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史上的那些猛人（三）

大唐書法五絕之「東邪」褚遂良

之所以把褚遂良稱作東邪，是因為他有兩點跟黃藥師很像。

一是會的多。小到詩書畫藝，大到從政治國，包括萬象，無一不精。

二是性格古怪，比如他的書法，普通人是學不好的，格調比較高。而且極度追求周邊產品，筆墨不好，不用，紙張不佳，不寫。拽拽的，跟黃藥師一個調調。

他有一系列頭銜，唐初書法四大家，大唐中書令，大唐宏文館館主。

這麼說吧，如果大唐書法代表隊參加書法界奧林匹克運動會，那麼開幕式旗手一定是褚遂良。

1.出身名門

隋開皇十六年（596年），褚遂良出生於河南陽翟。父親褚亮時任東宮學士，工作就是幫皇帝管文藝界的那些事兒。

因為父親是文化部高官，褚遂良一出生就在一流的藝術品中打滾，在頂尖的文學大咖和藝術大碗中穿梭。

到了四五歲，老爸經常帶小褚遂良去參加「爸爸去哪兒」，「詩書中華」等節目。

那時候，一起上節目的有老爸的好友虞世南、歐陽詢等人。虞歐二人是鼎鼎有名的初唐四大家，帶著褚遂良一起嗨皮一起飛。

少年褚遂良就是在這些大咖的教導下，從王羲之書法起步，開始了他天才般的書法之路。

那時候，他是小明星，拿了無數獎，獲得無數讚譽，堪稱陽光下茁壯成長的小少年。

如果一直照著這個路子走下去，褚遂良日後必定子承父業，繼續在文化部上班，給文藝界增光添彩。

命運在他二十二歲這年發生了巨變。

首先父親得罪了大佬楊玄感，被排擠到了大西北。一個在大都市生活慣了的公子哥，一下子要適應大西北嚴酷的風沙，這是個極大的考驗。

接著，發生了隋末大起義。這下連貴族都做不成了，在亂世，能保全自己已不容易。

這時，是書法拯救了他。因為字寫得好，褚遂良被拉去做了甘肅軍閥薛舉的秘書。

不過真正讓褚遂良走上政治之路的是薛舉兵敗後，他和父親投到李世民的麾下，進入了李家王朝。

又是因為書法，褚遂良遇到了人生兩大知己和貴人。魏徵和李世民。

2.遇到明主

最初，褚遂良在秦王李世民那裡管鎧甲，是個小官，不過這藏不住他的才華。

李世民愛書法，尤其推崇王羲之。對同樣精通王羲之書法的褚遂良懷有好感。

李世民曾對長孫無忌說：「褚遂良耿直，有學術，竭盡所能忠誠於朕，若飛鳥依人，自加憐愛。」

褚遂良和李世民的君臣知己就是從這裡開始的。為我們留下了「飛鳥依人」這個佳話。

李世民知人善任，讓褚遂良父子繼續干老本行，主管文化圈。

褚遂良乾的很好，後來李世民成立了國家圖書館，命名弘文館，讓他來管理，人們都稱他作「館主」。

實際上，李世民是一直把褚遂良當做文化部長來培養。只是沒想到褚遂良遠遠比他預想的還要出色。

李世民登上了皇位後。下詔把隋未戰亂時期的戰場改修為廟宇，褚遂良負責其事並書碑。

這是對褚遂良書藝的極大肯定。

貞觀十年（636年），褚遂良出任起居郎，專門記載皇帝的一言一行。

貞觀十二年（638年），虞世南逝世，魏徵將褚遂良推薦給李世民，太宗命他為「侍書」。他開始做李世民的高級秘書。

褚遂良也越來越走進大唐權力中樞。

之後褚遂良做過黃門侍郎，相當於中紀委高官，巡視各地。魏徵去世後，褚遂良接任了他的中書令。

最後和長孫無忌做到了唐太宗僅有的兩位拖孤重臣。

可以說，褚遂良是李世民一直最信任的人。

這，一方面肯定了他，同時也害了他。

3.晚年劫難

從一個管文化的小官做到國務院總理，沒有非凡的才能和一流的人品是做不到的。

可惜，唐太宗死後，因為反對高宗立武則天為後之事，他被趕出朝廷。

晚年禇遂良在流放之中孤獨地死去，時年六十三歲。

神龍元年（705年），褚遂良得到了平反。武則天雖然恨褚遂良的迂腐，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正直與忠誠。

