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題】迎夏之日

篤!

明晃晃的匕首釘在案板上,震倒了搭到一半的撲克牌塔。我抬起頭,蘇迎夏一如既往地背著她的提琴盒,面帶笑意斜倚在門口,手中正把玩著另一柄一模一樣的匕首。

「喂,聽說你是個好手。」

她沖我努努嘴,彷彿在說:不服來比。

這是她一周以來第十次向我挑釁了,不過,她左眼下的淚痣真好看,所以,我並不打算計較。

我攥住還在顫動的匕首柄, 熟練地讓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圈,然後片下一塊烤肉,抹上蜂蜜反覆炙烤的乳豬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我走到蘇迎夏的身前,把插著烤肉的刀尖送到她的嘴邊。

「廚房是用來做出美味的食物的,不是用來鬥毆的。」

她像一隻小獸,用整齊的白牙叼走了烤肉,沒有在唇上留下一點油星,更沒有給我留下把匕首捅入她喉嚨的機會。她的動作總是這樣的乾淨,每次都能看得我目眩神迷。

「嗯嗯,好吃,今天就先算了吧。」

她滿意的咀嚼著乳豬肉,劈手奪回了匕首。我指了指桌上倒塌的撲克塔:

「可你剛剛破壞了我的考試作品,怎麼辦?」

「別在意別在意,那考試就是個逗人玩的東西,我算你通過了。」

說完,蘇迎夏瀟洒地轉身走出廚房,揮揮手示意我跟上。

我自然沒有意見,我一個應聘廚師的人,非要我展示數學才華算怎麼回事。

這都要怪這見鬼的數學之城,這座城市裡喜歡不同數學問題的人們形成一個個聚落,散居在城中。若是想取得市民權,就必須得到一個家族的認可,獲得認可的辦法自然是——展示相應的數學水平。

我選擇的家族名為「雙曲線家族」,顧名思義,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就要證明自己在雙曲線方面的造詣。好在這個居住在城市邊緣巨塔內的家族已然衰落,家主蘇迎夏表示只要和雙曲線沾邊的作品,都能當做考試內容。

我本打算用撲克牌搭建一座雙曲線結構的撲克塔,樣子就借用我們居住的這所大樓,不過剛才蘇迎夏為我省了這個麻煩,真是白費了我一周的功夫。

其實想想也是,算上我只剩下四個人的這個家族,還搞那麼多繁文縟節幹啥。除了我和蘇迎夏之外的兩個成員,大熊的愛好是四色地圖,瘦猴的愛好是弄亂大熊拼好的四色地圖,也都不算什麼正統的雙曲線愛好者。在蘇迎夏的帶領下,我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救濟孩子。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跟在蘇迎夏的身後走出巨塔的大門,塔基旁寬廣的草坪上有鋪著潔白桌布的長桌,長桌上擺滿了遠遠超越四個人食量的食物,只待我把手中的烤乳豬放上去,一道豪華的宴席就算準備齊全了。

每天傍晚,大熊和瘦猴都會把巨塔周圍生活的孩子聚攏到塔下,每人發給幾十個氣球去周邊的城市售賣,第二天銷售成績的前十位,就能獲得享用宴席的資格。

蘇迎夏做的氣球不知道為什麼銷量好的可怕,一金幣一個的價格都能供不應求。一開始總有孩子想把錢偷藏起來,畢竟在數學之國,一金幣可以供五口之家吃飽一個月了。

不過,大熊和瘦猴總有辦法找出那些藏起來的金幣,然後犯事的孩子就會依照偷藏的數目得到相應的懲罰——有時候是一根手指,有時候是一條腿。

但孩子們還是喜歡來巨塔下領氣球,因為蘇迎夏承諾他們只要賣完每天的分量,除了一個金幣的報酬之外,還能額外帶回去一個氣球。孩子們都很喜歡氣球,本來作為吸引點的宴席反倒成了一種榮譽性的獎勵。

