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最後修改的文風了,有讓人看下去的慾望么?
還是想請大家多多提意見,不吝指點,謝謝各位(///▽///)
我先嘗試按照作者的意思寫一段吧。
夜,漆黑的夜。漫天的烏雲彷彿無邊的濃墨潑上天際,遮住了這天,也遮住了僅剩的一輪殘月。悉悉索索的蟲鳴聲充斥著這片荒漠,也讓荒涼的河谷顯得更加陰森幽寂。
「嘎——」
一聲寒鴉凄叫,打破這片荒漠的寧靜。緊接著撲楞一聲,那寒鴉便從山谷的一棵佝僂的老樹上飛走了。
「張鳳翱,你也有今天?」一聲雷喝響起,震得整個山谷幾乎都顫抖了起來,連悉悉索索的蟲鳴幾乎都消失了。循著那一聲雷喝,只見那棵乾裂的老槐樹下佇著一位老者,劍眉倒掛,兩鬢斑白。顫顫巍巍,不停的喘著粗氣,幾乎無法站立。周邊圍著一群大漢,有蓬頭亂髮,手提大馬金刀的,有儒冠長袖,手執三尺青鋒的,又有髯須虯眉的,這聲音便是這髯須虯眉的漢子發出。
那漢子把玩著手裡的鎏金手斧,冷笑一聲,「你的七星全死了,看你還往哪逃?」
那老者冷哼一聲,閉目不言。
——以上
題主的問題還是比較嚴重的。主要很多用詞不當的地方。
1. 比如開始應用詩詞之類,這類語言一般是描寫風景,由景生情的。你這裡都月黑風高要殺人了,還用這些不妥。
還有諸如耳蝸這種現代辭彙就不要出現了。
2. 還有就是隨意拿著帶有古風的詞語重新組合,感覺語句不連貫,可能題主想極力用這些辭彙組合描述,讓人感覺文筆好一些,其實不然,不會用就有畫蛇添足之嫌。
3. 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題主點出了一個髯須虯眉的漢子,這種糙漢子說話快人快語,要用短句,斬釘截鐵,不要婆婆媽媽。下面的那個儒生說話倒是符合自己的身份。
就寫這麼多吧。我建議題主學著精簡自己的文章,描寫風景這些,用背景烘托下氛圍就可以了,言簡意賅一些。
楔子 葬劍谷
———「君埋泥下泉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山谷陰森,幽河暗流,十里荒涼,無處覓生機。
四周隨處可見的岩石上,劍痕深刻,猶如野獸利齒撕咬,泉涌如血,寒鴉掠影,缺月當空,照映著地上這般修羅煉獄。 「呼…呼…」 老人沉重的喘著粗氣,雙眉倒懸如劍,兩鬢斑白似雪,星目透露著冰冷的殺意,牙關緊咬,似有不共戴天之恨。 在他面前,站著許許多多的武林豪客,有的大馬金刀,有的儒冠博帶,有的蚺須虯眉,還有的提槍矗立。 天色陰暗,山谷中悲風如訴,黯雲緩緩。 那蚺須漢子踏前一步,聲如洪鐘大呂,沒來由震的旁人耳蝸生疼。 「張風翱,你也會有今天?」他哧鼻一笑,雙手把玩著一對鎏金手斧,「你的「七星」都陣亡了,看你現在窮途末路,還有什麼翻天的把戲。」老人閉目不言,冷哼一聲。
「張風翱,我敬你一代高手,如今已是勝負分明,大丈夫光明磊落,你手中殺孽太多,必以命還,你自盡吧。」說話的是那儒冠男子,且看他氣度優雅,頗有君子之風。 「楊掌門,此話尚可斟酌一二。」另一邊那大馬金刀的那人出言阻止,「姓張的殺了我門「金刀會」那麼多弟兄,豈能便宜了他!」 那楊掌門秀眉微皺,正要再開口間,忽聽老人一聲清嘯,直喝退流雲。 「宵小鼠輩,豬狗之徒。」老人雙目如血,幾近癲狂之態。 「要打便打,恁多廢話。」 那蚺虯漢子大笑一聲,提著雙斧踏步上來,「說的是!」 只見那漢子一對手斧舞開,風行雲隨,「刷」的一聲,劈落老人頭頂。 「哼!」老人冷聲輕哼,雙手上下翻飛,左右開弓。時而如天光聚散,時而似星斗離合,剛猛沉毅之處如開山裂土,飄忽輕柔之時似行雲無定。「刷刷」十指連出,猶如天上星羅,閃動不止。 漢子的雙斧劈向老人手指,本以為他會中途收回,臨時變招,誰想老人閃也不閃,避也不避,直直的撞上斧刃,蚺虯客還來不及欣喜,忽然聽見「咔咔」微響,指刃接觸之地崩開了一個缺口,還不及他多想,只覺兵刃上一股無鑄大力傳來,勢如滴水穿石,自己的內勁一遇上老人的勁力就如同陽春融雪,頃刻之間冰消瓦解。「天羅穿雲指」
楊掌門輕聲說道,「張風翱不愧一代梟雄,這樣圍攻也太看他不起。」 說話之間,兩人來去如飛,打得甚是激烈。一旁群豪看了,均是各懷心思,不願出手,畢竟都要留一手底牌,再說以多欺少,還是對付強弩之末,太也說不過去。 那蚺虯客棄了隨身兵刃,使出一路拳法,勢如千鈞壓頂,拳風所過,颳起一旁碎石簌簌落下,罡風起塵,步走揚沙。 而那張風翱卻依舊使那猶如漫天星羅的手法,但變化之多,令人咂舌。 「天羅貫日拳」使出,拳出如虹,貫日而過,划過蒼穹。「天羅棋星手」用來,彷彿以星為棋,以天為盤,縱橫捭闔,睥睨天下。 而他腳下更是奇幻,「天羅紫微步」循著天象星斗運行之律而走,每走出一步,都踩出淡淡幽光。 蚺虯漢子拳法剛猛,大開大合,一拳直進中宮,而老者手法老練,眼光狠毒,一路手法或拳或掌,或指或爪,專往漢子拳法空檔里鑽,不多時,蚺虯客已經挨了一拳一掌,他只覺喉頭微甜,血沖腦上,若不是老者受傷不似全盛之時,就這兩下足以解決了他。 一旁群豪看見此狀,心裡都在開始打著算盤,「若是蚺虯漢子敗了,那張風翱定然奄奄一息,猶如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可是…由誰來拿呢?」一時間,眾豪客都暗暗打起了主意。 楊掌門看著這一場面,默然不語,一旁金刀客卻面有不耐,「楊掌門,這老東西狡如窟兔,端得是少有的狠角色,若是竇兄弟沒能拿下,豈不是放虎歸山、縱蛟入海?不若我上去助陣,將那魔頭拿下!」說罷便要提刀上前,不料話音剛落,卻聽有豪客叫嚷起來,「什麼放虎歸山!分明是你金九靈想要上去撿便宜!」「就是!別以為就你「金刀會」功勞大,咱們「藏鋒堂」死的弟兄就少么?」「既然都是「朝露盟」的人,那憑什麼要讓你去殺?」
那金九靈聽了一張方臉鐵青,可起鬨的人太多,他就是要算賬也算不過來。只得大聲罵道,「金某堂堂正正,何來齷齪之想?」 卻只聽的人群之中有人竊竊私語,「呵!什麼堂堂正正,還不是為了「添香院」里那個頭牌。」「呸!還正人君子,搭上那麼多門徒的性命,不過是為了個女人,真不要臉!」 金九靈聽了氣得嗚哇大叫,真的想砍死這群成事不足 敗事有餘的廢物。但此時,一隻手搭上來,金九靈回頭一瞧,發現是那楊掌門。 「金兄稍安勿躁。」 只是這一聲輕吟,眾人全都安靜下來。「咱們結為「朝露盟」,便是要對付「天羅堂」,此時勝利在即,豈可自亂陣腳,給予敵人可乘之機。」 這番話雖無大理深義,但從他口中說出,卻有沉定軍心的奇能。 提槍男子看了看楊掌門,抱拳行禮,楊掌門也抱以一笑。神態瀟洒,風姿綽約。 隨著一番對決,蚺虯客與張風翱已斗過百餘招。 「刷」的一拳,蚺虯客攻向張風翱左腋,腳下生風,運轉不停。老人一路「棋星手」施展開來,放之天穹,收如太微,雙指彷彿捻棋落子,每一招都是三分守,七分攻,謀定後動,料敵機先,只見他輕鬆挑開攻來一拳,左手飄然而至,食中並指,以「穿雲指」的手法刺向對方腰間要穴,蚺虯客一驚,只得轉攻為守,收拳回防,不料這麼一來,就徹底落入老人的節奏,只見他突然發出猛烈無匹的攻勢,拳似白虹,指如星落。打得蚺虯客節節敗退,苦苦支撐,汗如雨下。楊掌門看了,輕輕皺眉。
「快看他腳下!"不知是誰先發現,張風翱腳底顯現出一幅「北斗七星」的圖案,紫光迸發,格外耀眼。 老人腳步越來越快,當七顆星全部亮起,「天羅紫微步」也就顯出真正威力。 一瞬之間,天芒如晝。 待到光亮黯落,眾豪客均是不知發生何事,只見楊掌門傲然屹立於岩石之上,右手抓著蚺虯客的衣襟,一旁金九靈,提槍男子成三足鼎立之勢圍住老人。 張風翱嘴角滲血,慘笑著,「若非之前鼠輩偷襲,換作老夫當年,他的命早就沒了。」 楊掌門微微頷首,一躍而下,站到張風翱面前。 「張前輩,由在下送你上路,可好。」 老人睨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浣雨風清,劍洗秋霖」,「浣雨劍」楊泓么,嘿嘿,好的很!」 「指教了。」男子腳踏雲步,袖舞翩遷,如水劍刃倒映月華萬束,泛起一絲極似驚鴻的神采。
他輕拭長鋒,劍鳴嗚咽。 「我的「夜雨飛簾劍」有兩重,第一重境界名為「洗劍」,第二重名喚「洗雨」…」 老人眉頭微皺,「說這些幹甚麼?」他本看對手氣度覺得算得上高手,誰知說出這番有如炫技的話來,心中莫名失了幾分期待。 但此時,天空淅淅瀝瀝的落起微雨,隨著山風飄蕩。 楊泓長劍斜指,一滴雨露滴落於劍尖,卻懸於其上,並不落下! 老人臉色微動,緩緩嘆道,「楊郎果然不負盛名。」 一旁的豪客看到這裡都是驚呼,金九靈與那提槍男子也都是感慨不已。 雨越下越大,風愈刮愈猛。 「我與你說這些並非炫技。」楊泓聲如清風,劍刃撩撥雨簾,竟然發出「叮鈴」聲響,「我只是想告訴你,出於對高手的敬意,我會用盡全力一戰,不管你是否受傷,是否羸弱。」「哈哈哈哈哈!」
張風翱募得大笑,袖手揮出,四周罡氣密布,震得方圓五尺碎石紛飛,草葉如蝶。地面上還留有剛才「天羅紫微步」的焦痕,他此時心中暢快,豪興大起。 「張某一生小心,卻依舊逃不過奸佞陷害,小人陰手。而今弟子門人均死,徒留一身孑然,臨終之時得此一戰,足慰平生!來吧!」 楊泓一聲嘆息,劍尖一振,向前刺出,那滴露水順著他的內力引導,勢如離弦,去似鋒鏑,直直的飛向老者。 張風翱廣袖狂舞,掀起勁風如滾滾浪潮,直將射來的露水擋開,可那雨水恍若穿雲利箭,破開老人的護體罡風,「哧」的一聲,老人黑衣袖口出現一個細洞,殷血流出,沾衣浸袍。 「雨露刺」楊泓淡然說道,長鋒連刺,劍影如狂書勁草,以水為墨,在浩瀚雨幕中揮毫,于山間青岩上題字。 「刷刷刷」的一連串劍鳴清脆悅耳,每出一劍都捲起數片雨滴,裹挾著綿延不絕的的劍勁,朝著張風翱鋪天而去。 老人看了這等攻勢心中驚駭之餘又有些許興奮,駭於此子武學之高已能引水成鋒,化雨為劍,可又有著無盡的遺憾,憾於自己已用光了力氣,若是身當全盛,必然能與之切磋論道,可惜剛才那一陣罡風已是迴光返照,自此再無力可抗。 「噠噠噠」 雨落,人亡。老人身上傷口密布,遍體鱗傷。可他依舊沒有倒下,彷彿一尊肅立的雕像。
楊泓收劍回身,不再贅言一語。 「有字!」群豪歡呼之餘,有眼力高絕者,看到了在老人身後青石之上,隱隱的顯出一行蠅頭小篆。 好事者跑將過去,發現那字跡竟然是許多小孔組合而成,會想剛才楊掌門那一手「雨刺」,不禁心生後怕。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楊泓儒冠飄帶,當風而臨。天邊碧月如洗,疏星亂雲。沉鉤高懸,山谷重歸寂靜。初 風雲會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花開葉落,水逝雲飛,光陰流轉,板蕩浮沉。天下夜舞笙歌,四海承平。「棲月谷」一戰早已埋沒於雲煙,「生民何計樂樵蘇?」百姓們只管粗茶淡飯,一日三餐,也沒人會去記得正邪爭鬥,武林舊事。
江湖風雲初靜,二十年前「天羅堂」為禍人間,各路豪傑同仇敵愾,結為「朝露盟」,對抗邪教,到而今已是昨日黃花。當年的聯盟沒有了共同的敵人,開始相互傾軋,各自為政,為了爭奪地盤與錢財,明裡暗裡的耍手段,捅陰刀。 就這樣,聯盟分崩離析,幾近潰散。而江湖中暗流涌動,開始不安起來。 京城天子腳下,繁華雲夢之都。放眼極目,通衙十里,縱橫星羅,朱門萬戶,滿城棋布。春風似剪,吹拂舊時楊柳。鏡湖沉碧,倒映今日宮闕。東有琳琅珍玩之市,西有華府瓊樓之墟,攤販遍地,商賈齊集,一國盛況,盡於此地。 「朝露盟」各部率領弟子齊聚於此,在城中「筷雲樓」召開大會。 不多時,金碧輝煌的酒樓內人山人海,一樓「伏虎堂」已是人群如潮,而眾門派的首腦掌門卻都在二樓的「鷹揚堂」匯聚。 「喲!這不是「狂刃卷雪」吳雪明吳老弟么?」 「伏虎堂」內,一眾群豪正相互引薦,不住的寒暄。 一位持刀男子落座,向著各位抱拳行禮,拱手作揖。 「些許微名不值一提。」吳雪明淡然一笑,向著對面的魁梧漢子謙虛道,「要說到刀法迅猛,奔如電掣,天底下有誰比得過「快刀斬風」?」 那魁梧漢子面上歡喜,嘴上卻是推辭,「吳賢弟過譽了!」 「哪裡哪裡」吳雪明眉間掛笑,言語恭敬,「黃老兄的「斬風刀」一出,斬風斷雲,誰敢爭鋒?」 正此時,只聽一聲爽朗輕笑,遠遠傳來。 「要說「斬風」也就罷了,這「斷雲」可是大哥的招牌,豈能都讓你佔去?」 兩人循聲而望,只見又有一位體型稍胖些的男子笑語晏晏,緩步走進。 「孫大哥來了!」那姓黃的漢子朗聲笑著,「彈指斷雲」孫太桓,一手「斷雲刀」使出,斬斷流雲只在彈指之間,老弟刀法不精,豈能搶了孫大哥的名頭?」 孫太桓一把落座,與眾人談笑風聲。 「孫老哥來遲了些,按規矩,罰酒三杯!」吳雪明揚聲笑道,將酒杯斟滿,雙手平舉,恭敬的遞到孫太桓手中。 孫太桓捻須一笑,「好說好說,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碰上二位賢弟,我這酒量突然就變大了,不說千杯不倒,但也能吸海垂虹!」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看到此處,黃吳二人俱都笑了起來。 過不多時,三人談古論今,話匣大開。 「自從十年前老盟主暴斃於揚州後,咱們「朝露盟」就每況愈下,沒有一個能夠領袖群倫,渾一車書之人。各門各派都暗懷詭異,都爭著當這個盟主。可誰也不服誰,你說,咱們今天這次大會能選出來么?」 吳雪明一邊捻菜,一邊說道。 「常言道「物必自腐,而後蟲生」,這江湖聯盟與朝廷更替也沒什麼不同,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大敵當前抱團只為求活,敵寇一去,還不是內部生亂?好比當年孫劉抗曹,赤壁一過,不就立時翻臉?」孫太桓緩緩說道,又飲了一杯。吳雪明聽了覺得深有道理,大為贊同。 「孫大哥說的極是。」那姓黃的漢子嘆道,「而今武林之中,除去「六絕」,其他門派都不過空殼一具,如何談得上領袖群英,執武林牛耳?」 「此話也不盡然」吳雪明募然沉聲,他淡然一笑,「咱們兄弟何不能一試?」「鷹揚堂」中,一人儒袍翩然,眉目蒼髯,一口秋水利劍懸於腰間,飽經風霜的面龐遮掩不住其英氣萬分。在他身旁坐著一半老徐娘,轉盼多情,言語含笑,平生情思,盡在眉梢,天生風韻,悉堆眼角。
桌上珍饈美饌,佳肴醇酒,一位白髮老道手按拂塵,閉目養神。 儒袍老人步行無聲,雙手負於身後,緩緩踱到牆壁之前,望著面前潑墨山水,靜靜觀賞。 「蘭薰而摧,玉縝則折」 儒袍老人淡淡開口,聲如清霖細雨,沁人心脾。 只見面前畫中,青山碧樹,流雲障日,飛鳥歸林,游魚戲水,岸邊一人且行且吟,面容哀婉,神情肅穆,似天地獨醒,如濁世孤清。 「好一幅《屈子行吟圖》」儒袍老人輕聲說著。 「楊掌門還是如當年一般痴迷書畫,端得風流倜儻。」一旁女子笑如春風。 「香雪師太說笑了。」那儒袍老人正是衡山「夜雨門」掌門楊泓。他朝著女子微微一笑,「若是較論丹青之技,楊某及不上師太萬分之一,班門弄斧,還望海涵。」 香雪師太笑道,「聽說楊掌門當年痴情,為了心愛女子才練得這賞畫鑒字的本事,叫老身好是敬佩。」 楊泓聽了,淡然輕吟,「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這句詩出自於溫庭筠的《菩薩蠻》,旁人聽來直覺優美,但女子聽了卻牽動情思萬縷。 「若論痴情,楊某仍是稍遜一籌啊,哈哈哈。」楊泓淡淡笑道。 原來,女子當年痴心一位大俠,本已私定終身,不料橫生突變,大俠死於武林是非,女子傷心欲絕,削髮為尼,取了大俠生前寫給自己的詩句為號,法號「香雪」,幾經輾轉,成為峨嵋「落雁門」掌門。 這話說來,看似無禮,但二人故交多年,深知並無惡意,調笑之餘,又拉近了些許感情。 「奇怪了。」一旁老道睜眼開口,聲似磬竹。「老傢伙們怎麼還未趕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楊泓望向樓外,只見黑雲壓頂,遮蔽日光,不禁皺眉低語。 「山雨欲來。」他腰間長鋒隱隱泛起青光。樓下「伏虎堂」中情景,倒也不似伏虎潛林。眾多江湖人喝完酒後便開始撒潑鬧事,不是門派尋仇,便是出言挑釁,不多時,只聽「叮鈴哐啷」的聲響,餐碟亂飛,酒罈盡碎。
