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巴恩斯,打手之外的人生
在NBA中,從不缺天賦。有的人,打著哈欠,拖著懶散的身軀,連熱身都不用,就能凌空一躍,踏著清風,完成一次與籃筐平齊、技驚四座的扣籃。有的人,搓著冰涼的手感,他不必感知籃球太久,就能接連把空心入網的清脆聲響傳遍球場各處。
可是,有些人,他們沒有逆天的手感,更不曾沾染壯碩的軀體,他們在二輪選中,甚至錯過了選秀的最後名額。他們得不到教練的青睞,在發展聯盟與NBA里遊走,把轉隊修飾成每個賽季必備的節目。他們是流浪漢,沒有聚光燈的照耀,每天需要為脫離冰冷的板凳席而奮鬥,哪怕多一分鐘,就多一份被發掘的希望。
馬特-巴恩斯,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沒有令人艷羨的身體天賦,更不曾把手感鋪陳至每一場可視化的比賽中,在強人如林的NBA中,他一直以打手的身份而立足。他每前進一步,都需褪去誕生時所附著的泥沼。
在他15年的生涯中,他換了太多的球隊,他顛沛流離,經歷過太多磨難,可是,這一切都沒有阻礙他前進的步伐,他掙脫開來,流盡汗水,在生涯最後隨著曾給予他無數回憶的勇士隊,捧起了所有球員都夢寐以求的奧布萊恩杯,永遠的把自己的名字留存於NBA的歷史長河中,哪怕,這只是他冗長生涯的唯一榮譽。
畢竟,對於那些閃爍的聚光燈來說,他只是四散的孤獨野火,在聚光燈周圍,留存了15個不知疲憊歲月。
殘暴的父親
與千萬個不幸的靈魂一樣,馬特-巴恩斯,也誕生在一個難以回顧的卑微家庭中。父親是毒品販子,母親受迫於父親的影響而墮於毒品中。當然,他的身份是黑人父親與白人母親結合而生出的黑人小孩。
從他兒時起,他需要面對名存實亡的父親,種族歧視的壓力,以及永遠也得不到的尊重。
他父親會在家裡販毒,在一個擁擠的小屋子裡,時常充斥著因毒品而放縱形骸的人們,他們在巴恩斯家裡享受的毒品所帶來的快感。隨之而來的是循環不斷的打鬥、永不停息的爭吵,以及預料不到的槍聲。這群動蕩的人們,完全不顧及,屋子中那個可憐男孩,他正躲在卧室里,迷茫著盯著天花板,祭奠著,被毒品蠶食著的純凈童年。
與此同時,他的父親還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狂暴力者,他會和鄰居發生爭鬥,連一個不小心撞了下他的人都會因此發生戰鬥,甚至,他會帶著小巴恩斯去找陌生人打架,參加沒有任何目的的紛爭。可是,巴恩斯父親並不會每一次都能得勝而歸,在那些他不曾佔到主動權的戰鬥後,他會回到家中,對著妻兒,發泄著自己的怒火。他扒光巴恩斯的衣服,用皮帶抽打著他,把暴力延伸至家裡的每個成員。
巴恩斯還未成型的人生觀,被瘋狂灌輸著錯誤理念,他從6歲開始便學會了打架,他無法對這個惡魔般的父親建立起愛。這是他人生中無法彌補的遺憾,也是他在後來無比疼愛兒子,渴望讓他們品嘗到父愛的原因。
他是個黑人
在巴恩斯成長的薩克拉門托,黑人與白人的結合併不受待見,而在種族歧視遍布的當時,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災難。巴恩斯曾因自己的膚色而惱火、自卑,因為他並不是黑色皮膚,不是白人,更不是黃種人,他不知道自己屬於哪種範疇,他希望自己一黑或者一白到底,但是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於是,在他上學之時,那些白人小孩叫著他黑鬼,他會因此和那些挑事的孩子們陷入無限的爭鬥,即便每次都遍體鱗傷。那些黑人孩子會質疑他的黑色純度,為他製造無盡的麻煩,甚至是老師們都會給予他不平等的對待,即便他只是個可憐的孩子。
