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夢》.5
我打著手電筒一步一步走入樓道,不久,我下到了這棟廢樓的地下世界。這是個相對開闊的空間,可能當初是為了當做地下車庫設計出來的。這裡面實在太黑了,周圍的黑暗猶如濃稠的煙霧,又如吞噬光線的野獸,手電筒的光僅僅只能照到三米左右的位置。手杖已經無法給我提供更多的安全感了,我從風衣里抽出了那把被稱為「雙頭龍」的刀。
我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血跡以及更多的拖痕,我順著這些線索往前走去,沒過多久,我發現視野里出現了一點點光,我趕緊滅掉了手電筒,如果這裡面還有其他人的話,一定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亮出手電筒會使我暴露在麻煩之中。我在黑暗中潛行,直到快走到亮源處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幾根蠟燭。我隱約看到在光影交界處有個人形的輪廓,像是跪在地上做禱告狀,我緊緊將刀和手杖抓在手裡,壓低身姿向那邊走去。當我靠近那個「人」的時候,我慢慢摸出手電筒,猛地按開電源向那邊照去。
什麼也沒有。
難道我看錯了?不對,我分明看到了一個人影,就在我按開電源的前一秒他還在那的。我感到脊背有些發冷,心裡不停的打著退堂鼓,我隱約感覺這裡面的事情已經遠不是自己所能處理的,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轉身,出地下樓道,然後帶著陶儀回去,接著報警交給警方處理。但當我轉身折回到樓梯口的時候,心裡突然開始癢了起來,我像是著了魔一樣的想進去看一看究竟。而且萬一有什麼實質性的發現,最好是能出現戲劇化的一幕,比如找到一個寶圖並打倒他,再救出幾個被綁架的少女,這樣說不定我能瞬間在陶儀,乃至更多的人心裡豎立起一個高大的形象。思想里的惡魔與天使正在做著鬥爭,最終惡魔佔據了上風,我罵了一聲該死的虛榮心,然後轉過身再一次向那濃稠的黑暗裡走去。
我定了定神,繼續向更深處走去,我發現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幾根點燃的蠟燭亮著,我就順著蠟燭的指引向著前走。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的餘光在一根柱子邊上捕捉到了一個人影,但當我打開手電筒照過去的時候,卻依舊什麼也沒看到,我心裡有些發慌, 神經質的將刀在身邊胡亂的揮砍了幾下,彷彿四周的空間里藏著著一些難以名狀的東西。好一陣子後,我終於冷靜了下來,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幻象,不要給自己心理暗示,越是給自己心理暗示就越是容易產生幻覺。
走了大概兩分鐘,我發現了一個敞開的門,門的背後相對比較亮,還有一些細碎的低語從裡面傳出來。我停下來,想分辨一些這個奇怪聲音究竟是在說寫什麼,但當我凝神去聽得時候,就覺得大腦一陣眩暈,雙腿一陣陣的發軟,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我,這種異常感一定是那個聲音造成的,我趕緊捂住耳朵。我再次向前走了幾步,靠在了門邊,當我望向門內的時候,心臟頓時被提到了嗓子眼上,裡面的景象使我想到了一個詞——邪教。