而吳孫黃三人一桌卻看也不看,繼續自說自話。 「孫大哥你也看到了。」 吳雪明正色道,他一手指著那不遠處扭打的多人,「就這等貨色,你我勝過他們百倍,既然無人服眾,咱們為何不能束之?」 話音剛落,一個碗碟飛來,正好砸向此間,吳雪明看也不看,手起刀落,只見白光一閃,菜碟碎落,就連碟中牛肉也都切的整整齊齊,依次排在刀面上。 「好刀法!」黃姓男子稱讚道。「當真「吳鉤霜雪明」!吳兄剛才出了十七刀?」 吳雪明笑了笑,卻不作答,他將刀面上的肉片放到桌上盤中,「哐」的一聲,回刀入鞘。 「吳老弟,天下之大,能人輩出,不可一葉障目,看見螻蟻之輩,便小覷天下英豪。」 孫太桓夾起盤中肉片,發現那牛肉薄如蟬翼,透過肉片幾可看見對面人影,心中又是暗暗稱讚一番。 「據我所知,當年殺死老盟主的便是一對俠侶,有人曾在揚州見過他們。」 黃姓男子奇道,「揚州?莫不是「登仙閣」那一戰?」 「不錯!」孫太桓說道,「就說那女子的刀光,便如六月飛雪,凝而不散,那男子的劍光,似流雲幻霞,聚而不離,光是這份功夫,便不是你我能比。」 吳雪明慚愧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吳某自大了。」 正此談論之間,忽然傳來一陣樂曲,樓內眾人聽了,均是沉醉其中,只覺隨著樂曲響起,眼前出現一幅凄美的畫面,亭台樓榭,盡做殘壁,百里山河,都化焦土,金戈鐵馬,踏遍鳳闕龍閣。壯士悲歌,唱老天涯倦客。暮雨如泣,哀風怒號。 眾人只覺身處其中,募得神情哀痛,剛才扭打之人也都停下。 孫太桓等三人除去哀痛之情,也感覺丹田真氣似是被歌聲牽引,躁動不安。 忽而琴音一變,威武鏗鏘,高亢激昂。眾人心中畫面也隨之一換,但覺黑雲壓城,驚雷乍起,千馬齊鳴,奔騰如黃河浩蕩,萬軍奮戟,沖陣似山崩海決。身當其鋒,無不為其氣勢所攝,有的定力較差,心性膽小者,已是嚇得小便失禁,更有甚者竟然流下眼淚。 琴音無跡可尋,無法識蹤,變化無窮,轉音撥弦之間,樂曲又是一轉,變得歡快不少。 「浪影龜紋皺。蘸平煙、青紅半濕,枕溪窗牖。千尺晴霞慵卧水,萬疊羅屏擁綉。漫幾度、吳船回首。歸雁五湖應不到,問蒼茫、釣雪人知否?」 只見一白面書生,青衫不染,柳眉桃目,鼻樑挺透。搖搖晃晃的踏步走進,手搖摺扇,合著樂曲,朗聲長吟。 「樵唱杳,度深秀。重來趁得花時候。記留連、空山夜雨,短亭春酒。桃李新栽成蹊處,儘是行人去後。但東閣、官梅清瘦,欸乃一聲山水綠,燕無言、風定垂簾晝。寒正悄吟袖。」 一曲《水調歌頭》唱的高低起伏,一波三折,在他身旁,跟著走進一玄袍男子,手撫七弦桐琴,雙目微閉,似是陶醉於琴音之中。「鷹揚堂」中,楊泓還在望著漸暗的天色,不發一言。
「有客人來了。」 老道士突然開口,香雪師太與楊泓相視一望,兩人瞬間出手,女子袖中刀光如月,男子手裏劍輝似水,兩道勁風掃向欄杆,只聽一聲輕響,緊接著一片褐色衣袍飄落,一人頭戴蓑笠,身披褐袍,短須鷹目,只見他隨意的坐在欄杆上,嘲笑似的看著場中三人。 「物化行藏」 老道士冷聲說道,「閣下藏身匿氣的本事高明,敢問是哪路高手?躲躲閃閃,不甚磊落。」 蓑笠人輕生笑著,「我不過是來看看,號稱群英薈萃的「朝露盟」有多厲害…」說完他眼神流露出失望神色,「如今看來也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當年居然會被這樣的聯盟打敗,真叫人羞恥。」 「你是「天羅堂」的人?」香雪師太嬌聲銳喝,「張風翱沒死么?」 楊泓卻是盯著蓑笠人,眼神堅定。 「呵。」蓑笠人聽了不置可否,轉過頭與楊泓對視。 儒袍老人嘆了一口氣,「斬草不除根,楊某罪過大了」。說罷,揮劍刺來,劍上青光隨著揮動泛起漣漪,蓑笠人身影晃動,欺身上前,與楊泓捉對交鋒。 「浣雨劍」使出,楊泓劍如游魚,步似點水,橫劈直刺,劍網綿密如同大雨傾盆,蓑笠人使出一路散手,收放自如,技巧奇幻,竟以一雙肉手擋下了楊泓的劍招。 楊泓「刷刷」連刺,瞄準對方手肘膝蓋,腳腕肩頭,欲要生擒。只見蓑笠人掌影飛舞,雙掌布滿真氣,劍刃遇上便如抵上金石鑌鐵,「叮叮」作響。 「這掌力渾厚綿延,居然能硬扛楊掌門的劍氣?」老道士雙目微瞪,面有訝色。「不過楊掌門的「浣雨劍」只有在有水之時方才能發揮真正威力。」香雪師太介面說道。 須臾之間,二人已斗過數十招,楊泓也不覺對面前蓑笠人另眼相看,當下無法,只得全力出手,反手一劍挑起桌麵茶杯,茶水領空四濺,只見楊泓劍勁引導,那半空中的水珠一顆接一顆順著他的劍刃凝聚成一條細如龍鬚的水鞭。 蓑笠人見此面露喜色,「引水成鞭!好本事!」 說罷一掌拍出,帶起罡風沖向楊泓,「哼。」楊泓輕哼一聲,揮劍斜劈,「水線」順著劍鋒所向,飛往蓑笠人方位,只聽裂帛之音響起,蓑笠人身後的那幅山水畫已分為兩半。 「啪嗒」 一枚青白令牌掉落在地。「你們是什麼人!」黃姓男子大聲高叫。孫太桓與吳雪明都如臨大敵,而「伏虎堂」之中群豪束手,經過樂曲蕩滌後還能站起的不過數人。
「嘿!」 那書生摺扇輕搖,言語常笑,「我們是什麼人?他是伯牙傳人,我是孔孟儒門!」 伯牙斷弦絕響之舉天下皆知,又哪裡來的什麼傳人?孔孟儒門倒不假,可天底下的讀書人多了去了,一瞧便知,又何必多此一語? 「你們遮遮掩掩,到底想要幹嘛?」黃姓男子高聲叫道,堂中群豪也是隨聲附和。 玄袍琴師此時睜眼,望著黃姓男子,以及他身後的孫吳二人,淡淡開口,「江南四刀」,「斬風」、「斷雲」、「卷雪」、「逆江」,怎麼只來了三個?你是「斬風刀」黃晴空吧?」 黃晴空冷哼一聲,募然抽出刀來,搶攻上前,刀花疊影,凌厲的刀刃挾著風聲破空而來。 那書生哈哈一笑,揮舞摺扇迎刃而上,扇刃颳起細如髮絲的勁氣,不是將刃口崩毀,便是將護腕削碎,鋒利之處不亞於任何神兵利刃。 黃晴空大吃一驚,趕忙丟下刀刃,誰知那書生已經搶先一步趕到他身後,「叮」的一聲,吳雪明拔刀來救,與書生斗在一處。 玄袍人看了看剩下的孫太桓以及身後的幾個豪客,眼神雲淡風輕,右手輕撫琴弦,一曲《瀟湘夜雨》彈出,眾人彷彿看見漁舟晚燭,不歸遊子,天上星野廣袤,點綴參商幾顆,遠處江寒如冰,漂浮乘槎一葉。 「漁燈暗,客夢回,一聲聲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萬里,是離人幾行清淚。」 琴音如劍,直刺人心,後面幾位豪客聽了曲子,募然心膽俱裂,口吐鮮血,面上痛苦扭曲,「噗通噗通」的相繼跌倒,再也站不起來。 饒是孫太桓內力不弱,竟也感覺體內氣息亂躥,真力不受控制,臉色蒼白,汗如雨滴。 吳雪明刀法比之黃晴空更為精妙,刀速之快,冠絕全場,一路「卷雪狂刀」使出,猶如颳起漫天飛雪而使其不落。 那書生扇法厲害,扇刃僅僅是紙,卻包裹了他的內勁,切金斷玉只在抬手之間。他一路扇法包含了眾多法門,或並扇成刺,或舒展變刀,或轉扇當輪,或飛擲為鏢,萬千技法在他手中舉重若輕,打鬥起來似閑庭信步。 吳雪明知道他扇刃厲害,便以快打慢,刀尖一沾即離,不與接觸對撞,那書生摺扇成刺,倏忽攻向吳雪明,他看的真切,揮動刀背格擋,誰知那勁力直衝猶如靈犀分水,扇子在刀背上擦出火星點點,「撲哧」聲響,吳雪明左肩衣衫破裂,殷血沁紅。 黃晴空大叫一聲,上前助拳,誰知書生得手即回,並不分生死。 「呵呵,果然是一群廢物。」書生冷笑。玄衣男子看了看面色難看的孫太桓,輕輕搖頭,「倒是沒想到,有人能扛下我的「琴音劍」,雖然只用了五成,但也值得稱讚一句了。」 孫太桓聽了心中暗凜,「五成?只有五成?」他回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武林豪客,滿地狼藉,不禁產生一陣後怕。 「你們到底是誰!」吳雪明捂住肩頭傷口,沉聲叫道。 清風徐來,掀起書生衣角,玄袍人也是露出手腕上綁著的物事。 一枚青白令牌…貳 西涼雪
———「鶴歸舊里空悲吒,嘆原頭,累累高冢,落英凋謝。」
「站住!臭小子!」
一聲叫嚷打破了塞外邊城的孤寂,河湟西川,九曲連環,位於黃河的源頭,這座小城古樸而寧靜,此時此刻,城中捕快們卻在千方百計的抓捕一個小孩。 「嘿嘿!」那男孩眉秀目明,鼻挺膚白,渾不似大漠男兒血浸沙吹般的粗曠豪邁,倒像是江南水鄉生的柔嫩清秀。「曲捕頭!別白費力氣啦!」 那男孩上竄下跳,甚至敏捷靈活,足下猶如踩著風一般,幾下功夫就攀上十尺高牆,氣得後面一群氣喘吁吁的捕快咬牙跺腳。 「略略略!」男孩得意的朝著底下做鬼臉,看著下面一群大人被自己耍的團團轉,心裡別提多得意。 正此間,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男孩身後傳來。「柱兒!又調皮?」 男孩驚覺之間下意識用右手向後肘去,可惜卻被對方輕易躲開,順便扣住手腕關節,反手拿住。 「哎喲!爹!我錯了!疼!」男孩不斷告饒。 「真是對不住各位了,都是在下教子無方,給大家添了大麻煩,這裡是一點補償,還請各位拿去喝點茶酒…」 面前男子年過而立,布衣加身,卻絲毫不掩其風流氣度,言談舉止之間溫文爾雅,皓如月華。 他旁邊小孩正歪著腦袋嘟嘴,男子向各位捕快賠了不是之後,一把將男孩拉過來,向前推了推。 「去!大丈夫敢作敢當!快去給各位大人賠禮道歉!」 對面曲捕頭以及捕快們聽了「大人」二字後俱都不好意思起來,他們不過是邊塞衙門的皂吏,沒有品級編製,連官都稱不上,更不要說「大人」,那可真是折煞人了,這公子做事太懂規矩,他們反而有些慚愧。 「咳咳!」曲捕頭咳嗽兩聲,紅著臉笑道,「李公子你太見怪,小孩哪有不調皮的,知道就行了,何必…」 「萬萬不可!」那男子面露嚴肅,正色說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若是放任不管,以後別人可不會容他踢天弄井,肆意妄為!」 「是是是!」曲捕頭聽了這話嚇了一跳,連忙說是。 「各位捕快大叔們,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偷看你們賭博…」小男孩佯裝恭敬,大聲說道。 那群捕快聽了臉一下紅到耳根。 「柱兒!你!」公子面露怒容。 「行了行了!公子!咱們還有事!咱們就先走了!」曲捕頭不敢再待下去,匆匆帶著部下離開了。 「哼!」男子冷哼一聲,甩手而去。小男孩緊隨其後,拽他衣袍。 「放手!」男子邊走邊說,但卻並不掙脫。 「爹!」 「別叫我爹!」 「娘!」 「你娘在家!她要知道你這麼調皮抽不死你!」 「爺爺!」 「別瞎喊!你爺爺在天上!」 「哥!」 「………」 男子終於憋不住,回頭怒瞪著兒子,小男孩也頗有些硬氣,回瞪著男子,二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活似金魚… 「唉!」男子搖頭嘆氣,「我教你功夫就是為了讓你害人的嘛!」 「可我也沒害人呀!」男孩張口欲辯,「娘說了,賭博…」 「噓!」男子臉色一變,趕忙捂住他嘴,「別說話,快回家!」 「好啰!騎大馬啰!」小男孩古靈精怪,順勢扯住男子衣裳爬到男子脖子上騎住。 「臭小子!別扯衣服!扯壞了你娘又要數落我三天!」男子無奈的苦笑,「坐穩了!」 「耶!」男孩高興的叫著。 男子身輕如燕,扛著兒子足下生風,在人群之中穿梭來去,看得旁邊賣菜的大娘都忘了找錢…天色漸暗,夕陽向晚,落日餘暉灑落,城中人煙稀疏,盡都歸家。守城的將士也都換崗輪班,城外是莽莽大漠,隱約可見幾點白骨淺埋。
「喂!老劉!快去吃飯吧!換班兒啦!」 城樓上,兩個酒足飯飽的巡邏士兵倚槍斜靠,看著眼前一站立不動的士兵,叫喊著。 「老劉!」其中一人見士兵半晌不應,奇怪道,「老劉!發什麼春哪!又在想老婆啦!」說著便伸手拍過去, 突然,那士兵回過頭來,眼神肅殺,目光陰冷。 「你!你不是老劉!」那兩人驚恐萬分,「唰」的一聲清脆的劍鳴,那伸手拍去的士兵人頭滾落… 「啊啊啊…」另外一人看了此景,嚇得屁滾尿流,手足並用向後跑去,不想身子一麻癱軟在地。 「城裡所有武館、鏢局、或是身懷武技,精擅拳腳者的人名,住址。」 「老劉」緩緩地脫下頭盔,玉面黑須,面容略顯滄桑,約莫四旬,一頭烏黑長發隨風飄揚,他劍尖指著地上士兵的眼睛,聲音略微嘶啞,卻又有些許莊嚴。 「除了…除了…「孤煙鏢局」、「漠雪武館」、我再不知道別的…的了…」那人受了驚嚇,語無倫次,言不成章。 老人瞳孔里精光迸射,攝魂奪魄,過了片刻,他的目光黯淡下來,收起長鋒,斂入袖中。 「滾吧。」 那人死中求活,不由得萬分激動,連忙站起身來,向樓上門口跑去,身影漸漸沒入黑暗,只聽「噠噠」腳步連響,很是急促。 老人眼神惆悵的站在城樓上,望著天外孤鴻,大漠戈壁,陣風吹來,他的衣角揚起,一枚銀色刺繡若隱若現。 只聽腳步一直迴響,突然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咕嚕嚕」的翻滾之音。 城樓上方,剛才士兵逃離的那扇門上,一根細如龍鬚的銀絲在夕陽照射下反射著微光,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剛才的話都聽到了么?」 老人聲音淡然,隨著他的話語,城樓上又出現了幾個神秘人,均是黑色衣袍,頭戴面罩,同樣的,他們的衣角都有著銀色刺繡。 「天羅堂」的復興大業,就在此一舉。」老人聲音傳來,眾黑衣人都是點頭行禮。 「去!」 聲音隱沒,人影消散,只剩城樓下門口前,一顆人頭孤零零的躺在那裡,臉上還帶著險中求活的喜悅…簡樸的大院,炊煙裊裊,廚房裡,女子倩影來去匆匆。
「娘!」男孩撒嬌的纏著女人,「我就吃一塊!就吃一塊!」 「不行!」女子放下手頭工作,手指狠狠的給了男孩一個暴粟。 「哎喲!」男孩疼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滿臉委屈,「幹甚麼揍我嘛!我什麼都沒做!」 「你還有理啦!」女子俏眉一揚,厲聲斥責,「你爹爹都與我說啦!你又在外面胡說搗亂!」 「是你說賭博不好嘛!」男孩委屈哭訴,「我不過是說出來而已!」 女子聽了,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道,「所謂「嚴於律己,寬以待人」,道德這種東西是用來約束自己而不是限制他人的,只要別人沒惹到你,就莫要管閑事知道么?」 女子說了一會,自己也覺對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孩說這些還是太難懂了些,「總之,你以後啊,不要到處亂說,嘴巴要管好,莫要討人嫌知道了么?」 「嗯…」男孩低頭沉聲,看上去甚是頹喪。 女子看到這裡,翠眉微蹙,也覺得於心不忍,便在灶台上掀開蒸籠,捻了一塊紅燒肉放到男孩面前,「喏,別哭啦!看!好吃的…」 女子話未說完,男孩臉色立馬轉晴,比翻書還快,「嗷嗚」一口,連女子的手帶肉一起包進口裡…… 「……鬆口」女子哭笑不得,「你數王八么?怎麼不跟你爹學學!你爹當年吃東西可文雅了!哎呀那可真是玉樹臨風…」女子回憶起丈夫當年風采,不禁臉色泛紅,笑意不止。 「哐鐺」一聲,鍋鏟掉落在了地上,將女子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只見兒子雙眼大睜的看著自己,剛覺不解,回頭望去。 只見男子躡手踮腳,做賊似的走進廚房,左手食指放在嘴邊正在對兒子做「噤聲」的手勢,右手已經伸向蒸籠下的那盤紅燒肉,看見妻子望來,臉色尷尬,乾笑兩聲,將手收回,若無其事的轉身出門… 傍晚,天色徹底暗了下去,星河如屑,月色幽寒,銀輝灑落,照映著西涼城中的百戶人家。 「開飯啰!」男孩欣喜的跳上板凳,不斷的用兩支竹筷敲打著木碗,有節奏的發出「鐺鐺」之音。 一旁男子皺眉訓道,「跟你說過多少次,拿筷子敲碗是乞丐要飯的意思!別敲啦!」 男子緩緩坐下,替妻子擺好碗筷,「這要換做爹爹小時候敢這麼作,你爺爺要把我屁股打開花!」男子嚇唬道。 「討飯怎麼啦!」男孩滿不在乎,將筷子含在嘴裡,「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丐幫」的故事嘛?還說「丐幫」行俠仗義,救了你們呢!」 男子反駁不得,只得連連搖頭,李家中原名門,天下有數的望族,自己雖為分支,落戶塞北,但還是有著世家出身的禮儀習慣,自視不低,再是落魄,也不會覺得當乞丐是什麼有臉面的事情。 「來啦來啦!兩個饞鬼!」 女子雙手捧著一鍋燉肉,香氣四溢,「燙燙燙!」 女子快速而又不失穩妥的放下鍋子,十指漸紅。這時男子手搭了上來,將女子的手指放到嘴邊輕吮,女子俏臉泛紅,害羞不已。 「不羞不羞!」男孩偷偷看到,起鬨似的叫嚷。「娘親不羞!」 女子聽了這話,更加羞澀,忙抽手回來,「哎呀老不修的!都多大的年紀啦還似年輕時那樣么!」,嘴上嗔怪,心裡卻很歡喜。 男子淡淡輕笑,「什麼時候你都是我老婆,有什麼害不害臊!」 「哦哦!爹爹偏心!」男孩看了,將手伸過去,「我也要吹!」 「吹個屁!」男子換了溫柔面孔,正色說,「趕緊吃飯!」 「哼!爹爹不疼我!就疼娘!」男孩撅起嘴巴,小聲嘟囔。 男子見了學著剛才男孩滿不在乎的模樣,也是將眼一瞥,「我疼我老婆天經地義,你羨慕,你也去娶一個!」說完他拿起筷子,捻菜餵給女子,「哦,我忘了,像你這樣嘴巴不緊,討人嫌的孩子沒有姑娘看得上哦!來!薰兒,啊~~」 結果女子聽了這話,橫了他一眼,轉過頭來將男孩的手拉過,輕啟朱唇,緩緩吹著,「別聽你爹瞎說!來!娘給你吹,呼~~還疼么?」慈愛之情溢於言表。 男子討了個沒趣,將菜放到妻子碗里,自顧自的夾菜吃起來。他抬頭一看,發現剛剛還嘟嘴皺眉的男孩此時在對著他翻白眼。 「臭小子!」男子心裡暗暗罵道。城裡最大的武館「漠雪武館」里,兩個黑衣人站在一旁,手裡提著兩顆人頭,正中間站著的便是那五旬老者,他面色如霜,睥睨著場中的一切。
