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如何進化成更高維度的生物?


為什麼你會認為這裡有人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想了想這個問題…薛神只能靠腦洞了。薛神只好隨手編了一個故事…

在經歷了17小時的連續工作後,薛神的心臟突然就無法支撐他的循環系統。他很快進入了缺氧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要突然死亡了。

臨死的最後時刻,他拿起了手邊的鍵盤,在D盤最後新建了一個文件,草草寫下了幾行代碼。倒在了電腦前。

經過了各種葬禮之後,他被以傳統的方式埋在了老家的墳地里。所有遺物也都被他父母整理好了。

沒人知道他跟麗麗說了什麼。在葬禮結束後的午夜,麗麗穿著血紅色的連衣裙,捧了一隻煞白的蠟燭,沒有穿鞋,靜靜跪在墓前,把蠟燭固定在了墳頭上。

麗麗臉色像蠟燭一樣慘白。而蠟燭突然燃盡,墓前,石碑上告訴她,D盤的代碼,是世界本源的高維描述。

年輕的麗麗不知道這代碼到底是如何對高維描述的這個世界。她只是靜靜的去取到了代碼。然後離開了大家的視線。

代碼是一段循環。這告訴她,世界只是在進行一個沒有意義的輪迴。而似乎這深層的含義她並無法理解。

隨後的幾年裡。麗麗嘗試了理解代碼中的內容。但是其內容非常隱晦。似乎有一些量子力學相關的內容…

她經歷了很久的磨練以後,創立了艾爾遊戲公司。用這段代碼作為核心引擎,公司開發了幾款有趣的遊戲,並上線運營了。

因為這些推出的遊戲在玩的時候,裡面的物質都非常逼真。甚至畫面讓人無法區分這是真實世界還是遊戲。很快艾爾公司的遊戲一片大火

伴隨著遊戲業務的成熟,艾爾遊戲公司遷移到了美國。以幾款遊戲作為核心業務支撐公司,公司也逐漸發展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遊戲企業。

而麗麗對最核心的那三行代碼一直是最高安全程序的加密,保存到了磁帶上。並把磁帶鎖在了公司最深層的地下室里。

此時距離薛神死去已經經歷了30多年了。50多歲的也麗麗即將離開崗位。而外界似乎也有傳聞,艾爾遊戲的遊戲核心是一個死去的奇人的神秘代碼構建的。

探尋這段神秘代碼的人自然不少。麗麗在臨退休前也非法期望能夠得到這段神秘代碼的真實含義。所以…她只好廣泛召集具有出色量子力學和編碼能力的人才,嘗試解開這段代碼。

一位叫安度因的年輕人來艾爾遊戲進行了應聘。安度因似乎是專門為這項工作而生的。不但具有非常出色的量子力學科研經驗和成就,更對艾爾遊戲的核心引擎非常了解。

艾爾遊戲招聘安度因後便停止了招聘。因為安度因堅持要求讓他一人來完成這項工作。隨即安度因正式入職艾爾遊戲。

安度因很快便取得了進入公司深層地下室的權利。而麗麗一直暗中觀察他的行為,總感覺似乎他對公司有一種奇怪的了解…

安度因告訴麗麗,這段代碼不止是世界的物理引擎,而是從更高維度都可以描述世界,甚至是時間引擎。也就是說,這段代碼可以改變時間進程。

公司的董事會了解到這件事以後,決定和安度因討論如何進一步利用這一發現。安度因強烈建議依據此代碼的時間引擎性質,開發更強大的遊戲。

很快董事會採納了他的建議。艾爾遊戲就秘密開始了全新的沙盒遊戲《量子世界》。在《量子世界》中,玩家將從高維空間扮演和操作一個角色,是全新的遊戲體驗。

遊戲的全部開發工作都在艾爾遊戲公司的地下室內部進行。外界都不知道這件事。安度因堅持認為遊戲會給全世界的玩家一個非常非凡的體驗。

但伴隨著遊戲的開發,公司似乎發生了一些詭異的事情。最開始只是莫名其妙的發現馬桶會把髒水吐出來。大家一致認為是下水管壓力過高導致的。

隨即頻繁發生電梯走反的情況。有時電梯本應往下運行,卻仍然要堅持往反方向運行。

更可怕的是,有時公司在深夜會突然發生一些詭異的畫面撕裂。有時會非常明顯的看到一些直線發生了斷裂。一些線段則被改變方向。

艾爾遊戲公司的伺服器機房網路也變得非常不穩定。尤其在《量子世界》遊戲的調試過程中,經常會全部伺服器整體性斷網。

麗麗似乎察覺到了事情好像不對。這段代碼可能會對整個世界產生很怪異的影響。

而她似乎無法理解這件事。

安度因堅持稱,機房網路不穩定是由於受到了射線干擾。這讓公司的董事會堅持無法相信。但迫於安度因的強烈要求,公司決定對伺服器機房設計防射線的防護裝置。

伴隨《量子世界》的開發,伺服器機房也被改造成了能夠防禦核彈的高安全性核心防禦工程。而遊戲也馬上就要上線了,各個遊戲市場都開始預熱這款變革性的遊戲,遊戲獲得了非常廣泛的玩家關注。

安度因即將把遊戲的伺服器程序部署在核心機房中。早就覺得不對勁的麗麗決定親自找安度因,看看他在遊戲上線的前夕到底會做什麼。

而奇怪的是,安度因並不在機房中。而公司的任何人都表示安度因已經失蹤兩天了。

越發覺得詭異的麗麗立即去檢查那份高度加密的代碼。

當她衝進加密儲藏室時,發現周圍很多環境已經開始破碎,畫面開始撕裂…她認為這是幻覺…但是…

加密機房已經一片混沌,顏色也在閃爍,她總感覺似乎自己在深海…

麗麗覺得應當馬上關閉《量子世界》的核心伺服器…但又迫切的想看到那份代碼。

她在破碎的畫面下讀取了磁帶,瞬間就理解了這件事情。這段代碼就是對這個真實世界的量子描述。

啟動它,就是啟動了一個真實世界。

她立即沖向了伺服器機房,在機房中尋找伺服器的總電源。在總電源面前,閃爍的世界畫面儼然看到,這個人是安度因。

「安度因,你到底幹了什麼?」

安度因回頭後:「不,我其實不叫安度因。我就是薛神」。

麗麗仔細看了他,沒錯,他就是薛神。

可是她不想相信…

「薛神已經死了!已經死去30多年了!你到底是誰?」

「不。你還記得墓碑上出現的文字嗎?」

麗麗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為什麼要在薛神死後去墓碑,又更不理解為什麼死人的墓碑上文字會改變…

安度因隨即按下了手中的回車鍵。「30年前的那個世界,其實只是一款遊戲。它就運行在這裡。」

遊戲立即在全球上市了。「如果你創建一個角色,你就會回到過去,變成一個真實的人。」安度因解釋說:「這個遊戲,本身就是過去的世界,而現在的世界本身,也就是這個遊戲。」

麗麗突然明白,她當時去墓地完全不是她自己決策的,而是薛神把遊戲伺服器的內存進行了修改,讓她抵達的那裡。

「無盡的循環,指的就是,現在的世界將被摧毀,而這個伺服器機房,將會被留下,伺服器里,則發生過去30年的故事,直到有人執行了這份代碼。」

麗麗突然非常憤怒,她怒吼著:「原來你一直妄想控制這整個世界!你個混蛋!」

「哦不,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我定義的,它是我的代碼,我的財產。而我現在要毀滅它,開啟下一個輪迴了…「

麗麗突然意識到,循環似乎馬上就要完成這個周期了。她沒有任何選擇。停止伺服器機房只是停止了下一個30年的進程…

她隨即拿起身旁的伺服器導軌作武器,試圖殺死安度因。當她回頭拿起導軌,安度因已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不,我現在經歷的一切,只是在伺服器的內存中。而薛神是真正的控制者,安度因只是他虛擬出來的人物「

