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姑娘

一、

「今兒這甲方我真服了,一上午換仨想法,咋的,以為這是買菜呢?說不行就不行?」陸溪脫了大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沒和人家吵起來吧?」趙喻接過她的衣服問道。

陸溪本來沒生氣,只是下班了隨口吐槽一下,給趙喻找個樂兒,一聽這話,怒氣值蹭的就上來了。

「怎麼著,我在你眼裡就這脾氣?」

「我沒有這個意思……」趙喻見她一臉怒容,趕緊岔開話題。「先吃飯,好吧?」

等看到桌子上的菜,陸溪更生氣了。

「咱都吃一個星期素了,你喂兔子呢?」

「這是秋葵和荷蘭豆,對身體好的。」趙喻在家忙活一下午,見陸溪從進門就開始嗆他,臉色也不悅起來。「吃素怎麼了?不是你和我說要減肥的嗎?」

這一下,可是結結實實戳到了陸溪的痛點。

「這時候嫌我胖了?咋的,吃你家大米了?那你找那些一頓飯吃十個米粒兒的南方小姑娘去啊,我一頓能吃一頭牛,你找我幹啥?」

「你有完沒完?」趙喻也忍不住了。「我說的不對嗎?你前幾天差點和人打起來,我叫你收收脾氣也不對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我和人吵起來用得著你去道歉?我告訴你,就算打不過,你爸爸我也絕不認輸!」

趙喻咬著牙,一張臉漲的通紅,脖子上青筋綻起,顯然是動了真怒。

陸溪今天在公司受了一上午氣,此刻也豎起了渾身的刺,二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

「我當初就不應該和你在一起!」趙喻猛地站了起來,氣的眼睛都紅了。

「好,好,你真是好樣的!」陸溪怒極反笑,一把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

東北初春的天氣,也冷的厲害,風像尖銳的針板,直直撞在陸溪身上,凍的她直想哭。

陸溪突然想起和趙喻剛見面的時候,也是這種天氣。

二、

「妹兒啊,哥從沒求過你,但是這事兒吧……」陸海握著陸溪的手,一臉的苦口婆心。

「哎,你可別和我扯,你今天都求我三四回了。」陸溪不為所動地抽回手,斜了他一眼。「大哥,你自己說說,我給你當多少回僚機了?我對象呢?」

「這次絕對靠譜,好不好?這個要是不帥,我就……」

「你就吞糞自盡,胸口碎大石,生吃電腦屏幕,手切一百個洋蔥?你快拉倒吧,要是我一樣一樣跟你計較,你能活到現在?」陸溪站起來,瞧著她哥可憐巴巴的樣子,最後也沒忍心拒絕。「行吧,不就是明天去機場接你未來大舅子嗎,我去。」

「妹妹呀!」陸海瞬間喜笑顏開起來。

「快他媽閉嘴吧你。」陸溪看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就來氣,抬腿就給了他一腳。「別在我家賴著了,快滾!」

「妹兒,你說你挺好看個女生,滿嘴大碴子味兒就算了,還這麼暴力,以後……」見陸溪又作勢抬起胳膊,陸海嘿嘿一笑,開了門就要走。

「哎,你等會兒,我去接他,哪個是他啊?」陸溪突然想起這個大問題。

「他啊,廣東人,我估計你一眼就能認出他。」陸海沖她擠擠眼睛,走了。

啥意思?

陸溪沒想明白。

趙喻這次是來哈爾濱出差,有個合作方怎麼也談不好,為了表示誠意,公司特意把他派來了。

他出發前確認了三遍,肯定自己什麼都沒落下,下飛機有他的好朋友陸海來接他,應該出不了什麼紕漏。

然後他就信心滿滿的,穿著短袖上了飛機。

陸溪起了個大早,打了輛車就直奔機場,車上暖風吹得她昏昏欲睡,等下車,刀子似的北風颳得她打了個激靈。

拎著行李箱的人們陸陸續續走出來,陸溪伸長了脖子,感覺自己很茫然。

陸海說好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趙喻呢?她上哪看去啊?

眼看下一班飛機就快落地了,陸溪心裡著急,恨不得把自己塞進門縫裡。

哎?