在他對面的,是一群年輕的弟子,身材高瘦胖矮俱有,但神情卻是出奇的一致, 「恐懼」 一名身著褐色練功服的六旬老人,白須銀髮,目光焦灼。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閣下勢哪路高手,以武會友,點到即止,為何要傷生害命,犯下殺孽?」 他出聲叫道,剛才這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瞬間就擊敗了他的兩個得意弟子,並將其殺死,這等如鬼似妖的手段,他們從未見過。 「漠雪武館館主孟山雄,師從「君山門」,據說一路「漠雪刀」施展開來,猶如九天落雪,大漠染霜,也不知,是真也不是…」 五旬老者輕聲說道。 「爾等既然聽說過在下名號,想來此處也定有所求。」孟山雄白眉抖動,正色道,「但不問是非,就殺我弟子,這筆帳,孟某人不能不算!」 「呵。」五旬老者不屑道。 孟山雄白眉揚起,身形一晃,向前踏去,使出一路「陶然掌法」,看似緩慢悠然,實則暗藏殺機。「唰唰」練出幾掌,拍向五旬老人。 突然一旁黑衣人丟了人頭,衝上前來,身法比孟山雄快上一倍,出手似拆葉折花,僅僅幾招便擋下了孟山雄的攻勢。 「這是衡山「解玉手」!」孟山雄心裡一驚,連忙變招,左手反握,如同醉飲之人,右手探出,使出一招「劉伶醉千秋」,這一招取法自「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醉酒嗜睡的典故,施展開來,如同狂士沉酣醉飲,極為愜意。 那黑衣人看的分明,也一同變招,屈指成劍,接連不斷的刺出,攻勢恍如急風驟雨,將醉飲狂士打落濕身。 孟山雄心中暗驚,這一招乃是衡山派不傳之秘「夜雨劍指訣」,化自於衡山絕學「夜雨飛簾劍」,只有歷任掌門方才有資格習練,這人莫非是衡山掌門一輩的高手? 他收攏心神,再次變化,雙手抹眼,好似放聲悲哭,聲慟天地,這一招「阮籍哭窮途」同樣取自於東晉名士典故,阮籍每到行至無路,總會放聲大哭,這招便是模仿其神態所創。 這下那黑衣人攻勢變得緩慢些許,似乎被孟山雄壓住。一旁弟子看見師父得了便宜,一個個都非常興奮,激動的叫嚷。 五旬老人只是閉目不言,在他身旁另一個黑衣人也將手中人頭丟棄,靜靜的站在老人身邊,看著眼前的戰鬥。 孟山雄自知對手厲害,得勝之機千載難逢,當下不容多想,快速變換招式,「山濤辭官歸」、「阮咸彈琵琶」、「嵇康奏廣陵」、等等一路掌法時而優雅淡泊如採菊東籬見南山,時而豁達決絕如長別故人隔天涯。靈動飄逸,恬靜陶然。 黑衣人的衣袍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見他輕盈的左右避開,遊刃有餘,絲毫沒有慌亂的情景。「薰兒,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男子關切的對妻子說道,臉上眉頭微皺,看著女子忙碌的身影,他很是心疼。
「娘!娘!」小男孩爬上床去,鑽進被窩,頓時感覺一陣暖烘烘的。「快上來呀!我要聽故事!」 「是呀!孩子不聽你講故事睡…誒誒小混蛋你別拱!哎喲!」只聽撲通一聲,男子被調皮的兒子擠下床去… 「娘!爹爹他給你騰位子哪!」男孩笑著大喊。 「行了行了!」女子看著調皮的兒子和溫柔的丈夫,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他笑著說道,「娘一會兒就來,你讓你爹爹給你講故事啊!」說罷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啊!」小男孩不滿的哼道。「爹爹就會凶我,他會講什麼故事啊!」 「哼!小畜生給老子留個位置!滾過去!」男子捂住臉爬起,又上了床。 傍晚,夜漸深,一家三口一起躺在床上。 「爹!你跟娘什麼時候認識的呀?」 「逛妓院…」男子耿直的有些發蠢,但他話一出口,便覺不對,連忙補充,「那時你娘躲避仇家,躲到妓院里去,爹爹才和她相遇!那時爹爹風流倜儻,英俊瀟…笑話!我會去那種地方嘛!都是爹爹當時那幫狐朋狗友拉我去,從那以後啊,我便與他們斷絕了往來!」 妻子目光投來,男子反應極快,話到中途都能改口… 小男孩不諳世事,哪裡知道什麼妓院青樓,只對江湖仇怨感興趣,不然男子也不會隨口說出了。他聽了爹爹說的話,連忙問道,「那仇家是誰呀?很厲害么?」 男子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要說厲害,也不厲害,但對於當時的爹爹來說,卻是很厲害的。」 小男孩不解,妻子補充道, 「那仇人武功雖高,但對娘親的家傳武學來說不值一提,只是你爹當時不會武功,你娘當時又身負重傷,所以需要躲逃。」 「啊!就是娘親說的,「天羅堂」么?」小男孩笑著拍手,「外公的武功很厲害吧!」 「嗯!」妻子淡淡說著,「你外公號稱「劍妖」,出劍如鬼,身形似妖,縱橫捭闔,求一敵手而不可得。」 「娘親又在哄人!」小男孩笑道,「若是外公當真那麼厲害,那娘和爹爹為何要東躲西藏?」 妻子聞言身形一怔,隨後顫抖起來。男子見狀連忙喝道「柱兒莫胡說!薰兒!薰兒!沒事縝郎在呢,沒事的!」他一把抱住妻子,不斷安撫,右手扣住她掌心「迎香穴」,輸送著內力。 「我,我沒事…」妻子似是得了大病一般,身子虛弱起來。 男子看了極為懊悔,卻又怪不得兒子,這是多年的病根,許久前就落下了。 「若不是你外公,我又何必躲到塞外來定居…」男子自言自語,一旁妻子靠在丈夫肩膀上,昏昏欲睡。 「娘…」小男孩見狀也覺得犯下大錯,心虛起來,輕聲叫喚。 「柱兒乖,你娘要睡覺啦!」男子騰出手來撫摸著男孩的頭。突然,他眼神閃動,只是一瞬,復又平靜下來。 「柱兒,你陪你娘好好睡覺,爹爹出去辦點事兒。」 說罷翻身下床,就在快要離開時,男子突然感覺左手背抓住,回頭望去,只見妻子緊緊的抓住自己手腕,嘴裡夢囈般的喃喃,「別走…」 男子目光柔如春水,俯下身來,在妻子臉頰吻道,「我一會兒就回來。」說罷,輕輕撇開妻子玉手,幾個踏步向門外走去。 來到庭院正中,男子左右瞧瞧,忽而微微側目,指間一刻飛石夾帶著凌厲的勁風「咻」的一聲破空而去。 「砰」的一聲,門前一塊磚頭爆開,碎屑落了一地,露出一個三寸大小的缺口。 「李公子!李公子別打!是我!我是漠雪武館的老秦呀!」 李縝望著來人,不解的問道,「你三更半夜來我家做甚?」 「哎喲大事不好了!」那老秦一臉苦相,著急的說道,「武館裡突然來了幾個很厲害的黑衣人,本來孟館主以為是來踢館的,便沒在意,不想那幾人一言不發就殺了咱們武館好幾個弟兄!孟館主知道來者不善就讓我趕緊出來找援兵,這會兒老趙應該帶著「孤煙鏢局」的人馬趕過去了…」 李縝聽了心裡暗暗覺得不妙,便說道,「那幾人有什麼特點?可有記得身上有何標誌?」 「好像…好像…」老秦使勁的回憶,「對了!」 「什麼?」李縝急忙問道。 「他們的衣袍上都有一個銀色刺繡!」 「刺繡?」李縝心裡一緊,追問道,「繡的什麼?」 「好像是…一隻雄鷹…」 李縝心裡反而平靜下來,「呵呵,他還是找來了。」 他緩緩說道, 「張風翱」「嗚哇!」一聲慘哼,孟山雄倒退了五步,胸中氣血翻騰,臉色鐵青。面前那黑衣人袖手負立,淡然處之。
「你到底是誰?」孟山雄艱難的問道,「為什麼你會衡山的劍法?」 那黑衣人並不搭話,轉過頭看向五旬老人,似是請示,只見那老人微微頓首,黑衣人回過頭來,一把扯掉自己的黑袍,露出一襲白衣勝雪,面容淡漠,二十齣頭,眉目中矩,唇紅齒白。 「你…你是…」孟山雄不識此人相貌,但覺有些眼熟,當他一眼瞟到了白衣人腰間懸掛的一枚青白令牌,上面刻有狀如勺斗的圖案,猛然間想起什麼,脫口而出, 「七星!你是天羅七星?」 孟山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人竟是當年威震天下的「天羅堂」所屬的高手,以「北斗七星」命名的七個先鋒。 「不可能!」孟山雄艱難的吐詞,「當年「朝露盟」討伐「天羅堂」,流銀閣、棲月谷兩戰,七星全部隕落,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繁星皓月,皆有暗淡無光之時。」白衣人眼神堅毅,「當一顆星暗落,自然會有新的星星去代替它…」 孟山雄欲言又止,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說不出話來。 「天羅七星,光耀神州」 白衣男子淡然長吟,聲似微露。 「哈哈哈哈!終於碰上中原來的高手啦!可把老哥我憋壞了!」 正此時一陣洪亮的嗓音傳來,窗戶破碎,一柄鬼頭大刀飛了進來,速度極快,射向那白衣男人。 那人白衣人甚是疲懶,眼瞼低垂,輕輕一個側身閃過,那刀「鐺」的一聲插入地面,震出三尺裂紋。 緊隨其後,一個勁裝漢子晃身飛入,腳尖踩在刀柄上,動作流暢,極為熟練。 「老何你可算是來了!」孟山雄面露欣喜,「你要再不來,我這老骨頭可就要散架了!」 「孟老哥說的什麼話!」那漢子向後翻騰,站在地上,右腳腳尖勾起刀柄的護腕,那鬼頭大刀在空中翻了個圈,落到漢子手中。 「峨眉落雁門,何去疾,現孤煙鏢局總鏢頭,前來一會,敢問閣下名號?」 白衣男子又不作聲,何去疾冷笑一聲,極為豪邁,「閣下殺也殺了,連姓名也不敢報,與鼠輩何異?」 「罷了。」 一旁那五旬老人募然開口,「待會兒收拾乾淨就是了。」 白衣男子嘆氣,緩緩說道, 「在下衡山楊醉。」 孟山雄白眉一震,雙目圓睜,「影疏刃狂,劍醉千江」,你是「疏狂劍」楊醉?你不是五年前就去世了么?當時衡山掌門還邀請道上的弟兄們參加你的葬禮!你…是人是鬼!」 楊醉再不多答,緩緩說道, 「天羅七星·玉衡星,領教二位神功。」 「小心了!」孟山雄出聲提醒,「他是僅次于衡山掌門「浣雨劍」楊泓的高手!當年他就要繼任掌門之時,突然傳出暴斃的消息,現在看來,這些人目的不簡單!」 「那再好不過!」 何去疾笑的豪爽,綽起大刀,使出一路「輝月刀法」,月色透過窗戶照進來,刀面反射著陣陣銀光,如銀瓶乍破,刀花舞的密不透風,颳起勁風掃蕩。 「唰」的一聲,楊醉掌心碧光吞吐,一口三尺蟬翼薄劍出現在他手中,身形急轉,劍光閃動,在何去疾的刀光中左右避躲,上下翻騰,彷彿輕舟一葉飄碧海,流雲片片拂巍山。 數十招過去,何去疾大喝一聲,使出一招「銀月分光」,雙手合握,一刀斬落,刀風四散,將一面牆壁砍出一道深深凹痕。 可是卻沒有碰到楊醉一片衣角,只見他身法如鬼,倏忽一劍繞過刀風,刺向何去疾心口,「叮」的一聲,何去疾回刀橫格,一刀擋開,刀劍相撞,大力傳來,何去疾感覺虎口發熱,大刀險些脫手。 「哼。」楊醉輕蔑一笑,「仔細了。」 說罷,又是五劍刺來,何去疾不敢硬接,用刀面劃開劍刃,減輕承受的劍勁。點點火星四濺,不料楊醉劍式太過古怪,像是飲醉之人劍無章法,無跡可尋,「噔」的一聲,劍尖刺在刀面上裂開一個細微的裂紋。大刀後退順勢打在何去疾身上,「噠噠噠」急退數步,臉色蒼白,而那楊醉卻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瀟洒自如的抽劍回身,倒持軟劍。 就在何去疾心中暗暗叫苦的當,突然周圍滿天雪花飛舞,一個身影衝上前去,追擊楊醉。 「孟兄!」何去疾大喊。 原來是一旁孟山雄施展「漠雪刀」搶攻上去,他深知今日此時危機四臨,一定要等到那個人來! 「大漠飛雪。」黑衣老者淡淡說著,伸出手來捻住一片雪花,剛剛握住,就如觸及幻影,立刻消散。 「刀意勉強,刀式卻是爛的不行。」 「能在這個年紀悟出刀意已經是很難得了。」一直沉默的另一個黑衣人開口說著。 「嗯。」老者淡淡答道。楊醉再次動身,劍招比之前快了數倍,壓的孟山雄難以抬頭,一旁何去疾大吼一聲,提刀衝上來,以二對一,勉強掰回局面。
「哈哈,正該一起上,早幹什麼去了?」楊醉愈戰愈勇,豪興頓起,劍法舞到極處,不由得朗聲長吟,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 他劍法渾圓,人劍如一,看去彷彿楚狂「醉卧青山頭,泛舟游江海」。 「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 一道白晃晃的身影在漫天雪花銀輝間來回飄蕩,孟何二人斗得冷汗潺潺,每一劍刺來都如泰山壓頂,但每一劍收回卻輕如抽絲,劍式隨性而舞,一時竟看不出破綻,當真不負「疏狂」之名。 就在楊醉準備一劍封喉之時,忽然眼前一花,陷入一陣流雲之中。 「好小子!」黑衣老者咬牙冷笑,「終於敢來了!」 楊醉心中暗驚,自己竟然被「劍意」鎖住,掙脫不得? 只見那雲團變化出劍刃形狀,向楊醉圍攻過來。 「小瞧人么!」楊醉恨聲說道,「給我滾出來!」 說罷,他也釋放「劍意」,周身幻影漸漸蠶食消退,恢復到了武館之內。 只見面前站著一位玉面公子,在他身後,孟山雄和何去疾都坐在地上,氣喘吁吁,靠在兵刃上歇息。莽莽大漠,寒星數點,一輛馬車趁著悄然夜色出門東去,車上女子懷抱著男孩,淚流不止,
「柱兒,你外公找來了,你爹爹肯定打不過他,娘親把你送到故人家中,就回去找你爹爹,等到事情了結,娘親就會回來找你!一定!」 「一定!」男孩睡夢之中哧語道。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雪來,下的很大,大到遮住了男孩的回憶…叄 金陵秋
———「征帆去棹殘陽里,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金陵美景如畫,有十里桂香,秦淮人家,亦有垂翁釣叟,嬉戲蓮娃。胭脂井邊寒蟄鳴,蔣山回蕩《後庭花》。
