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之庭 第四章——星之光
題圖來自p站畫師Magicians
遺世獨立的理想鄉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魔術師......」
在擊敗了伏提庚之後,亞瑟王開始著手復興被破壞殆盡的城塞都市。
聖劍持有者的歸來,使得都市也取回了原本的神秘性,變成了白堊之城卡美洛涅槃重生。
亞瑟王統治不列顛全境的歲月,指的是卡美洛的完成到卡姆蘭之戰為止的那十年。
儘管和伏提庚所引來的異族之間的戰役依然沒有停止,但總體上來說,也算是平穩的十年。
結束了和北方的皮克特人的戰鬥,薩克遜人的勢力也隨之而衰退,現在已經是諸侯的騎士們之間也算還保有了一定的情誼。
那可以說是這個行星最後的浪漫時代了。島嶼上還殘留著神秘,魔術、妖精和聖域也還存留著的最後的黃昏時代。
圓桌騎士們的傳說也大多是來自於這個時期。
「雖然說有勤務室了好是好,但是會不會太豪華了一點?這裡簡直和圓桌大廳沒有什麼區別,我還是比較喜歡沒有冗雜裝飾的簡樸風格呢……」
她一臉沒有幹勁地把手放在木製的桌子上。
如鏡子一般被磨到發亮的桌子上還有著不少別出心裁的細緻設計。對至今為止都不斷在沙場上馳騁的她來說,城堡的生活太過奢華以至於讓她靜不下心來吧。
「過奢侈的生活也是王的工作的一部分啊,亞瑟王。有什麼不好呢,卡美洛中約八成的部分都不是你們人類,而是妖精建造的。又不是拿人民的血汗錢建起來的。」
「是這樣的嗎?那,晝夜不分地修理城堡的是……」
「其中一半是裝成人類的土妖精,還有一半是知道對方是土妖精但裝作不知道並且繼續工作的人類工匠。」
「什麼?可是我聽說妖精已經離開地面到妖精鄉去了。留在島上的也只有討厭、憎恨人類的巨人和魔獸而已。」
「嗯。雖然說妖精確實是逃到世界的背面去了,但還是可以自由進出。不過那扇門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就是。巨人們憎恨人類那都是因為偏見。他們無法從物理的枷鎖中解脫,不能像妖精那樣變成靈體。所以無法移動到世界的背面去,結果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留在地面上。害怕著被人類還有文明所驅逐,只能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
「那麼龍呢?守護不列顛的龍究竟在哪裡?」
她只是出於單純的好奇而提問。
並不是因為和稱得上是自己親戚的龍有共鳴,只是單純地想要看看偉大的東西,這樣的童心。
「龍自西曆起就已經潛藏到地底下面去了。進入沉睡的狀態快要五百年了。現在早就變為石頭,再過不久後就會和地層融合哦。啊啊,龍的靈魂則早就移動到世界背面去了。那只是沒有了靈魂的屍體死後變成了石油或者是礦石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不愧是梅林,果然見多識廣呢。」
「當然。我在魔術還有神秘這些方面可是你的老師。還有跟山一樣多的事情想要告訴你呢。
不過,現在是你履行國王責任的時間了。薩克遜人好像又越過海洋來了。他們的數量只會變多不會變少。現在駐守南方的是誰?」
「是崔斯坦卿和貝狄威爾卿。如果是他們的話,憑藉現有的物資應該可以支撐一個月吧。」
「啊啊,如果小貝在的話,崔斯坦也就會認真工作了吧。雖然很對不起小貝,不過這對組合還不錯嘛。」
「梅林。請訂正您剛才的發言,崔斯坦卿他一直都是十分認真的。只是他的感性和常人比起來太過詩意了,在安慰異性上才總是看起來這麼奮不顧身而已。虛情假意的一直都只有您和凱卿而已。」
「你說的這算是什麼話啊!原來在你心中,我和凱竟然是同類嗎!?我明明就是你的老師啊!不過嘛,你誤會了啊,阿爾托莉雅。雖然我愛的人有很多,但我可以發誓無論哪個都是永遠的愛。既不像崔斯坦那樣悲觀,也不像凱那樣過一晚就忘得一乾二淨。我可是以相愛的男女互相都可以幸福的愛為目標的呢。」
