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煎蛋和無慮的童年

首發:網易人間

編輯:沈燕妮

作者:廖家樂

圖:golo高佬

1

自從去年9月出事,到今年從看守所取保候審出來,我一直沒有回家,在酒店住了三天,第四天便拿著母親送來的行李,頭也不回地坐上了開往深圳的大巴。

今年7月,我結束了在深圳為期兩個月的劇本項目,原本計劃儘快北上,去號稱「往樓下扔塊磚頭都能砸到三個編劇」的北京闖蕩一番,但母親卻打來了一個電話,「回家吧,你爸身體不好。」

恰逢周末,高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走了大半天,才在順風車司機一路的罵罵咧咧中,回到珠海的家。打開門,屋裡靜得有些嚇人,父親躺在客廳的藤椅上,腿上蓋著毛毯,頭髮凌亂蒼白,臉上瘦削了些,眼睛一如以往的渾濁。

他輕咳一聲,坐起來看著我,似乎想努力打起精神,但最終還是頹然放棄,只是伸手指了指餐桌說:「沒吃飯吧,剛熱好的。」

我隔老遠問:「媽說你身體不好,怎樣了?」

父親欲言又止,最後擺擺手說:「沒事,老毛病。」

我沒有多想,徑直走到餐桌前,三菜一湯,一看便是父親的手藝:一碟蒸魚,魚肚子里黏糊糊的一片;臘肉炒花椰菜,鹹得讓人牙根打顫;唯獨一碗蒸雞蛋,倒是無功無過。

近幾年,我和父親的交流越發少了。小時候覺得父親無所不能,無論遇到什麼事,只要找父親就能解決。但後來,我漸漸開始懷疑、抵觸,甚至跟他對抗。

父親家務不精,大男子主義十足,在家中常年扮演著霸權的角色。早幾年做生意,一貫是母親忙前忙後,父親只顧著和人打麻將喝酒。後來不做生意了,他又開始對日常生活指手畫腳,但從不親力親為。很多時候,我甚至有點埋怨他。

等我吃完飯,父親躺在藤椅上已經睡著了,燈光照在他臉上,皺紋彷彿溝壑,頭髮更稀疏了,上次染黑的頭髮又變得雪白,我拿過薄被,蓋在他的身上。

到頭來,他還是成了一個真正的老人。我想。

第二天母親陪父親去醫院複查,回來後兩人進房間嘀咕了好一會兒。隨後,母親從房間出來,走到我面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別整天在電腦前坐著,走,陪媽媽出去散步。」

我不情願,但還是穿上鞋子,隨母親出了門。

與我家的矮層建築一條馬路之隔,是一大片新建的高層花園小區。我常說,這裡就是典型的城鄉結合部,一半是嶄新的高樓大廈,一半是疏疏落落的老舊平房。經過父母大半輩子的不懈努力,我們家終於從最殘破的危房區,成功搬到了這片「城市」的邊緣。

我陪著母親朝危房區的方向走,那裡幾乎不住人了,越往深處走,亮燈的陽台越少。終於,在一片荒廢的公園前,母親停下了腳步,指著公園旁邊的一棟老樓,「你小時候就住那兒,二樓,記得嗎?」

老樓的外牆已經到處斑駁脫落,土地下陷導致地基暴露出來,看上去整棟樓像是完全懸浮在地上。

我當然記得。

年幼的我總喜歡和小夥伴們爬上公園裡幾座潔白的雕塑,四周的幾棵大榕樹也是我們躲迷藏的好地方,我繞到雕塑的背後,手指撫摸過上面淺淺的刻痕。

我沒答話,只是問母親,父親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毛病?母親不答,反而給我說起了當年的故事,我們母子二人的回憶,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

2

我六歲上小學時,父母把家搬到了小學附近,雖然新家的四處仍是發黃脹起的牆皮和銹跡斑斑的水管,但樓房總歸看上去要顯得比平房更堅固一些。

後來想想,新家的房子里顯得寬敞,並非是兩居換成三居的緣故,而是父母那時候不住在家裡了,爺爺帶著我和哥哥三個人住,難免顯得房子空空蕩蕩。

讓我高興的是,樓下有一座公園,腳踩著厚厚的草皮,可以撒開了跑,跌倒也不怕摔疼;還有幾尊潔白的雕塑,一尊是空心的大球,上面有許多鏤空的、大小不一的洞,彷彿就是為了方便孩子攀爬似的,還有一尊是貝殼,我偶爾躺在貝殼裡,懶洋洋曬著陽光看書。