桃葉渡前遊人稀,夫子廟旁日影斜,天際孤鴻穿雲過,江中淺鱗翻水花。 時值深秋,漫天紅葉飄落彷彿少女臉頰梨渦淺笑,泛著淡淡的紅光。 「六朝歌舞盡,興亡過,繁華歇。賞秦淮桃葉,亂瓊碎雪,柳梢殘月。」 「舊時烏衣巷口,燕歸來,卻不見王謝,徒留謗譽幾截,映照星河如屑。」 河邊響起青樓紅塵客的哀怨歌聲,遠遠傳來,帶著七分滄桑與悲痛、兩分的不甘和無奈、還有一分的憧憬與嚮往。 循聲望去,街旁市集遍布,賣藝人和買賣行商隨處可見,天色尚早,街邊還算不上熱鬧,待到缺月當空,一碧如洗,小吃糖人兒、蔥油烤餅全都出攤,那才是孩童們的樂園。 「白鷺酒家」可謂是這河邊最好的酒樓了,樓棟古樸,鋪設簡潔,門口的兩旁還懸著詩仙金句「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鷺洲。」悠悠古意透出,給這秦淮流金之地增添了些許淡雅。 「小杜!這兩個熱菜快給余大爺上去!」 只見酒樓內食客滿座,一個少年身影來去不停。 「這是剛炒好的豬肝,還有這盤油潑白菜。」 少年身材不胖不瘦,面容和善,白淨面皮,細細看去,卻有幾分俊俏。眉宇之間透出的淡淡憂鬱更是迷人。 「小杜啊!今年多大了?」少年將菜碟上齊,那余大爺笑著打聽,「也是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吧?」 「余大爺您別尋我開心,我…」少年禮貌的笑著,「我還不到那時候!」他將菜碗放下後,與老人們聊起幾句。 「唉!我家那丫頭啊!天天吵著要到「白鷺樓」來見你!你說,我這不沒辦法才當這麼個媒人嘛!」余大爺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取出一根精緻的手鏈,五彩斑斕,奪目迷人,雖然手法略顯稚嫩,但看得出編織者的用心。 「你看!這手鏈是她托我送你的,快收下吧。」余大爺笑著將手鏈遞給少年。 少年卻面容暗淡,似是心有別想,害得余大爺手到半空,遞也不是,收也不是。 「星川!」 這時掌柜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尷尬局面。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小跑過來,將男孩拉到一邊,小聲耳語,「那個人又來了,你去打發他!」 說罷,掌柜的回過頭對著余大爺一桌媚笑,打著圓場,「小杜他呀不愛想這些事,要過幾年才會考慮,您們要不先吃著,他還有點事,成么?」 少年聽了掌柜的話,轉過身,快步走向門外,一旁有桌坐著替府里點菜的丫鬟姑娘看了少年走來都是滿臉通紅,以手掩面,時不時的將手指漏出一條縫,偷偷瞄著少年離去。當真瀟洒翩躚步,無故惹塵埃。 走到了門外,只見一醉漢邋遢躺到門口,差點將少年絆倒。他衣衫襤褸,破裳漏褲,腳趾外露,似是探出鞋外呼吸著空氣。 「唉…」 少年無奈的嘆氣。 大概半個月前,這乞丐模樣的醉漢天天醉倒在白鷺樓前,本以為是討口飯吃,少年不曾想多,便將自己的晚飯分了些與他,沒想到自那之後,這醉漢就天天賴在這不走了! 要知道,別的酒樓施捨乞丐一般都是剩飯剩菜,甚至餵豬的餿食都有可能,且不說少年心腸善良,將自己的飯菜分與他吃,更是如此堅持了半月有餘。掌柜的並不知此事,只知道少年有辦法將這乞丐打發,便回回讓他去解決,至於少年的辦法是什麼,他並不關心,只要別耽誤他的生意就好。 「大叔!大叔!」少年蹲下,不顧醉漢一身酒氣,輕輕拍打他的臉頰,「起來吧!再睡下去要著涼啦,隨我去吃些東西。」 「小兄弟!小兄弟!」那大叔突然勾住少年脖子,「扶我起來!扶我起來!」胡言亂語,吐詞不清。結果少年拉不過他,反而被他一把拉倒在地上去。 往些日子這醉漢也是如此行事隨意,不是拍少年後頸,就是絆他腳踝。 「夠了!」少年終於面露慍色,低聲吼道,「我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今天吃了飯,以後你要再來,我可不管啦!掌柜的給你是他高興,等他不高興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說罷,他緊緊的拽住醉漢衣領,往一個方向拖去。酒樓內人走茶涼,日頭漸西,客人越來越少。
掌柜的呼喚著少年,「星川啊!你去把桌子收拾收拾,準備打烊啦!」 「知道啦!」少年將布巾搭在肩頭,正要去擦拭桌面,突然又有幾個人大步走進,「掌柜的!好酒好菜只管上來!」 只見幾個奇異打扮的大漢幾步走來,在一張桌前大馬金刀的坐下,少年不敢怠慢,因為他看到了那幾人帶了兵刃… 「小兄弟!來來來!」為首那一大漢長的凶神惡煞,不甚好看,嚇得店裡之前僅剩的幾個女子花容失色,匆匆提了食盒,踩著碎步跑出酒樓。 少年趕忙走過去,面容帶笑,「幾位好漢要吃些什麼?」 「先來個「三蒸三白」,哦對了!再來些江瑤柱,浸軟下到湯里,記住一定要台州的乾貨!若是偷工減料,俺們可不給錢!」 少年聽了面目一怔,陪笑道,「恕小生耳濁目淺,這「三蒸三白」是何物?可否明示?」 「嘿!」只聽另一個黑面無須的漢子笑道,「虧你還是這大酒樓的夥計,連這都不知么?」 「好了好了!」 一旁一個身材矮些的漢子忙道,「三蒸」便是「沔陽三蒸」:粉蒸肉、蒸珍珠圓子、蒸白丸子、至於「三白」就是「太湖三白」:小銀魚、白財魚、白蝦、順便來幾隻螃蟹!這金秋時節,蟹肉膏肥味美,正是時候!」 少年連連點頭,記下菜品。 「對了,這可有什麼好酒?」那黑臉漢子問道,「聽說這白鷺樓最有名的便是一種名叫「天澤醉仙露」的美酒,據說是用天上雨水釀成,故名「天澤」,當年詩仙李太白曾於此地飲酒賦詩,留下「謫仙人」的美譽,今個兒定要嘗個鮮兒!」 少年聞言,忙說道, 「有的有的!不過此酒釀製不易,所以儲存不多,加上味道醇美,最近出售挺多,還剩多少我也不知,若是售罄,還望各位不要見怪啊!」 「小娃娃年紀不大,說話倒是滴水不漏!」為首那貌陋的漢子笑道,「罷了罷了,你去看看,若是沒有咱們換別的,若是有嘛,咱們兄弟幾個酒中餓鬼,定是不會錯過的!」 說罷,三個漢子俱都大笑起來,笑聲爽朗。 少年向後堂跑去。少年先與廚房交代了菜式,趁著還沒收工,師傅們又掌勺握柄,生火做菜,忙碌起來,飄出的香氣讓少年默默的吞了吞口水,復又向另一個方向奔去。
他來到一處上了幾道銅鎖的木門前,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之後,便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仔細挑選一個,插進鎖里,輕輕一扭,發現扭不動…「我去!不是這把?」 少年復又找了好幾把,累的滿頭是汗,心急的不行,終於試到第五把,方才打開了第一道鎖,看著後面的四道銅鎖靜靜的懸在那裡,少年真恨不得一腳把門踹開! 「掌柜的真是頭豬!」少年心裡暗暗罵道。這門後乃是白鷺樓的招牌「天澤醉仙露」的儲藏室,掌柜的不久前將這的鑰匙交與他保管,若有需要便隨時來取。可掌柜的走的匆忙,忘記告訴他開鎖的訣竅…若是按這種試法,試到天黑也打不開… 客人還在外面等著,當下哪有時間容他再試,少年將心一橫,後退三步,右手撥開衣擺, 「三!二!一!」他心裡默念。 「一」字剛落,發足狂奔,就在離木門五尺之距,他腳步輕點,一躍而起,凌空一腳,踹向木門。 「轟」的一聲,門扉爆開,不過,卻是向外打開…… 「嗝」那醉漢打了個酒嗝,伸著懶腰,似是剛剛睡醒。少年向後跌出,身形狼狽。 「你!」他看清了醉漢面容,臉色說不出的難看。「我不是讓你走了嘛!你怎麼會在藏酒房? 「啊?」那醉漢揉了揉眼睛,「你在跟我說話么?」 少年看他模樣,也不及多問,突然,他想起了什麼,飛也似的跑進藏酒房,緊接著,一陣慘叫響徹天際… 「你這混蛋!」少年看著眼前數尺高的酒缸里連一滴酒水都不剩,雙腿一軟,癱坐在地。酒房裡還飄散著陣陣沁人心脾的醉香。 「你賠我酒!」少年欲哭無淚。 「哎哎哎!別打別打!」那醉漢此時居然十分清醒,「那酒確實挺好喝,不過我也不能白喝不是?」他輕輕鬆鬆的將少年擒住,緊緊一隻手,就讓少年動彈不得,只覺得關節酸麻。少年注意到,他的手法極其高明,幾個手指死死扣住自己肘部關節上的穴位,氣血一滯,力氣再大的人也不可能掙開,像極了他聽說過江湖裡的「點穴」功夫。 「你!你偷了我的酒還打人!我施捨你半月,換來的便是這樣的報答么!」少年氣道。 「哈!」那醉漢也不鬆手,咧嘴一笑,「你都不聽我說話,那我能不先制住你么?」 「我為什麼要聽你一個混蛋說話!」少年硬聲罵道。「恩將仇報!卑鄙無恥!」 「哎哎哎算了算了!」醉漢搖搖頭,將他放開,「你沒有感覺到自己這半月來有些異常么?」 「什麼異常?」少年冷道,言語淡漠如冰。「盜跖之流」 醉漢「………」 「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少年心中暗想,「若是掌柜怪罪,定不能將他放跑。」 「看不出你這翩翩少年居然還罵髒話,可真是人不可貌相。」醉漢笑道,「你就沒有感覺,你近來身體愈發輕盈,呼吸更加通暢…」 「步伐更加沉穩,力氣愈來愈大。」少年冷聲介面。 「對!」醉漢面露微笑,「你感覺到了?」 「半個月前,隔壁「延壽堂」過來推廣他們的新葯,說的可比你好聽多了,騙人也專業些。」少年滿臉不屑。 「不是!我…」那醉漢急忙辯解,「你就沒有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體內涌動流淌?」 「有,尿尿的時候。」少年面色淡然,機巧善辯。 「算了,現下說什麼你也不信我。」那醉漢被少年的話堵的心慌,「你先去換別的酒吧,我就在這等你,待到你忙完,你再找我不遲。」 少年其實生氣歸生氣,他說那些話也不過一逞口舌之快,但看醉漢神情,又見了他剛才「扣穴」的手法,其實他對此人是篤信不疑的,他也確實感覺到了最近的那些變化,就好比剛才他凌空一躍,竟飛起數尺之高。 「行!那一言為定!」少年知道那群客人眼界不低,一般的酒可入不了他們的眼,待到去另一處取來幾壇上好的紹興花雕、川中竹葉青,回到前堂時,忽然看見又多出來兩人。
距離之前那三人不遠處一桌上,坐著一位儒袍峨冠的青衣秀士,一位華服紫裳的中年男子。 「小兄弟你可算回來了!」那貌拙漢子笑道,「美酒仙釀可有取來?」 「那個…真是對不住各位,「天澤露」已經售磬…」少年平素不愛撒謊,第一次說來,臉色有些訕紅。「這有一壇竹葉青,一壇花雕酒,都是有年份的好酒,你們看…」 那黑面漢子將臉一撇,面露不悅,那矮個漢子卻笑著安慰少年,「沒事沒事,這也不能怪你!」 少年聽了心中安定了些許,暗想,「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三人看起來兇惡,其實心腸倒也不壞!」 「那邊的小子!沒見著這邊還有客人么?」 紫服男子出聲叫道,少年無法,放下了美酒,快步走到那一桌去,笑道,「兩位要點兒什麼?」 「唔,隨便來個四菜一湯吧,咱們還要趕路。」那青衣秀士笑道,「小夥子,我看你走過來的時候步子沉穩,敢問有練過么?」 少年一愣,想起了醉漢,心中對醉漢的話又信了幾分,隨即笑著說,「小時候練過些馬步。」他自知遇上奇遇,不便泄露醉漢消息,便扯謊來。 「是這樣么?」那秀士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看男孩,復又側過頭去。神色似乎略有懷疑。 「小夥子,看你人才俊雅,品秀端莊,不知尊名大號?」那紫衣人此時寒暄道。 少年聽了這話連忙笑道,「您過獎了,小生微名杜星川,談不上尊貴,勉強入耳罷了。」 「星川?」那紫衣男子捻須沉吟,「川」者,「河」也,「星川」,莫不是「星河」之意?這名字取來境界頗高,令尊好文采。」 「實不相瞞。」少年苦笑,「家父很早就過世了,是娘親將我一手帶大,她早年隨家父讀書習字,胸中有些許墨水。我這名字便是她取自於王安石的詞句「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我在金陵出生,她挑的這首詞也是描繪的金陵美景。」 聽到這裡,那紫衣男子突然皺眉,連連搖頭,「王安石變法亂政,害得天下大亂,更是目無祖法,一意孤行,得了「拗相公」的外號,有道是詞如其人,這詞聽來美麗,扯到他身上,莫名的失了幾分顏色。」 少年言語自謙,一直恭敬,聽到對方對娘親取的名字評頭論足,面上不甚表露,心中卻是有些惱火。 「哈哈哈,竇兄太著相了!」那秀士笑著說道,「李後主詞冠天下,卻並非是個好皇帝,宋徽宗字絕古今,也不是為君之人。蔡京權傾朝野,然而書法名於當時,秦檜賣國求榮,也有文體流傳後世。可見詩詞書畫,與人品卻無太大關係,德高望重,陋句錯字不能成章,惡名狼籍,妙手天文不掩其彩,作者德行高,也不過錦上添花,德行不好,也不會降低文章的價值。」 「是是是!就數你巧舌如簧,破鑼能說三聲響,什麼事到你嘴裡都能說出理來!」那紫衣男子氣呼呼的說道。 「竇兄還是這般脾氣,哈哈哈。」秀士看著杜星川說道,「我在你身上總是看到了一絲故人的身影,也不知是也不是。」 少年聽了心裡一驚,忙說道,「是何故人?」 秀士復又沉吟一番,「嗯…應該不會,那人當年一戰後,確實是在江南失蹤,跑到金陵也未可知…」 「前提是他還活著。」 一旁紫衣男子倒著茶水,冷冷道,「六派五門圍攻之下,他若是還能生還,豈不是讓半個武林都丟了臉面?」 杜星川聽到這裡,心裡暗暗留起了神,他吩咐另一個夥計將菜式報與後廚,自己在桌旁侍茶起來,秀士似乎有意讓他聽到,說起話來也不趕他走。 「竇兄千萬莫要小看了那裡的人,每一個有機緣找到那裡的人,實力都是驚人的可怕。」秀士輕輕嘆道。 「那「葬劍谷」真有那麼玄么?」紫衣男子問道。 「也由不得我不信,竇兄可曾聽說過張風翱?」秀士輕咀一口香茗,緩緩道。 「略有耳聞。」紫衣男子捻須道,「他是「天羅堂」的首領,十多年前,曾經率領天羅七星縱橫九州,後來武林群豪結成了「朝露盟」,在流銀閣伏擊重創七星,之後在棲月谷圍殺他,不過據傳他那時並未身死,而是遁走。」 「不錯。」秀士點頭頓首,「據說他後來找到了「葬劍谷」,銷聲匿跡十多年,之後再次現身武林時,已經是劍驚天下的「劍妖」了。」 「朝露盟」當年一戰後驕縱自大,逐漸腐敗,後來被一對俠侶誅殺了首惡,潰散如沙,這些年不斷傳出當年圍攻天羅堂的朝露盟舊部莫名身死,看來武林不會太平靜了。」 「那「葬劍谷」是什麼樣的地方?」一旁的杜星川突然問道。 秀士男子都是一愣,紫衣人眉頭微皺,秀士卻朝他搖手,對著杜星川笑道,「沒有人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只知道,那裡埋葬了十二把劍,每一個能找到哪裡的人,都能拔出一把屬於自己的神兵利刃,從此埋葬過往,成為舉手投足翻雲雨,談笑風生動驚雷的人間之龍。」 杜星川聽到這裡,心中莫名的湧出一股澎湃之情,似浩蕩大海,泛起波瀾萬丈。 「已經現世的「葬劍谷」之人有三個,除了「劍妖」,還有「劍狂」和「劍佛」。」青衣秀士淡淡說道。「小兄弟,你可見到過一個放浪形骸,不拘一格的浪子?」 杜星川想了想,笑著回答,「沒有。」他心裡暗想,醉漢之事且先不說,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秀士眼神黯淡下去,「向秦,你還尚在人間否?」「哈哈哈哈,什麼狗屁人間之龍,連面都不敢露,不過是條蟲罷了!」
隔壁桌上傳來漢子的朗朗笑聲,那貌拙漢子一邊喝酒,一邊笑著,其餘兩人也是看向這邊。 紫衣漢子聽了臉色鐵青,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出言不遜?」 杜星川見了這場面,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我是何人?哈哈哈哈!」那漢子咕嚕嚕喝完一壇酒,隨手砸到地上,「嘩啦」一聲,碎屑四濺,「你可曾聽過「嘯山三猛」?」 「哼!」紫衣人冷哼一聲,「什麼狗屁三猛,這種囂張跋扈之輩也能拉到江湖上充字型大小,沒來由叫人笑掉大牙!」 「竇兄稍安勿躁。」那青衣秀士淡淡說著,嘆了一口氣,徐徐起身,「惡面鬼」孔煞、「黑毛虎」姬震林、「鑽地龍」閔鱔,沒想到能在這碰上,倒是很巧。」 「是啊!」那黑面漢子起身冷笑,「柳亭晚,咱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啊,我那兄弟的鬼魂每天晚上都在我耳邊叫喚呢!」 柳亭晚聽了輕聲笑道,「是嗎?是因為壞事做多了閻王不許他投胎?那可真妙。」 姬震林,也就是那黑面漢子聽了,臉色驟變,募得騰起一股紫氣,牙齒咬的作響,「今天就拿你的人頭去祭奠我兄弟的亡魂!」 說罷,他一腳踹向木桌,那桌子得力猛的貼地滑出,去勢驚人,但令人驚訝的是,那桌上菜碟居然平穩如初,靜如不動。 「好老弟!就讓為兄搶個頭彩吧!」 只見那紫衣男子大笑躍起,待得桌子撞來,袖袍揮動,掃向桌子,只是輕輕一拂,那榆木方桌立時爆裂開來,菜碟四散,杜星川瞧得臉色一變,趕忙躲到櫃檯後面,但他心裡又很好奇,便偷偷探出頭來觀看。 姬震林暴喝一聲,揮掌拍向紫衣人,而一旁的矮子閔鱔、貌拙孔煞卻在一旁掠陣,瞧著這一場打鬥。 紫衣人揮舞一雙寬袍大袖,好似跳舞一般,時而如飛龍沖霄,時而似潛龍入海,雙袖舞的虎虎生風,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陣罡風,颳得姬震林面頰生疼。 而黑面漢子使出一路粗曠大氣的掌法,掌中帶爪,也是大開大合,直進中宮。 轉眼間二人斗過數十招,紫衣人看準了一個破綻,左右開弓,連連掃向姬震林的「太淵」、「期門」二穴。逼得姬震林趕忙回防,一時手忙腳亂,漸漸掌法凌亂,越戰越難,只得苦苦支撐,此時閔鱔加入戰圈,使出拳法與之交手,二人共抗強敵,方才勉強戰均。 「老二!老三!小心!那是華山派的「飛龍袖」」一旁掠陣的孔煞出聲提醒。 