在這種氛圍中,巴恩斯度過了一個波折的童年,因為自己的特殊血統,他很難尋覓到與之同行的夥伴,他也因此一直無法接受自己的膚色,直到高中時候的一件事情改變了他的看法。
他就讀於一所白人學校,那所學校僅有少數的黑人,在他高四時,他是學校的體育紅人,他不僅沉醉於橄欖球,還精通籃球,在他橄欖球完成接球、達陣,籃球每場准三雙時,他無法收穫與之相符的歡呼聲,陪伴他的卻是不停呼喊的黑鬼,以及隨著進球附著來的香蕉皮。
即便這樣,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一次,還在高一的妹妹被一個經常罵她黑鬼的白人同學在頭髮上吐了口水,這直接惹怒了巴恩斯,他找到了那個白人,以如狂風暴雨般密布的拳腳表達著自己的憤怒,而那次後,他的行為也遭受到了學校集體白人的不滿。
校長找他談話,把他遣送回家;白人們在學校各處塗滿黑鬼的印記,並在學校正門噴上「巴恩斯去死吧」的口號,於學校最高的樹上吊著一個人體模型,詛咒巴恩斯;媒體專門報道此事,把巴恩斯的行為大書特書。
可是無論怎樣,那次以後,巴恩斯接受了自己的黑人身份,並把保護家人視為第一要務,而他進入NBA以後,他把保護的對象由家人轉換為隊友,每次當隊友遭受傷害時,他都會第一時間衝出,哪怕回應他的是,那些該死的罰款。
童年僅存的美好
在暴力、毒品與歧視中,巴恩斯度過了自己的黑色童年,那些紛亂的暗色蠶食著他平靜的心扉,或許他會如身邊的孩子那樣沉醉於毒品和暴力中,但是他沒有,他會替別人修剪草坪而賺取零花錢,他會在自己的房間掛上魔術師的海報,他幻想著成為一名NBA球員。
可是,他沒有一雙合適的球鞋,因為身體的成長,他經常穿著短一截的衣服。他羨慕那些擁有好多雙球鞋的孩子,他們頻繁的更換著自己的鞋子,甚至珍藏起來,不做穿著。可巴恩斯沒有這些,他只能穿著普通的鞋子一年,甚至更久。
在悲慘的童年中,父親從未把他視為保護的對象,在他需要擁抱,溫暖的時候,母親會是他躲避風浪的海灣。他母親是一個小學老師,每次她都會耐心著幫助巴恩斯開導他的困惑,而那副溫婉,體貼的面容,深刻的烙印在巴恩斯的腦海里。
巴恩斯將母親視為最親的人,他也是母親最愛的孩子,每次只要巴恩斯開口,母親中會做他最喜歡的食物,偷偷給他買東西。
當時他的母親被無休止的疾病光顧著身體,她在更多的時間內都在與疾病作鬥爭,巴恩斯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就已經患有了癌症。
一個邊緣球員的NBA之路
巴恩斯放棄了高中時曾為之狂熱的橄欖球,他選擇了籃球,在大學生涯中,前三年,他未虜獲瘋狂的球迷,更未吸引發掘他的球探,隨後大四結束,他場均14分6籃板4助攻,灰熊隊在第46位被選中了他,可是不久後就被交易而走。
在隨後的時間裡,巴恩斯打過發展聯盟,打過ABA,也輾轉過NBA球隊的訓練營,但是未曾在NBA收穫上場機會,在這個邊界化的範圍移動中,巴恩斯每次上場打球,都如同面試一般,球隊中的教練用審查的眼光巡視著他的輪廓,每次他都想把自己的最好一面留給所有人,可收穫的梗多的是冷落的目光。
2004年初,快船隊簽下了他,在38場比賽後,他被裁掉。下個賽季國王隊與他簽約,而後又被交易到76人,在如此動蕩的生涯中,他得不到重視。在76人隊時,他見證了自己與球星之間的差距,每次艾弗森去脫衣舞俱樂部玩耍時,都會扔出三四萬美金的小費,還是新秀的巴恩斯看著滿天散步的金錢,他偷偷的用自己坐的凳子壓住自己周圍的鈔票,這些錢對他來說可以做太多事情,可就這般被別人如白紙般散落出去。