天寶六年（747年），他作為功臣，得以配祀於高宗廟中；貞元五年（789年），皇帝下詔，將褚遂良等人畫於凌煙閣之上，以示他們對大唐的功勞。

4.武藝超群

初唐兩大家歐和虞是褚遂良的前輩，三人都師承王羲之。

在這點上，他們和把王羲之送上書聖寶座的李世民，不謀而合。

縱觀書法史上的兩大宗師，王羲之、王獻之兩父子。一個法度嚴謹，一個生性爛漫。

比較起來，王羲之嚴謹的書風更受以武力治國的李世民青睞。

從這點說，是李世民塑造了唐代書法硬氣的風格，也不為過。

這與宋代文人治國多推崇王獻之，走尚意的路子截然相反。

由此看來，書法也有著明顯的時代性格。

在歐虞褚這初唐三家中，同樣是師出魏晉風骨，特點又各不相同。歐陽詢繼承了王羲之的優美和嚴謹，虞世南繼承了中正和法度，褚遂良則繼承了博大和飄逸。

比較起來，歐陽詢太秀，虞世南太緊，只有褚遂良較「奔放」。

對於大唐來講，褚遂良更符合時代氣質。

李世民也當然的把中央書法學院院長的職位授予了褚遂良。

褚遂良研究王羲之可說是唐代之冠，在他少年時就從虞世南那裡獲得了王氏筆法。在李世民帳下又遍閱了李世民所藏王羲之各名帖。

以至於後來，李世明把鑒定王羲之墨跡真偽的任務交給他來處理。

可見他對王羲之學習之深。一直以來，褚遂良所臨摹的蘭亭序都被稱為所有臨摹之中的翹楚。

【蘭亭序.褚遂良臨摹】

唐朝初期，許多重大紀念活動所題碑文，多是由褚遂良操刀。例如紀念長孫皇后的《伊闕佛龕碑》，紀念名相房玄齡的《房玄齡碑》，還有最有名的《雁塔聖教序》，分別為太宗李世民和高宗李治親自撰文，足見褚遂良書法的地位尊崇。

【雁塔聖教序.褚遂良】

褚的經歷，和李氏大唐的博大氣魄，讓他開始了改造新書法境界的追求之路。成為唐初書法的改革家和掌門人。

在唐朝乃至整個中國書法史上，褚遂良具有著承上啟下的作用。

蘇軾這樣評價褚遂良的書法：清遠蕭散。

意境何其高遠。

如果說虞世南歐陽詢兩位前輩追求結構美，那褚遂良已從追求結構之美，到了追求意境之美。虞世南講究「君子藏器」，在書寫的中運筆含而不漏露。褚遂良卻不同，一起一伏，一提一按，造成明快的韻律，變幻莫測。

褚遂良是位「線條大師」，他的線條充滿生命，體現了一種靈逸之美。唐代書家張懷瓘曾感嘆：「若瑤台青瑣，窅映春林，美人嬋娟，似不任乎羅綺，鉛華綽約，歐虞謝之。」

在他看來，從褚遂良開始，書法已經從「妍美功用」趨向「風神骨氣」，書法藝術也從古典主義向浪漫主義邁進。

這有點武俠中無招勝有招的意思。功力到了極致，已入化境，心隨意動，揮灑自如。

北宋的大咖米芾對唐代的書法家都有微詞，唯獨對褚遂良讚不絕口，說他「如熟馭戰馬，舉動從人，而別有一種驕色。」

清人劉熙載在《書概》中說：「褚河南書為唐之廣大教化主」，「廣大教化主」這五字，足以形容褚遂良在唐代書法上的宗師地位。

有很多練習書法的人都覺著褚遂良的字難寫，甚至覺著褚體沒有進入楷書四大家，水平不高。

那是大錯特錯了。君不見如今書壇的金陵一脈首倡的正是褚遂良的書法。

不易入手正是褚遂良字體的特點。因為他的個性強，切入點高。

褚的楷書里夾有行書筆意，書寫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功力深厚，絕難駕馭，這也是初學者不易上手的原因。

就像東邪黃藥師，眼光高絕，卓爾不群，又滿腹經綸，驚才艷艷。江湖上絕難找出第二個人。

書法史上，這等成就，初唐時期可以與他相抗衡的，也只有一個人而已。

這個人號稱西毒，因為他的楷書確實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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