姬閔二人聞言均是一驚,華山一派以劍法與袖功稱雄武林,其絕學「飛龍袖」更是脫胎於當年陳摶老祖的「點龍術」,勁力渾厚綿長不說,更是精準無比,避實就虛,以強擊弱,這人竟然身懷絕技,當真沒有料到。 姬震林心中更是暗叫晦氣,因為他知道一旁還未出手的柳亭晚實力更加深不可測,自己本意速戰速決,以多欺少,沒想到卻碰了個大釘子。 正想到此間,只見紫衣人大袖橫掃,攜千軍辟易之勢鋪天而來,兩人拳掌齊出,「砰」的一聲,倒飛出去。 「哐啷」,桌椅板凳都被他們撞碎。 杜星川看到這裡,眼睛都瞪直了。 孔煞眼看兄弟落敗,心知今日難逃一敗,但輸人不輸陣,即便對手很強,他也不能將「嘯山三猛」的臉面丟了! 柳亭晚看著倒飛出去的二人,臉色雲淡風輕,他對孔煞微微一笑,「孔兄也要來試試么?」 「說不得,今日就算躺著出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孔煞滿臉憎惡,雙目通紅,本就醜陋的面容更加扭曲。 「大哥!」姬閔二人掙扎著站起,趕到孔煞身旁。 「龍騰虎奔陣!」 孔煞大吼一聲,三個人站定三角之位,閔鱔於左,姬震林站右,孔煞立於前方,三人內力外放開來,白鷺樓內房梁落屑,地磚揚塵,桌椅被擠到一邊,形成一個五尺方圓的陣法。 杜星川看到這裡,心疼桌椅之餘,目光落到了柳亭晚身上,只見那個秀士神情淡漠,彷彿泰山崩於前而不改顏色,那紫衣人回身站定,袖手負立。 「竇兄,這一陣,還由我來吧。」柳亭晚眼瞼低垂,淡淡說道。「隨你。」紫衣人毫不在乎。 「龍爪撥雲!」那孔煞大吼一聲,手中兵刃揮出,帶起周圍勁力沖向秀士,彷彿巨龍利爪撕裂流雲。 柳亭晚輕笑一聲,淡淡吟道,「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濟乎江湘。」,說話之間,踏出一步,在地面上踩出水波似的漣漪,彷彿踏水而來,在江面行走。那爪風襲來,被柳亭晚輕輕側身避開,極為優雅。 孔煞心知那是柳亭晚的「九章行吟訣」中的「涉江」步法,當下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變招, 「虎齒撕風!」 話音剛落,那陣罡風變換了一個方向,又分出一股勁力,與之前的「龍爪」左右夾攻,正面鎖住了柳亭晚的去路。 「悲迴風之搖蕙兮,心冤結而內傷。」 柳亭晚且行且吟,邊戰邊走,當下身形晃動,猶如一陣拂柳輕風,翩然躲過了那堪稱致命的攻勢。足下不停,圍繞著三人陣法不停奔走,尋找著角度與破綻,「悲迴風」身法使出,對面三人連他衣角也沒抓到。 「慘鬱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 柳亭晚念到此句,募然神情哀婉悲痛,一路掌法拍出,似嫠婦泣舞,子規哀啼,掌風激起,以破竹之勢拍向閔鱔,那矮個漢子來不及反應,回身以兵器格擋,大力傳來,虎口迸裂流血,那兵刃領空飛出,杜星川不由得跌足坐倒在地上,「噔」的一聲,插在他雙腿之間,將少年嚇得不輕。「這要再偏一分,可就絕了後…」他心中想著,額間滲汗。 這一路掌法名為「哀郢」,源自於屈原九章,講述的是楚國國都郢城被秦將王翦攻破的故事,寄託了詩人對國破家亡的哀思,故而這套掌法使出,人的心神也為之牽動,本來淡漠的秀士露出了剛才那樣的哀婉神情。 陣型露出缺口,剩餘兩人不攻自破。 秀士又一陣風似的回到原處,神情緩緩恢復淡漠。瀟洒破敵,談笑自若。 「這功夫好厲害!居然能牽動心神?」杜星川心裡想著。 「姓柳的!你記住!多則數年,少則數月,咱們一定讓你好瞧!」 三人攙扶著爬起來,放出狠話,連兵刃都不及拾取,就相互攙扶著離開。 「等等!」杜星川此時跳出來,「你們錢還沒付呢!」他神情急切。 那三人臉色尷尬,剛剛新敗,好不容易想挽回面子,結果又來這麼一出,三人都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閔鱔鐵青著臉,隨手擲出一枚銀錠,勢如離弦,打向少年。 杜星川不曾想到剛才面容和善的那人竟會突然變臉,當下來不及避開,柳亭晚和那紫衣人也沒料到對方竟會為難一個小孩,出手已是遲了。 「哈哈哈!好大的銀子!」 只聽一聲醉笑聲朗朗傳來,在場眾人皆是一怔,卻不知何時冒出來一襤褸醉漢,信手拈出,「啪」的一聲,接住了銀錠。 他狀如醉酒,其態瘋癲,擋在少年面前,把玩手中銀錠。孔煞等人心中卻知,剛才那一擲帶上了五成勁力,常人硬接定會受傷,這人卻如採花折葉,輕鬆化去勁力,想來定非泛泛。 「你是誰?」姬震林叫道。 「他是誰與你們何干?欺凌稚子,還有點江湖人的自尊么,還不速速滾了,否則就都別走了。」 紫衣人冷聲揚眉,雙袖鼓盪,狠狠的罵道。 孔煞三人臉色一變,心知再不離開就都走不了,於是也不待搭話,便匆匆離開。 還未等杜星川反應過來,只見那青衣秀士雙目盯著醉漢出神。 向秦…真的是你?肆 姑蘇寒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
鶯啼柳,春光瘦,棹漸臨岸雨漸收,寒山寺的鐘聲響起,漁人歸家,浣女濯衣,寧靜祥和的景象透露出姑蘇的別緻。
餘杭姑蘇並稱人間仙境,當真不是妄語。 放眼望去,輕舟漫槎於江上,似壺中春茶,漂浮不定,少女們洗袍浣衣在岸邊,時而追逐打鬧,時而談笑風聲,顯出朝氣與活力。 其中一個女孩,身姿曼妙,彷彿出水洛神,凌波仙子,身處眾女之間猶如鶴立雞群,令人一眼難忘。 她靜靜地,認真的搓洗衣袍,香汗淋漓,眉目含春。眾女子與她一比,盡都失色。 「呀!你是哪裡來的乞丐!」 只聽一聲驚叫,眾女子全都炸開了鍋,一股腦的散開,少女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衣衫破爛不堪的乞丐,正在向這邊走近,那乞丐看上去不過十多歲,年紀很小,不過卻十分的無禮,不是用手去抓女子們的衣袍,就是對向他圍過來的人吐口水。 「我…我不是乞丐!」 那小男孩不斷的辯解,卻又害怕似的,不讓別人靠近,他費盡心力想要別人聽他說話,卻顯得力不從心,女子們不是好奇,就是恐懼,畢竟都是良家女子,出嫁之前不可壞了名節,她們都認為這小乞丐想耍流氓,不由得又是避逃又是破口大罵,還有的已經去喊人過來,要將這色膽包天的小東西抓住。 「你們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乞丐,我只是餓了…」那少年淚水流出,面容凄苦。 一個浣女踏前一步,指著他的鼻子高聲罵道,「什麼餓了,我看是動了色心,窺竊本姑娘的美色,欲行不軌!」那浣女實在是長相一般,貌如無鹽,這話說出,卻有旁邊不少女孩附聲應和。 「沒錯!就是動了色心!」「這麼點年紀就敢脫別人衣服,長大了還不是個登徒浪子,好色狂徒!」「走!拉他去見官!」 少女看見男孩悲極反怒,他抹乾眼淚,恨聲回罵,「你也不看看自己,腰粗的跟缸似的,臉長的比那蛤蟆還難看,就算我好色,也不會脫你的衣服!」 男孩本意是想求點施捨,乞討果腹之食,壓根兒沒想到什麼顧慮,結果此時反遭誣陷,心中怒意頓生,他本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當下抓起石子丟向眾女。 「好啊!」那浣女聞言臉色醬爆豬肝也似,「終於承認了!有爹生沒娘養的野種,待會落到我手裡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再說一遍!」男孩徹底怒了,彷彿一頭汗毛立起的刺蝟,他上去推搡醜女,眾女子一起幫忙,將他按的動彈不得。 「住手!」 只聽一聲清鈴般的聲音,眾女子俱都停下,望著那少女。 男孩望著少女如天仙下凡的美貌,頓時痴了。 少女款步走來,眾女子全都讓開,只有那醜女並不買賬,擋在前面,「雲姑娘,你什麼意思?」那醜女眯眼側首,雙手抱於胸前,看著少女。 「你們都不聽他把話說完,又如何說他是意圖不軌?」少女俏眉一揚,淡淡說道。 「他扯我衣袍,難道證據還不夠?」醜女言辭之間透出的傲慢令人厭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不幫我也就算了,現在倒向著外人,說不過去吧?」 「我沒有向著誰,只是不想冤枉好人。」少女側過臉去,瞧也不瞧她,「先將他放了吧。」 眾女子均是無動於衷,依舊按住小乞丐。 「雲姑娘,我知道你是對我有些成見,本姑娘肚量大,不與你計較,可有些事,不是你說了算的。」醜女冷冷說道。 「醜八怪!肚子大的能裝大象!」男孩惡狠狠的罵道。「有本事把我放了!咱倆單挑!」 「讓他閉嘴!」醜女冷聲說道,眾浣女其中一人一掌扇過去,「啪」的一聲,男孩臉頰微紅。 「夠了!」少女嬌聲銳喝,蹙眉微顰,秀目含怒,「賈春來,你到底放不放人?」 「不放!」那醜女面露得意,「你又能如何?」 少女輕輕嘆口氣,雙手一振,擺出一副拳架,「那就休怪我無情!」 「無情?哈哈哈!好個無情!」賈春來興緻高漲,一揮手,也擺出一個架子,「今天就領教領教雲大俠的神功!」 說罷,揮舞拳頭,使出一路拳法,剛猛無匹勢如開山,這路拳法充滿了陽剛正大之意,若是男子使來,定是威風,可難得的是賈春來一介女流,使出拳法卻絲毫不遜於男子。 少女所用乃是一套掌法,施展開來猶如飛鶯流燕,腳步似踩荷踏蓮,盡顯女性陰柔秀美,加之其貌不凡,更是相得益彰。 一旁男孩看的出神,出言問道,「那是什麼功夫,我從沒見過!」 眾女本對乞丐沒有多大恨意,不過是為了附和醜女而為之,心下也是憐男孩孤弱,當下解釋道,「賈姐的父親賈侯爺出身閩南「破軍門」,賈姐從小耳濡目染,學得侯爺的一身功夫,她剛才使得是「開山拳」,拳法剛猛,練到極處碎石破岩皆可…」 「誰問那醜女了!」男孩不屑,「我說那個…那個似仙女一樣的姐姐…」說到這裡,男孩自己都感覺到臉頰微紅。 那解釋的浣女臉色一變,忙說道,「這話可別在賈姐面前說了,不然她定要發怒。」 「嫉妒別人長得比她好看么?」男孩又是冷笑。 「唉。」那浣女嘆口氣說道,「那少女出塵絕艷,咱們這輩子都比不上了,真不知老天爺為何那麼偏心,將美貌都分與了她…」 「你快說嘛,她那是什麼武功?」男孩不耐道。 浣女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那是雲家的「飛鶯流燕掌」和「凌波踏蓮步」,雲家的成名絕技是槍法,這掌法和步法倒不為人知。」 「那你怎麼知道的?」男孩問道。 「她自己說的啊。」浣女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男孩,「可憐,把腦子都餓壞了。」 男孩「………」 岸邊行人稀少,春風拂面。 說話之間,二人已經斗過三十多招,只聽一聲嬌喝,少女身如飛燕,凌空而起,手掌併攏,似鳥喙之狀,「啄」向賈春來,醜女滿頭大汗,拳法露出空檔,只是一瞬,便分勝負。 「啊!「的一聲,賈春來渾身酸麻,一把坐倒,她獃獃地出了會兒神,過了片刻才接受自己落敗的事實,「哇」的一聲,淚泉決堤,滿面橫流。 哭聲之大,驚動了行人向這邊圍過來。 少女沒料到這一著,當下身形一晃,一把拉起男孩,朝著一個方向奪路飛奔,少女素手搭上男孩的那一刻,小乞丐一生難忘。 「賈姐你沒事吧?」「賈姐他們跑了。」浣女們紛紛圍上來,關切的,打抱不平的,獻媚的,情態各異。 少女拉著男孩一路狂奔,姑蘇春景走馬即過,樓幢林立,古院幽深,直到一處沿水岸邊,看到後面並無人追來,方才嘆口氣,停止了奔走。 「哎喲!」男孩使勁的甩了甩少女拉過的右手,整條臂膀抽筋麻木,因為他跟不上女孩的速度,與其說是一起跑,不若說是少女拽著他走… 少女回首望來,眼睛低垂,面帶愧疚,「不好意思,弄疼你啦。」她一笑起來似桃花綻放,將男孩迷住。 「沒…沒事!」男孩望著少女痴呆一般,渾然不覺疼痛之感,只盼著多牽一會兒才好。 「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梨渦淺笑,語若清風。「我總不能叫你小乞丐吧!」 「我姓李,叫睨柱。」男孩笑著答道,面色微紅。 「睨柱?」少女疑惑道,「這名兒倒是奇怪。」 「荊璧睨柱,受連城而見欺。」男孩笑著解釋,「出自於《哀江南賦》,說的是「完璧歸趙」的故事,我爹爹最佩服藺相如「位卑未敢忘憂國」的品質,希望我也能如此,便給我取了這麼個名兒。」男孩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著。「你叫什麼呀?聽他們說,你姓雲?」 「你都知道啦?」 少女調皮的笑道,「你猜猜看。」 男孩皺眉「不公平!我都說與你聽啦!」 「別急嘛,給你個提示。」少女指著清澈透明的河水,「就是這個!」 「臨江?」 「這名字不錯,不過不適合女孩兒。」 「清水?」男孩得意的說道,「清水出芙蓉」,怎麼樣?我猜對了吧!」 少女捂嘴偷笑,「這名字也不錯,可惜還是不對。」 男孩正苦思冥想間,傳來少女宛如碧水的聲音。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 男孩抬起頭來,看著少女如畫般的眉眼。 「我叫雲枕河。」眾浣女還圍在賈春來一旁安慰著,行人們靠過來,問明原委,一個個都義憤填膺。
「真是太過分了!敢欺負侯爺家的千金!」其中一人怒道。 「是啊!得虧是我不在,若是我在場,定要那色鬼好看!」另一人挽起袖子,手腳比劃著。 「那便有勞了。」 正此時,一個冷峻的肅音遠遠傳來,極是威嚴。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大群衛兵提刀向這邊衝來,頃刻間便將此地圍住,片刻之後,衛兵中一分為二,一位身材強壯的雪鬢老者,面目滄桑,體態健碩,雖已是天命之年卻絲毫不具遲暮之氣,一雙濁目洞明,似是看透人間萬事。 老者緩緩走到眾人跟前,聲如磬石,語似巍山,「剛才是哪位英傑要替吾愛出氣啊?」 剛才那比劃之人頓時失了幾分神氣,不由得訕訕,「草民見過侯爺,侯爺身體安康否?」 老人瞧他一眼,冷眼道,「不必啦,我老了,可沒有你們年輕人一般熱血,仗義行俠,賈某佩服。」 這番話說出,那人臉色尷尬到極致,他剛才不過是過過嘴癮,真要讓他去幫忙抓賊,他是不敢的,老人經事極多,一眼就看出此等口是心非,膽小鼠輩秉性,故而出口諷刺。 「爹!爹!」賈春來一抹眼淚,叫著撲到老人懷裡,「那姓雲的賤人助紂為虐!害得女兒好苦啊!爹你要給女兒主持公道啊!」 老人望著女兒,濁目里閃過慈愛,只是一瞬,復又恢復冷峻如山峰陡峭般的眼神,他並不伸手抱著女兒,卻也不將其推開,只是抬頭看天,淡淡說道, 「春來,你習武已經多久了?」 「十…十四載。」賈春來神情疑惑的答道。 「十數載的習武,還沒讓你學會處變不驚,堅如磐石么?」老人冷冷道,「你覺得,我為何讓你一個女孩兒家習武?」 「是為了繼承爹爹的爵位…」賈春來站到一邊,止住了眼淚,一旁行人和浣女都被衛兵驅趕,只留父女二人。 老人臨河遠眺,緩緩踱步,「春來,你還記得爹爹跟你講過的楊家將的故事么?」 「記得」賈春來恭謹的回答,「楊家四代忠良,戍國衛邊,男兒血性,女有虎風,為後人傳頌。」 「說的是。」老人望著江心孤舟,眼神靜如止水,「我賈家承蒙皇恩,忝為「逐浪侯」,曾於亂世逐浪驅舟,輔佐先帝平定天下,現雖四海承平,但江湖之中暗波浮涌,惡潮迭出,我賈家又無男兒,將來若是家國有變,山河雲起,誰又能擔負勤王之責?」 賈春來麵皮微紅,默然不語。 「美貌不過曇花,終有凋謝之時,百年過後,誰又不是三尺墳頭,黃土一抔?」老人徐徐說道。 「家國安寧,百姓樂業,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將來功書青史,血著丹心,英名流傳何止千年?試問那時,幾人記得你賈春來,又有幾人識得他雲枕河?」 老人的話語讓賈春來如飲玉漿,甘怡沁心。但她畢竟是女孩家,大道理聽著舒服,可苦悶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消散。她輕輕咬著嘴唇,面有不甘。 老人洞明練達,一絲細微之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看到這裡,知道女兒心思,便笑著說,「春來,別擔心,爹爹會替你出這口氣。」 「真的?」賈春來欣喜。 「爹爹什麼時候騙過你。」老人又笑笑,輕輕揮了揮手,一旁衛兵見了立刻飛奔四散,消失於街頭。「不過,爹爹還是要告訴你,我賈家的兒女,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萬事不縈於懷,有大將風度之人。」 「是!」賈春來雙手抱拳,行了一個軍禮。 「哈哈哈,應當如此。」老人笑的開懷。半抹春色姑蘇柳,霜壓蘆荻一江秋。
