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是否「刑滿釋放」，她之前為什麼發展不起來，她還能重新崛起嗎？

2017年12月25日，央視新聞直播了汕頭蘇埃灣海底隧道的挖掘，這可以說是將近17年後，汕頭這所被遺忘了的特區第一次這麼正面的被中央電視台宣傳。這也可以說算是一種信號釋放了，以致很多網友不禁感嘆，汕頭終於「刑滿釋放」了！

這種感嘆源自於為什麼汕頭髮展不起來，這是一個很多中國人都想知道的問題，畢竟汕頭貴為經濟特區，畢竟汕頭在土地革命時期是中央蘇區紅色交通線最重要的交通站，為中央蘇區輸送大量物資跟人員保障了中央蘇區的日常運作。百度一下「汕頭為什麼發展不起來」，你會發現一百三十三萬個相關結果。幾乎所有的財經媒體自媒體都曾發過相關的分析文章，無數磚家學者也是怒其不爭。在知乎上，這也是一個長久不衰的問題。

財經網：潮汕商人富甲天下，根據地汕頭為什麼沒發展起來？

新加坡聯合早報網：被稱為「被消失」的特區 汕頭再打「僑牌」能靈嗎？

中國經濟網：城市競爭之謎：輝煌與淪落的汕頭 被遺忘的特區

南方周末：逃稅騙稅喪失信用，汕頭經濟發展嚴重受阻

……

但是你稍微仔細比對一下這些分析文章，他們的觀點大多非常的類似，無非有以下幾點，潮汕文化有問題、排外、誠信缺失、宗族勢力強大、走私賄賂歪風邪風猖獗……

且不論這些分析是否正確，但總結成一句話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你看他們連「欽差」都敢火燒，所以不配發展起來。這樣的論斷應該說非常得具有市場，普遍存在於各類知識水準不一樣層次不同的人群思維中。

但這根本就無法解釋，汕頭以及整個潮汕的過去，那可圈可點的過去。鴉片戰爭後汕頭開埠一直到解放前，汕頭就取代潮州府城成為廣東的第二大城市①，潮州府城屈居為廣東的第三大城市，而清末之前到唐宋，無論經濟文化教育潮州一直是廣東的第二大城市②，連揭陽這樣一個縣城也可以算是廣東城牆周長第三長的城市，比廣東許多府城的城牆周長還要長。（可具體參考一下同治年間時兩廣總督毛鴻賓所支持編撰的《廣東圖說》，以及以往各版本的《廣東通志》，當然周長長短其實跟面積沒有半點關係。）

更別說「火燒欽差」這事江湖色彩較為濃厚，雖然官方通報為，當時發生火災的緣故是因為電熱壺過熱引起的，被燒死的人其中有兩人是廣東紀委幹部，是過來調查時潮陽市一個鎮委書記的貪腐問題，另外三人為時順德市廣電系統人員，並無中央來的「欽差」，且當時汕頭市長亦被困在裡面。但大多數人更傾向於「火燒欽差」這類更加富有故事性的江湖傳說。這裡面涉及的因素很多，除了公信力薄弱外，主要還是因為之後汕頭快速衰落被中央被廣東省冷落的緣故，不得不讓聯想在一起，且八卦才是永恆的。

那汕頭的曾經光榮，為何不能延續下來，在工業時代這麼地落魄寒磣？她能否重新崛起？

在小編的眼裡，汕頭髮展不起來，無非就是以下四個緣故造成：

一、最重要的緣故在於2000年汕頭騙稅案。其實這起大案更確切的應該稱呼為廣東潮陽、普寧騙稅案，因為這起案件主要犯罪人員是時廣東潮陽市與普寧市的人員，且主要集中在幾個鎮。為此當年7月份《國家稅總局關於嚴格加強廣東省潮汕地區購進出口貨物退(免)稅管理的通知》，直到807工作組在汕頭調查完畢後的一年多後才對潮汕地區的退稅納入正常管理。時新華社廣東分社一位叫吳亮的記者發文《誠信是經濟發展之本》，在此篇對汕頭騙稅案的時評中，非常罕見的出現以下具有以點及面在今天看起來非常政治不正確的地域炮言論。

