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極天下》：重走端游路？

作者丨王愷文

報告祖國人民，我已放棄治療，目前感覺良好。

在2006年的時候，我還是初二，偷偷拿零花錢充《傳奇世界》點卡，還用買可樂送的點卡試著玩了《魔獸世界》，忽然斜刺里殺出了一款遊戲，號稱免費，無職業限制，城裡大小網吧鋪天蓋地全是廣告，於是我很高興，興沖沖地去玩了，真的當免費遊戲玩，一周以後被人殺得徹底流失。那款遊戲叫做《征途》，國產網遊的里程碑作品。

這兩張不知名的臉當年鋪滿大街小巷

9年過去了，這款遊戲又回來了。7月15日，巨人移動出品、改編自同名網路小說的ARPG手游《武極天下》進行刪檔內測。這款遊戲號稱「全球首款無商城手游」，並列出了「全球大服」、「無副本無體力限制」、「無職業限定」、「裝備無等級限制」、「30V30全即時可操控戰鬥」、「內置交易行」、「全球首創2DMMORPG多層地圖」等宣傳口號。

體力值與經驗、等級、裝備掛鉤，充值貨幣購買體力、裝備和道具，VIP等級與消費許可權掛鉤，伺服器數量成百上千，不斷增開新服，這一套從頁游時代延續而來的手游體系，恐怕目前大部分玩家都熟悉到厭倦了。巨人在此時打出「十大破繭特色玩法」，雖然一眼看上去有些誇大其詞，不過其中很多「特色」看起來的確是對當前主流國產手游現有模式的突破。但同時一個疑問也會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這些坑都沒了，遊戲怎麼掙錢啊？

在內測階段體驗了這款遊戲之後，近十年前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我看到了一款徹底端游化的MMORPG手游。

丨　一段歷史，從端游到手游

在《征途》之前，國內網遊的主流收費模式是計時收費，從《傳奇》《石器時代》《奇蹟》，再到《魔獸世界》，概莫如此。玩家在遊戲內的收益與花費的時間（點卡）密切相關。雖然存在人民幣購買金幣裝備，但此類行為在缺少遊戲內系統支持的情況下充滿風險，遊戲官方也對此並不支持，一方面這無法增加遊戲收益，官方沒法介入；另一方面這可能損害遊戲最主要的服務群體和盈利來源：購買點卡的廣大普通玩家。

到了道具收費的時代，也就是「免費遊戲」的階段，玩家可以直接用人民幣直接購買遊戲內道具——為了保證遊戲數值體系不崩潰，大部分遊戲區分了流通貨幣與非流通貨幣。在這個階段，在系統整體的支持下，遊戲內外的貨幣體系基本打通，「人民幣戰士」開始成為遊戲營收的主要貢獻者，玩家之間不平衡的戰鬥和基於玩家對戰產生的公會組織成為遊戲捆綁玩家、刺激消費的重要手段，人民幣投入直接決定了遊戲收益。

「免費遊戲」的商城

進入頁游和手游之後，體力值、VIP等級成為主流，玩家用人民幣購買虛擬貨幣，再用虛擬貨幣購買更多的嘗試次數。開箱子、抽卡、刷碎片等帶有幾率性的機制誘使玩家不斷投入現實貨幣，而玩家之間則基本不存在交易。人民幣投入僅能獲得嘗試的機會，投入不一定有回報，但不投入一定無回報，而排行榜機制又與部分遊戲收益掛鉤，促使玩家不斷充值。在某些遊戲中，甚至出現了九成收入由十幾名玩家貢獻的極端情況。

之所以追溯這段看似是業內常識的歷史，是因為這一系列收費變更、遊戲模式改變的背後有一個不變的問題：網路遊戲該怎樣吸納更多玩家、刺激玩家投入？提供收費道具，以玩家之間的頡頏相壓來刺激人民幣消費，這是《征途》開闢的國產網遊道路，在端游、手游時代，這一套模式演變成了體力值、VIP等級、競技場排行榜。它是當今國內遊戲產業千億產值的重要促進因素，也讓很多玩家和從業者厭惡而又難以抽身。現在，巨人似乎打算做一些與之有所區別的嘗試。