只是,父母不在家的時間一長,我便開始慌張起來,不斷地向爺爺追問父母在哪,爺爺只說,父母去外面做大生意了,很忙。

我不知道爺爺所說的外面是多遠,不懂事的我哭著鬧著要找爸爸媽媽,爺爺沒法,只好撥通了父母店裡的座機。

我抱著話筒怯生生地喂了一聲,話筒那邊全是嘈雜的聲音,就像站在菜市場的中央,周遭是討價還價的對話和喇叭聲,母親難掩疲憊的聲音穿透而來:「哎,怎麼啦?想媽媽了?」

「想……」剛說出這一個字,我就再說不出話來,只有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爺爺拿過電話,問我的母親啥時候能回家一趟,後來又說了些什麼,爺爺匆匆把電話掛了,他抱起我說:「星期五媽媽過來接你,不要鬧了啊。」

周五一放學,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看見母親就坐在沙發上,我歡呼著撲進母親懷裡,她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輕聲問我:「去媽媽店裡玩兩天,去嗎?」

「去!」

我那時候才知道,父母在隔壁鎮上做批發生意,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從家中乘公交車過去,路途十分遙遠,可長大以後才發現,不過只是區區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父母的店鋪開在農貿市場的中心,店裡堆積成山的瓦楞紙箱像是一座城堡,大多數時候,母親只是坐在店裡,拿著計算器不停地按,不時抬頭看看在門口玩耍的我。

我從未見過這麼多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門口不停走過流動的小販,賣五毛錢一串的冰糖葫蘆,或者是五毛錢一大碗的豆腐花,我便向母親要錢。冰糖葫蘆的糖皮兒被咬破的時候熱乎乎的,山楂酸得人口腔生津,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粘牙。

傍晚時分,母親喊我進店,我便坐在母親坐過的椅子上,在櫃檯後面露出小半個身子,在計算器上胡亂摁著。

母親進了廚房,熱油滋滋作響,香味沒過一會兒就飄了出來,父親像隔著街能聞著香一樣,不久便開著麵包車回來了。

母親把菜端上桌以後,拉著父親到一旁說著什麼。我沒在意,只看見盤子里金燦燦的一片。

「雙黃蛋!」我坐在小板凳上,高興地叫起來。

餐桌上的不鏽鋼盆里,堆著厚厚的幾層煎雞蛋,外焦內嫩,無一例外都是兩個蛋黃,裡面還有蛋液在流動,表面灑滿了細鹽和胡椒粉末。我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煎蛋,先滿咬了一口蛋白,口感嫩滑,帶著花生油的清香,隨著咀嚼,輕微的咸和辣開始在齒頰間回蕩,調料並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反而讓蛋香更濃郁了幾分。

「吃點米飯。」母親在一旁囑咐。

「我吃蛋就飽,不想吃飯。」我嘟囔著。

那天晚飯我吃得很飽,母親還做了青瓜炒蛋和蒸蛋。母親把蒸蛋拌在我的碗里,囫圇著三兩下就吃完了。

晚上,爸媽還在樓下忙,我一個人看著動畫片在椅子上睡著了。年幼時候的我,很羨慕動畫片里天線寶寶們,他們擁有一台機器,每到吃飯的時候,就有數不清的薄餅從機器中飛出來,那晚,我彷彿看到薄餅都變成了一個個煎雙黃蛋……

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卷閘門落下的響聲,然後是皮鞋走在木樓梯上的聲音,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將我抱起,放在了二樓唯一的一張小床上。

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天,父母是在一樓的地板上鋪著席子睡的。

3

隔天清晨,我便被窗外的嘈雜吵醒了,門板隔出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差,汽車喇叭聲和叫賣聲混雜在一塊兒充滿了屋子。

我揉著眼睛走下樓,看見父親正一箱箱往車上搬昨天卸下來的貨。母親看到我下來,勉強笑了笑,從廚房端出一碗番茄雞蛋面,面已經坨住了,但不妨礙我吃得有滋有味。

我吃面的時候,母親從對門的雜貨店買了一架小風車,她拿給我,我搖了搖頭,母親便又過去換了一套吹泡泡的玩具:紅色的塑料瓶,蓋子下面連著一條末端帶圈的塑料桿,只要沾了瓶里的肥皂水,對圈一吹,許多泡泡就變魔術一樣飛了出來。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父親開著他那輛破舊的麵包車回來了,將幾箱貨搬到母親面前,指了指紙箱上的日期,搖了搖頭。