「潮汕人被公認為『最會做生意』，一代代潮汕人的努力，建立起了誠實守信的良好形象。然而今天的潮汕人，卻栽在了不講誠信上。」

沒人會因為一個城市一些犯罪分子，而怪罪整座城市的人都是這樣的罪犯，你不可能因為東莞是「性都」，而認為東莞人都是提供黃色服務的人，更不可能擴大到廣府人都是提供黃色服務的人群，同樣你不可能因為澳門是賭城，而認為廣府人都是賭徒。但這個叫吳亮的大記者首創了。之後這類以點及面帶有地域炮性質的新聞報道方式在廣東省級媒體也有意無意地「發揚」著，直到近些年才慢慢得到糾正，但在一些專家學者上還是富有市場。這就是前面所提及的許多扔論斷汕頭髮展不起來常引用的分析。在小編看來這種以點及面的地域炮言論在根本上其實就是為一些無能的地方官員管理缺位轉嫁到普通老百姓的身上，邏輯不外乎就是不是因為地方政府不作為胡作為，而是刁民太多了。有時不得不讓人起疑，他們中的一些人如果不是因為蠢傻別有用心的話那究竟是收了多少錢才能這樣昧著良心污衊廣大遵紀守法的老百姓而洗地一些官員不作為亂作為？ 可悲的是這種人種論分析依然很有市場，可以參考最近一些人分析東北為什麼發展不起來的言論。

這種在今天看起來極其不負責任的言論，讓時潮陽市普寧市幾個鎮村的幾千個老鼠屎行為，說成是幾百萬汕頭人的不誠信，兩千多萬潮汕人的不誠信。讓其他大多數遵紀守法的汕頭人，以及其他大多數遵紀守法的潮汕人去背負少數罪犯少數官員不誠信的沉重大黑鍋。更絕的是當時的汕頭官員還好心做壞事去參加央視當時家喻戶曉由崔永元支持的《實話實說》，出發點是表決心為了洗刷騙稅案的恥辱，知恥而後勇，但實際卻是讓幾百萬汕頭人民共同背起了幾千個老鼠屎的不誠信大黑鍋，也瞬間地加大污名化汕頭，這無疑加速了其衰敗程度。另一方面中央級別的官員從此也甚少踏上汕頭這片土地。一個七日紅紅色熱土，一個曾經蘇維埃血脈中央紅色交通線的重要交通站，彷彿一夜間，就變成了所有人都唾棄的骯髒之地。連機場跟高鐵站都完全地喪失了。在今天看來更為誇張的是，當時的報刊媒體還盛傳19個省市還專門發文要求企業不要跟潮汕地區做生意，這種本身是對敵國進行經濟封鎖的報復行為，卻用在本國的地區上，將整個潮汕地區牢牢的鎖進監獄。這幾個大招就像是騰籠換鳥，使許多潮汕地區民營企業港台資企業紛紛遷移到珠三角，潮汕的經濟本來在1997年金融風暴就出現問題，更是進一步惡化到底。

實際上汕頭的經濟從1996年就開始出現問題，特別是97年東南亞金融風暴，對於汕頭這座本身就是面向東南亞華僑而設立的特區城市影響非常大。雖然汕頭的GDP從表面上還是逐年穩增，但在被視為經濟晴雨表的航空運輸業，我們卻看到另一種情景，汕頭外砂機場的客流量跟貨運量在1995年分別達到頂峰的195萬人跟2.97萬噸後，從1996年連續8年下降，到2003年客流量跟貨運量分別只有69.2萬人跟1.23萬噸，從全國民航20個重點運輸機場降為支線機場行列。而禍害中國大半農村的地下六合彩，就差不多從96年這個時候，在時汕頭所代管的潮陽市開始出現，然後逐步向整個中國農村社會蔓延③。潮陽的一些鄉鎮的騙稅行為，也差不多從這個時間開始出現端倪。1996年可以說對於汕頭是一個檻，失序化的管理完全將一些黑暗面展現出來。雖然在這一年，時潮陽市幾個大鎮的財政收入情況還尚好，比如峽山鎮7823萬，和平鎮6282萬，兩英鎮5930萬，陳店鎮5777萬，還比惠州任何一個鎮的財政收入都高很多，放在東莞、中山也是前列水準，即使在南海順德，也是中間水準。此後開始出現增長乏力，在98年開始出現跳水情況。

二、騙稅案後地方官員更是無為而治，任由野蠻生長，彷彿就是將汕頭這樣一個特區摘了級別按照縣城級別甚至不如縣城級別來規劃管理，底下的縣市就是城鎮級別甚至不如城鎮級別來規劃管理。這從城建跟交通的種種亂象最能表現出來，比如2007年普利策獲獎者戰地記者阿內特來汕頭任教，對汕頭最深的感觸就是，汕頭的摩托車比巴格達的子彈還恐怖。三四線的小城市的摩托車主大多還會戴頭盔，一個特區的摩托車主竟然多沒戴頭盔，連自己都不珍惜的人，也不會去珍惜更多的公共空間了，也難形成所謂的市民意識。汕頭市區的各個小區也是違建橫行，沒人管理。而導致這種交通亂象違建亂象的根本原因無非就是城市交通管理嚴重缺失所造成的惡果。

