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郭靖：一場向上的攀爬

一

郭靖一生最燦爛的日子是助守襄陽的那些年：

那時，他已是名滿天下的大俠，統帥著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在襄陽對抗著橫掃歐亞的蒙古騎兵。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他用他的死難詮釋了「俠之大者」的真諦。

他就像一尊偉岸的雕像，矗立在襄陽城頭，矗立在武俠的世界裡，讓人仰之彌高。就像我們大多數人已記不起他在蒙古的少年歲月一樣，他自己也記不起了。

是的，郭靖郭大俠也曾有過少年時代，一段卑微、低端到塵埃的少年時代，像吳永寧那樣無望的少年時代。

二

那時候，李萍帶著郭靖就像所有普通的牧民一樣，在大漠中苦熬著，生活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有人說，是郭靖六歲那一年。

那一年十月，小郭靖為了救哲別被打得頭破血流，所展現的風骨得到了鐵木真的讚賞。李萍一面心疼兒子，一面卻看到了人生的光亮，心想：「兒子若是一生在草原牧羊，如何能報父仇，不如到軍中多加歷練，圖個機遇。」

然而，這並不是郭靖大俠之路的起點：按著這條路走下去，他大概會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那樣一路走去，最終成為一個蒙古將軍，而絕不會成為武俠史上空前絕後的大俠。

他大俠的起點在稍晚一些時候，遇見七個奇形怪狀的江湖客。

三

你知道的，他遇到了江南七怪，開始了人生第一場攀爬。

朱聰向左邊荒山一指，說道：「你要學本事報仇，今晚半夜裡到這山上來找我們。不過，只能你一個人來，除了你這個小朋友之外，也不能讓旁人知道。你敢不？怕不怕鬼？」

走上荒山，似乎是擺在郭靖面前的一條光明大道。可是，荒山的路並不好走，小郭靖「走得甚慢」，慢到被銅屍陳玄風抓在了手裡。

接下來是一場無望的戰鬥，無望的不止是郭靖，還有江南七怪。幸好憑藉小郭靖的歪打正著將陳玄風殺死了，這場無望的戰鬥迎來了轉機，郭靖也由此得到了江南七怪的認可，開始向大俠之路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就像那個美國佬愛迪生的那句名言：天才是1%的靈感加99%的汗水——我們常常強調的是前面這半句，其實它還有後面半句——但那1%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99%的汗水都重要。

郭靖並沒有一步登天，向上的攀爬還在繼續。

四

他已經十六歲了，武功進境依然緩慢，依然看不到人生的光亮。

這時候，主角的光環再次閃亮了一下：他遇到了馬鈺，這位全真掌教點亮了他的人生。當然，這依然是從一場向上的攀爬開始。

懸崖是那麼好上的么？當然不是。他咬牙發狠、攀藤附葛，也不過只爬了六七丈高，，碰上寸草不生的如壁陡崖，哪裡還能再上去一步？此時，他心裡也曾想過放棄，可放棄了也許就再也無力改變人生了。

（他）心想左右是個死，與其在這裡進退不得，不如奮力向上，當下拔出短刀，在石壁上慢慢鑿了兩個孔，輕輕把足搬上，踏在一孔之上，試了一下可以吃得住力，於是又把右足搬上，總算上了數尺，接著再向上挖孔。這般勉力硬上了一丈多高已累得頭暈目眩，手足酸軟。

他是清醒的，知道「上到山頂還不知要鑿多少孔，而且再鑿得十多個孔，短刀再利，也必鋒摧刃折，但事已至此，只有奮力向上爬去」。

是的，事已至此，只有奮力向上爬去。

五

郭靖成功了嗎？你知道的，他成功了，因為「崖頂上傳下一聲長笑」，馬鈺將他帶了上來。

可這通常不是真實情況，事實可能是如那位吳永寧那樣，無從著力又無能為力，只有奮力向上爬去，直到再也爬不上去，充滿眷戀地看世界最後一眼，然後手一松跌落塵埃。

16歲的郭靖活著走了下去，成了讓人高山仰止的大俠；23歲的吳永寧死了，死在了向上攀爬的路上，他最終也沒有成為他夢想中的「土豪」。

我們都知道，向上的攀爬並未結束，那是屬於我們的，也屬於這個操蛋的時代。

歡迎關注微信公號：江湖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