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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章的解釋權屬於作者還是讀者?

這是一個獨立成型的問題,但我問這個問題,純是為了解答在這個問題下不少討論者的疑問:《道德經》講了什麼?為什麼它廣受推崇? - in nek 的回答。

當然我可以直接在那個回答中補充,但作為一個程序員,我不喜歡在一個函數或者一個模塊中補充同級別的其他獨立論述……所以,讓我在這裡開一個獨立的主題吧。因為這個確實也可以作為一個獨立主題來討論:)


【介紹】

在下面這個討論中:《道德經》講了什麼?為什麼它廣受推崇? - in nek 的回答,不少人在糾纏《道德經》的版本問題,某個字是什麼含義的問題,等等。我在寫這個回答的時候就知道這種事情肯定會發生的,因為這正是某些人越不過去,無法理解老子的原因。

所以我在整個回答的開頭,放了一個「我操」的故事,但那個故事太簡單了。在那裡只能這樣,因為那個主題不是這個,在那裡展開會削弱表達,但這個故事其實是很值得展開來說的,我在這裡展開。

在那個故事中,我說了兩個情節,第一個是,如果這個人死了,你問都不能問,而他僅僅說了一句話,無法互相參照,你無法憑著兩句話理解他是什麼意思。第二情節是,這個人被救回來了,你問他當時什麼意思,他的回答是他的第二遍意思,那個意思也不見得真正是他的意思。

所以,在一般的語言交流中,當一句話說完了,這句話的解釋權屬於讀者(作者是其中一個讀者),而不是作者。但請你也要注意了,這個「讀者」,到底是一個「讀者」,還是一群「讀者」,這也要問你的上下文是什麼了。因為整個解讀,不過是一群人在建共同的名稱空間的過程。一群傻子也可以建出他們自己的《道德經》名稱空間,只是他們見不出邏輯,而且不能用來解決問題而已。

【共識】

對此,我們有必要簡單探討一下什麼是「共識」,

正如我在那個故事的描述中提到的,語言的表述是永遠都存在歧義的,無論你用世界上哪種語言來描述。這正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原因。因為每個名都需要用名和道來解釋(道本身——無論是類型還是變數——就是名),我們之所有能有共識,是我們可以「匹配」。我看到一個藍色的東西,我說這是「blue」,你看到的其實是一個我認識中的淺藍,但你接受,因為下次看到一個類似的東西,我還是說「blue」,你是覺得可以接受的。假設你的感光系統很奇怪,對光線頻率的感知是離散的,藍和淺藍對你來說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反而和淺紅非常類似,我們就無法匹配了,這個名就無法在你我之間存在下去。

我們人和人之間今天可以擁有的共識,是一系列匹配,淘汰過程中形成的,有些東西我們覺得順理成章,其實不那麼順理成章的。而且很多共識其實是不能細化的,就如同前面那個藍和淺藍的認識,交流下去我們的共識就可能不同,你覺得用頻率可以讓我們有共識,那只是我們在「數字」上有共識,不是我們在「藍色」上有共識。在知乎上,都說「好人都有好報」,我們兩個可能就覺得對方是知己了,下一步交流,原來你說的好人是「不做犬儒,我要真普選」,我說的好人是「來了就是深圳人,來了就當志願者」,我們可能就開始拍桌子,把手指頭放在對方的腦門上了。

如果你可以理解這一點,你就應該明白,那個「我操」確實是無法最終解釋的,包括作者自己都不具有對它的最終解釋權。正如我說的,你把他救回來,問他,「你到底當時什麼意思?你丫的說錯了打死你」,他可能就給你解釋「我當時的意思就是感謝上帝,沒有別的意思,Wo是火星文中感謝的意思,Cao是潘多拉星球上帝的意思」,你能怎麼著?

所以,當我去解讀一個完整的文檔,其實我不太在乎在經過漫長的歷史中經過了多少傳遞的損失和修改,我關注的是它的「架構」,就是它在歷史長河中被完整保存,持續不變的那個含義,那些什麼哪裡出土了什麼真本,然後什麼顛覆什麼人的世界觀了,那種東西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我看這種東西仍是把它看作是構架下的某種變體,除非你能在那個之外建出合理的構架模型來,我還有可能正眼看你一下,否則,等文字研究人員多扭幾年(並把概念傳遞到我們這些交流對象中)再說吧。這就是「眼前此刻」的其中一個解釋。