這是一個方形的房間,房間的四個角落分別點著四根蠟燭,在房間的中心處有三個綁住手腳,蒙住眼口的女人,分別跪向三個方向,在她們面對的方向各掛了一副圖畫,我借著黯淡的燭光看過去,發現那三幅圖是類似西藏「唐卡」一樣的圖畫。我仔細的看了看,確定那根本就是繪有西藏密宗神像的唐卡。
說起唐卡,可能大多數人的印象都是停留在「西藏特有的美麗的畫卷」,但實際上「唐卡」一詞起源於印度,願意是畫在動物背皮上的畫。至於什麼樣的動物,那就得看靠製作唐卡的人的心情或者想像力了。比如人皮,在古印度里,這簡直是一種經典的載畫材料,而且那些迷信的教徒將這種殘忍野蠻的東西稱作為「信仰的獻身」。
我曾經閱讀過有關藏教密宗的典籍,當然也就認識這三幅圖裡對應的神祇,那通體紫色,面目可憎,騎在一匹綁著人頭的馬上,拿著一個惡魔頭顱的,是吉祥天女;通體藍色,生三眼,單腳站立呈瑜伽姿態,手持一人頭蓋骨與金剛杵的,是無我天女;通體赤紅,生三眼,持一盛滿腦髓的頭骨碗大啖的是空舞天女,也叫達尼基。
這時候,我發現房子的角落的陰影里還站著一個人,那陣陣的低語正是他發出來的。他慢慢的從陰影顯出身來,牆角的蠟燭在他的臉輪廓上投射出一道橘色的邊。我看清楚了他的樣子——這是個中年喇嘛,身披紅色僧衣,手裡拿著一面轉經輪,一邊轉著經一邊念念有詞。我聽不懂他在念些什麼,只看到隨著他手裡那支轉經輪的旋轉,我的腦海里就像是有個攪子一樣在攪動著我的腦汁。再看那三個女人, 她們像是受到了操控一樣,與轉經輪同樣頻率的轉起了腦袋。當斜對我這個方向的那個女人抬起頭的時候,我發現那正是失蹤兩天的張甜,她看起來有些不好,她頭頂上不停的留著血,她的臉,以及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都被她的血染成了紅色。
喇嘛一邊念著一邊將三個盤子放在三個女人面前,當我看清三個盤子里裝著的東西的時候,我感覺晚上吃的食物一下子涌到了嗓子眼——第一個盤子里裝著的是一塊人的半個腦袋,腦袋頂上被切開了,鮮紅的大腦在黑色的頭髮從中格外顯眼;另外兩個盤子里分別裝著一堆腸子,和一些皮膚組織,不用說,肯定也是人的。他一邊念一邊扯開堵住張甜嘴巴的塞子,在她來不及發出呻吟的時候就將那噁心的人腦從人頭裡掏出來囫圇一口灌入她的口中,接著再堵上她的嘴,接著他又排出一個盤子,裡面裝著一些生肉,他拿起來就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這幾分鐘里發生的一切都徹底顛覆了我的世界觀,我努力的使自己保持清醒,且不使自己陷入精神錯亂之中,饒是如此,我依然覺得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嘔吐物一陣一陣的衝擊著自己的咽喉。
當他吞下半塊肉的時候,他走到了另外一個女人面前,口中小聲了說了一句什麼,我仔細聽,發現他說的是「還少一個,還少一個。」突然,他向我的方向轉過頭來,我嚇了一跳,連忙藏回門後。
「她會來的,她會來的。」
她?指的是誰?另外一個女人?莫不是陶儀?