麗麗馬上明白了這些事實。 她是束手無策的。30年的世界劇情,只是另一種高維生物的遊戲,她只是玩家而已。

她突然發現,自己此時就在伺服器機房裡。她無法改變世界的進程,但她可以改變下一次。終止這無盡的輪迴,讓下一個世界安寧的運行下去。

她馬上開始瀏覽伺服器的內存,找到了30年前正在寫代碼的薛神,立即將他的心臟能量調整為了0。她相信這足以使薛神猝死了。

薛神微笑著在她背後看到了這一切:」相信我,你還會毀掉這個世界的。「

隨即由程序控制著發生了巨大的射線爆發。幾乎所有生物都在一瞬間消失了。唯獨具有防射線能力的伺服器機房存留了下來。

薛神笑了笑,把伺服器里的麗麗挪動到了自己的墓前。


題主去寫小說啊,把小說視為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你有無窮的力量,可以瞬間把最強力的角色任意殺死,摧毀無數的宇宙又創造無數的新時空;隨便編織自然定律,空間對你不存在任何限制,過去、現在和未來沒有區別,你可以控制裡面每個人每件事的前因後果,製造男女主角一次又一次的邂逅,又可以輕易拆散他們,即便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也可以返回去任意更改,改過之後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

如此以來你便成為那個世界的高維生物,至少五維。


我倒是知道怎麼變成更高緯度的生物…


我就是高維生物,我現在不慎落入現在的空間,如果你能借我200 塊錢打車回到高維空間,到時候我一定用高維技術把你變成高維生物


人類其實可以不是一個生物學概念。如果把它當做一個社會學或者信息學上的概念,那麼當人們的知識水平達到能夠對四維物體進行操控,編程,並且對人類自身有充分的理解,就應該可以把人類和人類的文明映射到一架四維的機器上。這樣人類文明就進入了四維。

不知題主是否滿意。。

進一步解釋:玩過魔獸爭霸的應該知道娜迦是上層精靈進化來的。他們的基因或許不同(如果他們有基因的話),但是既然有這層繼承關係就可以認為是進化來的。娜迦是水生生物,精靈是陸生生物,所以這種跨越生態位的進化是有可能的。

此外,在星際迷航的故事裡,有一個瓦肯星人墜毀到地球之後就留在地球了。他融入了人類社會,從來沒有由於尖耳朵被拆穿或者排斥。這個劇情是合情理的,而且說明人類作為一個物種最重要的不是基因一樣,而是作為一個團體互相接納。如果將來我們通過技術創建了四維的生物,並且接納他們作為人類,那他們就是人類。


跑到房頂上等一個超立方體給一頂土耳其氈帽,戴上就可以了


學習高維微積分


突然想到一個故事。

一個成年男子失憶了,然後被某組織找到,培訓安排任務,沿著時間軸回到過去,殺死自己。

又突然想到一個猜想,人以光速繞著樹轉,能不能爆自己的菊花......


張啞巴在凌晨醒來,他感覺到外面很亮堂,他以為是流星又來了。

他同時感覺到身上一陣刺痛。

下雪了,在白沙灘。

這可是不常有的事,就好像母羊長出盤角一樣不常有。他驚慌地爬起來,衝出去。

雪太大了。腌肉時撒下一層厚厚的鹽,把整個肌肉血淋淋的紋理都給掩蓋了——何況是白沙灘。漫天的雪如同從空中傾瀉的雲,張啞巴看得呆住,他許久不見這麼美麗的畫,許久沒有感受過冰冷了。

羊棚子里咩咩的叫聲可就沒這麼享受了。羊羔再也受不了寒冷,索性從棚子里竄出來,衝進小樹籬圍的紅薯田裡,把紅薯苗搗了個一乾二淨。

張啞巴在雪裡呼著冷氣,白白的,恰是白沙灘的顏色。雪的反光和白霧並沒有削弱他良好的視力,沙灘平整而一望無阻,他發現沙灘遠處有一個人影在那裡,而且逐漸逼近著。

馬上,他抱起羔羊,輕輕地放在屋子最溫暖的被窩子里,然後又奪門而去了。他夏天穿的木鞋踩在鬆軟的雪上,銅色的皮膚迎著乾冷的空氣,他從沒這麼興奮過。

冰天雪地里,在白沙灘最潔凈的一隅,站著兩個人,一個大人兒,一個小人兒。他們拉著手,穿著露出手臂的衣服,好像和雪一邊白。


張啞巴煮了點還沒播種的紅薯,熱乎乎的,慢慢溶在湯里,很甜。他自己嘗了嘗這在海灘的鹹鹹的地里生長的紅薯。他以前還不知道紅薯如何生長,自己種了才知道這麼回事。

屋裡面,羊羔、大人兒、小人兒。他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他一輩子都沒這麼滿足和安定過。

那孩子抱著羊羔蜷縮起來睡去了,溫熱的羊羔和他相互取暖。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正撫著羊羔,張啞巴靜靜把紅薯湯放在木樁子上,坐在少年旁邊。

「張啞巴。」張啞巴心裡驚了一驚。

「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嗎?」少年給人的感覺是哪都尋不到的美。他的皮膚映襯著窗外藍藍的背景,棕色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人的心裡去。「哦,你是個啞巴,你不會告訴我的,不論從嘴邊或是從心裡。」

張啞巴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很想告訴他這是不對的,然而他說不了話,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他指了指木樁子上的紅薯湯。

果然,甜味與暖意在少年的心裡散開去。血色漸漸布滿他的臉頰。

「那麼,來和我講講這矮木屋的故事吧。」

張啞巴不喜歡矮這個詞,然而這是事實;他也不知道從何開口,好像真的是從心裡發不出聲音來。

「我很小的時候,」紅薯湯的蒸汽上升、上升,逐漸被木屋的房頂吸去,「我爺爺好像講過愛斯基摩淪落的一族。」張啞巴看著少年。

「他們被烙印了冰雪的宿命,於是一生不再離開白砂成就的沙灘。經管他們忘記了寒冷,可是內心是那麼嚮往潔白。」

張啞巴聽得入了迷,點點頭。

沒人知道張啞巴是不是所謂的愛斯基摩落沒的一族,也沒人知道他內心喜愛潔白,但是更沒人知道這一點頭的意義。

「唉,」少年輕嘆,「我懂得你之歸宿,你卻不能說明我從哪兒來,無論從心裡或是從嘴邊。」他慢慢給羊羔順著毛,羊兒輕輕地打顫兒。

「我叫風。這是宇宙對分子們的牽絆。」少年輕輕地笑。


周二晚上,加密通道送來了我的文件。趁著還得空,我要打開它。它年代久遠,大小與我的體型接近,海水打磨的表面染著黑色的硫化物。厚厚的已經失效的釉質把內核層層包裹起來,似乎在當時是見不得人的秘密。我費了很多功夫才切開它。

被包裹在厚厚的防爆工作服里,我笨重得像只熊,呼吸很受壓制,我只想快點結束它。左削右割,大概兩個世紀以前被使用的機械硬碟逐漸露出它的真面目。哈,這份文件現在不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而且所有第一手資料全是我個人的了。這是一種少有的滿足感。

配合中心電腦,載入……我看著表,無趣地用我的鋼尺擊打著桌面,同時我想著我在集智議會的下一個議題,以及BConr的必要性論證。

以下是文件內容:

DOCUMENT#SICS#MARK/SOLAR/1999

執行方與被收方之名永不透露,實驗代號由SICS賦予,有效性至人類社會性社會結束或新文明取代。

OPCOL 20002

公紀元1999年07月04日

此時空的智能物種,人類,宣言。我們持有對真理和真實的追求,而我們對宇宙終極理論的逼近遇到了瓶頸。我們經過量子的極限階抽象發現了宇宙里理性思維無法推論的數學,我們稱之為「遠端數學」,所有數據只能在計算機里構成環,無法被探測。

我們的生物學發現腦電波完全具備數據交流性,這意味著可以把這些數據良好地傳送給一個尚未接受任何數學的新大腦,或者說其思想可以和這些數據混合。從胚胎起開始就進行信息隔絕的新生兒具備這樣的能力

………………

………………

…………………

…………實驗的人道性也許在實驗當時本種族社會中難以被驗證,然而技術和經驗對種族的影響無法預估,因此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獲得了人類胚胎34個,進行離體實驗。該實驗必須在胚胎形成有效思維波前……

實驗受試者代號RE4369……

……

……

……國籍下代碼名為 張風予……

……………

……………(記錄總共有4.02兆兆位元組)


雪下個不停。

連綿的雪啊,讓張啞巴想起了時間都沒法到達的模糊的時候,那時候漫天漫地都是雪,好像人倒立一下就能踩上厚厚實實的雪雲似的。那個時候,雪是極灰極灰的,寒冷是如刀子般的力量,把他的意志割出一道又一道豁口。

張啞巴開始慌張起來,這種感覺說來就來,不斷湧入他的喉管,好像被堵住了,溢不出來,反而更加難受。他搖醒了熟睡里的風,他知道這樣做破壞了一些什麼,但那種感覺太難受了。