丨　遊戲平衡與「恩怨情仇」

2014年下半年以來，移植自端游的手游陸續上線，其中包括暢遊的《天龍八部3D》、完美世界的《魔力寶貝》、多益網路的《神武》、巨人網路的《征途》口袋版和《新征途》、愷英的《全民奇蹟-MU》、網易的《天下HD》《夢幻西遊》《大話西遊》。這些產品或多或少都進行了手游化改造，採用了體力值相關的系統，在原本的端游框架內加入卡牌培養等元素。這些端游IP的手游，或者說是手游化的端游，不論是從計時收費時代走過來的《魔力寶貝》《夢幻西遊》《大話西遊》，還是道具收費的《神武》《征途》，都未能免俗。

在《武極天下》宣傳的「十大破繭特色玩法」中，「無體力限制」這一點的確做到了，目前內測版本的確沒有發現任何體力值、疲勞值之類的設定；「無副本」有待商榷，因為存在一個類似副本的「秘境」，有小怪，有boss，能夠刷材料刷裝備，但「幻境」又跟普通副本不同，隊伍之外的人可以進入，可以拾取掉落的物品。由於大部分物品沒有拾取綁定的限制，「內置交易行」提供了玩家之間物品流通的平台，流通貨幣為人民幣購買的「元寶」。「無商城」「不賣任何改變數值的道具」，目前看來《武極天下》在內測階段的確做到了這一點。觸樂就相關問題採訪了《武極天下》的主策劃徐博，他表示，目前主要有兩個收費點，一是玩家購買流通貨幣，系統從交易中抽稅，二是出售一些不影響數值的道具，例如復活石。這樣設計的目的，徐博認為，是為了延長遊戲的生命周期，「營造健康的遊戲環境」。

《武極天下》的內置交易行，理論上來講所有物品皆為玩家出售

不論是端游還是手游，一旦人民幣可以直接購買改變數值的道具，勢必影響遊戲平衡，大R玩家佔據高位，普通玩家大量流失。這在主流的手游中往往會引發「滾服」，老服玩家在伺服器活躍玩家下降到一定程度後有組織地前往新服。很多運營商對此樂見其成，甚至推出鼓勵「滾服」的活動，因為新服的充值將帶來大量收益，並延長遊戲本身短促的生命周期——由於遊戲本身質量、可玩內容和遊戲環境方面的問題，大部分手游的生命周期都很難超過一年，而徐博在採訪中透露，《武極天下》設計的遊戲壽命是2-3年。

另一方面，《武極天下》又把《征途》的模式發揚了起來：PK成為遊戲的核心要素。在遊戲中，玩家可以非常方便地切換「和平」（不對玩家造成傷害）、「宗門」（不傷害同宗門玩家）和「殺戮」（可傷害所有玩家）三種PK模式。如果你不把自動戰鬥關掉，在「殺戮」或者「宗門」模式下，非常容易和其他玩家發生交火。此外，由於幻境的開放性，搶掉落已經引發了大量的PK，甚至隊友之間都可能因為一件裝備掉落而瞬間退隊開殺，玩家在野外PK中被殺死也會爆裝備。「排行榜和競技場只能解決『怎樣PK』，而不能解決『為什麼PK』，玩家不應該是只為了那一點收益而相互戰鬥。」徐博解釋道，「重要的是恩怨情仇。」目前看來，PK也與遊戲營收存在直接關係，畢竟復活石要用元寶來購買。

遊戲的自動戰鬥默認打開

《武極天下》實行的「全球同服」，目前在內測階段只設了一個大伺服器，通過鏡像伺服器分線分流。徐博介紹，在以後的版本里，會通過LBS系統將相同區域的玩家劃分到同一條線，玩家也可以自行選擇。「現實社會是不分伺服器的。」徐博表示，希望在遊戲中能夠創造出接近真實的人際交互環境。而大伺服器龐大的人口基數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控制玩家流失的速度。

