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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落雪,能飲一杯無?

上海終於下雪了。

下班的時候,正在路上走,天空中飄了幾朵碎雪。這樣的雪,我在五年前的上海見過,當時我正走過一座天橋,路上行人稀少。天空中飄著雪,也如今日。

我成長的地方,終年不見雪。最冷的時候,應該是2008年的雪災。在電視新聞上,整個中國的南邊都被凍住了,火車停了,公路上堵了好幾天的車。但我家那邊,始終沒有見到雪,山上的樹還是青綠的,只樹梢上凍著霧凇。

真正見到雪,還是湖北讀書的時候。那日,雪來了,只聽有人大喊一聲看雪了,呆在宿舍里的我,跑到窗前一看,雪像是鹽撒下來,操場中央有些白,但不是電視中看到的鋪天蓋地的白,心裡終究覺得不是很滿意。

似乎是在大三,有位同學的父親,突然因病離世。因跟她關係不錯,我就趕去奔喪。汽車往村子裡走,越走越近,山逐漸發白。到了村莊,舉眼望去,雪白一片。

雪很厚,風也很大。路上幾乎沒有人說話,我們只默默地走著。我穿著一雙什麼鞋呢?似乎是普通的休閑鞋,走在泥濘的路上,一個打滑,摔倒在地,衣服因此弄髒了一大片。

這是一次很哀沉的記憶。

和雪相關的娛樂活動,我幾乎沒有參與過。滑冰,因為怕摔,所以從未嘗試過。打雪仗,就更不必說了。

雪天里該幹嘛呢?明人吳從先有《賞心樂事》五則,其二列舉快意讀書的方法,文字不長,抄如下:

讀史宜映雪,以瑩玄鑒;讀子宜伴月,以寄遠神;讀佛書宜對美人,以挽墮空;讀《山海經》、《水經》、叢書、小史,宜倚疏花瘦竹、冷石寒苔,以收無垠之游而約縹緲之論;讀忠烈傳宜吹笙鼓瑟以揚芳;讀奸佞論宜擊劍捉酒以銷憤;讀《騷》宜空山悲號,可以驚壑;讀賦宜縱水狂呼,可以旋風;讀詩詞宜歌童按拍;讀神鬼雜靈宜燒燭破幽。他則遇境既殊,標韻不一。若眉公銷夏辟寒,可喻適志。雖然,何時非散帙之會,何處當掩卷之場,無使叔夜之懶托為口實也。

讀書映雪、伴月、對美人,都是非常有意境的畫面。可若真的這樣去實踐,未免太過矯情,未免太過小喬爾布維亞。

尤其是「讀佛書宜對美人,以挽墮空」,佛書美人,這是什麼讀書方法?嘉峪關城樓有壁畫一副,寺院里有和尚用鏡子偷窺遠處少婦,最終至少婦珠胎暗結。一邊是佛書,一邊是美人,所以「挽」字用得極秒,內心深處彷彿在拔河。

大雪落下,天地茫茫。人煙稀少,極其孤寂。柳宗元寫過這種孤清與寂寞。然而,對雪的孤寂描述得最好的,還是張岱,見《湖心亭看雪》: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去年夏天,我去了一趟杭州,因時間匆忙,所以才在西湖呆了小半天,活動只乘遊船逛了一圈,看了遠處的雷峰塔,看了荷花……還看了什麼呢?不記得,只記得未去蘇小小墓,實在是遺憾。

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張岱為明遺民,回憶故國,很是惆悵、深沉。這種情緒,跟曹雪芹很像,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前兩年,我從家裡帶了一些黃酒到上海,一直放著,不曾喝。本來澄凈明亮的黃酒,隨著時間的推移,竟然沉澱成暗黑色。好在酒並未壞,於是就打兩個雞蛋,在鍋里煮熱開了,自己慢慢喝了。

張兆和寫給沈從文的信,有一句:「鄉下人,來喝杯甜酒吧」

今夜落雪,能飲一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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