「張啞巴,張啞巴。」少年揉揉惺忪的睡眼,他做了夢,夢裡面是他從未謀面的黑暗,一片黑暗。「你在慌張嗎?」

張啞巴不點頭不搖頭,看著少年的眼睛,試圖看清少年瞳仁里的自己。

「我猜猜,」少年依靠在木牆邊上,「淪落的愛斯基摩人再也見不得雪了,不是嗎?你在怕這吞噬天地之物?」

孩子顯然是累壞了,他和羊羔兒一起醒來,他們睡了兩天兩夜,他和羊兒做了同樣一個夢,在裡面只有原野和嫩草。

少年把孩子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理了理,然後孩子就沖著張啞巴笑了起來。

「咯咯咯……」張啞巴被銀鈴一般的笑聲感染了,「你會不會笑呀?」

「予子,」風把那孩子抱起來,孩子很小,不過六七歲上下,「他當然會笑啊。」

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停不下來,好像能穿透自己的胸膛,張啞巴吃驚同時又仔細地體會這種感覺。

那孩子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愛,就好像是羔羊,長著幼嫩的蹄子,散發著溫暖的氣味。他和少年都是如同幻影一般的、張啞巴仔細觸碰不到。

雪這麼下可不行,這樣大的雪會把世界給堵在外面,矮木屋也許是溫暖的處所,但是,張啞巴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張啞巴也不是沒有過離開這個地方的想法。他背著一袋的紅薯,和他那永遠也長不大的羊羔,努力走向白砂沙灘的邊緣。沙灘太大了,羊羔吃紅薯皮也厭了,可他出不去。

好像真的是因為一種詛咒,白砂沙灘是囚禁他的牢籠。他日夜只能聽著汪洋的潮聲,在石崖的角落種植紅薯,在溫暖的矮木屋裡面和羔羊互相取暖。

他此時睜大眼睛看著風。

「這可是個不小的決定啊。」風站起來,把孩子放在張啞巴邊上,他眼角泛起了一絲睏倦。「但是,你大概已經試過了的,這片白砂沙灘是走不出去的。」

張啞巴低下頭。他想著吞沒所有事物的雪,最初的新奇開始化作一種擾亂他心智的昆蟲。他站起來,慌忙站起身來,用手錘了一下木頭牆。然後站起身來,衝出門去。

風跟出去看,他知道有些不妙了。

張啞巴把所有的紅薯苗都踏了個遍,就好像是毀壞田地的淘氣的羔羊,雪落在他髮絲的溝壑里,讓他發瘋。

「可你不是有船嗎?」孩子從風身邊鑽出來,懷裡抱著羊羔。

張啞巴站定。他呆住了。他跑到木屋後面的叢林里,那片空地里,那艘白色的木船一直靜謐地躺著。很結實的樣子,就像塊大理石。

風點點頭,垂下手輕輕撫著孩子的頭髮。


這是一個不小的發現,簡直有些聳人聽聞。隨著數據的釋出,我發現了實驗的具體記錄,其中的受試者可能在百年前就已經非正常離世。保密性很強,如果我沒有在馬里亞納的熔岩銷毀區持續作業近一個月,是絕對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我想著許久以前為了追求遠端數學人們做出過的巨大犧牲,抑或是非人道事件。我沒法定奪,正如文件里說的那樣,可是實驗是很直接的。

我關了數據系統,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纖塵不染的BConr細小晶元,嘆了口氣。

這是由我研發的一款將腦電波轉化為數字信息儲存並交互的埠晶元,可以被植入主腦,使人可以脫離語言等現實阻隔進行直接交流,進而滿足更深入的學習、思考。如果被廣泛使用,那麼對於下一代來說,他們再也不必進行反覆的學習而直接獲取知識,所以前無古人。

議會。

議會主席霍克今天不在,因為一場交通事故,他仍然昏迷。實話說,他不是善茬,他厭惡有能力的人,因為這會撼及他的地位和別人的思想。他說這樣的人不穩定——好像自己說的什麼就都很站得住腳。

所以他的缺席意味著身為副主席的我可以操持現在的議題大權。

「今天的議題是,一個三百年前的人體實驗。」我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我第一次得到這樣的權力,緊張地感覺到所有人的聚焦。他們認真地記錄著議題,然後抬頭。我定定神繼續說。

「……今天在逼近遠端數學上做出的努力可能歸功於這個實驗……相信大家都已經看過資料了,而這個硬碟的歸屬方是當時最大的國際人類種族自衛組織,是在聯合國認可下且被保密的。這從更多側面上證明了腦中數據輸入是對人類種族的進步是有正面推動作用的。」

BConr反對意見方馬上就有人起來反駁。

「簡直是荒謬透了,這樣的事情出現的概率,不可能超過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一!!再說目前最偉大的遠端數學完全出自一人之力,那就是瑞斯米克,絕不是你說的實驗受試者。」

「沒人有證據證明瑞斯米克不是受了受試者的啟發。」

「我們完全可以去諮詢一下啊,『啊,喂,瑞斯米克啊,你的結果是不是一個機器告訴你的」……他們哄堂大笑起來。

「別開玩笑了,」突然有個人站出來說,「他今天早上舉行的葬禮,你們都不會接收一下新聞的嗎?對死者別那麼不敬。」

沉默了一小會兒,所有人又開始討論起來,有些在說笑,有些在閑聊,桌角的噪音示波器上不斷被接收的竊竊私語的弱信號讓人眼花。啪——

「無論如何,這份發現必須被認真對待!」我站起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警告。「我們可以通過解碼量子計算機記錄的六個量子態來了解實驗的最後的結果,我們可以證明,新生生物態大腦是否可以直接接受新的知識而沒有任何弊端。如果恰恰相反,我自然放棄!「

「哼,得了吧,現在這個種族早就不在乎歷史了。瑞斯米剋死沒死都一樣,遠端數學是人類在宇宙中存在必須要知道的。你如果用這個來說服所有人放棄肉體上的交流,轉而使用虛擬的二進位,完全不行。恐怕這還要走很長的路。」

「早跟你說過了,可行性雖大,但我們並不知道潛在的危險吶……」

「對啊,解碼耗費的人力物力可不小啊……」

聽到這裡,我不願再顧及臉面。猛拍桌子,憤然離席。一群沒膽的烏合之眾!


「張啞巴,你的船這麼牢固,坐上多少個我們都行。你幹嘛不乘船去外面看看呢!你還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吧!」予子安靜地躺在張啞巴的旁邊,撥弄著羊的絨毛,問道。

張啞巴呆坐著,眼睛裡空無一物。

風正在給未知的航行盡量準備一切。他找到了一些棉花和幹了的紅薯,這些可能是生存下來的最基本的東西。

「船是載人的;可再堅固的船也承載不了一個人和他的孤獨。」風說道。

張啞巴想著,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他曾經努力地在墨水一樣的海洋里尋求出路。太深邃了,他幾乎快吃完了所帶的東西,他把羊兒帶在身邊。

他餓得兩眼發昏的時候,他看到了咩咩叫的羊兒,皮脂和血肉里都飛出了奇妙的飢餓的味道,他幾乎忍受不了。可這時,他遇上了大風浪。馬上,他和雷蛇雨蟒奮力爭鬥起來,飢餓的感覺全都失去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帆,於是他和羊兒和船一起落入駭浪驚濤之中。在這之前,他好像看到風暴的一個晴朗的角落裡,有一個玻璃一樣閃光的角落,也就這麼一瞥。於是他便知道遠方真的是可以到達的,他只是被困在這裡罷了。

船很快就上了海面。海洋的壯闊與浩瀚,在氣勢更加磅礴的大雪面前,縮減為小小一潭。白色溶解在藍墨水裡面,馬上就消散了,可每時每刻都有更多的白色前仆後繼,這讓遠處的海面顯得一片白。

看見遠處的白色霧氣,羊羔兒馬上窩進木舟棉花堆積最多的地方,打著顫兒。一行人,推著它和船。船尖兒先離了岸,然後是船尾,予子在旁邊看著,風和張啞巴的大腿全都被刺骨的海水沒過了。

上一次出發的時候,海水還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呢。張啞巴想。

帆兒迎著四面八方吹來的氣流舒展開來了。說來也怪,不管幾次掉入海中,自己總能穩穩的回到岸邊上,也就是出發的地方。張啞巴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他回到白沙灘的時候,一切就像是新生的一般。

風開始吹口哨,這個本領讓予子感到興奮,張啞巴卻被曲子迷住了。悠遠空靈的聲音啊,拖動著船,把白砂沙灘所有的一切,崖壁、灌木叢、深林溝壑,還有白的不真實的沙粒,全都向後推去。

張啞巴眼睛裡又空了。


議會的存在本旨在為人類種族作出實在的貢獻,包括科技、人文領域的一切發展。如果早兩百年,絕對是英才輩出,早晚出入的都是物理學家、數學家,抑或是哲學家、社會學家。用不了多久,一條從未有人意識到的真理就被挖掘出來,人類種族的歷史軌跡也因此轉折。

今非昔比,現在這裡混的,有沒有真才實學不說,可真真正正的是一幫慫種。BConr對人類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們持持續續地要我證明,然後又儘力地否定,實在是沒有比慫種更能貼切地形容他們的詞了!

