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夫

村裡人都當他是個瘋子，他說自己有自己有個仙人媳婦。

他在村頭種了幾棵樹，在院子里養了幾隻雞，

圈了個豬圈，把自己家的母豬和山上跑下來的野豬圈在一起。

他平日里沒什麼念想，耕作的時候喜歡哼著小曲，

最大的願望是娶個婆娘，生幾個皮實孩子，也就夠了，過年宰只雞來打打牙祭。

他養了只土狗，長得丑，看見誰都齜牙咧嘴。

只有看著他的時候，才會搖著尾巴安靜下來。

他叫狗小黑，因為一身黑色的皮毛。村裡的小孩都怕小黑，小黑被拴起來的時候。總有孩子拿著石頭遠遠地扔它。他罵著把孩子們都趕走，回頭看來看小黑的傷，心疼不已。

他想修仙，可是路太遙遠。他一點一點攢著錢，去崑崙可以見她一面。

六歲的那年，一場火災奪去雙親的命。

孤苦伶仃的他給王財主放羊。

有一天他在山上看見七彩光芒放出。

他想起進城時見過的說書人，

這世間，是有神仙的啊，可以活死人，生白骨。

他想起來那死去的爹娘，鼓起勇氣牽著羊，

一步步地靠上去·······

這世間果然是有神仙的，

七彩光華里躺著一個天仙似的人物。

面容溫軟如玉，眉目動人。

閉著雙目的她，嘴角微微翹起。

勾人心魄。

他心裡有點害怕，些許是緊張，

些許，是不敢打擾了這一副美妙畫卷。

誰知一聲輕嚀，女子竟然醒轉過來，

美目張開，笑語盈盈地看著他·····

她醒來的時候，動彈不得。身子骨像是被打散架了一般。

大雷音寺的禿驢們下手可真黑，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不就是偷看他們的佛經，把玩了一下佛祖的寶貝嗎？

真小氣，還好老娘最好放了把火，不然這場子還真找不回來。

她帶著笑意，漸漸張開了眼睛。

嗯？那個站在我面前留著口水的小鬼是從哪裡來的，

渾身髒兮兮的，還牽著一隻羊？

我好像有點餓了，不行，我要保持一下形象。

我可是一個小仙女啊。

六歲的時候他問了那仙女一個問題，

「你能復活我的爹娘嗎？我很想他們，

有時候在山裡放羊的時候，看著天上的雲，覺得好像我娘燒得紅燒肉。」

「我想告訴他們，我現在不會調皮了，你能讓他們回來嗎？求你了，仙女姐姐·····」

不就是吃了一頭羊嗎？怎麼這麼多事。

我可不想聽這小孩講這麼多。

娘給自己做的棉襖破了？鄰居家的狗剩又欺負他了？ 王財主的兒子嘲笑他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這跟本仙女有啥關係啊。

她看看滿地的骨頭，又看著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

心裡默念：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多管閑事。

「我去年買了個表，看在吃了這頭羊的份上，老娘就幫你這個忙。」

那小孩好像受了什麼驚嚇？

她心底一慌，卧槽忘記了，端莊端莊。

趕忙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

將自己的玲瓏玉佩解下，遞給小孩。

「救你爹娘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是法力高強的我很難辦到。

看在你小子請我吃飯的份上。我幫你一回

你拿著這玉佩，我有辦法了會回來找你的。」

他還記得當年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羊被做成烤全羊吃掉了。

一點不剩，他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也不能動。

羊被吃掉了，骨頭滿地都是，他看著眼前的仙人，

心裡想著回去要挨打，不由得哭訴起來。

那人被他哭得心煩了，扔下一個玉佩給他。

他收了哭聲，愣愣地看著她。

她被小孩那眼神看得毛毛的，

差點下意識一個法術丟過去。

她靜了靜心神，儘力讓自己輕聲細語地問道：

「你還有什麼事嗎？」

「仙女姐姐我可以娶你當媳婦嗎？」

她噗呲一聲，站在平穩的地上也好像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施展飛行術的時候。

這小孩真是憨的可愛了

「行啊，我在昆崙山上，你要是找得到我，我就當你媳婦。」

昆崙山又豈是凡人可以找到的。

她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娘教過他，遇到喜歡的東西就伸手去拿，喜歡的人直接問唄。

當年你爹暗戀我很久，卻什麼都不敢說。

他這個人，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我實在憋不住，找了農閑的時候就把他摁在牆上了。

