註的力量,讓心獲得暫時的寧靜與快樂,可是力量一旦退失,還是會再次跌入動蕩不安與痛苦之中。
3.躲避與境界或所緣的接觸
這是更精微的呵護心的方法。認為心若不再接觸粗糙的境界或所緣,它將自動生起寧靜與快樂,如此要好過不斷地呵護心,令其迴避粗糙的境界或所緣。
於是竭盡所能地引導心進入無色界定,或者通過進入第四禪來阻斷感知(按照經藏說法),或是經由第五禪(按照《阿毗達磨》說法)進入無想有情天。無論如何努力,緊盯或專註的力量一旦退失,心依然會從禪定退出,再度如往常一樣的接觸到境界或所緣。
人類以及所有眾生,以各式各樣的方式來趨樂避苦,卻始終未能如願。那是因為,苦與蘊是如影隨形的。惟有佛陀才能找到真正導向離苦的唯一路。
這條離苦的唯一路,就是毗缽舍那(Vipassana)的修行。
注1:通俗的解釋,蘊就是部分。五蘊,即色、受、想、行、識五個部分。
注2:無想有情天,又作無想眾生天、少廣天、福德天。無想有情天的眾生所居住之天,在色界第四禪天。此天眾生念想滅盡,壽命五百大劫,然後會再墮欲界。八難之一:以其五百劫心想不行,不得遇佛、不聞正法,故名長壽天難。
毗缽舍那的修行,就是返觀身心,直接面對和了知苦的實相。當苦發生於身時,有覺性如其本來地覺知身;當苦發生於心時,有覺性如其本來地覺知心。直至最終洞悉究竟的實相——四聖諦的第一聖諦,即「知苦」。
體證「身心非我」這一實相的人,被稱為須陀洹,須陀洹徹底根除了「身心是我」的邪見。當他們繼續深入的緊隨著覺知身與心,到達某一程度時,心將徹底放下對於身心的執著,再不會執取它們變成自身的累贅。
一旦不再執著與抓取身心,想讓身心離苦得樂的慾望與掙扎——包括尋找令心滿意和沉迷的境界或所緣,或者想方設法讓心寧靜,以及躲避去感知粗糙境界或所緣等等諸如此類的方法——都將徹底消失。
清楚明了地知苦,才是導向苦因(即集諦)自動消泯的工具。
當慾望止息,心將清楚照見滅諦(即涅槃)——寧靜祥和之境,沒有絲毫的苦、煩惱與慾望。
知苦(苦諦)直至自動截斷苦因(集諦),涅槃(滅諦)無須追尋即會清晰呈現,這就是道(道諦),即,唯一路。
我們應該儘力的茁壯發展八支聖道,在精進而正確地緊隨著覺知身與心之後,將會親見佛、法、聖弟子。這是極為神奇的。
知苦或者毗缽舍那的修行,有如下的重要原則:
1、需要覺知正確的所緣
必須覺知名色。如果覺知世俗諦(概念性)的所緣、涅槃或空,皆是行不通的。有些修行者竭力將涅槃或空作為所緣,這是錯誤的,因為世俗諦(概念性)的所緣以及涅槃,並不是苦。
修行者需要知苦,也就是覺知名與色,這樣才能夠根除邪見——初步階段是斷除「名色是我」的邪見,最終則是不再執取名色。
2、需要有正確覺知所緣的方法
首先,必須覺知自己,覺知身、覺知心,不迷失在世俗諦或念頭的世界裡。
第二步,必須覺知當下正在呈現的色或剛剛滅去的熱乎乎的名。
第三步,覺知之後,別無多餘的造作。覺知到了,就結束了。
如果時常這樣頻繁的生起覺知,最後就會生起智慧——照見名色的實相:無常、苦、無我。此等領悟一旦現前,先前以為「名色是我」的邪見將首先被根除,隨後,對於名色的執取也會被解除。
注3:四聖諦,即苦、集、滅、道。
注4:須陀洹(入流者)已進入必定趣向涅槃之流,已斷除最粗的三結:身見結、疑結與戒禁取結,對佛法僧有不可動搖的信心,也解脫了一切導致惡道輪迴的煩惱。其行為特徵是堅守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與不飲酒。
注5:名色,簡單來說,名指心,色指身,但並不精確。
接下來,請允許對修行方法做簡單介紹,以便那些尚不知如何實踐的道友們動手一試:
1、選擇適合自己根器或秉性的禪修所緣
欲貪型的人,天性中比較突出的特點是:愛漂亮、愛美、愛舒適、愛快樂。此類型適合觀身(修習身念處);若覺性與智慧圓滿之後,適合於觀受(修習受念處)。