「是這樣嗎。不過這只是阿格規文的感想。他雖然沉默寡言,但看人的眼光卻比任何人都犀利。」
「這越來越讓我感到衝擊了。沒想到你居然會信任那個陰沉而且像亡靈一樣的男人!!不過嘛,他確實有雙不錯的眼睛,而且也有點神經質,就像是那種對威權漠不關心的秘書官的化身一樣的男人就是了!圓桌最大的優點就是所有的騎士都是怪人這點絲毫不會讓人覺得無聊呢!」
卡美洛有個被稱作「圓桌」的遺物。
如同字面上的一樣,是一個圓形的桌子,坐在這裡並立下誓言的騎士們無論身份都是平等的夥伴。這是將曾經的英雄們的證明、宣示羈絆的魔術禮裝重造,成為了卡美洛。
卡美洛城既是這個圓桌的基礎,同時也是它在現世的象徵。
如果說亞瑟王的聖劍是維持這座城堡所需的能量,圓桌就是固定城堡的樑柱。
席位有十三個人的份,亞瑟王也是圓桌上的一員。
雖然說現在空席仍舊很顯眼,但不久之後就能湊齊十二名騎士了吧。如果說為什麼不是十三而是十二的話,是因為那在圓桌上被稱作是「最危險的席位」。
因為是不吉利的第十三席所以誰都不想坐,所以每個人都想著圓桌應該會是十二個人吧。當時誰都料想不到未來會有個天然……不,剛勇之人出現。
剛才她口中說的崔斯坦是李瓦倫王之子,因為某些原因而放浪天涯的美貌騎士。人稱,悲傷之子。傳聞中,就連妖精在他面前都都會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容貌,為了整禮儀容而躲進草叢之中。很可惜,那就是事實。如果對方是女性,在箭命中目標前,秋波就會先貫穿女性們的心了吧。
崔斯坦在圓桌中雖然是第一用弓好手,但要稱那個東西為「弓」就有點讓人猶豫了。想必世界各地的用弓好手都會說「才不是,您打從根本上就誤解了弓是什麼東西」而紛紛表示抗議吧。
阿格規文則是亞瑟王的血親……正確來說是同樣繼承了烏瑟王之血的姐姐——摩根之子,因那個緣分而成為圓桌騎士的男人。雖然是名喜怒不形於色,也不會激動的冷酷騎士,但那其實是因為他對所有的事情都一視同仁,亞瑟王給他如此高的評價並信任他。儘管因為他面不改色地將士兵們送上戰場這件事而被其他的圓桌騎士敬而遠之,但他的私生活卻並沒有任何不檢點之處,所以也就沒有人能提出強烈的抗議。
阿格規文雖然不是經常上前線,但一旦上了戰場,無論遭遇何等強敵都能夠全身而退,因此也被稱作
「不知傷痛的阿格規文」。
圓桌騎士都是配得上英雄之名、聲名遠播的人。
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像他們那般強悍,但就算是他們,也都不如亞瑟王強大。
那並非指生命力上的頑強,而是精神層面的問題。
卑王被打倒了。也勉強抑止住了異族蠻橫的行徑。
然而不列顛的未來依然看不到絲毫光明,百姓的生活也沒有任何改善。沒錯。即使擊敗了造成暗黑時代的元兇,未來也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光明,這件事使人們心中都開始滋生出惡意。
亞瑟王難道不是光輝之王嗎?
不是說只要遵從他的話,國家就會變得富饒嗎?
「……我會被責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今年又是災年,來自森林的恩惠也不斷地在減少。沒辦法和異族共享森林。農作物就只能從國外進口。……又要藉助蘭斯洛特卿的援助了。」
「問題不在於那裡喔。這座島本身就十分貧瘠。不列顛人會變得陰沉啊,是因為他們看不見光輝之塔了。」
「光輝之塔?是指聖槍倫戈米尼亞德(Rhongomyniad)嗎?」
「啊啊。說到這裡,我好像還沒有跟你講過有關聖劍和聖槍的事呢。
聖劍是從星球的內部而生,藉由星球之手鍛造而成的神造兵器———也就是這顆行星所鑄成的,以想毀滅星球的外來敵人為假想敵所製造出來的。
並不是守護人類,而是守護世界的劍。當然要用在異族身上也可以,但它原本是為了要擊倒「毀滅」這種東西而生的。所以——」
「它真正的力量,除了拯救世界以外的戰役都不能使用,就是這樣吧?不用老師您提醒。選定之劍(Caliburn)先不提,黃金之劍(Excalibur)的力量太過強大了。連同異族一起將整片大地全部化為焦土的話那就本末倒置了」