我隱約覺得我抓到了一些線索。
事情可能是這樣的——這個看起來精神有點問題的喇嘛將張甜已經另外兩個女人騙到了這裡,作為某種儀式的祭品,然後還差一個祭品,所以他想從這三個人的朋友里下手。但為什麼只有陶儀來了呢?還是說,其他兩個女人的朋友絲毫不關心她們的安危?我覺得這樣不可能,只有一個可能,陶儀,是精心挑選的。我猜測,在門的方向的牆上,一定還貼了第四副唐卡,但我無法判斷這幅圖上又會是哪個神祇。
我環顧了下四周,確認他沒有其他同夥,我決定現身將他制服,不管他在這個地方,做這種儀式的目的是什麼,但肯定不是合法活動。我將手杖和刀調換了一下手,想用手杖桿將他先勒倒他再說。這時,我突然看到喇嘛的臉居然轉過來了!可怕的是他的身體沒有動,只有他的臉轉過過來!我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再看得時候,卻發現他仍舊是背對著我,而他的頭依舊是正常的。
原來是個幻覺。
我定了定神,再一次摸向喇嘛,就在離他還有兩三步距離的時候,我後腳發力,猛地向他跳了過去,就在我的手杖桿快要接觸到他的後勁時候,我突然感覺腳下一緊,像是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我一個收不住,摔倒在了地上。這一下摔得很重,我感覺整個牙床都幾乎快從嘴裡蹦出來了。我向腳下看去,只看到一雙血紅血紅的手抓住了我的腳,當我轉過頭的時候,猛然發現中年喇嘛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伸了過來,他的臉色煞白,活像一個猙獰的厲鬼。
「不是那個女人?」喇嘛陰沉的說道,他像一個精神障礙者一樣自言自語道:「無妨無妨,殺生成佛亦可,亦可。」說完我感覺領口一緊,身體被喇嘛扯得懸了起來,抓住我的那雙手用力往前一推,我便以一個跪姿跪在了女人面前,恍惚間,我好像發現張甜不見了,但此刻我單是自己的安慰都顧不住了,無法再顧暇其他。喇嘛扯住我的頭髮,我感到頭皮一陣鑽心的刺痛,接著我的頭被牽引的抬了起來,我終於看到了門上牆壁上的唐卡——唐卡上畫著生有四手,持琵琶坐於蓮花之上,面目姣好的那女性,那是妙音天女,這正印證了我先前的想法,他果然是想引陶儀過來,我心裡這時候想起了陶儀那張可人的臉,心裡不禁閃過一絲留戀。接著喇嘛將我的頭向後扯去,我以一個極扭曲的姿勢向後跪躺下去,我感覺自己的腿和腰幾乎都要斷了,這時我發現在房間的正頂上居然還貼了一副唐卡,那是一尊立於蓮花台上的,長有無數雙手,環抱著一個同樣有著無數雙手的女人的怒目金剛。
時輪金剛。
一個名字在我內心想起。
喇嘛突然將一團肉塞進了我的嘴巴里,然後用轉經輪猛杵我的嘴,將肉使勁的往我咽喉裡面杵,一瞬間,血腥味,噁心感,一股腦將我的感官全部佔據,我幾乎連恐懼都感覺不到了,只盼望著有人能夠給我一個解脫。
當人肉入喉後,我被重新扯了起來,我看到他的手裡正拿著我的刀,他口中念著那種攝人心魂的咒文使我感到頭更加的昏了。我感覺一絲涼意像是蜘蛛一樣爬上了我的脖子,那應該是我的刀,那把刀鋒利無比,喇嘛只需要揚起手輕輕的割一下,就能將我的咽喉切斷。就在我打算閉眼迎接死亡的時候,我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一顆長著三隻眼的紅色頭顱慢慢得從喇嘛肩後升起,它面目猙獰,鮮紅的嘴巴張的異常的大,大的像是兩邊腮都裂開了一樣,兩排白森牙齒閃著寒光。這時,喇嘛手裡的刀也發生了異狀,橫著的刀條像是一根被點燃了的火柴一樣,劇烈的燃燒了起來,喇嘛被這個突然而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而就在同時,那顆血紅的人頭張開的嘴,向著喇嘛脖子上咬了過去,它像個水蛭一樣緊緊的吸附在喇嘛的身上,喇嘛長大了嘴,他的喉嚨被死死的咬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他像一隻被野獸捕食的羚羊一樣拚命的蹬著雙腿, 但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無法將那顆怪頭甩開,很快,喇嘛的脖子就像是被刺破的葡萄酒桶一樣,開始向外噴著暗紅色的液體。我也不知道如何鼓起的勇氣,趁著喇嘛放開我的頭髮,快速伸出手按住那把依舊燃燒的刀,我按開了刀柄尾端的一個機簧,一支十厘米短刃從刀柄尾端彈了出來,我將刀尖用力往前一送,刀便刺進了喇嘛的心口。與此同時,那個怪頭突然將牙齒一合,硬生生的講喇嘛脖子咬下了一大塊帶著神經,氣管,食道的肉下來,喇嘛軟軟的倒在一邊,看起來是已經是死透了。