用眼前此刻為基礎來看世界,可能是我們能達成的最好的不被洗腦的狀態了。

【架構】

這裡談到架構,就要涉及到我的獨特名稱空間了——其實,我是一個軟體架構師:)

希望讀者可以忍耐一下,我盡量說得通用一點,但願這個可以類比到您的行業。

什麼是軟體架構?有一本很出名的軟體架構的書(好像叫《軟體架構編檔》吧)裡面有一個很精彩的描述:軟體架構就是架構師眼中的設計。

這句話非常精準,但對於外行來說,這句話說了等於沒有說。讓我換一種說法,比如我設計一款產品,6月上市,這款產品每個特性都要完成了,你才能往外賣吧。然則,實現這個產品的所有技術,方方面面,就稱為設計(區別於生產,因為生產是設計結果的多次重複)。但這個產品完成後,它只是1.0,以後我還要升級的,明年6月,我可能就出一個V2.0,V2.0就不會從頭開始了,它是基於1.0的技術進行改進的,對於軟體來說,這一點表現得更徹底,因為這個修改會直接發生在V1.0上。軟體的生產最便宜(僅僅是編譯,甚至不需要編譯),設計就是軟體的代碼本身。

作為一個同時要負責V1.0, V2.0, V3.0這樣一個持續的開發過程的人,我就要從1.0開始,就要考慮到對未來的變化,而在我的軟體的實現的時候,我就能預期什麼樣的變化是容易的,什麼變化是困難的,困難的變化就會成為未來的約束,這些東西就是我的軟體架構。而軟體架構師的工作,是對未來做出準確的判斷,確定把「約束」建立在什麼地方,接受什麼作為約束。

這個概念應該在每個行業都是存在的,比如建築師看到一個房子,他會知道哪裡是承重牆,哪裡是普通牆,哪裡可以打掉,哪裡可以組合成一個房間。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眼中沒有了房子,只有這個房子的架構,裝修的時候他們就可以玩出千變萬化來。又比如企業家在組織一個公司的時候,開始的時候可能要一個人同時負責研發和銷售,但他考慮清楚了商業模型,知道什麼東西應該自己做,什麼東西外包,什麼東西外購,這樣他這個公司發展過去,部門組織也是可以有控制地發展的。其他搞政治,搞娛樂,都是這樣,我們總是需要在發展和生存間取得平衡。而不懂做事的人,只能看到眼前的東西,總在問為什麼不這樣,為什麼不那樣,那樣不是更合理嗎?他們不明白,你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是合理嗎?合理是要成本的好不好?

但是,你們要注意,架構很大程度上,不是被設計出來的,精巧的架構往往生命力不強。因為你的腦子再強,你也掌握不了細節,控制不了世界。掌握不了細節決定你無法做出完全正確的判斷,控制不了世界決定了你不能保證計劃按設想運行。所以,架構師更多時候要接受架構離開自己的控制,或者接手別人的構架。架構師的能力就是用很短的時間內,從別人的軟體設計中發現這個設計的架構是什麼。

我的工作很特殊,我同時是消費晶元,IT晶元,專用設備晶元的軟體解決方案架構師,我為我們的晶元確定使用什麼軟體解決方案,判斷支持什麼方案的代價是什麼,所以我常常需要分析很多很多已經存在的開源的非開源的軟體代碼。在我眼中,架構早已經不屬於作者了,架構屬於它現在的那個樣子,是現有設計的一部分,是我在看待未來的時候,現有設計不可改變(或者改變的成本很高)的部分。

【結論】

我繞了一大圈,現在你們可以明白我在說什麼嗎?當我解讀道德經的時候,我採取的是我看軟體一樣的模式,我在解讀的是它的架構,一兩個字的含義,只要不對上下邏輯對齊產生影響,我只當它是個小bugfixing,無關緊要的東西(從投資角度來說),我才不關心呢:)

而我認為,一個「知識」,如果它能拿來用,我們關心的顯然是他被使用的部分,而不是者原始表達的部分。而一個「精華經驗」,顯然也是它被千百年「折騰」以後,流傳下來的東西,留下來的那些不變的東西,老子本身,已經毫無意義了。那時研究歷史這個角度的人的問題,不是我們這些閱讀求得益的人的問題。

初稿2015-4。 Kenneth-Lee。


答主有大智慧,希望看到關於定性書、識仁篇的解讀。


我把答主關於道德經的一系列回答全部列印出來了。看了一下午,感覺真有趣味。希望答主還可以繼續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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