她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個在一群穿著棉襖、羽絨服的人堆里凍得瑟瑟發抖的男生,瞬間就樂了。

鐵定是他,沒跑了。

「趙喻!」陸溪喊道。

「你……你是?」趙喻聽著聲走過來,牙齒都打顫了。

「這都零下了還穿短袖啊?」陸溪強忍著笑,二話不說脫了棉襖扔給他,又極其自然地拎過行李箱,沖他一抬下巴,示意他快跟上。「我是陸溪,陸海他妹,走吧,先去我家,等我哥下班兒帶你擼串去。」

趙喻被她這一串列雲流水般的動作驚呆了,他披著棉襖,再瞧陸溪的側臉,滿腦子都是陸海那句標誌性的口頭禪。

「哎我操,我戀愛了。」

「喂哥?接到了……別跟我扯犢子,下班趕緊來我家……行了掛了啊。」陸溪掛了電話,不好意思地沖趙喻一樂。

趙喻一愣。

陸溪的臉大半都隱在黑暗裡,被車外昏暗燈光鍍了一層柔暖的光。她鼻樑很挺,嘴唇小小的,眼裡映著一杯燈光,直直灌進了趙喻心裡,像一條火線,把骨骼脈絡都照的清清楚楚,燙的那頭小鹿無所遁形。

「那個……你和陸海是兄妹啊?」這話一說,趙喻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這也太尬了!

「嗯,你和我哥是朋友吧?他這人雖然缺心眼兒,但對兄弟還挺真誠的。」陸溪下意識的開始「黑」陸海,突然想到他還惦記著趙喻妹妹呢,趕緊圓了一下。

「他挺仗義的。」趙喻趕緊附和。

這話的確不假,陸海對朋友絕對夠意思,但現在說出來,趙喻總有點心虛。

跟賣友求榮似的。

三、

「我來了!」陸海推開門,抖落一身風寒,笑眯眯地看著正在聊天的倆人,脫下了大衣掛在衣架上,又灌了一通熱茶,這才感覺緩過來點兒。

「走吧,吃飯去,你能喝嗎?」陸溪問趙喻。

「別看我是南方人,我酒量很不錯的。」趙喻急忙解釋道。

——嘭!

趙喻把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醉眼朦朧地扯著陸海的袖子,舌頭都卷了。

「我……我跟你說,我妹妹……趙言其實挺喜歡你的,但是她覺得你太花心……那我……我得勸她對不對?陸海!」他倒滿酒,連泡沫溢了一手都不知道,豪氣萬丈地舉高了杯子。「喝!以後你倆成了……好好對言言……嗚嗚嗚,我那麼好的妹妹啊......」

陸溪恨鐵不成鋼地剜了陸海一眼,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瞧瞧人家是怎麼對妹妹的!

喝醉的趙喻沒了剛見面時的那種疏離感,酡紅著臉一口一個「小溪」,叫的她心臟都軟下去一小塊。

攙著趙喻往回走的時候,陸海突然一拍大腿,滿臉懊悔。

「哎呀!我沒帶鑰匙!」

「快拉屁倒吧啊你,擱這兒糊弄誰呢?」陸溪騰不出手揍他,眼睛跟小刀子似的橫他。

陸海臉皮厚,見自己被拆穿了,乾脆湊到妹妹旁邊:「溪啊,我瞧這小子對你有點意思的,你就不心動?」

「認識第一天我心動個屁,我都不了解他。」陸溪翻了個白眼,察覺到趙喻的身體有下滑的趨勢,趕緊往上薅了薅。「今兒先住我家,明天你給我麻溜兒滾回你家。」

她扭頭看向趙喻,男人眯著眼,臉上映著路邊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光,嘴唇抿成一條線,乖乖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乖的像她家的小貓。

四、

有陸海這個神助攻在,陸溪和趙喻很快就在一起了。

一段時間的相處,趙喻發現這姑娘雖然脾氣火爆,但性子乾脆利落,從骨子裡就透著一股堅韌,絲毫不矯揉造作。

陸溪平日里見的凈是東北老爺們兒,此時認識了趙喻,只吃驚他心思細膩,很多事情竟然比她一個女生想的還周到,那種細緻入微的體貼,是陸溪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

二人一拍即合,迅速進入了熱戀期。

有時候是趙喻點了四個菜,倆人面對一大桌子大盆裝的東北菜笑得直不起腰。還有下了大雪,趙喻撐開一把傘,走過三條街才意識到路人古怪的眼神。或是二人去看冰雪大世界,對著冰燈凍得哆哆嗦嗦的吃糖葫蘆,然後指著對方傻乎乎的樣子大笑。

趙喻越來越貼心,他會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取暖;記得她的生理期去熬紅糖水;兇巴巴地催她睡覺;笨拙地給她挑女孩子的口紅。都是平凡至極,甚至有些幼稚的事情,在陸溪看來,卻好的不得了。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什麼都不幼稚。

五、

隨著趙喻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二人吵架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

南北的隔閡沒那麼容易消除。她脾氣太急躁,而趙喻又是溫軟的性子,她有時候覺得趙喻不夠男人,同樣的,趙喻也認為她不像自己女朋友,倒像自己大哥。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方面的衝突,她喜歡吃肉,趙喻卻偏愛蔬菜。她不樂意出門,趙喻每天吃完飯都想下樓遛彎。她對化妝一竅不通,趙喻卻覺得女生化妝才有味道。

