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01-28
「你覺得人類為什麼會相愛。」坐在木羊對面的姑娘向他發問。
「大概……是因為……個體差異吧。」他吞吞吐吐地說出這句話。此時他才抬頭看女孩的臉,白皙又略帶媚態的臉讓他聯想到電影里一個橋段,Mathilda問Léon人生一直這麼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Léon回答說一直如此。這時木羊剛結束一場旅行,在去往家鄉的火車上。女孩坐在他對面看一本《紅樓夢》,她抬頭看向木羊時下巴揚起,木羊看到她下巴上一塊粉紅色的傷疤裝飾在紅色的嘴唇下面,像一隻棲息的蝴蝶隨著火車的晃動若隱若現的撲閃著翅膀,彷彿隨時隨地就要離她而去。突然,木羊像是出現幻覺一般他想要伸出手幫她拂去。女孩微笑著說「我是不是見過你啊。"木羊的心猛然一顫,他開始緊張。臉上強裝著鎮定,他說,「沒有吧,我們是第一次見阿。"「是嗎,我叫芷夏。覺得你很親切。"女孩說。
「我叫木羊。"曙光透過玻璃窗照進火車內,木羊看著她,睫毛上落下藍色的晨光。列車員開始報站,火車即將抵達井徨車站。離木羊的目的地還有很遠,他要去的地方是項江,他的家鄉,他在那裡長大,母親已經等候在家,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們已有一年未見。「我到了,那麼再見嘍。"女孩笑嘻嘻的跟木羊告別。她合上書裝進皮包里。起身時目光落到木羊的眼睛裡,她的眼睛微微彎起似月牙一般,她向他點頭微笑,再次告別後便隨著人群慢慢的向車門走去了。木羊的目光追隨著她,她的影像在木羊的瞳孔里越變越小。毫無預兆的,像被一股力量驅使一般,木羊突然站起身來走在即將下車的人群後面。隨著人群移動木羊的心狂列跳動著。十分鐘後火車停站,下車的隊伍移動,木羊看著芷夏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當木羊擠下車來,她已經離開了。原本興奮的心情就此落寞。也許只是一個偶然讓我遇到她,然後緣分就這樣消失掉了。他嘲笑自己。木羊在一家小旅館休息。靜靄的空氣中他閉上雙眼。睡夢中他看到蜜秋躺在紅色的血水裡,她拚命地掙扎,而那片血水越來越濃,越來越厚變成一條河,木羊站在岸邊想要救她,他伸出手拉她,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夠不到她,他急得滿頭大汗,於是他跳進河裡,可是就在他跳進去的瞬間,蜜秋不見了。而血水就這樣凝聚著他就要把他融化。他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濕了枕頭。不知不覺他已睡了一天,窗外的天空正在變暗,夏季黃昏的紫紅色雲霞就這樣襲來。他拿起手機,22個未接電話顯示母親。他回了一條簡訊「臨時有點事,要晚兩天才能回家。"夜晚,因為即將要下雨的關係,木羊在簡單吃過飯後去了一家便利店裡挑選雨傘。他討厭下雨,陰冷又潮濕,這讓他想起小時候,無數個放學回家的傍晚冰涼的街道上他一個人穿梭在沉默又陰冷的天空下。那寒冷的感覺充斥了整個童年。他的手也總是冰涼,以至於在蜜秋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時他才知道原來人的手掌是可以那樣溫暖,這溫暖的感覺初來時他卻只有惶恐不安。便利店又進來一個男人,他跟木羊並排著站在貨架前。男人無名指一枚戒指吸引了木羊,他的眼睛一再確認,這枚戒指他曾經見過,火車上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孩有同樣一枚戒指。當時的他還在想這樣一枚精緻的戒指戴在她修長細膩的手指上恰到好處。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與芷夏應該有著某種聯繫。夜裡,木羊一夜未眠。第二天下起大雨,母親又打電話來催,他終於決定離開。