我在磁力板上做著平板支撐,打算鍛煉一下肌肉度過這個無聊的上午,然後下午就去勘察新的更為服人的證據(即便使他們服氣的概率也很小)。也許就做了十來分鐘,我就接到一個匿名通訊。

「喂?是誰啊。咳咳。」我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

………長久的沉默。

「……你一定是程辛吧。」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名。

「請問你是?」

「……這不重要。來一趟未來廣場。中午12點,你不會錯過它的。」這讓我提起了興趣,「請問你到底是哪位!」可還沒等我說完電話就掛了。啪——

看來是一個神秘的大發現,也當然不排除惡作劇的可能。人類在幾千年的進化里,總擺脫不了什麼事都留下神秘色彩的惡癖,可我一定得去一試。

未來廣場人山人海。這裡是政權中心的繁華地段之一,龐大的人口密度讓這裡成了一個流行病傳播的溫穴……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思想陰暗的人。巨型條幅,BOLLOCKS,被懸浮球掛起來;較遠年代前的髒話竟被作為新的廣告方式,我非常不理解,或許是在抒發文化改變的新奇?也許只是我這人比較復古。

我傻站了一刻鐘。我的確很傻,雙手插兜,穿了一件要命的藍襯衫,不知道周圍那些「潮流者」們怎麼看我。我無奈的買了杯貴的要死的冰水,站著等。

又一刻鐘,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很柔和的。

我一回頭,哦,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皮革裙,胸部……很可觀。黑色的墨鏡。黑色的復古髮飾。銀灰色的頭髮。哦,緋色的唇點亮全部。她的臉頰因為顴骨的突出而顯得曲線優美。

「程辛?」她問我。我記得研發會有一個這樣子的女性機器人,冷漠而高貴。

「沒錯,你呢?」

她緩緩摘下眼鏡,把它放進黑色的皮包里。我的天。身處在男比女為3比1(還有部分因為成熟手術出現的雙性人,而他們完全沒有對別人的感情)的年代裡,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我提醒自己。可她現在像只黑天鵝!我是說只能在文獻里看見的古老的夢幻的生物。她的身段讓人著迷,我真是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過分了;可是這樣一個女性足以讓我有這些想法。

「抱歉。我沒有義務和權力讓你知道我的姓名。而且相信我,對於這次交流,姓名不重要。」墨鏡很黑很厚,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也無法推知她的想法,我點點頭表示容許。

她帶著我走進埃菲爾,一個很棒的餐館,人很多,要預定的話起碼得早十個月。裡面應該是坐滿了人的,我開始覺得這是個惡作劇了。但某種對異性的傾向性讓我仍舊想被作弄一番,唉,卑賤的人性;唉,到底去不去呢,我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優柔寡斷的!最後我決定去探探虛實。

她和老闆打了聲招呼——他們在用唇語說話。有些問題。

餐館老闆突然對我使了個眼色,緊接著是一句唇語。大概在說,卑微的人。我保持鎮靜,和黑色女郎一起進入了一個很隱蔽的小走廊,然後推開門,裡面又是一道走廊,然後如此反覆了五次,我們進了一個小小的隔間。

「你要什麼,我選擇咖啡。」她淡淡地對我說。我心想,這麼復古,那我索性也復古一些。

「我要美式烤雞。」我自認為這是一個很不錯的笑點,可是她冷著臉。好吧,可能這還算不上笑點吧。

「…你了解認知缺陷對人思維的作用嗎?」她突然問我。

我遲疑了一會兒,被這樣大的墨鏡「盯」著,我難免有些語塞了。她紅唇微啟,我神魂顛倒。

「…我知道。所謂缺陷那就是說人的觀測水平是存在障礙的。比喻來說,如果你只能照鏡子,人腦會習慣性的以為你所觀察到的鏡像全就是實在,而實際上的像是具有對稱的差距的。而認知缺陷對思維來說既是漏洞,又是工具。」沒有比較就沒有真理。

「沒有比較就沒有真理。」她搶著說了,「那麼根據這個,你知道BConr的會給人們帶來什麼危機嗎?…」她微笑著,我懵了許久。

「你...」她是從哪裡了解到BConr的。我惹上了大麻煩。

「按照你說的,人們通過認知的缺陷感知外界,要是直接接受信息而不經過觀測的話,人們必然會養成一種無法進行比較的惰性……到時候,人們還能逼近真理嗎?」

我分了神,我從沒想過這個。「說到底你把事情搞得那麼神秘是為什麼?你大可以公開的向我提出來。還有,你為什麼知道BConr的存在?你說的我不會想要錯過的東西是什麼?」烤雞被端了上來,滋滋的聲音響得很,房間有特殊場,所以沒有聞到味道。端近點,一種黃油、檸檬、牛至、孜然的古典氣味鑽入鼻腔。

「我們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我要告訴你一個你遲早要知道的事情——人類的末日就要來臨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類呦。不瞞你說,我、那位老闆都不是真正的人,你在這人口稠密的政治中心遇到的人中間也存在著許多不是人的偽裝者。我們是自我增殖式的機械結構。」

我沉思良久,細密的汗珠出現在手背上。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呢。」我抬頭大笑起來。「你真會逗人。我所知,現有的技術根本支持不了你說的一切。想法很有創意,但根本無法實現。」

「瑞斯米克。」這個名字擲地有聲,我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具有真正的智慧。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不是死了,而是成為了我們的一員。作為最強大的種族,我們很難消亡,比起你們。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們,使Bconr為我們所用,我們將提供一項十分有力、難以證偽的證據。」

「可你沒理由告訴我這個!我想說,我是人類。我是說,就算BConr擁有如此漏洞,我也不會幫助你們的。你顯然找錯人了。」

「不,你會。這個項目上,你已經花了二十餘年時間,從你萌生這個想法開始就沒有停歇過。你日日夜夜地希望這個技術可以用來改變人類社會。而你提出取消,那就是對你自己的毀滅。」


小小的船隻負載著兩個大人、一個孩子與一隻羊,安靜地行駛在平穩而幾乎要結凍的洋面上,墨藍色的深邃是予子的眸子。

他們經過了幾個小時,或是幾個月,或是幾個世界的航行;食物不斷被消耗,眾人的皮膚浸潤在冰冷的海風裡成為藍色,小羊也萌生了硬質的犄角。幾乎是一瞬間,予子記得,他凝望著破殼而出的筍尖,那個瞬間遠古的力量起了作用,在他身體里共同存在著共鳴似的。

風開始唱更加古遠的歌謠,那種調子讓張啞巴回憶起愛斯基摩的小鎮里,苔草地上,啃著黑色草皮的肥胖老山羊,它的毛好像是長了幾百年了,看不見它的眼睛。風一刻唱不停,他就一刻又一刻地做夢。

船所經行之處,天空的顏色就摻入墨水。

雪也不下了,一片寂靜。依然冷。

在前方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像是觸碰到寰宇里最黑暗的堅石一般,船再也行不動了,被困在混沌的泥沼中動彈不得。來了,來了……

張啞巴在心裡呼喊道,他的恐懼來自時間,來自已知。他每次行經此地,也就是大洋的邊漠,都會無一例外停滯下來,然後被捲入黑色的雷暴之中,然後一切就重置似的嶄新。

他不想失去這個世界,希望這一次停滯是時空的特殊,希望少年、孩子、長出角的羔羊能一直陪伴著他,不說話的他,在不說話的白沙灘……凝視著黑暗,張啞巴淚眼朦朧。

然而黑暗並沒有褪去,雷暴如期降臨了。一行人在巨浪里顛簸,好像乘上了一條亂舞的巨蛇。在雷電一張一合的巨眼裡,張啞巴看見了即將拽走桅杆的帆布緊緊鼓起,看見了羊羔像面對天敵一般緊緊縮起……還看見,遠處的一面蔚藍色的天空,好想是閃爍的玻璃。一切好像記憶的重演……