春天的姑蘇城依舊微冷,彷彿秋日寒霖,令人分不清四季。魚舟燭火搖曳,照亮夜色熒熒,岸上行人漸稀,一男一女,沿河漫步,月灑清輝,銀霜滿江。 「這包子真好吃!」李睨柱笑的開心,「除了我娘親做的,我再也沒吃過這樣好吃的包子。」 雲枕河咯咯直笑,「別噎著啦」 她看著小男孩的秀眉清目,好奇的問道,「你說你是投奔親戚來的,那又為何流落街頭?」 「哼,別提了。」 李睨柱想到這裡,神情黯淡下來,「我一覺醒來,發現身處馬車,娘親說要帶我去姑蘇親戚家住些時候,我開始還挺高興,沒想到那親戚竟然趁著母親離開就百般刁難我,欺辱我,我想念爹娘,便賭氣離開了。」 「那你爹娘都去哪啦?」雲枕河問道。 「我也問過娘親,她說爹爹有事要辦,她也要去幫爹爹,似乎是很大的事,我當時想著去親戚家玩兒,也沒想太多,所以…」李睨柱話音漸弱。 雲枕河嘆了口氣,「那看來你也是個苦命人,現在親戚家定是不會收留你,你得現找個安身之處,再想辦法尋找父母。」 「是啊。」李睨柱說道,「你呢?你這麼晚不回家,不怕爹娘嘮叨么?」他撓了撓頭,「若是我以前歸家晚了,爹娘要數落我半天的。」 雲枕河聽到這裡,停下腳步,低首輕笑,「我么?我沒有爹娘啦。」 「啊?」李睨柱沒想到少女竟是孤兒,不由得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道歉什麼,你又不知道。」雲枕河苦笑道,說罷,他們走到江邊,坐在岸上,迎面清風徐來,水波不驚。 「我倒不是孤兒。」少女秀髮隨風而舞,她手拂青絲,面露悵惘,似是遇到一個可以一吐為快的機會。 「李睨柱,你知道么,我爹爹是個武功蓋世,義薄雲天的大俠。」 李睨柱聽了,面露驚訝,「真的么!那真是太厲害啦!我爹爹說他以前也曾幫助過別人的,我喜歡聽這樣的故事啦!快給我講講吧!」 雲枕河淡淡一笑, 「要說起他的俠舉,那是說上幾天也說不完的。我只知道,他劫富濟貧,鋤強扶弱,拔刀踏不平,提槍除宵小,但凡受他恩惠的百姓都要稱他一聲大俠…」 李睨柱贊道,「我也要成為像你爹爹那樣的人!」 「是嗎?」雲枕河清目含珠,「我知道他很好…我知道他很厲害的…我知道他很偉大…」她猛的回頭,眼神堅定,「可是我恨他!」 「什麼?」李睨柱被少女嚇了一跳。 「因為他要匡扶正道,他就可以雲遊四方,常年不歸家;就因為他要懲惡鋤奸,就害得妻兒遭到報復;就因為他要實現他的信念,他就連性命都能捨棄,丟下孤女寡母相依為靠,苟活如今!」 一連串的語句如槍如刺,怨情仇深。 「這…」李睨柱一時呆住,不知說什麼好,他想安慰少女,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突然,李睨柱望另一個方向看去,發現一人持花婁,墨色衣衫,正在岸邊行走。 「有了!」李睨柱眼珠一轉,朝著雲枕河調皮一笑,「你等我一會兒!」說完,也不顧少女不解的神色,自顧自的爬起來,跑向那人。 「大叔!大叔!」李睨柱遠遠喊著,那人聞聲止步,看著小孩跑過來。 待到李睨柱走到左近,方才發現這人並不算是大叔,年紀不過二十齣頭,慈眉善目,臉皮稍白,容貌中矩。 他看著李睨柱走過來,對著小孩笑著說,「小娃娃,你叫我么?」 「是啊大叔…額…大哥哥?」李睨柱連忙改口,「你這花怎麼賣?」說著便掏出身上僅有的一枚銅板,面露懇求,「賣我一枝吧。」 墨衣人一愣,隨即看了看不遠處的少女,當下明白了些許,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娃娃這麼點年紀就有紅粉知己了?真是後生可畏。」他調笑著,說罷,他蹲下身來,從婁里挑出幾支白梨春杏,紮成一束遞給他道,「拿去吧,人間難得有情郎,這花不要錢,送你了,就當替我做個見證,看看你們能否偕老?」他臉上笑如春風,令人感到一陣暖意。 李睨柱聽了,小臉通紅,「不行不行!爹爹說過的,買東西要給錢的,不然便是小偷!」說完話,將那枚銅板塞進墨衣人手裡,接過花來。 墨衣人看了心覺寬慰,突然,李睨柱又朝他舉了一躬。 「我知道這錢定是不夠的,真的謝謝你,將來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一定幫你!」童聲稚嫩,真誠無假,這話換在別人聽來,或許並不在意,但當李睨柱抬起頭來,墨衣人靜靜地盯著他的面容觀摩,眼角眉梢似曾相識。 「你叫什麼名字?」墨衣人笑著追問,「你要報答我,總得讓我知道你叫什麼吧?」 「我叫李睨柱。」男孩臉色紅潤,聲如流雲。 「你也姓李?」墨衣人先是一驚,而後又自嘲的笑笑,「我忘了,天下姓李的那麼多,不過是巧合罷了。」 「你還有事么?」李睨柱問道。 「沒了。」墨衣人笑著摸了摸男孩的頭,「去吧。」 李睨柱大步跑回岸邊,將花遞給少女,想說著什麼,卻一時什麼也說不出來,臉憋的通紅,過了好一會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零星碎語 「別難過了…」 雲枕河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將種種不快皆拋腦後,「這些花真好看。」少女抬起頭來,看向少年,「謝謝。」 「這不算什麼。」李睨柱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那個大哥哥人好…」說罷回頭望去,發現那墨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奇怪。」李睨柱四處張望。 就在此時,四周突然喧嘩起來,大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雲枕河身懷武功,耳目聰明,方圓數尺,落葉可聞。她聽出不對,正想帶著李睨柱逃走,可是發覺四周去路都已封死,唯獨剩下一個小巷子,「如果我們倆都躲進去,那無異於自尋死路,到時候插翅也難飛!」雲枕河思索間,幾隊衛士已經衝到了岸邊。 月色下,少女一人站在岸邊,彷彿雕塑木樁,儼然與夜景融為一色。 一個衛兵一揮手,其他士兵立刻分散開來尋找著,那個士兵走到雲枕河面前,冷冷說道,「雲姑娘,那個人呢?」 「什麼人?」雲枕河神情淡漠,「這就我一個。」 「別再掩飾了。」那衛兵厲聲喝道,「我們已經接到消息了,那個乞丐在哪?」 一旁的小巷中,李睨柱屈身其中,屏氣凝神,儘力藏身匿跡,以盼躲過衛兵勘查,本來他並不想躲起,身為男兒豈能讓女子替罪?更何況還是救過自己的女孩。可捱不住雲枕河的楚憐的神色,只得任他將自己拉進巷子。 雲枕河依舊在與士兵爭執,那士兵氣急,厲聲罵道,「別以為你仗著你爹的名頭就能胡作非為,雲大俠要是知道他女兒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他在天之靈豈能心安?」 這番話深深的刺痛少女脆弱的心,她對父親的情感太過複雜,既仰慕他武功高絕,行俠仗義,但又惱恨他為夫失責,為父有過,心中矛盾日漸激烈,此時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沸水澆花,叫人如何不氣? 「好啊!那你們把我抓回去就是了!」女子擺出拳架,冷麵如霜。 「只要你們有那個本事!」伍 燕趙客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柳亭晚看著那醉漢,眼裡充滿難以置信的感情,似是看見故友熟人,又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那醉漢此時走路又開始瘋癲之狀,不似杜星川之前與他交談的時候那般清醒如常。 「向秦!」柳亭晚切聲喊道,一把上前拉住醉漢手腕,不料那醉漢神似賴蛇,身如爛泥,由著柳亭晚拉扯,順勢靠在他身上。 「向秦?你怎麼了向秦?」柳亭晚十分著急,扶起醉漢臉來,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就在醉漢昂首之際,一個酒嗝將柳亭晚熏的不行, 「哈哈哈!」那醉漢孩童似的大笑,突然一陣乾嘔,低頭吐了一地。 杜星川看到這裡心裡發怵,「我又得從頭打掃了…」轉念一想,「待會兒讓那醉漢去掃!反正他偷了酒!」 紫衣人看著醉漢皺了皺眉頭,走到柳亭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柳老弟,我知你尋友心切,可這人如何看來,都不似習武之人,與你描述的那位故人相去甚遠,莫不是認錯了?」 柳亭晚愣了一會兒,眼神凝重的盯著那醉漢,似有千言萬語透出。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故友,結果不過是老天與他開的一個玩笑么? 柳亭晚轉過頭來,對著杜星川說道,「小兄弟可認得這位醉漢么?」 杜星川點了點頭,心想醉漢已經露了面,再藏下去也沒意義了,當下一五一十的告訴秀士來歷原委,但省略了在藏酒房的那些對話。 「原來是這樣么?」柳亭晚苦笑,「他可有告訴你名字?」 「沒有。」杜星川如實說道。 醉漢昏昏欲睡,快要倒在地上時,柳亭晚上前一把扶住。 「不管你是不是他,你我相遇終究有緣,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便要帶你離開。」 紫衣人看著秀士神情,也不由得撫顎感嘆「柳兄當真重情重義之人,竇某得此良友,真是天大的福氣。」 「竇兄見笑,此人與我同袍數十載,情比手足,柳某就算殘燭餘生,江海飄蓬,也絕不會放棄尋他。」 說罷,便將醉漢交到杜星川手上,醉漢依舊昏睡不醒,壓倒少年身上,杜星川只覺有些沉重。 柳亭晚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上有數十兩銀子,交到少年手中。 「這漢子衣衫破舊,勞煩小兄弟替我照顧好他,這些錢你隨意使去,他要些什麼就給他買,千萬不要短缺著了,裡面有五兩銀子算作你的報酬…」 杜星川盯著銀票,臉露驚訝。 柳亭晚接著說道, 「待他酒醒,便把銀子與他,就說是一位姓柳的客人給的。」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一旁紫衣人也緊隨其後。 「若是他一直不醒,就讓他在這住著吧,這些錢夠他住上一年半載了。一個月後,我便會回來找他…」 柳亭晚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醉漢,嘴裡說著,右手微微抬起,忽而握拳,又收了回去。「如果他那時還在…」 說完,柳亭晚和紫衣人一道踏步出了酒家,天色已是夕陽如血,太陽就要落山,秀士與紫衣人已經登船離岸。 河水緩緩,慢如韶光,流雲易逝,恰似過往。 紫衣人坐於艙內飲茶小憩,卻聽得船頭柳亭晚笛聲傳來,悲歌未徹。 「楊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悠揚的旋律回蕩,秀士默淚無聲。繁星數點,寒月高懸,秦淮河邊遊人漸多,懸河樓的說書人講的認真,嘴下三國英傑,驚濤如雪,夫子廟的梨園子弟演的賣力,台上楊公破敵,岳王揚鞭。
「添香樓」的艷麗委身侍客,「安樂坊」的秀女彈琴吹簫。 晚風吹拂,飄來脂香四溢,河水如鏡,倒映著笙舞美景。 白鷺樓內,掌柜的正盯著銀票笑的合不攏嘴。 「算了算了!不就是喝了點「天澤露」么!」胖男子肥臉見笑。「這錢就交與你啦,一定要好生照顧著知道了么?」 杜星川心裡還在為怎麼跟掌柜的解釋而發愁,畢竟那嘯什麼三猛沒有喝天澤露,所以無論他怎麼編,收上來的銀子確實不會撒謊。可現在碰上這麼一個搖錢樹,掌柜的一點兒也不惱了。 「那人現在在哪啊?」掌柜的問道,「讓他睡上房,知道了么?」 「這錢給我了?」杜星川疑惑,這麼一筆橫財,掌柜的居然一口不沾,當真是讓人奇怪,「老狐狸吃素了?」 「那還有假?」掌柜的白他一眼,「我待你不好么?」 杜星川尷尬的笑了笑。 其實掌柜的不貪這筆錢,原因有二,一是就按杜星川的描述來看,那柳公子出手闊綽,武功高強,他背後必有大的勢力,若是貪了這錢,自己這店怕是難開,但若是替他辦好了事,這欠下的人情可不是區區幾十兩可比的,說不定還能尋個靠山,這是利。二來,那醉漢也不是傻子,若是照顧不周,只怕到頭來姓柳的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這是弊。 利弊權衡之下,按掌柜的商人逐利的秉性,自然不會做那撿芝麻丟西瓜的蠢事。 待得掌柜的離開,杜星川回頭熬了碗粥,端進了醉漢所睡的房間。 只見那醉漢正坐在桌邊,望著窗外夜色美景,眼神惆悵,一點也沒有之前的昏醉之態。他一隻腳踩著桌面,一隻腳垂於桌底,北倚窗邊,甚是疲懶。 「你來了?」他連頭也沒回,兀自出聲。 「我的腳步聲很重么?」杜星川笑著問道,他雖知道醉漢不簡單,但也沒想過聽聲辯位這等高明功夫他也信手使得。 「不,是你的意識。」他回過頭來,含笑輕言,一把跳下桌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你想不想學功夫?」他側過頭來,笑容不減。 「你會教我么?」杜星川一激動,手上餐盤脫手,只是一瞬,醉漢心比手快,一把搶過,將粥好好的端到手中。 「你反應好快!」杜星川眼睛裡透出敬佩。 「我本是不收徒的。」醉漢閉起眼睛,拿起勺子舀著粥送入口中。「不過喝了你的酒,我又沒錢,只好授業抵酒錢啰。」 「師傅!」杜星川激動萬分,他自小孤苦,嚮往江湖,任意豪俠,之前聽了柳亭晚說起江湖往事,本就心頭直癢,以至於一點猶豫也無,當場就要拜師。 「弟子杜星川,現拜…拜…」杜星川一時語塞,直到現在,他才恍然想起,他一直不知道醉漢名姓。」 「我叫燕七。」醉漢輕輕放下碗來,嘆口氣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七,當年饑荒戰亂,家裡養不活我,我很早就出門闖江湖了,浪跡四方,居無定所,人稱「浪子燕七」,以後你便叫我老燕吧。」 「這怎麼行,師徒有別,還不可亂了規矩…」杜星川正色道。 燕七撇了他一眼,淡淡說道,「要按你口中的規矩,對師傅不敬,該當何罪?」 杜星川剛要開口,突然想起之前對醉漢的一席話語,臉色微紅,「那…那時你還不算我師傅嘛,再說了,你偷我酒…」他漸漸語氣變弱,心想若是按師徒的規矩,那燕七若是記仇,讓他做苦力,那可真的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行啦!」燕七笑道,「我若是真的那麼拘泥於傳統,受困於教化,哪還稱得上「浪子」?」 杜星川聽了笑道,「師傅啊…老燕!受弟子一拜!」說罷便鄭重的叩了首,成為了燕七的弟子。 燕七笑道,「好了,你最近感覺身體輕盈許多,是么?」 「嗯!」杜星川回答。 燕七在房內緩緩踱步,抬手撫按桌面,徐徐說道。 「你可知,你為何會這樣么?」 「是內力吧!」杜星川回答,「我見過高手過招,都是拈花飛葉,碎石融雪,我也看到了剛才柳公子對戰那幾人,揮袖成風,掌出如龍,我近來身體感覺熱流涌動,也是內力對么?」他握了握拳頭,踩了個馬步。 「說的是。」燕七看著他,笑意不減,「這世上的武功,大抵分為三個境界。」 「哦?」杜星川側耳細聽,生怕漏掉一字。 「氣慣周身,橫練不破,揮臂如棍,並指成刀,拳如精鋼百鍊,指似槍出寒芒,身如巍山,腳踩千江,不為浮雲障目,看透星穹流轉。」 「這是第一流的境界?」杜星川聽了心中熱血不禁湧來,雙拳攥緊,目光炯炯。 「此為第三流的境界。」燕七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嘲笑。 這番話說來彷彿寒霖澆身,少年登時啞口無言… 「氣流運轉自如,行止由心,放如瀚海,收似凝雲,收於全身可護己,放出體外可破敵,武器不再限於拳腳,世間萬物皆可為用,立於千仞高峰不改其色,臨於萬丈深淵不掩其心,識得天地之無垠,知曉人生如逆旅,這是第二流的境界。」 杜星川聽到這裡,彷彿置身於崑崙絕頂,俯瞰身下流雲,但覺臨風遠望,天地都盡收眼底。 