你可別像他。

羊沒有了，回去他被王財主打了一頓。

他一邊哭一邊摸著懷裡的玉佩笑，

嚇得王財主沒打幾下就鬆了手，怕把他打成了個傻子。

他還是在村子裡住著，

他開始攢錢，養雞，種樹，過年把家裡的豬送到屠夫家裡。

自己卻捨不得吃。他對村裡人說，他要去昆崙山，他有個仙女媳婦。

他的爹娘可以活過來。村裡人笑他是個傻子，他十歲那年上山撿到了小黑，

村裡的孩子都欺負它，他知道自己是個怪人。

可是他想去崑崙啊，崑崙很遠，找到她，或許自己也可以學得會仙法呢。

他每次都在去城裡賣掉自己種的菜和辛苦養大的雞。

有時候小心翼翼的掏出錢來在茶館買最便宜的茶，

可以聽說書先生叨擾兩句仙人的事

他們騰雲駕霧，無所不能。

他聽得開心時候，又捂住了懷裡的玉佩。

錢終於攢夠了，他砍了樹，賣給木匠。

養的雞和豬全賣給王財主。

他把家裡的門鎖好，想把小黑放了。

誰知道這條黑狗非跟著他，便也帶著它。

從這裡到昆崙山，很遠很遠。

凡人沒有法術，怕是一輩子都到不了。

那又如何？

一人一狗，路途漫漫。

他看見過路上的流民，不忍心的他給了些吃的。

卻差點被兇惡之徒殺死。

他路過路過中邪的村子，被妖物纏上，

不知為何那妖物不明不白地死了。

小黑狂吠地擔心他，他卻發現玉佩發出了白亮的光芒。

他路過一道觀，裡面的道長想要勸他留下，

你一輩子都到不了那裡，凡人到不了崑崙。

他執拗地搖了搖頭。

道長無奈地拋給他一本小冊子。

這是吐氣的法門。

他開始踏上了修行之路，

說來奇怪，他吞吐月華的時候，

所有的月光好像都朝著他匯聚而來。

他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氣，又覺得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有些熟悉。

亂世里不僅有著流民，各種妖物也橫行天下。

靠著那玉佩，他一路安然無恙地走了下來。

小黑也幸運地活了下來。

過來很多年，他的力量一點點增長。

人們都說了他有了仙術，

去崑崙的路上，留下了很多他的故事。

一個人，還有一條狗。

他空有一身力量，卻什麼都不會施展。

他不會飛，可是他還是來到了昆崙山下。

昆崙山平了，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像是被人拿刀鋒削過一般的平整。

他愣住了，這麼多年了，一路的艱辛。

也只是想要見到她而已。

是誰？毀了昆崙山？他心裡有著無邊的怒火。

大吼引來人，不，是神仙。

天兵輕蔑地看著地上的凡人，

隨意地一個法術下去。

不料被一把卡住喉嚨

「著昆崙山，是怎麼了？」 「妖···妖女犯禁，妄動生死譜。崑崙不願意交人，玉帝大怒。

便平了這山峰。」

「那她在那裡？」他吼著。

「她被鎮壓，在那雷音寺里····」

天兵看到同伴被困，團團圍來。

他像是發了瘋一般，對抗仙人。

傷口越來越多，身體也漸漸沒了力氣。

像是下一秒，馬上就會死去一般。

他看著自家的小黑，竟然也在拚命撕咬。

迷濛之中好像有著幻覺，

那條黑狗如此巨大，像是能吞日月一般。

他昏了過去。醒來時正在空中。

原來是在小黑的背上。

他迷茫地看著四周，

內心有著迷惑不解，更多的

卻是一種痛恨。

「小黑，你可以幫我救她出來嗎？」

小黑搖了搖頭，飛跳過山川河流。

他雙手攥緊，血滴在小黑的毛皮上。

倘若有什麼東西，無論什麼，人，神，魔。

都是一樣，只要能夠幫我，就可以。

我願意救她，

無論付出什麼都好。

「你是不是有時候也會絕望，

在那樣一種時刻，你的眼淚會流出來，

你心裡空落落的，

好像突然間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你突然明白，那是多麼重要的事物啊，

當它失去的時候，你會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會瘋狂，會撕咬，會哭泣，會咆哮。」

站在他面前的黑衣男子如是說，

「你準備好交換了，

二郎真君？」

是誰？叫他二郎。

他抱著頭，所有的記憶瘋狂地湧來。

百年前，他因不滿天庭作為，違背天條。

被玉帝罰下天界。

哮天犬不舍他，緊隨著跳下天來。

他便投在那鄉野，做了一名村夫。

既然想起，那麼又有何畏懼？

他呼嘯一聲，三尖兩刃刀從天邊飛來。

他怒吼，駕著祥雲，伴著哮天犬直去西天。

此路去西天天兵無數？

一往無前。

此去西天各方來阻？

一刀斬之。

他站在她的面前，

好像看不見她因為受傷而變得憔悴。

他揮刀向著那雷音寺里的和尚。

「我今天來接我那媳婦回去····」

後來？聽說生死譜又被燒了一回。

他回到家鄉，娘親煮了好一鍋紅燒肉，

看著大快朵頤的她，

稍有憂愁，

「兒子啊，這兒媳好看得緊，可是她已經吃了十碗了啊，

這鍋里沒有米了啊，我們好像還沒吃，對吧？」

她抬起頭來，有些委屈，一把將飯碗推了過來

「娘，對不起，我不吃，這些你們吃吧。

不要趕我走啊。」

他笑著，「還好我早就有準備。」

此時，那哮天犬背著一桶飯走過來。

···

遙遠處有聲音低語；

「你需用盡這一生愛她，護她，

換你這些年孤苦，悲凄，

可還滿意？」

留下的線會牽引到別的故事裡去。

這是一個惡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