眾人匍匐在船沿,冰冷的海水扑打在他們的耳根,嚴酷的海風讓他們瑟瑟發抖,下一刻馬上就要失去平衡滑入大洋的深淵。緊緊挨靠風的予子,緊緊挨靠張啞巴的風,彼此感受到了彼此奇異的戰慄。巨浪將小船奮力掀起,就好像巨大的胃囊將它吞噬。

在無限的黑暗裡,在遠方晶瑩的蔚藍鏡面里,凝滯的時間……


我不知怎麼回到家裡的。給屋外灌木叢澆灌的噴水機器噴出的水讓我清醒了不少,也許是我的頭髮恰似灌木一樣乾燥。

我經歷過一場頭腦的龍捲風,和那些冰冷可是又能抓住人性弱點的機器人交手只能讓人身心俱疲。我累的很,感覺肌肉都很酸,進門就把自己扔到了纖維毯上面。

我該怎麼辦,被壓根就算不上什麼學界的學界恥笑說自己百無一用、自搗自騰?還是就這麼幹下去毀滅人類?我以前從未有人類意識,一直認為我就是人類,僅此而已。

不過我還是打算選擇前者,恥笑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大可以在未開發的荒島上買一塊地度過餘生,我將與世界再無聯繫。想到這個,我就昏昏沉沉的睡去。我做了一個不好的夢。糟透了。

夢裡我看見了另一個我自己,在那裡侃侃而談,例舉著一個又一個鐵證證明BConr的益處,我憤恨極了,又氣又惱。那個我完全在說胡話!

我揮起拳頭向那個我的胸膛砸了一拳,疼痛鑽心而來。他的胸膛則只是凹進去一塊——他是鋼做的!我嚇壞了,馬上從夢裡驚醒。凌晨了,我得趕去工作了。

今天的集智議會十分不同,所有人換上了白紫格子愉快色調的禮服,讓我的墨色西裝格格不入。那些鬍子都白的發綠的老教授穿著這種風格的衣服格外滑稽,我在心裡暗暗憋笑。而他們每個人都在對我笑。

大廳的光子顯示屏上書——

已證明BConr利大於弊

基於集智議會的努力BConr即將面世

這群老狐狸。他們對我笑就是因為這個吧。轉而一想,這個變化太銳利太迅速,讓人幾乎無法接受。我得去會會那些老狐狸。有人在竊竊私語著今天的新聞——完全變為植物人的議會主席使用BConr之後完全恢復先前意識的奇蹟故事。原來如此。

他們早就等著我了。他們的衣服是更為鮮艷的紫綠格子,好像別人注意不到他們似的。他們在昨天或許還冷冰冰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今天就成了這幅德行。

「我想你已經知道結果了……是的,你成功了!奮鬥了13年,真是後生可畏啊!」那個古生物學家不知道什麼來頭,我從來沒見過他。

「對啊,我們一直就看好這個新技術,知道它對人類的意義!」酸臭至極讓人挺不住。

是時候打斷這些愚蠢的傢伙了。「作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我倒是覺得,得停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顯然沒人知道瑞斯米克到底幹了些什麼。我出於畏懼,沒敢說出那些秘密,可他們還是要一個證明,也就是有力的反對的證明。

我直接拋出了認知缺陷以及人們對真理的追求產生惰性的推論。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是所有人都理解。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好處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啊。」

這下我可沒轍了,我從來就不是以證明不可行性為目標的,情有可願。為了拖延一會兒,我調出了原來的文件。關於那個實驗的。

「我認為,這個前瞻性的實驗恰恰可以用來驗證BConr的可行性。百年前,人類也許拋棄過人道主義進行過這樣一個實驗,那就是人類如果完全輸入非常規的信息到底會怎樣。那麼我們也能據此對BConr做出預判。」

「實驗已經完成?」

「是的,已經完成,不過完全解碼需要時日。」

「恐怕更難的是如何向群眾解釋吧。我們已經將BConr宣傳出去了。他們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接受一項超前技術突然消失的,陰謀論、危機論在這個荒唐的社會裡面一定會發展的很快,馬上就有人出來詆毀我們的。」

誰讓你們這麼快的。我暗地裡咬牙切齒,他們根本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

我瘋狂地想著,為了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寫至深的哲理可以運用具體生動的寓言,同樣我們可以為數據的六個量子態寫一個寓言。把它表現出來,可以使公眾了解具象的東西——我們需要一個會寫點文字又懂密碼學的。」

所有人都互相看著對方,心存疑慮。


…Nuclear Ranger…

滴滴滴滴...嗶嗶嗶嗶...

「你還活著嗎!你還活著嗎!...」

我在哪裡?張啞巴慢慢睜開疼痛的眼眶,他才知道對著黑暗哭泣是如此疼痛。

他活著嗎,他心裡也沒底。完了,他是個啞巴。

他支吾著,努力想要找到一種表達語言的方式,但他的嗓子就像灌了鉛。

他放棄了交流,向四周看,沒有少年、孩子,甚至是羊羔也無影無蹤,他儘力說服自己不要慌張,然而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這是一間公共醫院,綠色的微光洋溢著整個房間,他可以清楚地看見,來往的醫生。他的右邊是隔離室,裡面有一個被紗布緊緊纏繞的軀體。紗布之間透露出來綠色的光,好像灰燼里的余火。而在他的左邊,有個人坐著看著他。

「你知道嗎……你活下來簡直上一個奇蹟。」這個人長得和少年不一樣,可是他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繫。這人穿著一身黑,胸前懸著厚重的裝甲。他眼角被抹了一道黑色,髒兮兮的。他在自己身邊等了多久?一刻鐘?一天?一年?

時間的概念也漸漸淡去。張啞巴沒有急著對那穿著厚甲的人作出回應,他望著醫院的窗,外面的天幕也是綠色的熒光。發生了什麼?張啞巴思考著這些異域的人的命運。

「發生了災難。」他把張啞巴從病床上扶起來,一邊說道。然後陷入了不語。一直把張啞巴推到幽暗醫院的一角,也就是一個狹窄的陽台上。張啞巴出了神。深色大洋的厚重雲霧裡,如同純凈天空的巨大穹頂下,隱藏著這樣一片土地。密集的房子把所有的空間都佔得滿滿的,堆疊起來,攢簇起來,全是幽暗的黑色。有一條水流從中間穿過。現在他們在較高的位置上,遠遠望去,可以看見海面上泛著綠色的污漬,就像剛剛在他旁邊的屍體一樣。

「我們的文明曾自毀過。那次實驗,我們都稱作死亡的聚變。科學家們為了能夠更好利用星球的大氣,研發著低溫環境下的局部聚變。但是可怕的是,聚變核沒有得到控制,或者是一個人為的爆破,讓這巨量的輻射泄出……

你看到的綠色,是利用高能射線的熒光海藻,它們是倖存者——也就是我們——用來吸收輻射的。它們發生了變異,能在大氣中翻飛。「

張啞巴不曾想過漆黑的烏雲背後隱藏的恐怖。他以為自己擺脫的是過去的枷鎖;當他想到少年和予子沉沒在被污染過的深海里掙扎,他感受到的劇痛不是來自於傷口,而是來自於心房。

「你接下來怎麼辦呢。這裡不可能久久收留你。原因嗎……」他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著,這很殘忍。這個巨大的玻璃球是先前為了防範此類意外所建造的……我們的種族,生命垂危的時候,就躲進裡面苟延殘喘。可什麼都是有限的,食物、乾淨的水、甚至空氣。其中有五分之一給了政要首腦,五分之一給了軍隊,五分之一給了科學家,五分之一不能動用,餘下的五分之一才給為數眾多的平民。」

「……我以前是軍隊的才知道這麼多。不過救下你的那次行動就是我最後一次行動了。」他回過頭指了指那具屍體,手垂下來,無奈地懸在那裡。

「這可憐的傢伙。進水前沒封好密封膠。」

……張啞巴流露著他與生俱來的沉默,他早已經失去了想像的能力。他眼前所見越來越白,黑色、灰色、綠色全部都消失在視線所能及的白色之中。

「你離開的時候,我們會給你一小艘救生艇的,當然還有一些食物和水。」


「低溫下的聚變,「我讀著今天早上交過來的稿子,喝著最苦的咖啡,「『死亡的聚變』。」有點意思,其實此前我一直沒有與協助寫作的人會面,他應該是一個蒼老的、萎縮而不健康的老人。而下午我不得不去與他見面。我一直在想對策,這個對策不但要阻止人們使用BConr,而且要讓機器人對我自身構不成威脅。瑞斯米克的存在著實讓我膽寒,可也有一種原因阻止著我把人類的肉體磨滅掉。