當然真正的差距還遠不止如此,他是球隊的第12人,一次,他和投籃教練練習投籃,主教練奇克斯看到後走了過去,呵斥他為何要練習投籃,指出他不配練習投籃,巴恩斯憤憤不平,他想反駁,他想衝上去和主教練打一架,可是他想了許久終究沒有動手。
不過下一次,在訓練賽中,巴恩斯在一次反擊中命中了一記急停跳投,奇克斯看到後立刻叫了暫停,他向巴恩斯怒吼道:「你在幹嘛?你投籃想幹嘛?把該死的球傳出去!」
即便巴恩斯投進了那個球,但是教練依舊抓住此事不放,他怒火中燒,兇狠的沖向奇克斯,在隊友的拉扯下,才息事寧人。
在那之後,他曾多次和經紀人商量,決定退出NBA,準備改打橄欖球。不過休賽期,在巴郎-戴維斯的引薦下,他前赴勇士隊打了打了一場比賽,在那場比賽後,勇士隊的主教練尼爾森看到了巴恩斯的優點,他可以投三分,可以擋拆,可以傳球,而且還有著永不停息的搏命防守,這很適合尼爾森的戰術體系,於是尼爾森留下了巴恩斯。
那以後,巴恩斯於勇士隊實現至自己的價值,他從球隊的十五人逐漸被提升至第六人,在那年十二月份,勇士隊第一次與76人隊相遇,巴恩斯告訴尼爾森自己多麼痛恨76人隊的主教練奇克斯,於是那場比賽,他綻放著自己的火熱手感,他三分球8中7,得到了25分,每一次籃球空心入網的時刻,他總會轉頭目視奇克斯,他能感受到,奇克斯鐵青的臉色,他體驗到了復仇的快感,這是他從兒時便建立起的人生信條,有仇必報,以眼還眼。
母親
與勇士隊的第一年,勇士隊進入了季後賽,而且他們還打敗了小牛隊,完成了黑八,巴恩斯於季後賽的舞台大放異彩,他和隊友們所未有的激情澆滅了達拉斯人反擊的希望。那個賽季結束,巴恩斯與勇士隊簽了一份300萬的合同,這對於曾流浪多處的他來說,已經是曾經尤為滿足的合約。他開始瘋狂追逐自己心愛的女孩,她叫格洛麗亞,他覺得一切都會向著更好的地方發展。
可是好景不長,他母親被查出了癌症晚期。這個噩耗對他來說實在是個毀滅性的打擊。但是作為家裡唯一的支柱,巴恩斯一直表現的很堅強,他每天都會在訓練結束後驅車看望母親。
2007年11月25日,勇士與太陽隊的比賽,那場比賽,巴恩斯交出了不錯的表現,他得到了8分7籃板7助攻2搶斷2蓋帽。當時他的母親病情已經加重,巴恩斯原本不打算參加這場比賽,然而在母親一味的堅持下,他還是回到了賽場上。
那天以後,他與母親取得了聯繫,母親對他說:「兒子你打的很棒,現在你應該很累了,去休息吧。」巴恩斯擔心地詢問道:「媽媽你會沒事嗎?」巴恩斯母親回答道:「當然沒事,我們明天見。」
可是,第二天的凌晨,巴恩斯的母親去世了。當他得知此事時,他痛哭不止,他都想告訴自己的母親,他拿到了很好的數據,他鬥志昂揚,每天都在變得更好,有了穩定的合同,不必惶恐度日,不再是流浪漢,他也找到了心儀的伴侶,然後,母親卻始終沒有回答他。
因母親的逝去,巴恩斯的人生突然失去了方向,他最親的人就那般離開了他。這令他喪失了打球的積極性,他上場後不再如往常那般拼搏,他想尋找可以忘卻傷痛的訴說之地。
於是,格洛麗亞成為陪在他身旁的唯一的親人,他與她迅速墮入愛河,他轉移著母親離去所遺留的疼痛,甚至他們都沒有深入的了解過對方,一切都太過迅速,朝著錯誤的方向駛去。
妻子眼中的廢人,孩子眼中的好爸爸
在巴恩斯與格洛利亞快分手之際,格洛利亞懷上了他的孩子,出於對父親身份的憧憬,巴恩斯忘卻了感情破裂的跡象,於是他準備與格洛利亞結婚,為即將誕生的孩子帶來一個美滿的家庭。
他與格洛麗亞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他邀請了很多NBA圈內的朋友,租了數架飛機去接客人,他為了婚禮投入了不計其數的花銷。可是這段婚姻並未持續太久,在一年後,他們的關係就開始破裂,雙方開始分居,巴恩斯試圖想挽回這段感情,但是他發現,無論他怎樣努力,都會令彼此陷入無盡的爭吵。
