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不必做一個「有用」的人

編者按：

格桑作為一名資深語言藝術工作者的同時，還是一名熱愛朗讀和分享的媽媽。今晚她給大家帶來的故事是《田鼠阿佛》。阿佛是一隻「沒用」的田鼠，還是一隻活得閑適而詩意的田鼠。

這個故事如果換成中國的童話故事，阿佛一定是個遊手好閒不幹活討人厭的傢伙，最後被勤勞的小夥伴教育感化後也加入搬磚的行列，變成一個熱愛勞動，完美地融入整齊劃一的集體里的人。

因為在我們的觀念里，勤勞地工作是「有用」的，散漫地寫詩是「沒用」的；具體的、物質的是「有用」的，抽象的、精神上的是「沒用」的，這是長久以來我們被灌輸的概念。而這一切在格桑看來，都是錯誤的。因為她的觀點是，「有用」的人都太無聊了，「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田鼠阿佛 來自八點睡前故事（點擊聽故事）

孩子，你不必做一個「有用」的人

文 | 格桑

一

從小，學了一篇課文之後，都必然被要求總結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還要提煉升華出一個宏大的道理「這個故事告訴我們blablabla」，好像如果一篇文章沒告訴你一個大道理就不是一篇好文章。

還有呢，父母和長輩對你的期望，可以不成龍成鳳，但總有一句「長大後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每個人都天然地自覺，社會主義接班人的王位傳不傳給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須要做一顆社會需要的螺絲釘。

非得做一個「有用」的人嗎？

二

《田鼠阿佛》就講了一個「沒用」的田鼠的故事。

「在離穀倉不遠的石牆裡住著一窩吱吱喳喳的小田鼠。農莊的主人搬走了，穀倉也廢棄了，裡頭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冬天已經不遠，田鼠開始忙著收集玉米、麥穗、堅果和干稻草。他們白天忙著，夜裡忙著，他們全都忙著，就是阿佛例外。」

阿佛在幹什麼呢？

他在收集陽光，收集顏色，收集各種不同的詞語，這是阿佛做的事情。

到了冬天，生活變得寂寞無聊，這時候看似無為的阿佛，卻給大家做了一首詩「誰在天上撒雪花？誰融化地上的冰塊？誰會把天氣變好？誰又會把天氣變壞？誰讓四葉幸運草在六月里生長？誰熄滅了陽光？誰又把月兒點亮？是四隻小田鼠，他們都住在天上。是四隻小田鼠……」

小田鼠們聽著詩，彷彿看到了陽光和春天的景象，在寒冷漫長的冬夜感受到了快樂，他們稱讚「阿佛，你是個詩人！」

如果是中國的童話肯定不會這麼寫，阿佛一定是個遊手好閒不幹活討人厭的傢伙，最後被勤勞的小夥伴教育感化後也加入搬磚的行列，變成一個熱愛勞動，完美地融入整齊劃一的集體里的人。

「勤勞地工作是「有用」的，

散漫地寫詩是「沒用」的；

具體的、物質的是「有用」的，

抽象的、精神上的是「沒用」的，

這是長久以來我們被灌輸的概念。

而其實，無論有沒有房子和糧食，詩意都無比重要。衣食充足的時候，精神予財富以豐滿；陷入窘迫的時候，精神給現實以支撐。明亮的陽光、斑斕的顏色、美妙的詞語，這些不花錢的東西，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給人慰藉與信心。

三

還記得電影《美麗人生》嗎？裡面的猶太父子淪落到暗無天日的集中營時，如果沒有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陽光、顏色、詞語，小男孩不可能堅持到最後。此時的父親已經不能提供給兒子任何物質的庇護了，可是他仍然千方百計用幽默的語言、樂觀的樣子來騙兒子相信這只是一個暫時的遊戲。

當兒子問為什麼所有的商店都寫著「猶太人不得入內」？

父親回答：哦，這個啊，「不得入內」的標誌是最新的潮流！有一天，我跟一個袋鼠朋友逛商店，但是門口寫著「袋鼠不得入內」，我便跟他說「好吧，我們也沒辦法，他們不讓袋鼠入內。」

兒子追問：為什麼我們的店沒有「不得入內」牌子呢？

父親說：好吧，我們明天就放上一個。讓我們討厭的東西都進不去。你討厭什麼？

兒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蜘蛛！

父親假裝驚喜地說：好，我不喜歡吸血鬼，明天我們就寫上：「蜘蛛和吸血鬼不得入內！」

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機智的對話，父親在最黑暗的歲月里保護了小孩的尊嚴、信心和對未來的希望。

所以誰說詞語沒用？

四

戰爭歲月里，打仗第一，活命為上，這時候肩不能擔、手不能提，還相對嬌氣孱弱的知識分子就變成了「無用」的人。

而在抗戰時期，將北大、清華和南開三所學校轉移到昆明開設西南聯大，是當時的政府放血出巨資安排師生完成的，老蔣說了：「國家亡了還可以復興，文化亡了就娘西皮全亡了」，那時的政府發了一系列死命令，「如戰事發生，學校不停辦。」學校不能停課，老師不能減薪，後方學校必須無條件接收淪陷區的流亡學生。

錢鍾書在小說《圍城》中有過詳細的描述，方鴻漸等一干人馬去三櫚大學任教，從上海乘輪船出發坐的是頭等艙，後來途中陷入困境那是因為他們的匯款沒到，他們在整個抗戰時期就沒缺過錢。

轉移途中還有300多個走路的學生，在官兵的護衛下，每走一小時要喝一次茶，每四十里要休息一次。據說有幾個教授脾氣特別大，護衛的官兵絲毫不敢怠慢，只有好生伺候的份兒。沿途過湖南境內的土匪區，政府「照會」土匪，請他們放過學生。最後，昆明萬人空巷迎接學生進城。一路山高路險，學生們毫髮未損。

歷史把中國的精英託付給了昆明，西南聯大在昆明期間除正常教學外，還組織了各種抗日宣傳活動，在西南聯大的幫助下，昆明電台用十九種外語向全世界宣傳中國的抗戰。社會科學、自然科學研究從未間斷，甚至在抗日後期聯大開始了原子彈的研究。

不知不覺說遠了，意思你懂。

五

這個世界已經太現實太功利了，對孩子的教育也是那麼急功近利，恨不得填滿他的每一分鐘人生，恨不得他的每一次玩耍都能學到一個大道理，恨不得他的起跑線和終點線之間全是滿滿的「贏」。

「看這本書有用嗎」「能學到東西嗎」「看哪本書對寫作文有幫助」這些都是問我要童書推薦的家長最常問的問題。

平靜下來，從容一點，那些在你眼裡「沒用」的東西會長久豐盈孩子的人生。

孩子有孩子的節奏，請在學習和遊戲之外，像田鼠阿佛友善寬容的家人一樣，留給他足夠的發獃、放空、虛度的時間，做一個自由、鬆弛、有趣而「無用」的人。

請相信，一個會講笑話會寫詩的孩子，他的人生一定比雞血牛娃幸福得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