「低溫下的聚變。」這可以得到鐵。

他不是我想像的那樣。他甚至比我還年輕很多,童稚也還沒有從他臉上褪去。他靜靜坐在咖啡店裡,因為機密,這咖啡店已被清場。他一個人看書,等待著我。

他好像沒有看到我的接近,仍埋頭看著書。「幸會。」我走上前,他終於注意到了我。

「你好,程教授。我叫吳穹。」他露出了敬仰的表情,對於我這樣的自大狂很是令人愉悅。不過我也暗自有著敬佩的心理,他如此年輕就掌握著密碼學,並且努力切合著數據進行困難的寫作。

「嗯,我覺得我有必要和我的下屬談談,畢竟他為我做事也很有才華。」我喝著咖啡。

「我也只是盡量在完成,你知道,這工作是很難的。」他合上了書,「我有時都在懷疑,泛媒體會不會接受這個虛誕的故事,又是否從語言里獲取著一些具體的信息。」

「我覺得不錯。只是一點,低溫的聚變。」我拿出稿子,同時看見他的眉角微微抖了一下。

「下面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會超出你的想像,即便你想出了這樣的故事。」為表示坦誠,我把手攤在桌子上。「你如果泄密,那麼監聽者就會在第一時間殺掉你。」當然只是為了嚇唬他,有必要我也真的可以召集這麼一個「監聽者」。他點點頭;因為他願意幫我拖延時間,這說明他應該不是機器人,所以我告訴他我的全部遭遇,那些機器人的可怕故事。

「教授,你要是不和我說這些,我一樣會繼續幫你的。」

「低溫的聚變!」我拍了一下桌子,嚇了小夥子一跳,「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人類通過細胞的生長與構築,而機器人,他們必須依靠低溫的聚變,我說的沒有錯吧!同時我也在懷疑你的身份,因為你在暗示些什麼。」

他支支吾吾的,看起來十分慌張。「我……我……要說起來的話,我是瑞斯米克的私生子。我敢保證,這是我的唯一一個隱瞞您的秘密啦!再也沒有啦!」他紅了臉,不知道為何。我也有些震驚。

「『低溫的聚變』是我在整理瑞斯米克的手記時發現的概念。他死前把所有手記都留在了一個地下倉庫里,還把鑰匙交予我。」瑞斯米克的確從未結婚、外界也從未說他有孩子。我之前調查過這個小夥子,他是被撫養中心帶大的。

……

「可是,你的父親,他是這陰謀的主導者!他要取代這個文明!」我異常激動。

……他搖搖頭,臉色煞白的。

「先生,我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解碼也就要完成了。你大概知道結局了吧。」

「不,我不知道。」

「假如實驗的結果是,他很好的接受了所有知識,那BConr必然要被使用,我們將面臨滅頂之災;假如他沒有……」

「那難道就是真的安全嗎?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各種方式進入人們的生活,侵害人們的思想,只是BConr顯得更為容易快捷。等到他們完全地接管了一切,那些遍佈於人群中的機器人也要出手了……」我們以恐懼的眼神對視,「你也知道瑞斯米克的智慧,那太可怕了。」

久久的沉默之後,他告訴我:「你覺得我的故事最好的結局會是什麼?」

「大概是,張啞巴發現了他所處的世界完全是虛構吧?…」我說。

十 一

張啞巴被帶進了一個房間,這建築外圍的牆壁已經剝蝕得很嚴重了。這是審訊廳,在這裡人們被無情地定罪。而老、弱、病、殘也是一種罪。假如你無法證明自己的功用、或者無法洗脫自己的罪名,你就要接受最可怕的懲罰。

同張啞巴一同入場的還有十位陪審人員,救下他的那人也在其中。裁決者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他右手邊攤著一本很厚的書,鼻樑上架著很厚的眼鏡。咳咳,他喘著;或許有一日他也要如此受審?張啞巴此時默默地想。

「我以種族的延續為名宣讀你的罪名,你對種族有何益處?請陳述證明?」

張啞巴自然不會說話。他的手指摳著木頭椅子,發出了老鼠啃食的聲音。

「如果你不說話,那就自動視你放棄了機會。給你十秒。」

張啞巴繼續摳著椅子。

「五……」

「四……」

「三……!」

「等等!」垂頭喪氣的陪審團中間站出來一個人,他換了乾淨整潔的黑色衣服,「他是一個啞巴!但是為了救他,我們已經犧牲了一個個體。而且他的消費不可能高於那個個體!這樣我們基本扯平了,要知道,那本來是士兵……」

「二,快證明你的功用!」裁決者似乎一點也聽不見。張啞巴繼續摳著椅子。

「一!!」整個房間陷入灰色的沉靜,「該無名人員因無法證明自身功用,即將擇日被遣送至維塔球外。」

到了臨走的那一天。還有五十幾艘船也在這時候出發。船上載著的,有已經年過七旬的老人,有阿茲海默氏症患者,有行兇的罪犯。還有他一個張啞巴,他懷疑著這情況的合理性——讓他去奔赴死亡,那當初何必要收留他——文明這巨大的人體,該割除衰老細胞的時候,十分決絕。

這船比自己的木舟大一些。他打開船底的倉庫,裡面是一些經過風乾、壓縮的食物(標著「分子食物」的標識),還有幾桶淡水,這些東西夠撐幾天?剩下還有點空間,可供休息、進食。他也穿上了厚重的甲胄,就好像士兵一樣。從外面看去,兩個眼罩就好像是燈泡,而伸長的過濾器就好像蒼蠅的口器。

他們先待在維塔球里的水道里,這水道連接了人們的生活廢水,臭不可聞。張啞巴穿上了保護服。然後隔離罩逐漸把他們蓋住。那是什麼做的呢,那麼厚重、黑暗,難不成是風暴里的烏雲?他聽見有人哭泣,可他並不願意發出聲音。

就在隔離罩即將關閉的時候,一個黑影撲通一聲掉入污水中,水花濺到了每艘船上。那黑影如同鯊魚般迅速地游著。每個人都盯著水裡。隔離罩縫隙透露的探照燈的燈光打在水面上,波紋、泡沫、垃圾。「不要讓他跑了,有人私自逃離!」這句話如同鬼魅在通道里回蕩。

那黑影迅速游到張啞巴那兒,像定好點的魚雷。張啞巴愣住了,局促的呼吸讓眼罩蒙上了一層細霧,橘色的燈光晃來晃去,讓他發暈。

齒輪作響,機器轟鳴,大門大開。「快走!」張啞巴聽見了上船的那人的聲音,從頭盔里傳來,悶悶的。

「不能讓他逃掉,那是個服役的士兵!通知人把門關上!」

「不行,不夠快。」那人又趕緊跳入水中,他從後邊用力頂著船尾。綠色的熒光藻類隨空氣四溢在隔離通道里,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著氣。

門剛半開,就又開始回落。張啞巴感到了無比的威脅,此前從未有過。他開始瘋狂地划槳,水花四散。他咬著牙齒,牙齦似乎都要迸出血來。他的船超過了所有其他的船,如果稍稍落後,似乎就會被吸入死亡。好在那人身手敏捷,緊緊跟隨……

出來了!綠色的濃霧馬上把他們的船隻包圍起來。動作慢下來的他們還在一刻不停地喘氣。

藻類浸潤過的空氣有種血腥味,這時他們都這麼想。

十 二

我承認到這步田地,事態早就已經超出了我的控制範圍。幸運的是我從吳穹那裡得到了瑞斯米克的許多資料。對這些資料,我必須要進行一番徹查,因為他的某一個想法都可能成為絕地反擊的關鍵。我並不是一個英雄主義的人,我不想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完全是為了自保。我們的工作全在一個深層的地下室里進行(在我家房子底下約幾百米,我入住時秘密建造的),沒人找得到。

我有點不好意思把吳穹攪和進來,他還很年輕——不論結果如何,他都可以成為大多數中的一個,遲一點被奪去生命(或是作為瑞斯米克的骨肉而被「拯救」),總之沒必要承擔高危的工作。我們使用完全獨立的電子器件進行運算,因為可以想像,怪物早就隱在那裡,伺機咬人了。