母親盯著紙箱看了好一會兒,轉頭喊了我一聲:「家樂,明天媽媽還給你煎雙黃蛋啊。」

「好哎!」拿著母親黑白屏諾基亞手機在玩貪吃蛇的我應了聲。

午飯母親特意煎了蛋包肉給我吃。這是一種客家菜肴,豬肉混著蔥花剁成肉餡兒,撒上鹽和澱粉;燒鍋熱油,油溫適當的時候,把提前打好的蛋液倒下去,煎至半熟,挖一勺肉餡放在蛋液中間,用半熟的蛋皮包裹住肉餡做成蛋餃,放在一旁,再倒入新的蛋液。

十多個蛋餃做好,還要再燒一鍋湯,將蛋餃扔進鍋里一起燉熟,湯色見白,撈出咬一口,滾燙的肉汁隨即流入口中,雞蛋中和了豬肉的肥膩,讓人慾罷不能。

當天的午飯,還有韭黃煎蛋和紫菜雞蛋湯,都各有一番滋味。

吃過午飯,父親又要開車出去,我纏著父親要坐他的車。父親把我抱上副駕駛座,麵包車顛簸地行駛著,就像現實版的貪吃蛇,小心翼翼地躲開迎面而來的摩托車和行人。

車行到市場門口一家小百貨門前,父親下了車準備搬貨,我趴在窗口往外看,小百貨的老闆匆匆跑出來,攔住父親說了些什麼。我沒有留意他們談話的內容,只記得父親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而老闆一邊阻止父親往下搬貨,一邊連連擺手。

後來,我在家中和父母閑聊的時候,聊起這段往事,父親才講,那家小百貨的老闆原本向父親訂了一批雞蛋,在那個既沒有定金也沒有合同的年代,等父親進足了貨,老闆忽然翻臉不認賬了。

父親明白,那個老闆從當地另一個雞蛋批發商手中拿到了價錢更低的雞蛋,雖然有約在先,可遇到客戶不講信用,父親也無可奈何。

類似的情況並非個例,父親進完這批貨後不久,趕上雞蛋降價,許多之前訂貨的客戶轉頭去拿其他人的貨。父親為了趁雞蛋沒有爛在手上前處理掉這批貨,想出了一個辦法,化整為零,讓所有零售店鋪替他消化這批存貨。父親對各家零售店的老闆說:「貨先放你這兒,錢也不先收你的,你能賣出去多少就給我算進價的錢,爛了算我的。」

無本買賣,大家自然樂意。

那個下午,父親跑遍了附近所有市場的零售商攤位,用這樣的方式,將一車的雞蛋「分銷」到各個攤位,貨出去了,錢卻一分錢沒有收到。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理解,正因父親這種大膽且給予合作夥伴足夠信任的做法,才最終得以讓負債纍纍的家絕處逢生。

給最後一個零售店小老闆放下雞蛋,父親上車發動引擎時,我記得老闆在後頭問:「那怎麼算賬啊?」

父親叼著煙,探頭出車窗,往後喊:「憑良心,老李。」

這幅畫面給我的童年記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當時的我覺得父親叼著煙的側臉,像《英雄本色》里的周潤發一樣帥氣。

4

回到父母的店裡,我躲在櫃檯底下,看熙來攘往的街頭,人們頂著烈日奔走,來來去去,無數陌生的面孔,很難看見能有一張臉上帶著笑容。

那是2001年的夏季,新世紀的開始,許多人的人生軌跡,在這一年都發生著變化。

來到父母店裡的第三天中午,攤位門口經過一輛鐵皮手推車,蒸籠裊裊升起白霧,頭髮花白的老人在吆喝:「小籠包,小籠包,新鮮出爐的小籠包,三元錢一籠,三元錢一籠。」

我從櫃檯下探出頭說:「媽,我想吃。」

母親一手在計算器上敲打著,一手在翻一本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筆記本,頭也沒抬說:「快吃午飯了。」

「哦。」我把身子縮回櫃檯底,過一會兒又探出頭去說:「媽,我這次數學考試拿了一百分。」

母親這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欣慰地看著我說:「好,真乖,再接再厲。」

「哦。」我再次把身子縮回櫃檯下面,莫名其妙覺得委屈,然後便開始哭了起來。

母親聽到了哭聲,繞到我面前蹲下,問我:「怎麼哭了?」

我哭著說:「我不想吃雞蛋,我想吃肉。」

母親笑了起來:「就因為這個哭鼻子啊,我以為你愛吃雞蛋呢,吃肉有什麼難的。」母親伸出手掌抹去我臉上的眼淚:「別哭了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中午給你買個燒雞吃。」

午飯的時候,母親將煎蛋放在自己面前,把半盒燒雞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吃著飯說:「媽,你也吃燒雞。」

