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讀書 #145 質量參差不齊的鬼怪合集——小泉八雲《怪談》

聲源越來越近，牛松的背脊微微發涼，他轉過臉來，雙眼被一張蒼白臉孔盈滿。那是一張女子的臉龐，臉色蒼白得驚人。

「啊！」牛松發出一聲慘叫，嚇得連燈籠都忘了拿，轉身就往外逃去。

然而，室內一片黑暗，牛松看不見眼前的東西，連滾帶爬地從台階上摔了下來。他連忙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伸手用力推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

轉頭一看，牛松看見那個滿臉血污，一身白衣的女子，不知不覺地已從樓梯滑至了自己身旁。

熟悉日本恐怖片的朋友一定看過或者聽說過《咒怨》這部影片。我第一次看「咒怨」系列是在高中的某個深夜，與宿舍里的同學一起圍著 DVD 播放器。看完之後我們去洗手間都要猜拳排隊，決定誰最後一個關燈。自那時起，我印象中「日本恐怖片」就是恐怖的極致，不僅有突如其來的驚嚇，更有深入內心的寒意。

日本有許多著名的鬼怪傳說，不僅出現在恐怖片里，也出現在動漫、文學等各種文化作品。比如哆啦A夢就在多個故事中提到了「無臉怪」（ノッペラボー）這個鬼怪。《滑頭鬼之孫》更是直接把「百鬼夜行」都放進去了。就像中國的《聊齋志異》，日本也有人收集了民間各種鬼怪傳說編寫成冊。今天我們要聊的就是就是小泉八雲編寫的民間鬼怪合集——《怪談》。

開篇引用的文字來自其中《千沙》這個故事：木材場的主人忠兵衛娶了年輕貌美的千沙，卻很快病死了。於是千沙與忠兵衛的得力助手鬆之助很快相好，卻遭到家裡人反對，終於二人在店鋪閣樓割喉自殺，死狀十分慘烈。引用的文段是店裡的夥計在某個深夜不得不到殉情的閣樓拿工具時，遇上了殉情的鬼魂的場景。這段描寫讓我回憶起《咒怨》里四肢被折成詭異的姿態，伴著咯咯的怪聲從樓梯上慢慢往下爬的畫面。

故事的結尾是夥計牛松病死，店裡的夥計紛紛辭職，最後老闆也離開了。

《怪談》里有許多這樣的故事，它們來自於民間傳說，沒有主旨，沒有說教，有的只是營造恐怖的氣氛，述說一個鬼怪故事。就像今天網路上流傳多年的都市傳說。不過類似《千沙》這樣的故事在《怪談》里已算是情節豐富，有起承轉合的，還有許多故事不僅主旨不明，連邏輯都十分奇特。

比如《屏風裡的少女》這個故事。開場就提及「繪畫是人心神外化」，故事主角篤敬買了一副美少女畫於是被畫中人吸引，茶不思飯不想心心念念都是畫中美人。故事的結尾是美女受感動從畫里走了出來，兩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看到這樣的故事我是非常困惑的，一沒轉折二沒主旨三則邏輯詭異，這個故事本身到底想說些什麼？像這樣的故事到底是如何作為一個傳說被收錄進來的？這樣無趣的故事又是如何被人傳說的？

由於作品是 1904 年出版的，年代久遠，而且作者小泉八雲的身世也比較特殊。他的父親是愛爾蘭裔，在英軍佔領愛奧尼亞群島時，和島上的希臘女子結了婚，所以他是在希臘出生的英國人原名 Patrick Lafcadio Hearn。1890 年作者前往日本，與島根縣松江中學的英語老師小泉節子結婚，遂改國籍日本，名小泉八雲。《怪談》這本書寫的就是他從妻子和朋友口中聽到的民間故事。

我所讀的是「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余敏翻譯的版本，共有四十三話（據稱全集有將近六十話）。書中收錄的許多故事是耳熟能詳的，比如《雪女》，比如無臉怪的出處《貉精》等等。也許是年代久遠也許是文化差異，相當一部分故事既無恐怖感亦無邏輯可言，在價值觀與道德評判上更是與當今之世不可同日而語。像《騎在屍體上的男子》，講的是負心漢的妻子在悲憤中死去，屍體怨氣太重不可埋葬，要等負心漢回來複仇。於是一個道士相助，讓男子騎在屍體上死死抓住死屍的頭髮不可放手，度過一個夜晚。然後就平安無事了。像這樣壞人沒有得到懲罰，受傷的女子也沒有下文的故事，其實是很挑戰現代人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觀念的。還有像《守約》，一對結拜兄弟由於兄長要離開，相約重陽節相見。到了約定之日兄長被主公軟禁無法赴約，於是切腹，所謂「人不能日行千里，而魂可至」，讀完真是大呼奇葩。

整體而言，《怪談》的故事作為民間傳說資料很有價值，這也是小泉八雲的名氣之所在。日本與黑澤明起名的導演小林正樹曾於 1965 年把《怪談》改編成電影。該片獲得 1965 年坎城影展特別獎併入圍當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成為小林正樹的代表作之一。但是對於想把這本書當作小說故事來看的讀者，恐怕是要失望了。

對我而言，我知道小泉八雲這個名字是來自《方根書簡》這個遊戲，雖然遊戲的評價不高，但卻讓我對本書興趣盎然。於是在書店裡看到小泉八雲的名字時我就果斷買下了。《怪談》里有一些故事的恐怖氛圍營造得很好，可讀性很高，有一些故事則是有名傳說的源頭，這兩者對我來說都是有價值的信息，剩下的一些既無邏輯又無教化意義，既無技術含量也並不有趣的故事，就只是為了「讀完這本書而讀」了。

17.12.07/中午

於T.i.T

參考資料

• 本期書名: 怪談
• 作者: 小泉八雲
• 譯者: 余敏
• 出版社: 天津人民出版社
• ISBN: 9787201106830
• 版本: 紙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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