當天色全暗下來,孩子們領著氣球出發的時候,我們會坐到桌前吃掉餘下的殘羹剩飯,雖然憑著賣氣球的收入,這樣的席面吃一席扔一席也不是問題,但作為唯一的廚師,我會很累,況且數學之國一直有節儉的美德,吃剩飯大家也都不在意。

飯後我們會搞一些娛樂活動助興,比如大熊射擊表演,瘦猴的暗殺術,蘇迎夏的提琴演奏。因為我來了後湊足了四個人,因此又多了一項——橋牌,輸的一邊負責當晚的廁所打掃。

我比較喜歡和蘇迎夏做搭檔,因為大熊的牌風太莽,瘦猴的手法又太保守,和這兩個人配合一般只有輸掉的命。蘇迎夏就不一樣了,她似乎擁有能看破人心的能力,敵人的牌面總是能讓她猜中。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既漂亮又可愛,我們所有人都不自覺的讓著她。

我對這樣的生活挺滿意的,來拿氣球的小孩子換了一批又一批,巨塔里的氣氛倒是閑適的很,每天做做飯打打牌,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

我發現這數學之城的市民權似乎也沒啥用,因為一年以來我甚至沒見過別的家族的人。只有一次,微積分家族的幾十個人堵在門口,想讓我們交出蘇迎夏,結果大熊一個人就把他們全都炸成了肉醬,空氣中的血腥味直到冬天時才好了很多,那一段時間裡,我們布置宴席都只能換個地方。

有的時候,蘇迎夏會在夜裡跑到廚房和我喝酒,我就端著酒杯看她眼角好看的淚痣、可愛的小裙子和包裹在黑色褲襪里的修長雙腿。

蘇迎夏長得很漂亮,腦子也好,就是酒品太差,一杯紅酒下肚,就開始胡言亂語那些過去的事情和不能說的秘密。

她說雙曲線家族有個詛咒,家族成員的人生軌跡就像雙曲線一般,關係再好的兩個人,也會先逐漸靠近,再漸行漸遠,最終甚至會發展成仇殺的狀態。

我點點頭,說是啊是啊,這個詛咒真是可怕,然後再給她倒上一杯酒。

她說她曾經就像那些孩子,為了一頓飯的資格爭來搶去,她並不在意桌上的佳肴,卻發狂地喜歡著長相帥氣的廚師哥哥,所以不管桌上是什麼,她都會拚命吃的好多,然後擺出漂亮的笑臉說「真好吃」,等待著廚師哥哥走過來摸摸她的頭誇獎好乖好乖。

我點點頭,說是啊是啊,心裡想的卻是如果也能讓我摸摸就好了,然後再給她倒上一杯酒。

她說氣球是個好生意,周邊城市裡的有錢人都喜歡買一個回去吸,享受那片刻的歡愉,其實那種氣體吸多了就會變成傻子,所以賺這些人的錢沒有什麼良心不安的。

我點點頭,閉口不言,然後再給她倒上一杯酒,祈禱蘇迎夏明天早晨起來會把這些事情全部忘記,我在廚房的角落裡發現過很多陳舊的血跡。大熊和瘦猴也告訴過我,前任廚師是蘇迎夏的親弟弟。

她說這樣對那些孩子也好,買氣球的顧客很多時候會有其他的需求,也能幫他們賺點外快,這些收入她從來不會幹涉,而不讓他們偷留氣球倒不是為了錢,那種氣體每天最多只能吸一個球,斷一條腿總比腦子都被絞成一團白漿好得多。

我點點頭,本想誇誇她有良心的,然而蘇迎夏每到這時就會沉沉睡去。我也只有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清冷月光下的她顯得小小的,讓人不禁想抱上去,只是每到這時,我都會想起——

我其實是個警察。

幾天之後,大熊死了。

大熊死在了他心愛的四色地圖拼板上,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顯示死因是窒息,可是誰能殺死一個人能打一個排的大熊呢?

