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佛系佛系的，想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怎麼玩遊戲嗎？

在遊戲里殺人，算殺生嗎？大師自有說法。

文 / Will

「佛系」這個詞突然在社交網路上火了起來，它描述的是一種不惱不怒，一切隨緣的生活態度。這與中國青年在生活壓力下的自我排解暗暗契合，很多人都開始對號入座，尋找自己的「佛系」人設。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佛系玩家，雖說遊戲里讓人生氣的事不少，但他們永遠能以平常心面對一切苦難。

他們殺人補刀全都隨緣，被隊友坑了從不罵娘。10秒鐘被BOSS送回篝火，微微一笑重新開始。不氪金不爆肝，抽到稀有也不曬卡。吃雞的時候就算隊友被殺光，也要泰然自若苟活到最後。無論任何遊戲，在他們手裡都要突出一個「休閑養生」。

佛系玩家給人的感覺好像是看透一切又無欲無求，但他們和真正的僧人又不大相同。

遵守清規戒律的出家人看起來似乎和遊戲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認的是，以電子遊戲為代表的現代文化娛樂方式正滲透進社會的每個角落，僧人也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遊戲。那麼他們又是如何看待電子遊戲的呢？

各位施主，下把Rush B

僧人雖然要遵守清規戒律，但他們依然有自己的愛好，有的僧人恰巧喜歡玩遊戲，也就不足為奇了。

今年6月在北京舉辦的《CS:GO》Minor亞洲錦標賽上，就有一位僧人來到了現場。這位畫風奇特的禪師法號華嚴，來自安徽合肥的明教寺，特地從安徽趕到北京現場觀賽。

在比賽進行中，他聚精會神地觀看比賽，平靜地為精彩操作鼓掌，與其他亢奮激動的觀眾形成了一定的反差。直到所有隊伍比賽結束，他才默默離場，看起來應該十分珍惜這次機會。

比賽結束之後，中國運營方專門採訪了他。華嚴既是一位僧人，也是一個老玩家，從CS1.5開始，他就與這款遊戲結下了不解之緣。雖然後來遁入空門，但他的CS情懷和普通玩家沒有區別。這次特地到現場觀看比賽，或許也是為了實現一直以來的願望。

當採訪者問他如何看待CS這款遊戲的時候，華嚴解答了很多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這種含有暴力血腥情節的遊戲，出家人也會玩嗎？

在他的解釋下，我們得到了一個頗具智慧的答案。小師傅認為，玩遊戲不是為了暴力的快感，而是與隊友配合，揚長避短合作共贏。信任、配合和友善才是「遊戲突出人性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分清虛擬和現實」，在現實中出家人是慈悲濟世的，但是虛擬世界的「殺戮」是提升競技性的手段，就像下棋的時候吃掉對方棋子一樣。「這都是在戒律許可之內的。」

對於僧人來說，玩遊戲也可以上升到修行的境界。「最重要的是修鍊出一種寵辱不驚的心態」，如果太計較結果，不僅會失去樂趣，還會變得暴戾。他每次玩遊戲的時候，都會先打一行「My team is No.1」，越是劣勢逆風越要鼓勵隊友。

雖然玩遊戲是個人愛好，但僧人始終生活在一個比較傳統的環境里。在集體生活中，除了清規戒律，他們還要遵守寺院的相關規定。

幾年前，少林寺方丈釋永信就公開表示，雖然僧人會配備智能手機，但看電視劇和玩遊戲都是不被允許的。在他眼中「遊戲會讓人上癮，電視劇會把人鎖住。」

明教寺也是一座千年古剎，各種規定應該也會比較嚴格。但據華嚴說，寺院不會支持僧人玩遊戲，也不會嚴令禁止。在新時代里，僧人當然可以有豐富多彩的個人生活。不過他還是強調了一句「不沉迷是起碼的底線。」