他每天在訓練時想著此事,休息時因此分心,他本以為打球能幫助他轉移煩惱,可是每當他拿起籃球,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妻子惱怒的身影,以及孩子可愛的臉頰。
事情遠不會就這般平靜的結束。在一次與兒子卡特視頻電話里,他看到了兒子的失落表情,他感動不安,他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不開心了,可是兒子沒有回答他,於是他詢問另一個孩子以賽亞的蹤跡,兒子回答他,「他和媽媽一起去機場了,去接你的朋友,德里克-費舍爾。」
巴恩斯血液開始沸騰,血管暴起,他從未如此憤怒過,他從惡魔般父親繼承而來的殘暴血液噴涌而出,他以時速153公里的速度驅車回到了家中,從後門進入,一眼就看到了摟著格洛麗亞的費舍爾。
他追打著費舍爾,把他積累了一路的憤怒以最兇狠的方式施展。在尖叫聲中,鬧劇結束了,巴恩斯收到了10萬美元的罰款,以及聯盟必須打壓的惡漢。這次事件,讓他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球迷會在他罰球時呼喊著費舍爾的名字,媒體會散布著他的惡人形象,特別是這件事被他兩個兒子知道了。
巴恩斯為一切所帶來的負面影響而感到懊惱,但是他從不後悔追打費舍爾。
那次事件後,他與格洛麗亞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他逐漸的接受了事實,他決定與妻子共同照顧孩子,因為他們是上天贈與給他的禮物,更是這個世上,他僅剩的親人。
他珍惜每次與兒子相處的機會,他讓孩子們在客廳中玩耍,在院子里安裝了標準籃筐,他教會孩子們變得強硬,學會在球場反擊自己的不滿,而不是像自己那樣,以拳頭回擊。
他會適時曬出與孩子的照片,他覺得把孩子們教育好是第一要務,每當他看見兒子歡樂的笑容時,他總會俯下身子親吻他們。
在明媚的陽光下,又是一個美好的一天,巴恩斯教導著孩子們為人處世的方式,他告訴他們不要沾染不良的嗜好。兩個孩子縱情玩耍,他們不會因衣食住行而煩憂,不會為得不到尊重而苦惱,更不會有人隨意叫他們黑鬼。在父親的庇護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他們告訴父親,想像他那樣,有著帥氣的紋身;想當橄欖球員,成為最棒的橄欖球手。
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父親,為了實現自己的冠軍夢,做了15年的打手,歷經了無數磨難,而在退役的那一刻,依舊得不到許多人的原諒,只有他的隊友才會稱讚他的為人。
在一片廣闊的環境里,父子三人完成著只屬於他們的追逐遊戲,孩子們展現著笑容,父親看到他們的歡笑,也沉浸在此,他想和孩子們訴說美好的故事,他希望他們能雙眼發現美好,去以美麗形容這個世界,發掘自己此前看不到的東西。
在陽光的照耀下,孩子們手上的冠軍戒指閃閃發光,巴恩斯望著這一切,露出滿意的歡笑。母親已離世十年,可是巴恩斯覺得,她始終陪在自己的身邊,未曾走遠,於是他望著天空,問道:「我得到總冠軍了。媽媽,你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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