最值得懷疑的無疑是瘦猴,按照蘇迎夏的理論,他和大熊走的是最近的,所以人生的雙曲線最終會互相背離,瘦猴似乎也相信這一套,那段時間他顯得很低迷,無心工作。蘇迎夏只得讓我去搞氣球的製作和聚攏孩子的事情。本來,這些核心機密我都沒機會觸碰的。

然後瘦猴也死了。

我給孩子們發了遣散費,告訴他們明天不要來領氣球了。這樣一來,巨塔就只剩下我和蘇迎夏兩個人了。

篤!

明晃晃的匕首釘在案板上,震的高腳杯里的酒液亂顫。我抬起頭,蘇迎夏一如既往地背著她的提琴盒,面帶笑意斜倚在門口,手中正把玩著另一柄一模一樣的匕首。

「你小子怎麼把孩子們都弄走了,看在你做飯不錯的份上,我會原諒你一次。」

當天晚上,蘇迎夏的語氣如冰,我卻毫不擔心。

「迎夏,不要再做氣球了,我們走吧。」

「走,能走到哪裡去?」

「哪裡都可以,我計算了氣球的收入,就算我們下半輩子什麼都不做,也足夠生活了。」

「哦。」

蘇迎夏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毛,把匕首插回腰間,走到我的面前。

「你知不知道,離開了這沒人管的數學之國,我們立刻會被通緝。」

「當然知道,但是我是警察,我是受命來做卧底的警察,我有辦法偽裝我們死去的假象,然後洗白身份重新開始。」

我把警徽拍在桌上,這是我一年以來第一次使用它,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指有點微微發抖。

「這麼說,大熊和瘦猴是你殺的嘍?」

「是!他們就該死,我有處決他們的權力。」

「嗯,那製作氣球的核心人物我是不是也該死呢?」

我猶豫著吐出話語:「不,你不該,你那天喝醉酒之後,說過你也是為了孩子們。」

「這麼說,你覺得我為了孩子們去用氣球害別的城市的人,順便也出賣那些孩子們的身體是正確的事情了?」

我說不出話來,自小在警校中的教育告訴我,蘇迎夏的做法絕對是錯的。可一年以來的經歷告訴我,如果沒有這座塔,那些孩子要不然餓死,要不然就會被大熊和瘦猴那樣的人弄走,蘇迎夏多少還會給予他們溫飽,大熊和瘦猴只會把他們當一次性試用品用完就扔。

但是我卻有最後的殺手鐧。

我拿起警徽,把手指放在警徽後面的按鈕上。

「相信我,迎夏,我不會害你,警局聯絡近日會有大行動,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你信不信我只要按下這個按鈕,你們製造氣球的所有的證據就會全部傳送到警局的系統里,到時候你就真的跑不掉了,所以,跟我走!」

蘇迎夏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想,就是她這個笑容迷住了我,讓我寧可背叛組織,也要把她救出去吧。」