燕七頓了頓,復又說道,然而世人大多數窮其一生都到不了第三種境界,能到達第二境界的,也就就止步不前,再難有精進。 「那…那第一種境界呢?」杜星川緩緩回過神來,滿臉的崇拜。 燕七這時頓了頓,反問他道,「你可知,除了拳腳,內力,還有一種極為高深的武學精要。」 「是什麼?」杜星川愣道,「外練拳腳,內修真力,拳腳之力來自於骨骼肌肉,內力來自於二十八脈,經絡氣血,這些我都聽過,難道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武功要點么?」 燕七也不言語,閉目袖手,站在一旁。 剎那間,杜星川周圍環境開始撕碎,重組,翻天覆地,時而山崩夕立,時而沙走雷行。 他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覺得眼前一花,身處無垠蒼穹,天邊碧月似勾,星輝如晝,行雲無定,飛鳥掠樓。 又是一花,少年此時又感覺烈日灼瞳,萬里晴空,刺的他睜不開眼睛,「師父!師父!」他拚命的喊著,叫著,卻無人應答。 他此時懼由心起,沒命的拔足狂奔,可就要起步之時,天色漸暗,太陽漸漸隱沒於暮雲之中,杜星川抬頭看去,凄風如訴,驟雨傾盆。 每一滴雨水落在他身上,都引起他莫名的恐慌,他不由得蜷縮在地,雙手抱住頭,渾身顫抖。 燕七靜靜的看著地板上杜星川蜷縮的模樣,良久無言,周圍並無任何變化,窗外依舊月明如清,室內燭火微微。 燕七輕輕嘆了口氣,此時,杜星川漸漸停止了顫抖,但依舊抱頭,似是在試探似的,先是將腳和手稍稍展開,突然碰到了桌腿,又如驚弓之鳥,猛的縮回去,怎麼樣也不願意再伸展四肢。 「一流的高手比拼的,是精神力。」 燕七蹲下身來,緩緩地撫摸著少年的背脊,彷彿安慰一頭受驚的小獸。 「精神力,來源於心」他也不管杜星川聽不聽得到,依舊緩緩開口。 「玄門有無為清心,佛門也有禪機入定。這兩種方式,俱是提高自己的精神力,也就是「心」的力量。」 杜星川在燕七的撫摸下漸漸趨於安定。手腳也慢慢往外伸開。 「一流的高手,和光同塵,身心無染,不困於美色,不囚於貪婪,心智高絕,甚至以精神釋放「意」來攻擊對手,根本無需動手,就能將敵人擊敗。」 「劍客有「劍意」,刀客有「刀意」,其本質都是心神。」 杜星川緩緩坐起,少年臉頰的汗漬還未淌干,面容還未回過神來。 「精神收到傷害,輕則癲狂痴呆,重則立時神毀,除非雙方實力相當,否則,就是這種下場。」 燕七將少年扶到床邊坐下, 「我剛才只是微微釋放了「劍意」,並沒有做出攻擊,你就已經承受不住,所以,你要走的路,還很長。」 燕七緩緩走出門去,臨走之前,將門輕輕掩住。 「我不似其他師傅那樣留手藏私,但我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好學,當我燕七的徒弟,將來必然是人間之龍,你可得專心了。」 風輕輕的吹開木窗,望著天邊缺月,少年嘴中呢喃。一望無際的汪洋蔚藍,煙波浩渺,鯨群遷徙,頗為壯觀。
在那鯨群盡頭,一座孤島孑然獨立,那岩石神似玄武,傲然的遠眺著,彷彿蔑視著這群蒼天渺物,海中一粟。 靠近著島嶼四周的水面上,扁舟一葉,隨波逐流,上面駕船的年輕人神色慌張,想要極力的控制住漁船,但卻俱是徒勞。 此時,一隻百尺巨鯊以衝天之勢卷浪而來,張著血盆大口鋪向那船上之人。 「啊啊啊啊!」那人嚇得肝膽俱裂,眼看就要落入鯊魚口中,只見一個方向刮來一陣颶風,緊接著浪潮從中分開了一條寬約五尺的「陸地」,風力強的令人匪夷所思。 那風只是一掃而過,只見鯊魚身子從中間裂開,傷口整齊猶如利刃切割,更厲害的是如此強力的颶風竟然沒有濺起血花四濺,那鯊魚的創口血液靜靜流淌,沒有激起半點漣漪,片刻,血染水面。 「島主神刀,裂海分潮!」 島上站著許多穿著一致的年輕人,他們都是身形削瘦,麵皮黝黑,好似長期打魚捕蝦的弄潮好手,漁家子弟。他們看見那人輕易幹掉巨鯊,不由得大聲呼喊。 在他們身前,一人亂髮飄飄,身著藍色便服,黑面無須,臉上飽經風霜,看上去年過而立。在他身前,一把鯊紋朴刀插於地面,刀柄以鯊魚皮包裹。 「嗒」的一聲,那人一腳踩在刀柄前的護手上,鯊紋刀隨之一斜。 「哼,這是第幾條啦?」那人臉上帶笑,朝身後喊道。 「回島主!這是第二百四十三條!」隨著一個年輕弟子的回應,那人咧嘴一笑,腳尖踢起刀來,看也不看,反手向後一揮,一道凌厲的刀風划過,不遠處一面島礁上又多了一道劃痕,那刀風勁猛,砍上石頭劃痕卻不過一尺,足見內力收放自如。 礁石上已經布滿了累累刀痕,見證著那人的赫赫戰功。 「唉!這一天到晚的只是跟畜生動手,實在是無趣。」 那人啐了一口,轉身對著弟子們說道,脖頸舒展,發出「咔咔」骨響。 「霸海刀余望潮,出身三吳,一手「霸海分潮刀」使出,斬鯊分潮,裂海五尺,看樣子,倒是不負盛名。」 一個聲音從那人身後幽幽傳來,眾弟子看去,只見一人白衣勝雪,踏步無塵,雙手背在身後,緩緩朝這邊走來,腰間似懸掛著什麼,在天光的映照下反射著熠熠光輝。 「你是誰!」一個弟子高聲叫道,但那人卻絲毫不予理會,自顧自的走著,嘴中不停。 「曾以一己之力,收服東南州郡各門各派,使得眾武師束手拜服,但他為人生性不羈,不好浮名,便隻身來到東海孤島,創立「鯨島」一派,許多漁人子弟慕名而來,投其門下,威震東海,與京城「詩閣」、西嶽「霄樓」、北地「音谷」、徽州「青林」、衡山「夜雨門」並稱武林六絕,自從「天羅堂」覆滅,「朝露盟」潰散後,天下武名一石,便由此六門分之。」 「呵!」余望潮笑了笑,頭也不回,反手揮刀砍出,一陣凌厲的刀風以奔雷之勢襲向那白衣人。大多弟子都直覺這人絕不可能躲開,有的心裡已經在暗暗替這白衣人惋惜。 只見那刀風直接從白衣人上穿過,直直的穿了過去,將他身後的一塊巨石斜劈兩半… 一眾弟子從未見過這等本事,下巴都要驚掉了。可余望潮忽而大笑著轉過身來。 「好!好的很!」他笑的極開心,似求到了多年不得的好對手。 「你叫什麼?」余望潮笑了笑,「我手下不殺無名之輩。」 「衡山楊醉。」白衣人笑的坦然。 「夜雨門?」余望潮忽而皺眉,「你來我這幹嘛?楊掌門有什麼事么?」他本來以為來的是一無名高手,無門無派,打起來不需要有所顧忌,可當他聽到對方同為「六絕」之一的「夜雨門」,就隱約覺得事有變故,不得輕舉妄動,他身為一派之主,並非魯莽之輩。 「一月之後,黃山絕頂,武林各派集會,六絕都要到場,所以過來事先知會一聲。」楊醉輕笑道。 「知會什麼?」余望潮不解。 就在此時,一個年長些的弟子募得高聲尖叫,「島主!島主!他!他!」 「怎麼了?」余望潮眼睛盯著楊醉,頭也不轉,冷冷道。 「他是「疏狂劍」楊醉!他在五年前就死了!」 此言一出,眾弟子都炸開了鍋,一個個都跟見鬼了一樣,又看見剛才楊醉的本事,俱以為他是鬼魂。 「你到底是誰?」余望潮臉色深沉,手已按上刀柄。 「呵呵。」楊醉輕輕笑道,「余島主莫急,今天是來為你引薦一人,若是要打,不妨找他。」 他話音剛落,突然天色驟然黯淡,陰風狂呼怒號,日星隱曜,濁浪拍岸,眾弟子彷彿置身於無垠天地,孤島一點,周圍悲雨凄風,岸邊募得颳起數百丈的浪頭,攜卷土之勢,鋪天蓋地的拍向眾人,而眾弟子油然生出絕望之感,只覺天地浩大,人力微渺,一時靜待死亡到來,無一人反抗。 就此時一聲衝天長嘯,浪頭被一刀斬開,分向兩旁。 「你們都在幹什麼!」余望潮怒而發喊。眾弟子這時大多回過神來,看著島主的刀法,都重新拾起信心,齊聲大吼,勢要勝過浪濤。 然而… 天邊月明,照亮了老者黑袍上的銀絲。他立於岩石之上,俯瞰下去,數百鯨島弟子全都目光獃滯,似是陷入幻覺。余望潮表情表情猙獰。 楊醉立於石頭下,白衣翩翩。在他身旁,還有五個同樣黑衣之人,他們有的靠在牆邊,有的輕撫古琴,有的東奔西跑,到處亂摸,有的腳下生根,紋絲不動。 但他們的腰間,全都懸掛著一枚青白令牌,上面的勺斗似曾相識…陸 花中佛
———「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
「如果你們有那個本事,那便試試抓我回去!」
少女秀眉顰蹙,朱唇緊咬,翦水秋瞳透出隱隱怒意,她擺開拳架,左腳踏出一步,雙手成掌,正是「飛鶯流燕掌」的起手勢「送寒式」。 一旁李睨柱看到此處不由得緊張的吞了一口唾沫。 對面士兵募然嘿笑,「若論槍法,雲家「畫龍槍」天下無對,不過若是論拳腳功夫,嘿!」 說罷,那兵士也擺開一路拳架,正是剛才賈春來所用的「開山拳」 李睨柱看到這裡,心裡暗叫,「是啦!他們都是那醜女家的親兵,學了他爹爹的武功也不奇怪。」同時他又長呼一口氣,「剛才醜女都打不過雲姑娘,這些士兵學的估計只是皮毛罷,難不成那什麼侯爺教外人功夫比教自己親女兒還多麼?」 雲枕河俏眉一揚,雙手接連出掌搶攻,「刷刷」之聲不絕於耳,時而優雅如西子臨湖,時而威武似木蘭北征,時而昂首如小蓮橫陳,時而低目似武曌垂簾,變化莫測。 反觀那士兵卻是任爾東西南北風,只是以一路「開山拳」直來直往,形式單一,卻勢不可擋,拳風還未及體,雲枕河只覺面頰勁風掃過,吹斷青絲幾根。剛猛無匹。 少女戰的面色通紅,眼睛難以睜開,漸漸落入下風,而一旁還有好些士兵都只是輕鬆的站在一旁觀看,還未出手。 「糟了!」李睨柱下意識的要喊出聲來,又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裡卻是不斷的打鼓,「那士兵怎麼這麼強?我到底該不該出去?本來錯因我起,卻連累她,端得令人羞愧。爹爹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把我抓進官府,挨幾頓板子!」 正想著,只聽外面一聲嬌呵,少女已經肩頭中掌。玉頰泛紅,皓齒緊咬。 那士兵卻是頗有君子之風,得勢便停手,不再為難。 「雲姑娘,勝負既分,你就不用繼續頑抗了吧,那小子與你素不相識,又何必犯得著為他得罪侯爺呢?」士兵說道。 雲枕河聽了也是暗自尋思,正低頭間,瞟到腰間鮮花,白梨若雪,春杏明黃,少女情愫不由得被牽動,「幫人幫到底,若是這時將他出賣,又怎得對得起良心?」她心裡想著,嘴上說道,「都已經到這當了,我若將他出賣,豈不白挨這一掌?」 李睨柱聽到,心中莫名感動。 士兵聽了,冷冷嘆氣,「本來是看在令尊雲大俠與侯爺交情匪淺,方才一再容讓,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少女也冷起面孔,起了玉碎之志,就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大喝劃破夜空。 「慢著!」 眾人側首望去,只見一髒兮兮乞丐模樣的小孩站在巷口。 士兵打量了一下李睨柱,面露不解,「你是誰?」 李睨柱聽了方才記起來,「雲枕河拉著自己逃走時無人見過自己的模樣,這些士兵頂多知道要抓的人是個乞丐。」 雲枕河見此機會,不由得感緊急呼,「哪來的乞丐!還不快滾了!」少女假意斥罵,實則讓李睨柱趁著士兵們沒反應過來,趕緊逃走! 這時一邊搜查的士兵跑到為首的那士兵跟前低聲耳語,「這附近沒有別的乞丐了?那錯不了,就是他了!」 當下跨出一步,揚聲呵道,「抓起來!」 一眾士兵迅速形成合圍之勢,將一男一女圍在中間。 雲枕河與李睨柱背靠著背,少女不由得嗔怪「笨死了!讓你逃就快走呀!」 男孩卻不以為意,「我既然出來,就沒打算走,我雖不是什麼七尺男兒,但義氣還是有的!」說罷臉上嬉笑。 少女看了看男孩笑臉,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但臉上依舊冰冷,「呸!毛都沒長齊,還學人家義薄雲天!」 李睨柱沒怎麼聽懂,疑惑的追問,「你說什麼沒長齊?」 少女卻是不再答話,專註著面前眾多敵人。 素月分輝,星河落影,少男少女在這如畫夜景下,共歷生死。 清風似手,拂過二人衣袍,少女腰間花瓣隨著一落。 士兵們正要上前,突然眼前畫面扭曲分裂,本是美景良辰,碧月清輝,突然看見那地面出現花海萬里,漫天花雨如蝶,眾人只在花海中徜徉,一望無際。 為首那士兵用手接住一片花瓣,觸感細膩,有若實質,「別怕!這些都是妖法幻覺!」那人儘力穩住軍心。 眾人只想快些離開這個地方,不由得發足狂奔,可眾人無論怎麼跑,都像在原地打轉,一如《西遊記》中齊天大聖落入佛祖掌心。孫悟空通天徹地之能,尚且出不了佛祖一掌之隅,這些人又怎麼能夠出去呢? 李睨柱和雲枕河看著眼前這一幕發獃,只見一眾士兵有的嘴角流著口水,有的立於原地四處張望,有的雙目圓睜,仿見神跡。 「還不快逃?」 一聲清吟在兩人耳畔響起,李睨柱和雲枕河這才反應過來,朝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而這時,為首那雙目圓睜的士兵跪在花海里,抬頭仰望。 一座萬丈高度,通體金黃的佛祖之像出現在士兵們面前…「啪」的一聲,玉杯爆裂,碎成齏粉。
賈府內,老人面色鐵青,雙拳緊握,一旁的婢女和丫鬟嚇得匍匐跪倒,渾身發抖。 外面的士兵聽到響聲跑到門外,不斷的朝裡面呼喊。 老人卻充耳不聞。 「這姑蘇居然還有領悟了「境」的高手,老夫倒是看走眼了。」 此時外面士兵護主心切,未得老人命令,便砸門而入,「啪」的一聲,木門破開,只見老人目光冰冷,「誰讓你進來的。」 那士兵趕忙跪下,「屬下該死,擔心侯爺安危…」 老人仍舊瞧也不瞧,冷聲說道,「按軍法,棍責一百。」 此時門外賈春來擔心父親,也跟著進來,聽了父親的命令,於心不忍,便對老人請求,「爹爹,他不過是…」 老人目光射來,賈春來冷汗濕襟,不敢與之對望。 「慈不掌兵,軍法從嚴。臨陣對決,最忌諱軍令不行,若是人人都自行揣度,自由行事,豈不成一盤散沙?」 老人緩緩踱步, 「就好比這一次,我身處帥帳,若是有人冒充親兵破門而入,主帥如何自處?就算真是親兵,敵人略施小計就將你調虎離山,待到你來到帥帳,你防守的崗位豈不是空門大開?」 跪下的士兵連連稱是,賈春來也不再言語,二人答過,徑自退出門去。就在賈春來準備離開時,老人的聲音又淡淡傳來。 「為將之人,絕不可有半點婦人之仁,一旦上了戰場,千萬士兵性命都繫於你手,你看似善良的行為很可能會帶來滅頂之災,到那時,你又如何對得起士兵的家眷?」 賈春來心明如鏡,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房中婢女丫鬟也都退走。 老人靜穆半晌。 房中針落可聞,風也彷彿停止。 「破!」老人募然睜眼,眼神中閃過寒芒。 遠在百里之外的河邊,士兵們還不由自主的對著佛像跪拜,突然那巨佛幻像崩塌,眼前又恢復了月清星明之景。 士兵們恍恍惚惚,半夢半醒的看著四周,不知所以…李雲二人在月色下朝著城中飛奔,他們心想沿河之路只有一條,很容易被追上,若是靠著城中錯綜複雜的阡陌縱橫,平添幾分生機。
