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村劍心，一人承擔的罪孽

文：王卉媛

不久前把浪客劍心的漫畫、動畫重溫了一遍，不過還是略過了動畫里的原創劇情，感覺原創劇情完全沒有融入浪客劍心這部作品的精神，對某些劇情的大肆改編也很讓人不滿。之後又看了劇場版、追憶篇和星霜篇。有人說星霜篇太慘了，人畫得也不好看，「慘不慘」的問題先擱置在一邊，至於「人物不好看」，我覺得星霜之所以感人，就是因為它把劍心和其它人都描繪得十分接近真實的人，就是因為我們從中看到的不是一個個「虛構人物」，而是一個個真實地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他們被時代卷進去，被時代牽扯著，最後被時代捨棄。

「歡迎回來，心太。」

最後，薰用心太這個名字，呼喚了劍心。哪怕他所犯下的罪孽永遠都不能消除，哪怕他所傷害的人永遠都不能原諒他，此時的劍心已經回到了學習飛天御劍流之前的他，那個善良、純真的少年，那個沒有任何罪孽在身的小孩子。劍心的強大力的量和責任感，使他被捲入時代的洪流中，背負了那麼多的罪孽，開創的新時代竟然和想像中完全不同。時代的變遷會毀掉許多人的幸福，無論是否有劍心存在，這都是無所改變的事實。「想做一些什麼」，想救助弱者，想讓世界變得更好、讓所有人擁有更多幸福，這樣的心愿絕對不是罪孽。不過，幸福不是可以交換的。這一代人的死亡和下一代人的生存，這二者並不存在誰優誰劣；沒有任何人有權利裁決他人的生命。

劍心是笑著走的。他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兒子劍路最後一眼。劍路不理解爸爸，他年少氣盛，希望闖出聲名，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改變什麼。其實，哪怕是最強的飛天御劍流，也阻擋不了時代；而有無這個最強的力量參加，時代的變化都是會來的。說劍心創造了新時代，不如說，新時代即將來臨，劍心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罷了。劍心將自己的一切捨棄，寧可自己背負如此多的罪孽，也要實現自己堅信著的人們的幸福。

當初比古清十郎阻止劍心下山，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一個人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徒增罪孽而已。他是不忍心看著劍心瘦弱的身體扛住那麼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永遠吸附在他身上的黑暗的包袱。

開創新時代是需要流血的。拔刀齋的出現不意味著能夠決定時代的走向。他只是，將本來應該分攤到無數人身上的罪孽，全部自己背負了起來而已。而這本應由一代人來償還的罪孽，他竟以自己瘦弱的身軀，一點一點想要去贖罪。即使沒有拔刀齋，新時代還是會來臨，或許晚幾年、或許多死一些人，但總的罪孽，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時代的洪流不是一兩個人的力量所能阻擋或能推動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劍心的存在，其實讓很多人少殺了一些人，不是嗎？這些人，都被劍心的刀，哪怕是殺人的刀，給救贖了。從頭到尾，這個男人沒有一點私心，就像桂小五郎說的，他的心完全沒有被污染。

看完《浪客劍心》，就會覺得自己像已經活了一輩子一樣。我們的心也和劍心一起，在幕末的腥風血雨中，品嘗到了死亡，品嘗到了剝奪別人生命、讓別人的家人承受永遠的痛苦、並永遠沒有辦法彌補的罪孽的滋味。人的弱小正是如此。

「我不會再殺人了。」生命的重量被託付在逆刃刀中。

劍心後悔嗎？整部作品裡面，劍心從來沒有說過，當初他和師父爭吵過後下山成為斬人拔刀齋這件事情讓他悔恨莫及。恐怕，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也會重複這樣的選擇。他仍舊無法坐視不理。

沒有劍心，死的人數沒準會更多，只不過死的人不是這些特定的人而已。

但劍心沒有用這樣的觀點來狡辯。

他接受自己的罪孽，以自己瘦弱的身軀，將這些罪孽扛了起來。他發誓要贖罪。發誓再也不犯下任何罪孽，再也不要奪取任何東西。

他十分清楚這罪孽。但他仍然接受了。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英雄。

追求權力、追求力量，最後站到頂點的人，這並不是什麼英雄；真正的英雄恰恰相反，他們沒有什麼榮耀，也沒有什麼私利——真正的英雄是替世人背負罪孽的，他們的生命往往只有悲哀和痛苦，只有在絕望中不斷奮鬥的一生。英雄不在乎成不成為英雄。他只想，自己的存在能多給世界留點什麼，能多做些什麼，在生命停止之前，再做些什麼……是不是被人們所畏懼著、是不是被人們所崇拜著，這些都沒有意義。

這部漫畫，明明講的是一個強者的故事，卻表達出了人類的弱小。

若是把《浪客劍心》僅僅當做一個娛樂消遣來看，那麼得到的只是膚淺的表層，沒有走進人物的內心。若想要從文學作品或影視作品中看出什麼、學到什麼東西，首先要真誠地成為裡面的人，而不是旁觀。確實，劍心很帥，他的絕招也很帥，他在救助弱者時候的出場也十分迷人，但這根本不是重點。外貌、力量、名譽……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這部作品的內涵遠遠不止這些。

不知為什麼我很理解劍心的笑。那種看著周圍一切和平、看著周圍人都十分開心便滿足的笑，那種不將自己的得失包含在其中的旁觀的笑容。小薰說，劍心的笑是溫柔的，中間又帶一點淡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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