那天早上他叫了計程車,灰白色的天空依舊下雨。計程車在高大蔥鬱的樹下行駛。在駛過一個街道時他看到一個女孩站在十字路口,她沒有打傘。隔著車窗木羊看清楚那女孩是芷夏,他甚至看到女孩嘴唇下面的傷疤凝結著水滴。他叫出租師傅停車,師傅提醒他說不是要到火車站嗎,晚了可就趕不上火車了。木羊說:「沒關係,停車。"車子在路邊停下。站在芷夏的對面,木羊看到她單薄的衣服已經濕透,雨水順著她的額頭鼻尖嘴唇一直到下巴淅瀝瀝地流淌下來,一輛輛車子在木羊面前疾馳而過。木羊隔著一條街道朝女孩揮手。她似乎看到了他,可是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而雨水依舊從她的下巴上流淌下來。這時一個男人突然從哪裡跑了過來,是昨天那個男人,男人為女孩撐起傘,他們交談著,淅瀝的雨聲充斥著整個街道,木羊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而女孩的臉卻整個抽動著,肩膀也開始顫抖,她在大哭。最後,男人扶著她的肩膀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了。木羊獃獃的望著他們的背影,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麼,她轉過頭來看了看馬路的對面。又一輛車子從木羊的面前駛過。對面的人已經走遠,此時他才發現雨水也正從自己的下巴流淌下來,他一個人默默的在這裡呆立了半日衣服早已濕透。雨慢慢變小,天空將要澄明,一股寒涼之意又從他的脊背蔓延開來。他決定留下來,在與芷夏相遇的街道上他幫遊人畫肖像。那天一對情侶來到他的面前。「能幫我畫張像嗎?"一個女人的聲音。木羊抬頭,是芷夏,她正朝自己微笑。旁邊是當日那個男人。此時他才清楚的看到那男人的臉,一張堅毅又冷淡的臉,不過當下他的臉上正露出微微的笑意。「請問,得多長時間?"男人開口了。「半小時左右吧。"木羊回答。在芷夏深色的瞳孔里木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渺小而又悲傷。他開始懷疑那個雨天里他所見的一切根本就是自己的幻影。
「那麼,就開始吧。"男人開口,終止了木羊的思緒。芷夏坐在了椅子上。木羊鋪了一張紙在畫板上。男人離開了,他似乎沒有耐心等待這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告訴芷夏說在畫完之前他會回來。鉛筆在白紙上沙沙作響,街道上人來人往,光影一點一點移動。「那天,你為什麼站在雨里。"女孩問木羊。木羊怔住。他頹然地望著畫板,心臟被敲擊著,畫面又在重演,他反覆斟酌著如何回答。已知的世界就慢慢到來,他看到的不是幻影。「那天我看到你一個人站在雨里,雨水淋濕了你的衣服,我想過去送你一把傘。"木羊停住了描摹的筆。「謝謝你,一直有股強烈的感覺告訴我說我們會再見到,沒想到真的見到了。"芷夏說。「你是否還記得……"話剛說出口木羊開始後悔,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你還記得我在火車上問你的問題嗎?"芷夏說。「你問我人類為什麼會相愛。"木羊回答。「我想愛就是一種癥結,對某一個人的執念,用以逃避一個不堪的世界。"芷夏說,她的睫毛反覆地張合,而落日的餘暉正撒向大地把她的臉籠罩在一片紅色的柔光里,木羊恐怕她下一秒就要流出一滴眼淚來。
「為什麼這麼說?"木羊問她。「你的世界很不堪嗎?"後面的話他卻沒有說出口,他盯著她嘴唇下的粉色傷疤進入一場長久的夢囈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男人回來了。「畫好沒,我們得馬上回去了。"男人問木羊。「還需要點時間。"木羊回答。男人卻拉起芷夏就要走,他說,改天再來吧。我們需要現在趕回去。他一手拉著芷夏一邊看著木羊。芷夏只得起身跟他離開。離開前她告訴木羊說她會再來。他們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木羊眼前。他看著未完成的畫像,一種虛無感將他籠罩。芷夏的聲音彷彿還在他的耳邊。「愛是一種癥結,對某個人的執念,用以逃避一個不堪的世界。"蜜秋進入木羊的生活是在高中畢業前的一年。一場大火燒毀了他的所有畫作。他拖著被木頭砸傷的身體爬出教室。在知曉自己已經得救時他終於暈厥過去。他在醫院裡躺了半個月,面部有輕微燒傷,手肘脫臼。蜜秋代表班級來看他。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眼淚就從她那明亮的眼睛裡面流出來。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血管柔軟順暢了,全身都在發熱,冰涼的感覺不見了。一個星期後木羊才又見到了芷夏。那天她一個人來。天剛剛亮,清冷的空氣使人迅速清醒。街道上人很少,他才支起畫架,芷夏走過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漆黑的頭髮散開著攏在耳後。她像散步一樣走過來。「早阿。"芷夏說。木羊一抬頭就看到了她。他忽然就笑起來,像見到很久未見的戀人一般那樣開心。「早啊。今天要去哪裡呀。"木羊像老朋友一般同她打招呼。「今天可以陪我嗎,我想去蹦極。"芷夏說。