思維型的人,此類人的天性是容易多想,擅長於思維、分析,喜歡對比、研究、爭論、辯駁,此類型適合觀心(修習心念處);若覺性和智慧圓滿之後,適合修習法念處。
2、觀身、觀受、觀心、觀法——所言的「觀」,是指去覺知和感覺身、受、心、法,而非思維它們或者專註於身、受、心、法。
3、覺知所用的工具
3.1 覺性
覺性,就是覺知到正在呈現的名色。
覺性與諸法一樣,也是無我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令其生起。
當因緣具足,覺性就會生起,而無需刻意令其生起。
覺性生起的原因是——心能夠認識且牢記名色的境界或狀態。因為我們已經在修習四念處,在持續而緊隨著覺知身、受、心、法的境界或狀態。
覺性生起的瞬間,亦執行著去呵護心的職責——不善法即刻滅去,善法即刻生起。
此處的覺性(即正念)不同於錯誤的覺性(即邪念)或普通的覺性。正念,是在培育和發展初階的八正道時,用來覺知勝義諦(究竟諦)所緣(即名色)的工具,也是在聖道生起時,用來覺知涅槃的工具。而錯誤的覺性(邪念)或普通的覺性,是覺知世俗諦(概念性)所緣——世間諸善——的工具。
以下純屬作者的個人觀點,分享給道友們:正念,即只是覺知所緣,是與心同步剎那生滅的;而普通的覺性往往會僵硬地駐守或浸泡在所緣中,貌似可以恆常覺知所緣而自體並無生滅。
3.2正定
正定——在覺知勝義諦所緣時,心是安住的,亦即在發展八正道的初級階段,心覺知名色時,是安住的;在聖道生起而覺知涅槃時,也是安住的。
此處的安住,並不是指心與所緣浸泡或寧靜在一起,而是指心沒有從勝義諦所緣跑開去覺知世俗諦所緣。簡而言之,就是在覺知名色時,心沒有迷失去找其它所緣,也沒有緊盯著正在覺知的所緣。換句話說,心是安住且中立的,既未走神也未緊盯。
正定與邪定不同。在安住的正定中,心是輕鬆的、柔軟的、靈敏的,適合於開發智慧,且在覺知名色所緣時,不會干擾或對治。正定生起的近因是,在覺知名色時,心是快樂的,而快樂之所以生起是由於具備了覺性。
邪定往往源於貪慾,想要清楚的了知所緣,於是就緊盯、專註於心或所緣。這已經生起貪與痴,取代了本該生起的智慧,因而無法照見名色的實相。這樣的心往往沉重而非輕鬆、僵硬而非柔軟、遲鈍笨拙而非敏捷靈敏,它習慣於跳進去干擾所緣,而非老老實實的覺知;它被五蓋所控制,不再適合開發智慧。
3.3智慧
按照佛陀的教導,智慧就是:照見名色的實相。
正定是智慧生起的近因,意即——心一旦安住而能持續的覺知名色,對於名色實相的領悟與智慧將會生起。此處的智慧是指修習毗缽舍那的智慧(觀智),而非源於經典和理論學習的聞慧,也非源於思維、分析、推理的思慧。此處提及的智慧還包括更高等的出世間智慧,也就是——在聖道生起時,照見涅槃的智慧。
4、覺知身體(觀身)的方法
簡單的做法是在起步階段先修習奢摩他,因為觀身適合奢摩他型的行者。
修習奢摩他直至進入禪定——心安住變成一,所緣也是一;然後,心才可以集聚足夠的力量去穿透世俗諦所緣的身,而輕鬆照見勝義諦所緣的色,以安住之心去覺知色。
覺知色,並不是心走神到其它所緣,也不是思維身體,更不是緊盯、專註於全身或者大小各異的器官,比如:呼吸、手、腳、腹部;而是覺知色正在呈現的境界或狀態——站、走、坐、卧、左轉、右轉、屈、伸、俯、仰、吃、喝、拉、撒、說、出息、入息。
若不經思維或任何提示而能夠直接照見正在行、住、坐、卧的僅僅只是色,而不是任何眾生、人、我、我們或他們,就會領悟到心與色是寄居在一起的兩個部分:能知的是心,色則是被心覺知的對象。
5、覺知心(觀心)的方法
簡單的做法是,覺知自己,不走神、不思維、不緊盯。
對於心中生起的任何感覺或狀況,緊隨著去覺知它們,就會了知實相——它們僅僅是名,不是任何眾生、人、我、我們或他們。重要的是會同時明白:色是心寄居的對象。