「就是這麼一回事。星之光就是要在這種時候用的。如果你不是以一名王,而是以一名英雄的身份去戰鬥的那一天到來了的話,可不要忘了這件事。若是太過不經思考就揮舞聖劍的話必定會產生反作用。雖然你的身體很強健大概會沒事,但周圍的人可承受不住。」
「梅林。這件事是事實所以我會虛心地接受,但是,請不要用那種把人的身體當成鐵打的還是什麼其它東西來看待的說法。」
「失禮。接下來是聖槍的事。這個的話就不是為了要打倒外敵,而是要使行星安定的東西……應該說是這顆星球的錨。
你剛才雖然說過妖精鄉,但其實妖精鄉並不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而是就在你腳下。僅僅隔著一層薄皮,在世界的背面存在著。」
「……在我的腳下……是在地底下嗎?」
「要那麼想的話也行。簡單來說就是以"你們的世界"為基礎之下有"妖精鄉"這一個間隙,再往下面則是行星的地表。
無論是妖精鄉還是你們的世界都只是一層皮而已、不過是張布。不管哪個都只是貼在星球表面上的『表層』吶。」
「……布……是說不列顛嗎?」
「不只是不列顛,而是所有人類的世界。倒不如說其實不列顛還算是比較獨特的呢。
阿爾托莉雅。眼前所見之物並非全部。妖精們在你們人類成為萬物靈長之時,就已經理解了這顆行星的存在方式會有所變化,並且也接受了。
行星會隨著在地表活動的生命改變而改變物理法則。過去還滿溢著神秘和魔力的時代,因你們人類成為最大的勢力而迎來了終結,逐漸衰退。過去有著人格的自然成為了單純的自然現象。大氣中的乙太也消散了。
魔術之王所羅門過世之後神秘減少的速度也進一步加快了。在五百年前,神代完全結束了。
這顆行星從自然之中獨立,成為了脫離自然循環、只靠自己就能勉強活下去的動物們的世界了。
嗯,說的更簡單一點就是指你們人類。人類所獲得的知性方向性……期望照亮精神性這種"不確定法則"的黑暗。結果,行星的規則變成"最適合人類生存的法則",就這麼回事。不論是龍還是妖精,在你們人類的規則中都是犯規的。所以他們自己移動到了世界背面。而把地面讓給了你們。」
於是,地上就只剩下無法移動的生物、
還有不承認自己即將滅絕的生物。
前者雖然無害,但後者對人類來說卻是禍害。其中強大的個體就算失去了大氣中的魔力也可以生存下去,大概會在另一側棲息數百年,甚至威脅到人類也說不定。
「總之,你們現在成了這顆星球的代表。但是那種東西不過是一層薄皮,輕輕一掀就會剝落。如果有一匹可能會被風吹走的布存在,你會怎麼做呢?會放著不管嗎?不會吧。如果會剝落的話,那就把他縫起來不讓它剝落不就好了。你們人類所居住的世界的布。將其固定在這顆行星上的錨就是聖槍——閃耀於至遠邊境之槍,守護靈長的樑柱,聖槍倫戈米尼亞德(Rhongomyniad)」
她不禁翻了翻白眼。
並不是因為魔術師說的話實在太過龐大。
而是因為問題所在的那把槍,現在已經在她的手上了。
「為、為什麼那麼不得了的東西、要給我!?」
「因為你是不列顛的王啊。聽好了。這座島是很特殊的。大陸那邊早就已經完全是人類的世界了。畢竟陸地連接著國家嘛。改寫物理法則也比較快。
但是這座島就不同了。現在還殘留著神代的空氣與神秘。這就是小島國的特徵呢。越是與大陸隔絕,土地就越容易殘留有神秘。
不列顛尼亞是特別重要的地方。畢竟這是等同於行星的肚臍一樣的地方呢。
對於活在神秘中的人們來說,可是如同心臟地帶一般的聖地。
所以說如果——對呢。如果有人打算讓這顆星球再次充滿乙太的話,他的工房毫無疑問一定會設在這座島上。這裡是神代最後的遺迹,也是足以成為顛覆世界的支點的地方。
為了要防止這件事情而"刺入世界"的就是聖槍了。若是想要守護不列顛,就必須要封印一個魔術世界。」
她打從心底感到疲憊不堪。
低下頭看著當初抱著輕鬆的心情接過槍的雙手,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梅林。那個,槍已經在我的手上了。這麼說世界的錨已經脫落了嗎?