木羊想都沒想馬上答應了她。在路上他把畫像拿給她看。芷夏把畫像捧在手裡說:「我跟他分開了。為什麼我這麼難過。我以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不難過。"木羊看著她空洞發白的臉想起小時候,在無數個夜晚,父母在屋子裡吵架,安靜的夜寂靜無聲,母親歇斯底里的聲音打破所有安穩的血液。他抱著妹妹站在旁邊,他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可是眼淚卻從他的眼睛裡面流出來。他想解救她,但他無能為力。然後,夜晚逐漸拉長,不得安寧,彷彿變成一幅永無止盡的長軸畫卷將他纏繞,疲憊不堪。此時此刻這種無力感又重新被喚醒,但是他依舊想要親近他。親近帶來溫暖和安全,如同母親的子宮。站在高空的跳台,兩個人慢慢被移動到垂直於地面高達100多米的跳板上。他們兩個彼此相望,在工作人員倒數5、4、3、2、1後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倒向空無一物的高空。木羊緊閉著眼睛,心臟就快要炸裂。他能聽到胸腔裡面砰砰砰的聲音。風從耳邊響過,整個身體被放逐在外,在遠離重力的地表之外,沒有任何的負重了,他忽然想起原來跳樓會是這種感覺。幾秒之後身體被捆綁著上下彈跳,每一次彈跳心臟的肌肉盡情的絞在一起,絞向疼痛的邊緣,他以為疼痛已經到達一個極限,可就在下一秒那疼痛感幾乎穿透他的骨頭刺破皮肉來到他的眼前。他緊緊咬住牙齒,雙手死死抱住芷夏,像是抱住生命中唯一重要的的東西。終於他們回到地面。木羊瞬間撲倒在地,他雙手抱住胸口。心臟又恢復跳動,砰砰砰猛烈狂熱得響著,一秒一秒數過,疼痛感逐漸熄滅,他現在可以正常的喘息了,他大口大口的吮吸著空氣,生命慢慢變得安全。當木羊恢復後睜開雙眼,芷夏正手足無措地望著他,眼裡滿是惶恐不安,她小聲地抽泣著。「你怎麼了,剛剛以為你就要死了,嚇死我了。"他扶著她的肩膀。他發現自己被重新賦予了生命,心臟的跳動已經越來越平緩,他覺得自己可以掌控的事物正在逐漸清晰。他再一次把她緊緊摟住。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曾是一個心臟病患者。自那日後兩人的關係開始緊密起來。木羊的假期就要結束,不過下個學期開始可以在外實習不必回校。他想著可以留下來找一份實習的工作,木羊想母親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可是他此次不打算再聽從她的安排了。很快木羊得到一個插畫師的實習職位,在一家互聯網公司,薪資並不多,需要坐班。他所在的部門分為A、B兩組,每個組一個直系領導。木羊在B組。一天他同A組一位同事一起吃飯。同樣身為實習生的沈川向他抱怨自己的領導過於苛刻,所有細節全不放過,近乎於恐怖的狀態。「這樣辦事不是很好嗎。"木羊說。「如果叫你親自體驗一番只怕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沈川說。當日面試木羊的是B組的領導,而A組的領導木羊還未見過,因為兩個組在不同的辦公區。木羊跟沈川的結識源於那天兩人一同來面試,而兩人全部被錄用,所以比其他人相識的早些。下班木羊同芷夏在房間的沙發上看一部電影《深海蔚藍》。電影結尾時男主將離開女主去往異地就職一名飛行員的職位,女主不想他離開卻也無能為力,在離別的早晨她親手幫他擦皮鞋系領帶目送他離開。看到這一幕芷夏忽然哭了起來,小聲的啜泣,後來越來越大聲直至嗚咽起來。這是蹦極之後芷夏第一次在木羊面前哭泣。她的背部在他面前蜷縮下來身體整個壓在沙發上。木羊伸出手撫摸她的後背,他感到一股冰涼,如同一絲泉飲掘開了他曾經熟識的那份寒冷,莫名一股安全感匯入他的全身。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僵硬的身子扶起來。她的臉彷彿瞬間蒼老,渡上一層白色的蠟,模糊掉了整張臉。木羊俯過身去吻她,吻她的雙唇,連同咸澀的淚水一同濕濡進他的口腔,血水一樣的腥甜氣味在呼吸里蔓延直至兩人的舌根。她的潮濕細膩的嘴唇在木羊的注視下融化掉,融化掉,變成一片紅色潮濕的花瓣繾綣在未知的根莖。天很快漆黑,他們在夜裡融為一體,像兩條交媾的蛇一般纏繞著紋絲不動卻又互為依存。