「小警察,你一定不懂吧。」

蘇迎夏從口袋裡摸出一副撲克,熟練地洗了洗牌。

「咱們也打了那麼多場了,你覺得橋牌這個遊戲,最有趣之處在哪裡?」

我被蘇迎夏這一問弄得有點摸不清頭腦。

「是配合吧。配合的越好的組,就越有希望獲得勝利。」

「BINGO!可惜錯了。」

蘇迎夏俏皮地眨了眨眼。

「橋牌這個遊戲最有趣的地方在於——」

她手中的撲克分成了四堆。

「參與者知道己方的牌面,也能因此猜到對方的牌面。」

四堆撲克的牌依次發出,雙方的墩數不斷上升。

「可以說,橋牌是參與者掌握信息最多,最全面的遊戲。」

我藏在口袋裡的左手滲出了汗水。

「但是,就算如此,參與者也無法準確預測到下一輪的趨勢。」

就像她也想不到,我口袋裡還藏著一把已經瞄準她的手槍吧。

「是唯一連超級計算機都無法征服的遊戲。」

蘇迎夏翻到了最後一張牌。

「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小警察。」

「因為人心難測?就算想出了絕妙的對策,但其他三個人卻不一定會選擇最優解。」

「不,因為人最難了解的是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又會忽略身邊人的想法。」

蘇迎夏說著,開始一顆顆地解開衣服上的扣子。

「比如你,小警察,你到底是想拯救我這個可愛的罪人呢?還是只想佔據這個可愛的身體呢?」

扣子解到最後一顆,若隱若現的縫隙中,能看到蘇迎夏潔白的胴體。

「不要扯開話題,我都要!蘇迎夏,我只問你跟不跟我走。」

我只能用怒吼掩飾自己的虛弱,為什麼會這個樣子,難道不應該是我一亮出身份,她就會哭著喊著求著我嗎?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拯救少女的展開我都做不好?我已經為你放棄了警察身份啊,蘇迎夏。

蘇迎夏解開了領口的蝴蝶結。

「如果,我這樣的身體你也可以接受的話——」

她猛地掀開了自己的衣服。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

不是因為我被她平整的胸部所震懾,而是一瞬間的驚訝後,我的脖子已經被他的匕首劃開。

我重重摔在地上,聽到自己氣管發出的絲絲聲,一切痛感都不再重要,我只是大睜著眼睛,想在生命的最後時間,確認一件事情。

蘇迎夏也蹲了下來,在我的面頰上擦了擦匕首,然後把一個冰冷的東西丟到我的臉上。

即使我的視線已經模糊了,我依舊能從形狀判斷出,那是一枚警徽。

「抱歉,我也是警察,喜歡順手清理內部敗類的警察。」

窗外,無數印著警徽的直升機布滿了天空,如利箭一般,向著每一個罪犯盤踞的窩點射去,每一架直升機上都有一個孩子作為引路人。

今天之後,這座腐朽了幾十年的城市,將會迎來屬於它的重生。

迎夏之日行動取得圓滿成功,長期歷史遺留問題一夕解決

據國家社報道,11月07日在數學之城展開的行動,重點針對毒品販運、走私、人口販賣、性交易、謀殺和勒索犯罪,這也是國家國土安全調查局迄今為止進行的最大規模打擊犯罪團伙行動。

此次行動中,共有13780人被捕,其中9330人為數學之城市民,4450人是來自歷史之城、物理之城等21個城市的外來人群。10950人確定為幫派成員或幫派附屬組織成員。另外,有1040人隸屬於最強大的黑幫「野蠻羅馬人」幫派,其中80人是未成年人身份。

一位不能透露姓名的國家國土安全調查局的成員對記者透露,本次行動能把數學之城的犯罪問題一具解決,主要得益於一名探員長達十數年的潛伏,這次行動只是一個開始,今後幫派暴力和犯罪活動仍是各地執法部門所面臨的持續挑戰。

本次的三題起源於某個群的私下活動。

第一輪的題是【匕首、橋牌、雙曲線】。

毫無疑問,出題人顯然是抱著深深的扭曲的。

於是我就寫了這麼一篇,內容也很扭曲的三題。

不過我其實主要不是為了說這個來著。

而是,另一篇三題作品的節選是這樣的——

「昨天晚上,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去天台。」

「那是……」 晨曦微微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是遂即目光暗淡了下去,她微微低頭。

「這和你,沒關係吧。」

晨曦的手稍微掙扎了一下,淺色立刻意識到他做了一件多大膽的事情,他立刻鬆開了少女的雙手。

「抱歉」

「沒什麼…..」

完全沒有意義的對話,淺色看著少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銀白色的頭髮在和白皙到可怕的皮膚,在夕陽下也顯得略微溫暖了起來。

晨曦..是么

「你說那個女孩有白化病么?」淺色對值班的護士問道。

成為了男主角超級開心啦。

產生出白化病的疑問也很有我的風格啦。

但我的把妹技巧有這麼慘嗎,有嗎有嗎wwww

話說,今天這個私下活動將會開啟第二輪。

從題目上看,扭曲程度好像又提高了喂,不過相信成果也會變得更加有趣了wwww

碼字好開心,如果我說我果妹第一話結尾看哭了你們會信嗎?

對了,借用的題圖來自町村こもり大佬,相當強力的畫師,個人主頁在此:countrys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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