「不,邊境之塔現在仍然健在。只是因為你現在拿著所以人們就看不到了而已。在地平線彼方的光輝之塔現在就在你手上。你難道不覺得這就好像你突然成為了神嗎,不因此而高興一下嗎?」
「怎麼可能!我現在就還給您,啊啊但是又不能交給梅林!如果交給您的話,您一定會因為覺得好玩就隨便找塊岩石插上去蠱惑人心!」
「哈哈哈,說的沒錯。所以你就好好拿著吧。嘛,你就像是這把被薇薇安硬塞來的聖槍的影子一樣。只要不把它交給想要拿它去為非作歹的人……比如說伏提庚。只要不交給那樣的傢伙就行了。」
一聽到伏提庚的名字,她那張充滿生氣的臉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難得一次的閑聊,就因為魔術師的一個沒注意而結束了。
「怎麼了。你還在在意伏提庚說的話嗎?」
她靜靜地點頭。
「不列顛將會毀滅。但不需要悲嘆。
因為你看不到不列顛的末路,而是會因為不列顛而滅亡。」
卑王留下了那句話後便被燃燒殆盡了。幸運的是,聽到那句遺言的也只有她和作為護衛一同作戰的高文卿而已。
「啊呀啊呀。嘛,那也是當然的。所有人都以為只要打敗了卑王就可以讓不列顛重歸和平。但結果卻大不相同。即使卑王已經不在了戰爭也沒有結束。」
那是魔術師的壞習慣。明明沒有必要讓她繼續消沉下去,但卻因為突然想要知道她的苦惱是什麼顏色的這件事而起了興趣。
「今年也仍然是災年,明年想必也會是吧。戰爭的減少雖然會讓人們感到開心,但也有因此而感到不滿的人在。抱著必死的決心驅逐了異族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當然是為了讓自己能過上奢侈的生活,就是這樣。
騎士們之中萌生出了私慾,批評你的人也開始出現了。人類雖然喜歡正確的事情,但卻討厭正確過頭的事情。亞瑟王只要仍然存在於人們的理想之中,他們就會依賴並開始疏遠亞瑟王。
你必須去承受這一切,或者說你必須踐踏一切,君臨天下才行。你被給予的就只有不義與不被理解。然而,批判你的人越多,人民的生活就越安定。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人類是只有其中一方能得到幸福的生物。」
魔術師露出壞心眼的微笑說道。
王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
人們腦中所描繪的所謂王的尊嚴,和王實際上擁有的尊嚴是不同的東西。
越是為人民的生活著想,王本身作為人的心就越不幸。
「……我越是痛苦,國家就越是富饒?」
「嗯。你早就明白了對吧?當時你就是知道了,才拔出選定之劍的。」
所以儘早捨棄掉人心,成為像烏瑟王那樣的超越者就好了。
如果那樣的話,至少內心不會那麼痛苦。
換言之,那也是身為王的理想姿態。亞瑟王既可以繼續維持和至今一樣的治世,內心也不會再受飽受煎熬。
說實在的,魔術師其實是相當認真的那麼誘導她。
因為如果變成那樣的話就會很有趣。
又或者說,比起她自己,魔術師早就已經看不下去了呢。
然而她既沒有如魔術師所願,甚至還說出了魔術師始料未及的回答。
她以像是花朵般綻放開來的笑容說道,
「是的。就這一點上講,我有自信可以做好。
請好好看著吧,梅林。雖然不能說是立刻,但我一定會讓這座島變成一個好國家的。一定不會輸給那傳說中的理想鄉(Avalon)。」
她嘿嘿地笑了。像是打從心底里感到高興一樣,驕傲地挺起胸膛。
「......」
魔術師就是在這時才察覺到了自己的過錯。
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並不是身為「王」的存在方式。
她只是為了人們的生活而舉起劍。作為王的尊嚴什麼的,打從一開始她就根本沒有考慮過。
這是先王烏瑟和魔術師的罪過。
他察覺到他們追求的事物,和她所追求的事物實在相差太多,魔術師也同時發現,自己實在過於小看她了。
反正只要繼續統治下去,這個女孩子也會後悔。只要到了那個時候再收手不就好了——
魔術師對曾經抱有那種狂妄想法的醜陋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他想著就算從現在開始也好,是否能找到改變前方道路的辦法。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理想鄉(Avalon)什麼的你還真敢說呢,明明就連我都沒有去過那裡。」
一邊露出苦笑,魔術師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
我無法清楚地形容那時感受到的喪失感。
我那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追求的,覺得大概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光輝。原來自己其實早就已經被授予了,卻在不知不覺間被自己親手弄丟了。
在選定的那一天。魔術師是否真的有去質問少女的資格呢。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魔術師。
「這女孩充滿了王的資質」這種明顯的錯誤。
我居然還厚顏無恥地相信那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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