「聽到公司的流言嗎?"沈川在下班的路上問木羊。「什麼流言?"「每個月大老闆會帶各部門的領導們出去放鬆身體?"「這有什麼奇怪,不是很正常嗎?"「可是去的場合可不太正常呢。"沈川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似是在說你知道的。「哦,是嗎。"木羊有些會意,不過並不表露很大興趣。「不過你知道嗎。像這種場合我們組的領導是絕不參加的。"沈川說。「是嗎,他為什麼不參加。"木羊問。「誰知道呢,聽說他從沒去過。"沈川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來了興緻。「聽老員工講他以前是做老師的,被學生追求,兩人在一起後學校有很多流言蜚語後來他就辭職了,來了我們這裡。不過最近聽他說像是要移民到澳大利亞。"「為什麼忽然要移民?"木羊問。
「他妻子出車禍,變成植物人,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看來他們要在那裡度過餘生了。我覺得移民或許是為了他的妻子。"沈川說。「那麼那個女學生呢?"木羊有些吃驚。「女學生嘛,只是曇花一現。畢竟他結婚了,而現在妻子變成了植物人,一切都泡湯了。說起來他也蠻可憐的。進退維谷。"沈川一邊說一邊感嘆。「我倒是見過那女學生一面。"沈川繼續說著。「有一天中午路過他的辦公室,裡面有一個女孩,那女孩在裡面呆了很久才離開。"「你怎麼知道就是那個女孩。"木羊問。「直覺,女孩走後我進去送圖紙,領導竟然沒有挑剔我。看起來就是心不在焉嘛。"沈川說。「哦,對了那女孩的下巴上像是有一塊蝴蝶形傷疤。但是也不覺難看礙眼,像是裝飾一般,有一種特別的質感。"「蝴蝶傷疤?"木羊猛然警醒,他痴呆了幾秒鐘。當他再次集中意識時他的右腳踩空整個人從樓梯上摔下來。沈川迅速把他扶起,木羊的右腳被扭傷。回家後,木羊開始寫日記。他有寫日記的習慣,從上中學開始,記錄自己的夢境和生活。他的這本日記裡面記錄了很多事情。日記沒有給任何人看過,母親當然不能,蜜秋也沒有,以後也不會給人看的。第二天木羊的腳開始腫脹,整個腳變成了深紫色。他想一定是裡面的毛細血管破裂,想到這裡他胃裡開始作嘔,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他一邊穿襪子一邊想該怎樣平復這些燥烈的血管使它們安分。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腫脹的穿不進鞋子了。索性他把襪子也脫了下來,然後向公司告了假。芷夏如今仍然住在學校宿舍里。在木羊空閑的日子裡來找他。或者看電影,或者呆坐一整個下午,在靜藹的小小房間里坐在沙發上,看著陽光一絲一絲的消逝在眼前,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浪費。他們專註於這種神秘而又私人的活動,像是給自己的生命上了鎖,任憑它耗盡而外人也無法走進。
芷夏今天帶來一束鮮花,紫色的勿忘我。她把它們放進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注滿水,放在窗台上。清冷的房間立馬變得生動起來。木羊因為腳而糟糕的心情也變得明朗。他忽然想再為她畫像。叫芷夏去屋內把畫板和紙筆拿出來。很久之後芷夏出來了,除了畫板,紙和筆在她手上的還有木羊的筆記本。她將已經固定好紙的畫板遞給木羊。然後翻弄手上的筆記本。木羊已經不安,他立馬說道:「那個你不能看。"幾乎是喊了出來。芷夏先是一驚,她還未見過如此動怒的木羊。可是翻開筆記本的手卻無法就此停下來,她的眼睛掃視著本子上的內容。木羊探過身子從芷夏手裡將筆記本一把奪了過來。鎮靜下來的木羊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似的楞住了,他呆望著芷夏。空氣似乎是凝結住了,陽光卻還在流淌。芷夏靜靜看著木羊,什麼也沒說走出了門去。木羊看到了她冰冷而又哀愁的眼睛,他想他可能再也不會忘記那雙眼睛了。她的殘影滯留在木羊的腦袋裡。他立馬起身,也顧不得腳痛便拖著鞋子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直至走到了馬路上他才看到對面站立在公交站的芷夏。