直到趙喻臨走的前一個晚上,他們的矛盾終於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還是分手吧。」陸溪的眼淚都快凍住了,盯著編輯好的消息許久,還是發了過去。

趙喻沒回。

第二天陸溪回家,發現趙喻拿走了他所有的東西。

結果不言而喻。

六、

知道陸溪和趙喻分手之後,陸海只是象徵性地勸了勸她,接著就找趙言濃情蜜意去了,臨走前撂下一句話。

「妹兒,心裡難受想喝酒叫我啊。」

陸溪一如既往地叫他快滾,關了門,心裡卻是實打實的難受。

兄妹多年,陸海很清楚她這個死犟的脾氣。她最見不得別人安慰自己,不管什麼事兒,用不著別人勸,必須得自己咬牙慢慢熬過來。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她無論什麼時候都能面不改色,獨立的像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可也沒了小女生那種令人想要保護的形象。

女將軍也不想這麼獨當一面啊,可當她摔倒的時候也沒有人拉她起來。只能自己拍拍土,把眼淚咽回肚子里,提起槍,又是一條好漢。

她都習慣了。

陸溪的振作速度讓陸海都為之呷舌,她玩兒了命地工作,通宵排版,做ppt,多難啃的合同她都敢上,勤奮的讓老闆都覺得有些害怕。

「陸溪啊,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了。」老闆端起茶杯,莫名的有點心虛。「所以公司想派你去廣州那邊出差一段時間,正好就當散心了,怎麼樣?」他緊盯著陸溪的反應。

廣州?不就是趙喻待的地方嗎?

陸溪愣了許久,直到老闆第三次喊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成,我去。」

我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七、

陸溪在廣州逛了幾天,深深體會到了南方姑娘的好。

脾氣溫軟,膚色透白,連說話的語氣都軟軟糯糯的。陸溪吃了幾天早茶,終於明白趙喻為什麼說東北飲食太重口了。

明明是普通的小青菜,怎麼能做得這麼好吃?

她住了近一個月,徹底愛上了廣州的美食。

陸海和趙言已經在準備婚禮了,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抽空給陸溪打個電話,這才知道自己的寶貝妹妹居然跑到廣州去了!

「你是不傻啊?趙喻上個月就調到哈爾濱工作了!你這時候出差,不正好錯開了嗎?」

「啊?」陸溪也懵了,趕緊通知公司自己要回去,卻被告知,她最早也得過兩個月才能回哈爾濱。

這叫什麼事兒啊?

左右都是回不去,陸溪乾脆收了心。每天在廣州吃吃喝喝,四處逛逛,意外地發現這裡有很多好景色,人們生活節奏慢,見了誰都是和和氣氣的。陸溪的脾氣也收斂了許多,甚至還和同事妹子學了幾招撒嬌方法。

直到臨走,陸溪還有點兒戀戀不捨。南方水土養人,她皮膚都白了許多,照鏡子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捏幾下。

「我四點到,記得來接我,我拿的東西賊多。」陸溪給陸海發完消息就關了手機,在飛機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雖說快到春天了,北方的天氣卻不為所動。一下飛機,陸溪就忍不住縮起脖子,四處張望陸海在哪兒。

她帶了不少特產,要是自己拎回家去,非累死不可。

「陸溪!」還沒到出口,就聽到有人大聲地喊她的名字。陸溪小跑幾步,這才發現是趙喻來接她了。

「冷吧?我給你帶了外套,你哥有事兒,就派我來接你了。」趙喻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看上去,他身體已經有了明顯的肌肉線條。

大概是這場景太過熟悉,二人對視一眼,都忍俊不禁。

「那個...我最近鍛煉來著,保護你肯定沒問題的。」趙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這段時間什麼小館子我都嘗過了,你喜歡什麼,我就帶你吃什麼,吃飽咱就躺著,好不好?」

陸溪忍不住樂了。

「我也學了不少東西,比如應該對男朋友撒撒嬌,不能太匪氣了。南方的青菜很好吃,你說得對,吃飽了多溜達溜達,的確有助於消化。」陸溪認真地看著趙喻。「我也想明白了,兩個人既然相互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我覺得吧,這世界上沒有哪兩個人是天生就合適在一起的,都要磨合,要改,要適應對方的習慣。所以......」

「所以,你把話都說了,我還怎麼檢討自己的錯誤?」趙喻貧了一句。

「閉嘴吧你。」陸溪笑著推了他一把,臉上又換回了惡狠狠的表情。「你就說你愛不愛我吧!」

「女王,我永遠愛你!」

陸溪得意洋洋地親了趙喻一口,滿眼都是笑意。

愛情世界裡,誰還不是個女王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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