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濟錄》—逢佛殺佛，逢祖殺祖

【「道流，出家兒且要學道。秖如山僧，往日曾向毗尼①中留心，亦曾於經論尋討，後方知是濟世葯、表顯之說。遂乃一時拋卻，即訪道參禪。後遇大善知識，方乃道眼②分明，始識得天下老和尚，知其邪正，不是娘生下便會，還是體究練磨，一朝自省。」

「道流，爾欲得如法③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

「如諸方學道流，未有不依物出來底。山僧向此間從頭打，手上出來手上打，口裡出來口裡打，眼裡出來眼裡打。未有一個獨脫出來底，皆是上他古人閑機境。山僧無一法與人，秖是治病解縛。爾諸方道流，試不依物出來，我要共爾商量④。十年五載，並無一人，皆是依草附葉竹木精靈、野狐精魅，向一切糞塊上亂咬。瞎漢，枉消他十方信施。道：我是出家兒，作如是見解。向爾道：無佛無法，無修無證。秖與么傍家擬求什麼物？瞎漢，頭上按頭⑤，是爾欠少什麼？」】

（1）譯文

「各位學道人，出家人一定要以學道修行為要。就以我來說，過去也曾專心研究過律藏，也曾探究過經藏與論藏，後來才知道那些不過是濟世藥方、告示牌。於是一下子全部拋棄，就來訪道參禪。後來遇到大善知識，這才具備了辨別邪正的道眼，從此能看清天下的老和尚，知道他們是邪是正。這並不是從娘胎里生下來便懂的，還是要經過體究磨鍊，方能一朝自我醒悟。」

「各位學道人，你們若想得到如法的見解，就不要受他人的誑惑。於內心外境，遇到什麼便斬殺什麼。遇到佛殺佛，遇到祖師殺祖師，遇到羅漢殺羅漢，遇到父母殺父母，遇到親眷殺親眷，這樣方才能夠得以解脫，不受外物的拘束，解脫自在。」

「例如各地的學道之人，沒有不依附於外物來到我面前的。我在這裡從頭到尾將學道之人依附之物一一打落，手上出來手上打，口裡出來口裡打，眼裡出來眼裡打。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是獨立解脫出來的，都是執著於經論言句或者古人公案語錄。我這裡沒有任何佛法可以給你們，只是給修行者治療疾病、解除束縛。你們各地的學道人，試試不依附於外物出來，我和你們一起辨道問答。可惜的是，五年十年中，這樣的人一個也沒有，都是都是依附著草葉的竹木精靈、野狐精魅，在所有像糞塊一樣的經典言句上亂咬。瞎眼漢！白白消受了天下信眾的施捨，說：我是出家人，竟然有這樣的見解。我告訴你們，本來就沒有佛、沒有法、沒有修行、沒有證悟，你們這樣向著旁門外道想要求什麼東西？瞎眼漢！頭上還要安頭，是你自己還缺少什麼嗎？」

（2）注釋

①毗尼：律藏之梵名。《楞嚴經》卷一中載：「嚴凈毗尼，弘范三界。」

②道眼：指觀道之眼。《圓覺經》中載：「令諸大眾深悟輪迴，分別邪正，能施末世一切眾生無畏道眼。……如是修行，能施末世一切眾生無畏道眼，令彼眾生得成聖道。」

③如法：指隨順佛所說之教法而不違背。《維摩詰所說經》卷三「弟子品」中載：「夫說法者，當如法說。……我即為其如法解說。……我即如法為說出家功德之利。……爾時天女問舍利弗：『何故去華？』答曰：『此華不如法，是以去之。』天曰：『勿謂此華為不如法，所以者何？是華無所分別，仁者自生分別想耳。若於佛法出家有所分別，為不如法。若無所分別，是則如法。』」

④商量：原指商賈買賣物品時之互相議價，禪林中，引申為學人參禪辦道時之問答審議。《祖庭事苑》中載：「商量：如商賈之量度，使不失於中平，以各得其意也。」

⑤頭上按頭：禪林用語，比喻事之重複多遍而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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