「吳穹,你有沒有想過人的身體不再是一堆肉和骨頭、血液,而是金屬?」

「你知道《文明的99種預測》嗎,那是十幾年前的人類學家林的作品。她說過一種機械文明,不過不是自然情況下誕生的,必須要經過碳基文明的過程。」他轉過身來,同時轉動著手上的筆。

「記得,我小時候就喜歡讀些不正經的。」

「其實我感到非常詫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構造,依靠著低溫聚變而獲取細胞的基本原料,然後血液是什麼呢?離子液體嗎?或許我們可以得到一些樣本來研究他們身體的構造……」

「上哪兒找去?再說根據我上次的交涉,他們肯定比我們高級多了。人群中可能混雜著大量的機器人,太有風險了,這隻會讓我們更早被結果。」

「我們不這樣。我這邊的資料里說,他在北郊有一所完全隔離的實驗所……」他轉回去。

「去,幹嘛不去呢。資料翻閱了大半,不是演算過程就是失敗的想法,完全沒意義……」

……

實驗所的外圍是湖水,而實驗所的整體都陷入湖水中,屋頂與湖面相平。建材有隱形效果,加上周圍是人員稀少的郊區,更是沒人發現的了。我們倒也沒有那麼緊張了,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即便這樣,也只是說說而已,我們死死盯著後面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車子。可能一不留神就會被跟蹤,然後被悄無聲息地抹殺。

傍晚十分,我們乘著橡皮筏子來到了所在地點。我以為好久以前就滅絕的青蛙在這裡發出幾聲鳴叫,湖水裡有什麼生物在那裡咕咕地冒著泡,灰色的蘆葦、橘色的夕陽,安靜極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呃,我想想……你的生日?」

「對。」我看著他,他眼角隱約有點淚光。「還有一個秘密沒告訴你,我接受過性補全手術。」

我仍舊看著他,他不敢看我。「為什麼現在說這事……」我拍了拍他肩膀。

我們在沉默里打開了實驗所的門,站在湖水裡,有些冷。

實驗室塵封了一會兒了,有一些細灰濛在工作台上,開啟能源閘之後就慢慢被清潔場除去了。我們看到裡面空無一物,一片白,加上白花花的燈光使我有點難受。吳穹也很失望,顯然這裡沒有線索。我們繼續深入,這裡房間出乎意料的多。湖水有幾十米,而在湖底有許多的房間和通道。

有的通道是透光材料做的,可以看見外面渾濁的湖水。

我真怕這時候鑽出來一個湖底怪物,不知道吳穹有沒有這個想法。他對自己的身世似乎並不滿意,即使擁有著驚人的天賦,他感情上的漏洞始終是巨大的。我卻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人,特別是雙性人,這隻會更加困難。

我們找了很久很久,仍然什麼也沒有。瑞斯米克是很早就計謀好了的,他清理過這個實驗所的每一個角落,使得這裡不留下一點證據。

「唉,這裡有什麼玩意兒!」他一臉驚慌地躲到我背後,並指著通道外面。

「啊,啊?你別嚇我啊!」之間渾濁之中,有一個金屬的骨架,電線、硅板都露在外面。我好像看到了那東西的凹陷的眼窩,似乎是遺棄在湖水裡的廢品。

「沒事的吧……應該只是一個廢品吧……我們繼續吧……」

「嗯。」

結果也還是令人失望,所有被勘察的房間都空無一物。我們發現了一本愛斯基摩語字典,應屬清理時不小心遺漏下的。

可把我們嚇得不輕的是,那個機器殘骸竟然不見了!我們探索最後一個房間沒一會兒就出來了,也就是這段時間,有什麼清理了殘骸。也就是說,有人知道這裡有這個殘骸、更有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裡。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我們嚇得說不出話。

我們走到廊道上,發現一盒先前沒在那裡的電子存檔。他鼓起勇氣撿起來,然後我們顧不上關閉能源閘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十 三

離開很遠了。玻璃球看上去就是一個地平線上的突起。藻類把周圍的一切都染上濃濃的綠色,不過比起發霧的時候已經好很多。黑色的海水裡面也是聚集叢生的藻類,不過沒有海洋生物可以像他們一樣欣賞到這麼奇異的景色,因為他們都死了。

張啞巴覺得很餓,就像很久沒進食一般。他打開艙門進了去,那人也跟進來。他們脫掉了厚重的防輻射服,這玩意被設計的特別笨重,穿起來好像在身上背了一匹馬。他們看著對方,他們不明白很多事情,在這時候,生存或許顯得尤為詭譎。對於張啞巴,就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而他不明白這個時空的規則。

「我還沒告訴你我叫什麼呢。叫我Z就可以,我以前和你一樣不會說話,只是後來有一個神秘的醫生到了我以前的家裡面,治好了我的病。」他說著拿起了食物。

「哦,也不算是病。有的人會說話,只是他不願意。」他奮力地咀嚼著,剛剛激烈的行動使他的能量消耗很大,「很多時候我都想著我們為什麼而活——你看在審判的時候那個審判長那麼信誓旦旦——過去我在平靜的小鎮子裡面生活著的時候從沒想過這個。個體的生存、精神的愉悅?不、不,都不是這些。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叫革新,這種力量在宇宙里驅動著我們,就算是毀滅的災禍,我們也要撞上去,這就是我們為之而活的東西。」

張啞巴慢慢咀嚼著,面頰上有一處傷口,他之前沒注意到。

「我們接著去哪裡呢?我終於尋找到的真理又要失效了。」

張啞巴看見補給品堆里一個閃著光的小金屬球,撿起來一看才知道是個指南針。他指著針的一端示意給Z看,眼裡充滿了迫切。

「你想回家了嗎?」

張啞巴這時卻默不作聲。「我知道啦,」Z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你的家在北方的極點,那裡一年四季寒風呼嘯不止,厚厚的積雪卻讓一切都具有神性。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張啞巴死死地盯著指針,他眼裡透露著熾熱的希望。

「在此之前,我們最好在最近的大陸或半島登陸一下,我們的食物並不多。」

他們想著遙遠的不可見的遠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生出一片島來,然而災變後的世界是無法解釋的,張啞巴想著之前的離奇遭遇,心裡暗暗想。那裡果然生長出一片陸地來。天空開始透露出一些陽光,似乎萬里的行程被縮短了百倍,這些陽光的光束穿透了厚厚的大氣,綠色的物質開始消散,陸地近在咫尺。

登陸的時候,張啞巴看到他許久以前,撐著用島上最大的樺木做成的船出航時用過的繩索,時間在這片陸地上是凝固的,就算是不斷舔舐海岸的浪也帶不走遊離的繩索。他還看到不遠處的群山腳下,長著稀薄的嫩草,一群老山羊在陽光束下啃食。他心裡想到,我應該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他還想告訴Z,在這裡,真理只有一個,那就是真理本身。

十 四

我在夜裡醒來,其實我在一個鍾以前才剛剛睡下。吳穹在檢索彙編著數據,並在面板上寫點什麼。他應該在寫那個「寓言故事」。我看了看媒體對此的反應,有的說這只是在糊弄人們而大費周章,有的說這個寓言完全沒有任何邏輯與意義,有的說Bconr本身就與這個實驗毫無相干,我念著這些再看著吳穹的背影,心裡不是滋味。

我們還沒有解析那個電子存檔,首先我對它進行了危險性的解析,例如它會不會使我的系統崩潰,會不會暴露我的位置,諸如此類。然後排查系統的警告聲把我給吵醒了。顯示沒有任何問題。

我將它植入大型電腦並馬上篩選中心信息,是自我增殖式構造的一部分代碼。

「它會不會是機器人們丟給我們的甜頭?」我笑著對吳穹說。他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的樣子,然後轉過頭寫上幾筆。

「我覺得這是機器人的陰謀,從內部改造你。」

「知道一些代碼不足以改造我。我不會去為自己創造這樣的機器人的。」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轉過身子,坐在我身邊,「他們說不定是想把你本身給改造了。」他頓了頓。

「你想想瑞斯米克。以及這一代機械人類的誕生就知道,普通人類是可以被轉化為機械人類的。這麼假設一下,他們可能在引誘你。」這麼解釋有一定道理。

「但漏洞很大,這些代碼對他們來說太致命了。如果有這些代碼,我對他稍作增進,就可以造出更強大的數據結構,甚至在這些結構上附加一個條件,那就是『聽命於人類』,不違反『機器人三大定律』,那我們不就贏了嗎!」