芷夏同時也看到了他,卻不朝他走來。木羊一心想著追上她,直到他看到芷夏的臉變了顏色大聲焦急地沖他喊著不要過來。可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木羊來不及閃躲,整個人被撞到在地,撞出去十來米遠。木羊最後看到的是芷夏驚慌而又悲傷的臉,那張臉大聲喊叫著他的名字。血水立馬從他的頭部湧出,溫熱的血水將他淹沒。看著藍色的天空他想到,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死掉了。最後他閉上了雙眼。芷夏的腦袋嗡嗡作響,耳鳴掉了一般。她不敢衝過去,她怕他消失掉。那天夜裡當他進入她的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就要成為他了,而今他卻消失了,像是把自己也帶走了一樣,她失掉了整個靈魂。直至半年後芷夏才敢再次踏進木羊的屋子。她曾多次夢到他,夢裡是夏天,醒來卻已經是冬天了。窗台上的紫色花束已經乾枯,顏色卻依舊明亮。她坐在沙發上,一隻貓兒在旁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撥弄那地上的銅鈴,叮鈴作響。當整個屋子的沉寂被鈴聲打破,芷夏就此不能抑制地大哭起來。像半年前的那個傍晚,她蜷縮在沙發里,肩膀僵硬地顫抖如同幼蟲的小翅,而今木羊已經不在。她再次拿起了那本筆記本,一頁一頁翻著。最後她看到了木羊五年前的筆記。當她顫抖著雙手把它讀完時竟已淚流滿面。2009年8月7日今天蜜秋來過,自從第一天住院起她便經常來探望我。我的傷勢已大好,不知那一個女孩是怎麼樣了。記得在那場火災前一天的日子裡母親來學校看我,她一個人來的。能感覺到她的疲憊,為了補救她的疲憊我自己也開始疲憊。失眠的日子已經很久了。那天終於決定讓自己消失掉。可是發生了意外。這個想法也不是那天才有,而是那天終於去實施了。可是卻發生了意外。白天的時候沒去上課。我站在教學樓的樓頂站了很久。可是突然發現對面的畫室起火了,不知是為什麼會起火,濃濃的煙從裡面冒出來。我立馬從房頂跑下去。因為在那之前我看到一個女孩進了畫室。在我爬上樓頂前去了一趟畫室我想在消失之前把所有畫的東西整理起來以方便母親拿回家去。當我離開時那個女孩進去了,之前不曾見過她,擦肩而過時她卻對我宛然一笑。她問我是否是高二學生的畫室,我說是的。她有白皙的皮膚和明亮的眼睛。可是當我跑下去時已經晚了,發現她時她已暈厥過去。因為火勢太大,我被燃燒的畫架砸到了胳膊。不知她是否也受傷了,可是看起來不太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抱著她一起逃了出來。然而當我醒來時卻已經在醫院了。2009年8月8日
今天在院子里散步時看到了那個女孩。她坐在遠處的石階上,看起來傷得並不嚴重。她看上去心情不錯。可是我卻沒有任何勇氣上前跟她講話。看到這些零零碎碎的句子,芷夏赫然想到5年前的大火。她記得當時的她去到高二的畫室找堂哥幫她畫的一幅畫像,堂哥惡作劇般的把她畫的奇醜無比。她想要把它銷毀掉,可是當她在眾多的畫袋裡找到那一幅並把它撕的粉碎時她仍不能滿意。於是她找來打火機就地把那些紙片點燃。當火燒得正旺時一陣風從窗外刮來,燃燒著的紙片便洋洋洒洒地飛舞起來到處都是,窗帘被點燃。嗚的一下飛舞的火瞬間狂妄了。她才覺得害怕,火勢已不受她控制。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掄起畫袋撲上前去也於事無補。濃厚的煙包圍了她。最後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一個人緊緊抱著她的身體為她擋下了所有來勢洶湧的濃煙,她躲在他的胸口聽到他砰砰砰心臟跳動的聲音。大火在她的下巴留下了傷疤。後來她便轉學離開了,再沒回去過。而救她的人也漸漸淡忘了。而今所有的記憶像影像般一幕幕湧現出來。芷夏發現木羊的臉突然在她的腦海里失去了記憶,她再也不能完整的記起他的臉。可是他卻一直出現在她的夢裡,在她的夢裡他有不同的樣子,她卻能知道那就是他。像太陽一般守候在她的生命里。【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破了個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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