我扔掉滾燙的刀,正準備爬起來後退的時候,襲擊喇嘛的那個怪物突然將頭轉向了我的,嘴裡依舊還吊著那塊肉。我從它裸露在外的那隻滾圓的胸部判斷出它應該是個女性,它的樣子像極了那些唐卡里女性魔神。它伸出猶如沾血的鐵鉤一樣的爪子猛向我抓了過來,此刻的我剛剛從喇嘛的脅迫下逃了出來,精力已經最大限度的透支了,根本就沒法再躲避它的襲擊,只能瞪大著眼,靜待它用爪子將我開膛破肚。 就在它的爪子就要伸我跟前的時候,不知道哪裡又冒出了一團火,迎面就沖向了它的面門,它彷彿被這火熏的痛苦無比,喉嚨里發出難聽的咕嚕聲,但依舊沒有放開嘴裡那塊肉。它像只猿一樣向後跳了兩步,然後隱入了黑暗。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我翻過身跪在地上,用手指觸摸咽喉,想吐出先前吃下去的那塊肉,但乾嘔了半天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我得離開這裡,馬上!
我邊想邊站了起來,但雙腿不自覺打著顫。
我撿起刀和手杖,支撐著身體向前艱難的邁著腳步。我的產生了一種感覺,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就像是我腦海中多了一個人的意識,像是有某個靈魂強行擠了進來,想要奪舍我的軀殼。
我蹣跚著爬了起來,向著來的方向走去,突然,原本漆黑的地下空間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火海,我邊用手擋著那些撲面而來的火星,灰塵,煙霧,邊拿手杖撥開那些擋在我面前的燃燒物,我彷彿又回到了那棟燃燒的老宅子里,而那尊佛陀像正站在我不遠處的前方,它對著我微笑,拈花的手彷彿是一個呼喚的手勢,恐懼重新將我包裹。
我知道我要想從這裡出去的話,就一定得從這尊佛像身邊經過。
我硬著頭皮,慢慢的挪著腳步向它走去。每當我邁出一步,它身上就會裂開一塊,直到我走到離它不到兩步遠的時候,它已經完全裂開了,原先拈花含笑的佛陀變成了一尊通體深藍,張有無數只手的怪物。我認得這個怪物,它是時輪金剛。
這時候,我的眼前的景象又有了些變化。 時輪金剛像消失了,四周的大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由血肉鋪成的道路,原本當做地基的柱子變成了一棵棵血肉組成的樹,我抬頭向上看去,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片深不見邊的混沌,而在路的前方則是一片昏黃亮光,像是破曉的顏色。
我繼續向前走,每走一步,就會感覺多了一道目光注視著我,當我轉過頭看向那些血肉樹的時候,赫然發現樹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滿了眼睛。路上的血肉也開始蠕動,一隻只怪異的眼球從肉縫裡翻出來,盯著我看著,當我再次抬頭的時候,我看到在視野盡頭出現了一顆血紅色的大樹,樹冠一直聳入天空中的混沌,樹上不停的翻動著一些像是章魚觸手一樣的東西,大大小小的眼睛咕嚕嚕直轉,突然,它們的視線全部聚焦在了我身上,巨大的恐懼感排山倒海而來,我感到一陣劇烈的耳鳴,頭像是炸裂一般一陣陣的發疼,在我抱頭蹲下的時候,眼前所有的景象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血肉,眼球,樹,以及那詭異的光都消失了,四周重歸黑暗。
我借著燭光看到我面前仰躺著一個上半身赤裸的人,我發現那是張甜,她雪白的皮膚上有一隻鮮紅刺眼的手印,嘴裡還含著一塊帶著各種管子的肉。我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眼前的景物開始打轉,腳下一蹣跚我就摔倒在了地上,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隨著最後一絲亮光的消失,我的意識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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