顯然，《武極天下》的主要社交設計思路就是將玩家聚集起來，直接打群架，預計中的LBS支持則有可能強化這一塊的內容。主流的手游模式也在做這些事，然而非同步PVP、體力值等設定限制了衝突的烈度，導致官方不得不靠新服、滾服來延續這一切。《武極天下》實際上是把2D端游時代的同步PK要素搬到了移動端，解開了原有手游模式在這方面的枷鎖，並且用所謂的「破繭玩法」口號來最大程度地吸引用戶、刺激遊戲內的衝突。

丨　征途已是遙遙十年

就遊戲性而言，《武極天下》非常簡單，自動戰鬥，自動尋路，大部分難度壓在了數值上，在後期PK時走位等操作要素的權重會上升。它的用戶門檻非常低，玩家不需要學習任何新玩法。徐博解釋說，這樣可以讓更多的「小白用戶」適應遊戲。而關於「無職業限制」，每個角色初期可以在匕首、法杖和長槍中選擇一種武器與相對應的技能，中後期可以解鎖其他武器，這也意味著得花錢買多套裝備。考慮這款遊戲以PK為核心，將「恩怨情仇」作為玩家的主要驅動力，這樣的處理便是一個常見的做法。

人物的建模和場景貼圖目前看來還是略糙了

可是這款遊戲目前的體驗只能算是差強人意，不論是畫面、音效還是操作過程中的誤觸Bug，都很大地影響了它的手感，對於網文IP的使用也沒有特別之處。同時，「無體力限制」也帶來了一個端游時代的重要問題：滿級以後該怎麼辦？在6月10日-15日《武極天下》的首次刪檔測試中，120小時的遊戲時間裡已經有玩家達到滿級。如果玩家在滿級以後無事可做，無法獲得足夠的遊戲體驗，就很容易流失。在大部分手游里，大量的遊戲內容被放在了兩到三個月的「滿級前」過程中，體力值系統精準而強力地控制了玩家的升級節奏，而《傳奇》《征途》等老端游則會把後期的經驗曲線設計得非常陡峭，一個伺服器里從出生玩到滿級的玩家只佔少數，如果還沒流失，大多也去「滾服」了。目前《武極天下》把PK作為遊戲的重要核心，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這一問題，畢竟打架永遠有樂趣。在採訪中，徐博透露，公測以及正式版本或將不設等級上限。換句話說，就是遊戲里這似乎也是一個解決辦法：永遠有「優勢等級」存在，那麼就為PK在貧乏的操作之外增添了新的維度。

從六月底開始，《武極天下》已經開始了一系列的營銷，地鐵廣告、明星代言、微博宣傳，其聲勢讓人有些回想當年的《征途》。距《征途》徹底打開國內遊戲「道具收費」的大門已經快十年了，巨人似乎又一次試圖走一條有別於主流的道路，只是這條路看著有點眼熟，像是有PK而無道具收費的「征途」。在採訪中，徐博表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這款遊戲的營收可能會低於市場上的主流手游產品。他認為，國內大部分手游已經跳不出現有的模式了，希望自己的產品能夠改變「砸錢改善遊戲體驗」的現狀，「在遊戲中為玩家帶來更多的情感體驗。」

北京的地鐵里已經開始播放這則廣告了

只是，近十年過去了，中國遊戲產業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玩家群體的口味和消費習慣也早已隨之改變。《武極天下》以PK為核心的重度端游路線是否還能贏得新一代玩家的心呢？徐博對此顯得頗有信心，他認為手遊玩家追求並不全是碎片化的消遣，「下班回家抱著Pad晚上玩兩、三小時的大有人在。」

目前《武極天下》的刪檔封測已經接近尾聲，「恩怨情仇」催生的玩家群體開始招兵買馬，備戰八月的公測。在貼吧里，大部分玩家的討論都是關於PK，有一些在對罵。也有玩家發帖問：「這個遊戲只有刷刷刷和打架么？」立刻有人回復：「不然呢？玩遊戲不就是玩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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