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問題，就是一個曾經閩粵贛邊區的主要出海口一個異常的開放城市被作繭自縛變成所謂胡潮汕人族群封閉城市。稍微了解汕頭開埠史的人都知道「潮汕」一詞來源於清末建立的「潮汕鐵路」，而此鐵路則是由梅縣人建造。另外一條鐵路汕樟輕便鐵路，是由大埔人建造。時汕頭的首富是福建永定人胡文虎，其為汕頭的市政建設及社會公益教育事業做出了許多貢獻，迄今汕 頭還有一棟叫胡文虎的地標建築。汕頭第一份報紙，也是廣東最早的一份報紙之一《嶺東日報》是由梅縣人及大埔人創辦的。當時的汕頭的繁榮離不開閩粵贛邊區各地人民的辛勤建設。但這種情形好像在汕頭成為經濟特區以後就面目全非。相比深圳特區的建立是面對香港，珠海特區的建立是面向澳門，廈門特區的建立是面向台灣，而汕頭特區的設立是面向華僑。但城市戰略像是被錯誤執行了一樣，華僑幾乎都是在拉攏潮汕鉅賈，而無視了閩粵贛其他地方的華僑商人，活生生得自我丟棄傳統的閩粵贛邊區腹地。一個海納百川的開放城市開市變成一個封閉式城市。直至今日，從官方智囊到民間人士，還奢望著團結在外「潮汕商人」。但很多時候，都是「自己人」坑「自己人」的多。別說丟失了傳統的閩粵贛腹地，連周圍的城市兄弟都在丟失。

四、大到國家有跪著思考的公知有逆向種族主義者，小到地方也有類似情況。汕頭的衰落與亂序，也讓一些人缺乏了自信，缺乏了主人翁的心態，於是不少時候呈現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態度。本來城市營銷是地方政府宣傳的分內事，而民眾出於家國情節，也大多會維護宣傳城市形象。但給人的感覺，汕頭人很少維護好宣傳好汕頭這座城市形象，任由他人的「玷污」，甚至會親自上陣踩幾腳，而郊區民眾更是出現很大離心，許多郊區群眾對廣深東佛的熟悉程度要遠比對汕頭市區的熟悉。其實這又回歸到問題的本質，因為地方政府職能部門管理服務缺位，城市的亂序讓城市居民難以找到認同感自豪感。

可喜的是，我們好像依稀地開始看到了曙光，陳書記算是這麼多年年最了解汕頭問題的真正所在的地方官，通過創文來加強地方政府的管理服務意識，嚴管整治各類城建交通亂序，城市面貌也開始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還有不少瑕疵，比如城市面貌窗口多年的計程車亂序問題還沒看到有效治理。也開始喊出了來了汕頭就是汕頭人的宣傳口號，雖然力度還是小了一些，但聊勝於無。一個人病了，只有治好了病，才有可能攀爬高峰，不然還沒到山腰說不定就給摔死了。汕頭要想重新崛起，就得弄清汕頭之前發展不起來的本質問題出在哪，問題在於地方政府的管理服務嚴重缺位，而不是出在汕頭民眾的身上！地方職能部門加強管理力度服務精神，才能自上而小地更好的影響廣大市民，精神面貌來了，人人自然會更加珍惜維護好城市形象，海納百川吸引更多的外地人才，來了就是汕頭人。自然招商引資工作也迎刃而解，商人的嗅覺最敏感，哪裡投資環境跟投資回報可以，他們自然會跑到哪裡去。

汕頭的創文如果永遠在路上，讓地方政府職能部門為人表率保持高效的管理與服務意識，讓民眾遵紀成為習慣，讓海納百川成為習慣，那以汕頭的底子，汕頭人的聰明，汕頭重新崛起是沒問題。反之，汕頭依然會不溫不火穩列四線城市行列且像往常一樣是地域炮眼裡開火的最佳對象。

延伸閱讀：了解中共黨史被譽為蘇維埃血脈的中央紅色交通線

注釋：①，事實上解放後到改開前，廣東的城建面積依然是廣東的第二大城市，但是同期韶關、湛江這些城市的官方宣傳喜歡說他們也是廣東第二大城市。畢竟韶關跟湛江都得到中央的重視，韶關作為廣東的後方投資了許多重工業，湛江因為是南海艦隊司令部所在地，中央在此建設許多高等院校以及央企。而汕頭卻明顯被冷落了，並沒得到實際項目的支持。為規避爭議，就忽略這段時期。

②可以從稅收以及城牆周長還有科舉教育等方面進行量化，潮州府城過去千百年就是廣東的第二大城市。

③這算是近代史廣東潮陽這個曾經全國人口最多的縣市對外文化輸出的三大件，第一件是向東南亞國家文化輸出大峰祖師信仰的善堂文化，很大影響了東南亞國家的慈善文化，這也是近代史中國唯一對東南亞國家的文化輸出，是可以大筆特筆的；第二件是向中國的文藝青年輸出了大量精神糧食打口碟，也是可以大筆特筆的；第三件就是這個最不光彩的禍害中國農村社會的地下六合彩。以後再詳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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