為了趕上周一凌晨的早課，看完比賽後他沒有過多停留，直接坐上了回程的火車。可見在他眼中，僧人的本職工作依然是排在第一位的。

旁觀者總覺得僧人的生活傳統而神秘，但這位有趣的小師傅，卻告訴我們僧人也會享受平凡的快樂，就像他說的那樣：無論是出世還是入世皆可修行，重要的是平心靜氣、寵辱不驚。

女施主，你知道求生之路嗎？

「佛系」是個日本的舶來詞，會造出這種詞或許跟當地環境有關。在日本很多地方，還保留著比較傳統的文化習俗，喪葬嫁娶都需要進行相應的宗教活動，相應的，僧人的社會地位也比較高。

同時，日本的佛教宗派種類繁多，大多數私人或民間寺廟的和尚都不會持戒，允許他們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而他們的本職工作，就是滿足當地居民的祭祀需求，以及傳播佛教的影響。

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日本的和尚更加入世，除了住在寺廟，從事宗教工作，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用佛法解答世俗之人的疑問，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為了能夠妥善利用各地禪師們的智慧，日本就有人專門建立了一個僧人問答網站——hasunoha（荷葉的意思），只要在這裡提出自己的煩惱，就會有禪師來解答問題。

在2016年，就有一位女網友在這個網站上傾訴自己在遊戲上遇到的煩惱：

提問者是一位20歲的大學生，沉迷偶像養成遊戲已經有很多年了，但無論怎麼氪金都抽不到最喜歡的偶像，感到疲憊的她想要退坑，但是每次都覺得下一回就能抽到，有時還會覺得是自己的執念妨礙了心愛偶像的到來，「如果捨棄煩惱的話，是不是就能抽到想要的角色了呢？」

由於一直被這種感覺折磨著，這位女玩家希望能有人來指點自己該如何解脫。

有五位高僧回答了這個問題，總共獲得了7995個「感激」，這可以說是這家網站上得到感激數最多的問題之一了。彼時正是艦娘等養成遊戲大火的時候，有相同煩惱的人看來還是很多的。

其中一位名為「大慈」的和尚貢獻了最受歡迎的一個答案，這位大慈法師已經入駐hasunoha兩年半了，為839人解答過疑惑，總共獲得了21990個感謝，幫助了不少世人渡過苦海。

大師不僅佛法精深，而且閱歷豐富，就連玩過的遊戲都不少。看完他給這位女網友的答案，實在是讓人醍醐灌頂。

大師之前也是一位艦C提督，但聽過製作人田中的一席話之後，才發現這個遊戲只是用負面的情緒控制了玩家：

創作者的職責就是給予玩家痛苦和壓力，讓他們想玩卻又進行不下去。

已經禿頭的大師馬上就頓悟了，「這不是樂在其中，而是沉迷賭博不可自拔了。」

大師還勸解道，雖然自己也在艦C里留下了快樂的回憶，但這種不能讓人保持心靈健康的遊戲就應該儘快放棄。

關於「捨棄煩惱就能抽到卡」的問題，大師還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現身說法，告誡大家這都是玄學。早一天明白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早一天脫離苦海。

即使貧僧心如止水地刷圖，也沒有撈到瑞鶴。所以抽卡只不過是亂數罷了，即使如此還是想繼續下去的話，那就堅持到亂數的盡頭吧。

最後，大慈法師還推薦了自己心中真正的好遊戲：《求生之路2》。

我經常跟素不相識的三個隊友躲避喪屍的追擊。有一次我們花了四個小時通關，在最危急的時候，隊友把最後一個醫療包用在了我身上。雖然沒有守護好他，但做好約定下次還要一起闖關。

這種遊戲沒有養成要素，也不需要氪金。只有一期一會的隊友，靠相互幫助才能通關。施主應該去尋找這種讓人快樂和感動的好遊戲。

在大慈法師的開悟下，這位女玩家終於回頭是岸。她表示以後還會繼續喜歡這個偶像，但不會為了一張虛擬卡片投入大把金錢讓自己徒增煩惱。

謝過了各位大師之後，她決定回到《動物之森》中好好休息，等待《牧場物語》的新作。這些答案不僅讓她知道該去玩什麼遊戲，更是讓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反對遊戲的不是「宗教」而是「傳統」