無論行者在起步階段選擇觀身還是觀心,之後必然能夠既覺知身也覺知心,直至最終照見身心呈現三法印。
6、覺知自己
覺知自己,是很難理解的狀態。大家都以為已經在覺知自己了,可是事實上,在此世間,很難找到真正覺知自己的人。
因為人類與一切眾生都習慣把心往外送,迷失在六根門去關注呈現在眼、耳、鼻、舌、身、心方面的世俗諦所緣。只有微乎其微的人會覺知自己,從念頭的世界中醒來,真正了知呈現在眼、耳、鼻、舌、身、心方面的名色所緣。
7、覺知與迷失是相對的兩面
心一旦迷失於去看色(影象)、迷失於去聽聲音、迷失於去聞氣味、迷失於去嘗味道、迷失於身體接觸、迷失於想,以及迷失於緊盯或專註,就會忘記名色(身心)。那時,醒著的只有身,心已經在做夢了。
然而,心若牢記那些生起的境界或狀態,一旦它們再現,覺性會自動生起,心自動的覺知自己,即刻成為覺知、覺醒、喜悅的狀態。比如,最頻繁生起的迷失是迷失於想,當迷失於想的時候,有時只關注所想的內容,有時則連正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何時生起覺性及時知道心的狀態——正在迷失於想,何時就即刻醒來或者抵達覺知自己的狀態。
覺醒的人將會了知勝義諦所緣的實相,立即照見名色或身心之中沒有任何一個部分是「我」。事實上,「我」的感覺僅僅源於念頭。一旦跳脫出念頭,身心將會展現實相——只是名與色,沒有「我」或「他」。
8、根除邪見
一旦生起覺性而能夠持續的覺知名色,心會慢慢累積智慧——一點一滴地明白與領悟名色的實相。到了某一點,心進入安止定,然後即刻生起清除邪見(即「名色是我」)的流程。
不再認為「名色是我」或者「我是名色」的人,已經根除了身見結,被稱為初果須陀洹聖者。
9、心放下其他一切,只執著於心
繼續緊隨著覺知名色(身心),覺性與智慧將會更加靈敏,煩惱習氣的力量則開始減弱,心清楚的照見一切事物均呈現無常、苦或無我,在世間根本找不到任何真正的依靠。
如此一來,心會放下對於外在一切的執取,僅執著心本身作為依靠。因為,心已經照見——何時生起慾望或執取,就會苦;若沒有慾望或執取,則不苦。於是,心開始只與心自身在一起,從此無需呵護而能安住,擁有圓滿的禪定。
10、清楚照見聖諦
當覺性與智慧圓滿到極致,行者將會洞悉實相——心本身也是變化的,心自身就是苦。換句話說,並不只是接觸不好的境界或所緣才會苦,而是心本身與周圍環境是一體的——內法是心,外法是所有其它事物。所有的感覺、念頭,乃至地球、宇宙,全部屬於世間,全是純粹的苦,全都無法被主宰。自此,心自動放下心,心把心還給世界,那種感覺就像是心從蘊中解脫出來,不再與蘊有任何牽連,蘊也無法再進入心,心廣袤到含容整個宇宙,無來亦無去。如此壯觀宏偉的法——從未消失,它清楚且圓滿的呈現在眼前。
11、此法即是苦之止息
佛教的修行一旦抵達終點,行者就會感到——此法即是苦的止息,是蘊與所有煩惱慾望的終結處。
最後再與各位道友分享幾句:
事實上,修行很簡單。越簡單反而越難,因為我們想不到它竟簡單到這種程度。所以,與其艱苦卓絕地造作各式的修行(它們幾乎全是行蘊之中屬於善的造作——是在無明驅力之下創造出來的,認為修行很好就會成為阿羅漢),還不如及時返觀,識破暗地裡演繹與造作的心。
一旦及時識破暗自造作的心,一切造作便自行滅去。一旦所有的造作滅去,「我」的感覺便無法存留;蘊或名色將在眼前演示「五蘊皆空」。因為「我」的感覺純粹源於思維和造作,一旦看到——心是心、蘊是蘊,心不再抓取蘊,便沒有了承接心苦的載體,心苦便無法存在。此即是當下心苦的終結!而五蘊離散的那一天,則將是徹底的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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