城中燈火闌珊,萬戶通明。二人行至一處茶館跟前,在外面鋪子坐下歇息。 「得虧你提醒。」李睨柱呼出一口氣來,「你有銀子么…我想喝碗大麥茶…」 雲枕河覺得剛才經過那麼一下,那些士兵應該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了,當下將手一招,「來兩碗飲子。」 「飲子是什麼?」李睨柱好奇的問道。 少女白他一眼,「飲子就是加了香料的飲品,不僅解渴,裡頭啊,還有中藥呢。」 「什麼?」李睨柱聽到有葯,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我不喝葯不喝葯!娘親給我喝過一口她喝的中藥,苦的我三天吃不下飯,不喝不喝!」他此時苦著一張臉,原本清秀的臉皺成了一團宣紙,可把少女逗笑了。 「不打緊!」少女笑盈盈的說著,「待會兒你嘗一口,不好喝,再換別的就是。」說完,她又問道,「你說我提醒你?不是你說的快走么?」 「我?」李睨柱愣住,「不是你么?」 雲枕河一驚,不由得暗暗思索,「怎麼回事?誰幹的?」 這時,一人端著兩隻木杯緩緩走來,「可巧,又見面啦!」 兩人聞聲抬頭,只見一人慈眉善目,墨袖飄搖,正是剛才那賣花的大哥。 李睨柱身在異鄉,人生地不熟,雖只一個照面,但此時見了倍感親切,笑著說道,「大哥哥你在這當夥計呀!」 墨衣人笑著答道,「算吧。」說著將杯子放到二人面前,雲枕河當時只是遠遠瞧著,並未見過,所以此時也只是頷首微笑,以示禮節。 「哎呀!殷大善人你這讓老頭子多不好意思!」 正說話間,茶鋪老闆笑著過來,「你看你這一天天的過來替我白乾活,我這心裡也過意不去呀。」 墨衣人笑道,「沒事兒,您年紀大了些,茶客多了難免忙不過來,我花店人少,有空過來幫個忙應該的,都是街坊,初來蘇州,受了您不少幫襯,這也算滴水報泉吧。」 「哎呦你看你這說得。」老闆滿臉愧疚。 「大哥哥你人這麼好呢!」李睨柱聽了,朝著墨衣人笑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兒啊!」 墨衣人正要開口,只聽得一旁老闆搶口讚美, 「小娃兒你是外地人吧!咱們殷慈懷殷大善人在蘇州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墨衣人臉紅害羞,「您說什麼呢,怎得取笑我…」 「那怎麼能取笑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老闆笑著,口若懸河,「殷善人五年前來到蘇州,在咱這街上開了家飯館,那滋味兒!傳遍了這個蘇州,有不少人不遠千里來這吃飯,原本凋敝的長街,登時人來人往,後來他將店鋪轉讓出去,又幫助不少人開了各種活計,什麼茶鋪,花店,酒家,這街能有今天的局面,都是虧了殷善人哪!大夥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添足陽春」,他走到哪,哪就有歡聲笑語,就像春天長了腳,到處給人帶去溫暖…」 李雲二人聽了,都對殷慈懷投去崇拜的目光,看得他直撓頭,「掌柜的,您再說,我…我以後可不來了…」 「別介!」老闆忙勸,「你看我這嘴,好,不說了!不說了!」不過依舊掩蓋不住臉上的喜悅,看來這墨衣人竟是善如菩薩的人物,端得叫人歡喜。 掌柜的離開後,殷慈懷就在二人面前坐下,「你們為什麼到這來啦?」 李睨柱便將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通,說完口乾舌燥,一氣喝光了飲子。「這水真好喝!」 「還要嗎?」殷慈懷笑著說道,端過杯子起身準備去打,只聽男孩說道,「不啦不啦,我已經不渴啦。」說這話時,殷慈懷明顯看到男孩目光閃爍,不由得心中明了:這孩子小小年紀好生曉事,知禮明義,是可造之才。 雲枕河此時將杯子推到男孩面前,將頭側過,「喝我的罷。」說著也不看李睨柱,徑自望著夜空。 「我…」李睨柱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他確實是渴,但娘親和爹爹教過他,「無功不受祿」,殷慈懷先前送他花朵,這時雲枕河又請他喝過一杯,這下再喝似是有些不禮貌,但少女一番好意,不受又有些不妥。 「花…」雲枕河低聲說著。李睨柱沒聽清楚,追問道,「你說什麼?」 「你之前送我花,就當我還你啦。」少女笑如白玉青蔥,初荷落虹,李睨柱看著這笑容,痴呆也似,呆住不動。 少女側過臉來,看見李睨柱眼睛直勾勾的,甚是無禮,不由得俏臉慍怒。 「你看甚麼!」 這一句如驚雷落地,將李睨柱從遐想中拉回現實。「沒…我…」男孩語無倫次。 「哈哈哈!」 殷慈懷笑道,「快喝吧!」說著又遞來一杯飲子,敢情剛才他倆說話的當,殷慈懷已經去又打了一杯。 「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殷慈懷問道,「小子你異鄉之人,若無照拂,寸步難行,小女娃你也是,現如今你也沒辦法回去了吧?」 雲枕河的母親在她父親身亡後不久也隨之撒手人寰,憑著她父親與逐浪侯賈延祚的交情,進了賈府當了婢女,如今為了一個外人得罪了賈家千金,賈府定是回不去了。 李睨柱愁眉不展,「是啊,我也不知該去哪…」不過他天生性子洒脫不羈,只是愁了一會兒,便笑道,「大不了去橋邊賣藝討食,下雨睡橋底,天晴卧柴堆,若是運氣好,還能碰上「丐幫」收我入伙呢!過不了多久,我娘便會回來接我回去的,到時候,我去我親戚家附近遊盪,不然啊,她找不著我要著急呢!」 殷慈懷聽了哭笑不得,且不說丐幫不會讓一個小野種去他們的地盤分食吃,就是會讓他入伙,也不過是當個嘍啰,不過,這孩子這個年紀便有著萬事不拘於懷的性子,既是好事,也是壞事,性格沖淡,放浪不羈,雖然能隨性而活,但也就少了些許上進心,若是無人引導,隨波逐流,趨於平庸也未可知。 「正好我花店缺人手,來我花店做事吧,管吃住。」殷慈懷輕輕笑著。 「你方才不和掌柜的說你花店人少么?」李睨柱奇道,「難不成這少人是少夥計而不是少客人?」 殷慈懷笑而不語,一旁的雲枕河啐了他一口,說道,「你不知道什麼叫禮節么?若是不這麼說,掌柜的以後還會讓殷哥哥幫忙么?」 「哦!我懂了!」李睨柱聽了不怒反笑,「你明明口乾的很,卻把飲子讓與我喝,這便是禮節啦!若是你說不渴,我便不會喝,是嗎?」 少女不想男孩看似愚鈍,其實精怪的很,她的心思被人一語道破,不由得臉色漲紅如火燒,嬌聲罵道,「誰…誰稀罕你喝啦!愛喝不喝!」說罷,一把奪過杯子,一飲而盡。 「誒!你明明讓我喝的!」李睨柱苦著臉說道。 「哼!」雲枕河扭過頭去。 一旁的殷慈懷看著這對少男少女鬥嘴耍賴,臉色笑的舒心。 「你們去么?」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去!」 雲枕河看了李睨柱一眼,沒好氣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讓我在茶館裡干行么?」 「哦?」殷慈懷知道她的心思,當下笑語盈盈,「這簡單,我待會兒知會一聲便是,這茶店老闆與我交情不淺,人品茶藝俱佳,他要聽了招了個美人夥計,心裡指不定樂成什麼樣呢。」說罷,斜眼偷偷看了看男孩。 「我還不要和她在一起呢!爹爹說的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剛才好好的,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李睨柱不屑道。 「你罵人?」雲枕河動了真怒,拍案而起,木桌上留下一道掌印,「你再說一遍?」 李睨柱看到這裡心裡知道她會武功,雖是害怕,但不願輸了氣勢,硬著頭皮梗著脖子說道,「我罵狗呢,哪裡又罵人了?」 殷慈懷聽了,笑意漸收,看著男孩,不由得暗暗搖頭,「這小崽子,本事不大,嘴倒是犀利,就憑這嘴出去討飯,估計活不過三天去…」 少女氣急,「飛鶯流燕掌」使出,一掌將木桌拍碎,轟隆巨響引的四周茶客圍望來,掌柜的茶壺都差點嚇得掉地上… 「你…你…」李睨柱氣勢軟了許多,「你想幹嘛?君…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少女一把抓住男孩衣襟,瞪著他許久,突然將他一推,男孩一個趔趄,站立不穩,向後坐倒,隨後少女一把將花摔在他身上,頭也不回,去找茶鋪老闆商量幹活的事。 這一切,殷慈懷都看在眼裡,但他並不插手,就是要磨一磨他的狂傲性子,以後話出口前留三分,不可因言廢事。 「她…」李睨柱摸了摸屁股,「哎呦…」 「她的掌法倒是厲害。」殷慈懷並不再提這件事,岔口道,「莫不是幼時習武?」 李睨柱搬過凳子,坐到殷慈懷跟前,垂頭喪氣的說著,「他說他父親是個大俠,槍法厲害,後來為了救人而死…」 聽到這裡,殷慈懷一愣,趕忙追問,「她姓什麼?」 「她姓雲,叫雲枕河」李睨柱奇怪道。 殷慈懷聽了,腦海中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小男孩艱難的爬上山頭,一座白玉墓碑… 「雲羨鴛…」 殷慈懷自言自語…黃山絕頂,千仞高峰。
翠峰如簇,陡岩峭壁,松濤迎客,猿猱難渡。 一座古老的樓閣立於山腰,寒風凜冽,閣前旌旗獵獵,上書十多個門派的名字。衡山「夜雨門」、峨嵋「落雁門」、華山「藏龍閣」、巴山「拂柳堂」、以及「金刀會」、「長樂幫」、等地方勢力也有前來。 樓閣內,幾位首腦齊聚。 「夜雨門」掌門楊泓開宗明義,並不多客套,「再有十多日,便是正式盟約之時,「筷雲樓」上咱們損兵折將,這一代的「七星」實力大為堪慮,僅僅三人,便將咱們豪傑打得抬不起頭…」 此時,一位身著紫色衣袍之人募然沉聲道,「楊掌門莫不是杞人憂天?區區七人而已,何足道哉。」說話之人正是那天在白鷺酒家內的紫衣男子。 香雪師太翠眉微蹙,「竇掌門莫要輕敵,當年「天羅堂」傲視天下,並不是有勇無謀之輩,自張風翱再次現世,「劍妖」之名已經震驚大半個武林,不能不防啊!」 「香雪師太所言甚是。」一位青衣秀士介面道,「竇覓蹤竇兄一手「飛龍袖」打遍江南幾無敵手,加上還從未出手的「雲舞龍游劍」,心生輕視也是難免。」 「哼!」紫衣人性子火爆,輕哼一聲,側過頭去。 金九靈與楊泓關係素好,眼見對方拿過話頭,當下冷笑一聲,「聽聞柳亭晚柳堂主的一手「迴風拂柳劍」有呼風之能,咱們楊掌門的「夜雨飛簾劍」亦有喚雨之法,不知可否見識一二呢?」 柳亭晚謙遜,知道這是挑釁也不接應,反而笑道,「各有所長,何必相爭?」 不過,竇覓蹤可沒那麼好的脾性。他冷笑一聲,右手食指彈出,將一旁的白瓷茶杯推了出去,那茶杯凌空「呼呼」直轉,去勢卻並不很快,反而慢如蝸牛,向著金九靈飛來。 楊泓和香雪師太看了都是面露不悅,香雪師太回過頭看了看楊泓,發現他眼神淡漠,心裡想道「是啦,他看似不在乎,實際上還是很想較技的,若不是盟約在即,他恐怕不會留手。」 金九靈看著飛來茶杯,哈哈大笑,「竇閣主是要稱量某家么?」聲如金鐵。 他端坐不動,右腳微微點地,渾身裹起一層猶如銅牆鐵壁的罡氣,茶杯凌空撞上,卻頃刻之間粉碎開來,茶水四溢。 「金刀會」的鎮派絕藝,「金剛化身法」么?」竇覓蹤淡淡一哂,「聽說當年的「金刀會」幫主曾救過一位禪門高僧,得他傳功報恩,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唔,這功夫當是化自於少林「無妄般若功」中的「金剛入定」,哼,區區二流的功夫,也好拿來充數。」他身為華山掌門,與少林等派均是同輩,這些地方勢力自是不再他眼裡。 他這話一出,引的在坐「金刀會」的弟子群情激憤。「華山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占著地利罷了!」「目中無人!」 眼看場面就要控制不住,忽然只聽楊泓一聲輕笑,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楊掌門手中憑空懸起一顆大如珍珠的水團,顏色碧綠,裡面還裹著一兩片茶葉。 原來是楊泓以「夜雨劍指訣」的法門用內力聚攏了散落的茶水,神技初展,全場默然。 「當下要緊之事,便是商討對策,何必爭這些閑氣。」 楊泓儒袍翩然,聲如清風,隨手揮灑,那水團在半空中凝成四個大字, 「術業專攻」 這句話出自於韓愈的《師說》,意思是每人都各有長處,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大家莫要再內訌不止,讓敵人趁了先機。 竇覓蹤不語,柳亭晚卻是微笑點頭,至於其他人,還在被這引水寫字的功夫所震驚。 楊泓轉頭看向金九靈,正色道,「金幫主,山下布防可有隱患?」 金九靈起身抱拳,「楊掌門放心,咱們金刀會的弟兄個個都是好漢,有他們日夜看守,定然萬無一失!」 楊泓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復又點頭笑著,「有勞了。」 山腳之下,集市遍布,幾個弟子模樣的年輕人正從賭坊出來。他們身上綉著一枚模樣似金刀一般的徽記。 「哎!老四手真臭!要聽我的,咱們早就賺的盆滿缽滿去找幾個小妞別提多快活!」一個弟子身著懶腰,埋怨道。 「呸!」老四啐道,「就你那運氣,狗屎碰著你都要讓道,還聽你的!」 另一個身形高挑的弟子當著和事佬,「哎呀算啦!快回去吧!不然老大可要發飆啦!」 「老三你怎得恁的怕事?」那伸懶腰的弟子打著呵欠,「山上守衛森嚴著呢,還能缺咱幾個?」 正說話間,瞥見不遠處一人身著青衣,書生打扮,正朝著一個身著玄色衣袍,坐在地上,手持桐琴的男子說些什麼。 「誒!那有人唱曲!」幾個弟子玩性不改,跑到那玄衣人身旁。 只聽得那書生搖頭晃腦,不斷的念叨著什麼。 「誒!你會彈些什麼呀?」那伸懶腰的弟子當先問道。 那玄衣人睜眼抬頭,看著幾個弟子笑道,「幾位想聽什麼曲子?」 那老四眼珠一轉,說道,「你先來一段咱們聽聽你的本事唄!」 「小娃兒好生精乖!」玄衣人笑道,「也罷,那就來一曲《瀟湘水雲》讓諸位一得鈞天之樂。」 說罷,按宮撥商弦音起,曲漸錚然徴羽替,雙手翻飛似蝶舞,曲來聲柔如鶯啼。 不多時,三人只見眼前洞庭煙雨,江漢舒清,水天一隅之處,天光雲影,浪捲雲飛,身臨其境,不由得連連感慨,望著眼前冷月寒江,影涵萬象,只覺腦中一清,什麼都不願想。忘乎所以之際,緩緩倒下,嘴角流血,面露喜色,笑的是那麼瘮人,胸口衣衫破碎,赫然五個指孔… 「天羅秘傳·凌虛暗滅」 一旁書生嘴角微揚,右手成爪,隱隱閃著流螢微光。 「走吧」書生雙手負於身後,玄衣人閉目而起,看著眼前躺在地上的屍體,緩緩鞠了一躬。書生看了直皺眉,當先跨步走去,玄衣人輕嘆一聲,復又拂動琴弦。 「綠絲低拂鴛鴦浦,想桃葉,當時喚渡,又將愁眼與春風,待去,倚欄繞,更少駐。」 那書生遠處聽了,當即介面唱道, 「金陵路,鶯歌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 二人迎著月色,走向山去。寫的很好 有些自愧不如 不敢妄評 小心翼翼地說一下個人意見吧
先說亮點 文字功底沒問題 作為武俠小說來說 單講描寫 對話 都是佳作(誒 這樣寫一定很累吧 要堅持保持這樣的質量唷)
再說個人意見 想來你也是飽讀各類武俠 長時間練習寫作 才能有這樣文筆 我提一本你肯定看過的舉個例子吧 英雄志 的開頭 不詳細闡述了 你回憶一下 和你的做個對比 滅門慘案留下楔子 然後一個鏢局案子 主要突出伍定遠 以及所有疑點都集中在一張羊皮紙上 敘事比較清楚明了
然而 讀你的 我個人的印象是……也許是因為我腦子笨……一下子出現的人物太多了我記不住……在某些段落和劇情我個人覺得 擴寫一些拉長一些篇幅 或者說是少出現一些次要角色 段落順序結構微調一下 主要還是突出主要角色主要情節 注意一下故事的節奏感 竊以為可能會好一點 現在這麼幾段 一下子就鋪的比較大比較開 現在從我個人來說 花了一個小時看過去 有一個這樣的感覺 打起來了 又打起來了 打的很精彩 但為什麼打 我稍微有些迷糊 好看是好看 但是稍微有些累
當然也只是個人愚見……個人水平有限 提不出太好意見 更多的還是要向你學習……
今天晚了,有些勞累,先佔個坑。如果我用四個詞語概括的話,那就是「場面絢爛」「精彩異常」「眼花繚亂」「防不勝防」
沒有起碼尊重 很厭煩很厭煩 提不起一絲興趣 想快速獲得知名毒你去參加非誠勿擾吧別來這 謝謝。
寫得不錯啊,如果你想投稿做出版的話可以聯繫我,稿件發我郵箱519411712 @http://qq.com
還行
原諒我不邀自來,其實我也是個小撲街,大致看了一下劇情,明白了您的風格和意向:秉承武俠系統的寫法,自是由景到人,由遠到近,說話,開打,打完,下一章,下一個場景。莫名其妙的愛恨情仇,莫名其妙的紛爭廝殺,上不能革新,下不接地氣。寫景寫意不錯,排句和練字可圈可點,給我聯想到了金庸和鳳歌筆法中的骨,但是缺乏一種寫實的-真-,還有專屬於你的創造立意和見地。或許是我個人偏見吧。對於武俠文化,金古黃梁溫,鳳歌,小椴之後,總有錯覺是後繼無人,但是《劍俠情緣三網路版》的出現,倒是給我莫大的震撼,還寫了不少劇本分析和立意分析,如果你想和我分享經驗的話,聯繫我吧,雖然我被上天收走了才華,但是幫助一下同路人還是可以的
整體感覺很好,但是後面部分文筆不如前面,也有一些小錯。我沒事也碼碼字,題主比我19歲的時候強出很長一截。其實我還想問問題主碼了多少字了?發上來的是處女作嗎?
我覺得不錯啊,如果你年紀不大的話我覺得挺有天賦的
太長就先不看了,不過文風這個東西其實你不用太在意,只要不是太奇葩就可以,網文這個東西嘛,只要保證更新的速度就行了,把字數堆上去就一切都好說。至少,,,可以領個全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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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