除了上面兩位僧人，同是出家人的道士也會玩遊戲。在知乎的一個問題——「道教弟子如果去玩電子遊戲，如何看待遊戲中的殺生，和對於勝敗而產生的戾氣？」下，就有不少自稱道家弟子的網友展示了自己的價值觀。遊戲中虛擬的暴力，似乎並不會違背他們「懲惡揚善」的觀念。

一位名為「三符」的道長看來是個遊戲通，他不僅自己玩遊戲，還對遊戲的價值觀有不少深刻的見解。在他心中，電子遊戲和下棋無異，只不過更加真實而已。「勝不驕，敗不餒，這才是常道。」

道長還用兩款遊戲的對比，解釋了遊戲的好壞與暴力無關，而在於它傳遞出的價值觀。

他認為《恥辱》是款好遊戲，你可以選擇殺死敵人，也可以選擇不傷害他或者只是擊暈他。如果想獲得一個好的結局，必須盡量少殺人的設定，就像現實中的「因果報應」一樣，本質是教人向善的。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價值觀非常優秀的遊戲，即使所有的敵人都在試圖置你於死地時，總還是有影響你不丟失良善的根本。

而《虐殺原形》在殘殺平民的時候反而會得到回血的獎勵，鼓勵主角去作惡，就讓這款遊戲相當惡劣了。但說到底遊戲只是遊戲，關鍵在於玩遊戲的人。「有的人會產生罪惡感，去保護遊戲中的平民。」

當然，出家人中厭惡遊戲的也不是少數，在宗教思想的加持下，他們為自己的論斷找到了新的立足點。

凈空法師是中國佛教界一個極具影響力的人物，他是凈土宗的宗師，也是世界知名的佛教傳播者。凈空法師提倡在各方面回歸傳統，對新興事物保持一種相當謹慎的態度。在他眼中，電子遊戲無疑就是洪水猛獸。

大師認為，在遊戲中殺人與現實中殺生無異，看見玩遊戲的人應該儘可能勸導，尤其是小孩子，不要讓他們玩遊戲。「對身心傷害太大了。」而製造遊戲機和遊戲的人罪業更重，「果報肯定在阿鼻地獄。」

凈空法師是大德高僧，思想境界肯定不會比上文中幾位修行者低。但是大師是如何認定玩遊戲和做遊戲的人都要遭報應的呢，我們不得而知。

與凈空法師想法一致的信眾經常在網路上勸人「回頭是岸」，為了「拯救」遊戲玩家他們也算是煞費苦心了。有的人總結出了遊戲「十宗罪」。

這些揣測沒有直接指出遊戲害人，而是先入為主地認為遊戲玩家心理會產生扭曲。至於其中的第十條，「孤僻少言，恐懼他人知道隱私」，對於一些性格內向的人來說是很正常的心理狀態，不知怎麼就變成他們口中的「邪思」。

還有人認為，遊戲玩多了人就會「夭折」，竟然還總結出了「五大體征」：

仔細想想才發現，這五大體征我們其實早就見過。西醫管這叫亞健康，中醫管這叫腎虛/陰虛/陽虛……

還有人抬出了妖魔鬼怪，封建迷信。這些無處不在的傳統糟粕套上宗教的外殼，以恐懼威脅他人就範，哪裡還有一點「慈悲渡人」的樣子？

這話怎麼感覺是從起點文里摘出來的？

同樣是學佛之人，為什麼有的人能從遊戲中看出友善互助的人性之美，有些人就只能看到令人墮落的魔鬼呢？我想，他們修的可能並不是一種「佛」。

大慈法師的「佛法」是教人向善，解決現世的煩惱。而後者的「佛法」應該是趨利避害，終日生活在謹小慎微之中吧。

畢竟張口批判很簡單，親身實踐、思考之後得出正確的結論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就像三符道長所說，「遊戲里也有人性，也有值得思考與探究的東西。」對於那些只會念經卻沒啥慧根的人，他們應該沒法明白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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