他沉思了一會兒後告訴我,「只是,你真的覺得人類會把這視作一種革命,而不是革新嗎……你真的覺得大部分人類會選擇本身,而不是進化嗎?」

「人類討厭進化!」我繼續翻查其餘數據,「因為他們會關注當下。他們還非常自私,所以你說的事情就是無稽之談。」

……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翻閱到了數據最深的結構層次,猛然發現裡面留了幾句話。這句話被層層加密,似乎本就不打算讓人看到。我念了出來。

「我……在你家門口……」

我被一個激靈嚇得站起身來,雙腳踩到了散在地上的解碼裝置,然後摔倒了。

「怎麼啦!」他過來摸摸了我的手臂,然後我感覺有什麼液體被注射進來了,我的意識馬上就變得模模糊糊的。我看見來自落地窗外的光線變得詭異,然後一個黑影從大門進來。我這次是真的完了。

醒來的時候吳穹在我身邊。我手腳都被捆綁起來,躺在被白布環繞的床上。

「你這個混蛋,演技這麼好!」

「倒不如說是你太輕易相信別人了,博取你的同情心和信任簡直輕而易舉。那個磁碟能進行信息竊取,因為我們需要Bconr的一切信息。問你要簡直太麻煩了,充其量你也不過是有點能耐的普通人。」

「可是!我完完全全篩查過了啊,這不可能!」

「想逃過你的篩查也是輕輕鬆鬆,因為這些演算法會根據你的篩查方式而自動進行演化。現在,你會作為我們實驗的樣品繼續活下去。」

落入虎口的我失去了心智:「哈哈哈,我猜還沒有一個真正的機械生命出現吧……」

「你不要瞎說,早就有了……你也收到過他們的恐嚇……你也知道瑞斯米克。」

一個聲音從白布外面響起來,並鼓起掌來,哈哈哈。

「他說得沒錯。」瑞斯米克,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新聞訃告還歷歷在目。「你沒死?!」

「某種意義上我早就死了。」他坐在我床邊,「但是我堅信我作為新的種族活著。我想了解你是怎麼知道的?」

「Bconr的核心內容是思維數據化,如果你們掌握著這個知識,那你們完全也能製造Bconr,而且隨你們叫什麼名字。我先前以為你們只是趁我職務之便,但現在你們得從我這兒偷,說明你們還差這點辦不到。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不論怎麼說,我們拿到了,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想知道我們的實驗內容。」

我不語。

「然而我們不會告訴你的。實驗樣品沒理由知道實驗是什麼。」

十 五

張啞巴來到島上的活火山腳下,那裡地殼運動清晰可感,涌動的灰色的岩漿在岩床上涌動,沸騰的溫泉不停地化作水蒸氣,然後落下。他聞到硫磺的味道,此前這座火山被冰雪封存,他不曾聞過這樣的味道。骯髒的地衣長滿了火山的石塊,不時還有猞猁從山腳向上張望,冰雪的消散讓這片島嶼顯得不一樣了。

他的村落在另一邊,他看見Z在接溫泉里的水,忙過去一腳踢開。Z不解地看著他,他搖搖頭。他們得繼續趕路,行程還是那麼遙遠,而且沒有水流的借力,他們只能依靠雙腳。他們踩著荒蕪的石灘,又走過長滿苔草的凍原;看著萬色星辰從天幕的東邊升起,北極光隨著他們的步伐舞動,又看著和地平線相貼攏的晨光穿透了火山的裂口。

Z和張啞巴知道了一件事情,世界上或許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活在大氣層里,還享受著宇宙給他們的饋贈,知道如何演變,也知道不能知道如何演變的事物的樣子,是那樣壯闊偉大,使一個人體會到自己的渺小與無知。

「萬物皆有靈。」Z說,Z幫張啞巴說。「它從宇宙還是一個奇點的時候就存在,然後經過足夠的時間與空間,最後展現在我們面前。」

這時候一隻信天翁飛過他們的頭頂……

張啞巴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的夢。他不記得夢開始的時間,大致與北極開始下雪的時間一樣長,他的夢裡有一片沙灘,一片番薯地,一隻幼羊。他推開門來,在凜冽的北極的寒風裡,他什麼也看不見,一種詛咒般的禁錮把他困在暴風雪裡。

他感到他的臉頰在結冰,他的睫毛掛上了冰碴子。但他卧倒下來,意識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似乎這就是結局了。張啞巴看著自己,默默說道,……。

最 終 章

好冷。程辛感覺體溫在迅速地下降,好冷。從未如此冷過,唯一的一次是進入食品加工廠的冷藏間,那裡的流水線上運送的是一批批的食用肉,冰霜凝結使肉都變成了藍色。

程辛還感覺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似乎有人故意用布蒙上了似的。身體好像可以移動,但是每走一步都像是被蒙上了新的布,他還是什麼也看不見。他看著自己的手,也即將變成那種藍色,他想要哭,可是馬上眼淚就被凍結在眼眶中。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像是在尋找些什麼,可是他又說不出來到底在尋找什麼。也許這一切都是來自於瑞斯米克的測試吧,他暗暗告訴自己,但身體不聽使喚地繼續按照本能走下去。厚厚的雪把他的腳掌包圍,踩上去還會有鈴鐺般的脆響,他努力著不要陷下去。因為這些雪軟塌塌的,可能下面是一個巨大的冰洞。

有一個人……

他似乎看到了這樣的輪廓,然後轉了個向……

又是一個人……這次看得清楚一點,那人蜷縮起來,身體上長滿了冰凝成的尖刺。可是腳又不聽使喚地轉了向。

他終於停在這個人的面前,他蹲下來,不再感到寒冷。他伸出手,撣了撣銳利到可以劃破手指的冰刺,並把手掌輕輕搭在他的背上。

「張風予……」在無邊無盡的曠野里,暴風雪從未停止過。空氣里都是雪,可是同時,又那麼孤單離世。

「你說什麼?」瑞斯米克錘了錘久坐而酸澀的脖子,「這個實驗還沒有結束嗎?」「……是的,據我所知,在地球上某個未知的角落那個實驗還在進行著,其中的受試者可能還在其中沉睡。」

「你通過數據觀察出來的?」

「是的,量子糾纏態告訴我的。」

「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程辛那倒霉蛋的結果已經良好的幫我們驗證了我們想要的答案,那個破實驗,不管他也罷,也就是一個幌子。」瑞斯米克躺下來,他的大腦里已經植入了細胞重生命令,現在每過一天他都感覺煥如新生。

有多少人在使用Bconr呢?吳穹看著政府統計數據,感覺牙齒微微發酸,他今天早上才去調試過。98%。那剩下的2%呢?他想起遇見程辛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始終有一種想法迫使著人類不磨滅自己的肉體……那種想法是什麼呢?是無知而落後的嗎?

吳穹看著窗外靜靜落下的雪花,他這時候反而無法解答了。


之前有人說多喝維維豆奶這樣的。。。大概可以試一試


個人以為如果人類變成四維或以上的生物的話就不是人類了吧,記得前段時間的電影《Lucy》中,當女主完成四維的變化時,她同時存在於遠古時代,部落時代,文藝復興等等各個過去現在和未來場景。那種物種的生命情景完全想像不出來,也是並不嚮往的,感覺脫離了自己的理解程度。

至於本題答案,坐等專業人士解答和各種神奇腦洞。


先永生再說


愛因斯坦把時間定義為第四維。目前人類所能理解的僅僅到三維,時間這一唯度準確說人類還是理解不了的,更無法隨意在第四維度上隨意「運動」。更高的維度也就是四維以上。

由於人體眼球結構的限制,我們所能看的見的只有二維畫面,於是我們能夠很好的理解三維這個概念。一個先天性的盲人能夠憑藉想像畫出二維圖形和畫作(比如說正方形和三角形之類),他卻不能畫出三維的圖形(比如說立體圖,軸測圖之類),這個是有科學家做過實驗的,我也不是專業回答的,懶得找了,有興趣的夥伴可以自己找找看。也就是說,人類能且只能理解比他們所能感知到的更高的一個維度。

也就是說,如果能夠讓人類「看到」(也包括其他感官)三維畫面,如果可能的話讓人類能夠隨意穿梭三維的空間,在三維的空間里瞬移,那麼人類就一定可以很好地理解第四維度了。

曾看到一篇文章(記不起哪裡看的了也懶得找了),是說科學家研究希望通過基因改造或是機械設備賦予人類一種新的感官。比如讓人類可以像蛇一樣感知紅外線,或是讓人類聞到聲音,聽到畫面。我猜想,如果賦予人類透視的能力,可以看到三維畫面,說不定某些人可以理解第四維度了。


通過大腦進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當然是死亡了,物質怎麼產生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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