母親說:「我愛吃煎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父親在一旁不說話,一直低頭扒飯。

第四天清晨,爺爺來接我回家,母親將兩百元錢遞給了爺爺,然後對我說:「爸爸媽媽很快回去了,你回家好好上學,好好吃飯,知道嗎?」

我一步三回頭,看見父親在往麵包車上搬貨,母親還在看著我,站在門口朝我揮手。

5

那天晚上散步回家的路上,母親一直給我講著當年她和父親在農貿市場賣雞蛋的經歷。

她告訴我,如果當年不是父親起早貪黑、逐門逐戶地把手上積壓的雞蛋分銷出去,也許我們家永遠都不會翻身了——那時的雞蛋生意,不僅讓他倆把之前十幾年來省吃儉用攢下的10萬塊錢全砸了進去,還欠著十多萬的債。

父親收回了雞蛋的成本,就急忙將店關閉。一個月後,父母在家的附近開了一家手機店。這完全是父親的主意,2001年還沒有淘寶,實體店手機零售業一片大好,雖然一般工人的月薪不過600元錢,但一台摩托羅拉的手機標價5000多元,卻依然能銷售火爆。

那時的我不過吃了兩天的雞蛋,便已經開始哭著要吃肉,可父母卻是足足吃了兩個多月的雞蛋,運輸途中被打碎的蛋、快要過期的蛋,他們全都不捨得扔。最艱難的時候,父母問當時在做建材生意的舅舅借了三百元錢,自己留了一百元,兩百元給了爺爺,用作我和哥哥的伙食費。

還有樓房的房租,每月還需要四百元租金。

幼年的我完全意識不到這些,我只記得自己穿著嶄新的校服,和同學相同的鞋子,無憂無慮地長大。我當時不懂得,父母每一次勉強的笑容背後,有多少數不清辛酸的淚水。

煎蛋表面的焦黃,像父母堅韌而深沉的愛,內里的嫩滑,是我幸福的童年時光。

再往後,父親開著借來的轎車,穿著借來的西裝,敲開移動公司的大門,憑著一張嘴,拿下區域的號碼卡代理。

但漸漸長大的我,只看到父親成天在外面飲酒打牌。

2006年,父母開了3家面積超過500平米的手機城,管理數十名員工,這時候的父親因為聽了奶奶一句迷信的話——她說父親沒有大富大貴的命——於是做出一個在當時大家都不理解的決定:轉讓掉所有店鋪,開始買地蓋房。

現在回頭看,手機實體銷售店面的生意每況愈下,房價倒是瘋漲了幾番,不得不說是一個睿智之舉。

不做生意以後,父親越發顯得無所事事,以至於我直到長大成人後,一直以為父親沒有太多本事,家中的一切全是憑母親的辛勞得來的,直到這天母親對我吐露真相,我才知道父親曾經為這個家庭付出了什麼。

回家幾天,我眼看著父親一天比一天消瘦,母親也緘口不言。直到8月中旬的時候,去廣州大醫院複查回來,父親才告訴我,原來前些日子,醫院拍到他胃部有一塊陰影,言之鑿鑿地說是癌變,把他嚇得夠嗆。去廣州仔細複查一番,才證實不過是虛驚一場。

母親笑著說:「你爸爸快嚇死了,晚上都睡不著,拉著我交待後事,還讓我不要嫁出去,如果要再婚,就帶一個進來,免得對孩子不好。」

我眼眶一熱,險些哭了出來。

父親得知沒有患病後精神大好,頭髮也染黑了,此刻憋紅了臉拍了拍母親的腿說:「別說了。」

我半開玩笑:「爸爸挺寬容的啊,還讓你帶一個進來。」

父親訕訕地說:「難道我說不讓再嫁你媽媽就不再嫁了嗎?幹嘛不裝得寬宏大量一點。」

眼瞧著父親心情變好了,我便說起當年做雞蛋批發生意的事情,父親笑著對我說:「那時候才知道雞蛋有那麼多種做法。」

「最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那時候不算什麼。」父親對我說:「當年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我們住在鐵棚房,颱風天水浸到床上,你媽媽就站在床上抱著你一整天。」

母親溫柔地看著父親,笑著說:「我現在沒有別的希望,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就好。」

父親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下午見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又推開門嘮叨我,讓我好好寫書,先不要想著賺錢,「出過書才算是作家。」

我也樂得和父親拌嘴,「你兒子又不是作家,出書賺不到什麼錢不說,你看書店那麼多本書那麼多作者,幾個隨口念得出名字的?出書浪費時間啊。」

父親罵罵咧咧地說個不停,我背對著他,臉上滿是笑意。

母親走過來拉了拉父親說:「別打擾你兒子,什麼不懂又要愛說。」然後問我:「晚飯想吃什麼菜?」

「蛋包肉。」我和父親異口同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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