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銀翼殺手》不好看?先搞懂裡面的圖靈測試再說
《銀翼殺手2049》實在有太多可說、可深挖的元素,今天只說一個:圖靈測試。
「圖靈測試」,也就是被推崇為計算機之父的偉大科學家艾倫·麥席森·圖靈在1950年提出的「模仿遊戲」,一種通過向計算機提問,測試它的反應與人類的相似程度,來判斷計算機是否擁有智能、會否思考的手段。
圖靈發表於1950年的里程碑式的論文《計算機與智能》
——圖靈認為,如果一台機器能夠與人類展開對話而不能被辨別出其機器身份,就可以說這台機器具有智能。
其實在生活中我們已經大量接觸到了圖靈測試的應用,比如每次春運前買火車票時人人抱怨的高難度身份驗證,就是為了證明你是人而不是機器,防止電子刷票搶票的行為:
開個玩笑,圖片來自網路
銀翼殺手一、二兩部,分別用不同的兩種方式,呈現了對圖靈測試這個硬科幻技術的應用。都很硬——與之相似的技術早完有一天要在現實中出現。
第一部,維特甘測試(Voight-Kampff test)
男主角德克作為銀翼殺手,為了區分人類和複製人,他會對他們進行類似於「模仿遊戲」的測試——問被試者幾十個問題,看他們的回答方式、即時反應,以及眼球運動等生理活動是否符合人類的自然反應、是否具備人類的情感和意識。
《銀翼殺手》劇照
由於當時的複製人只有四年壽命,四年內很難獲得足夠多的經歷和體驗,大部分複製人被問到20-30個問題後,會露出馬腳,被識破他們人造人的身份。
然而當德克遇見瑞秋,特例出現了,他問了100個問題,都沒有發現破綻。原因是瑞秋有記憶——儘管是被人工植入的記憶。
《銀翼殺手》劇照
關於記憶和身份的問題,在續集里得到了延續性的詳細討論,關於「是記憶讓複製人更靠近人性」的表現變得更加具體、放大。
第二部,每回高司令飾演的男主角K在完成一次任務返回警局時,都要接受一次「創傷後基準測試」(Post-Traumatic Baseline Test)。
在一個密閉隔間里,面對著攝像頭(或者說面部活動檢測儀),要儘可能平靜地聽電腦反覆念誦一首含義模糊的詩、提問非常私人化的問題,然後重複一些特定的辭彙——也就是說要保持穩定的情緒、避免表現出人類會有的波動、體現複製人的優勢。
《銀翼殺手》劇照: 比人類,更像人
這有點諷刺:人類在創造出比人類更具有人性的複製人之後,無法收拾混亂的殘局,便退而只敢生產有別於人類、不會反抗和說謊、更加易於控制的新型複製人。
而原本用來考驗機器人有多接近人類的圖靈測試,被反嚮應用於測試複製人身上是否具備了太多不可控的人性。只是機器可以迷惑測試者,偽裝成人類,那麼人性也可以被偽裝成機械性,抑制和隱藏人性成為了新一代複製人的生存之道。
這個原本乾燥而硬核的科技橋段里,埋著一個有些晦澀的隱喻,晦澀之處在於它的文學性:
基準測試里的詩來自納博科夫的小說《微暗的火》(1962),講述是一個虛構國度的國王,被廢黜後逃到美國,化名金波特當起了教師;他極力向偉大的詩人謝德教授兜售自己的故事,希望能被寫進詩中——就像月亮竊取太陽的光芒,因而叫做「微暗的火」(取典自莎士比亞《雅典的泰門》)。
納博科夫小說《微暗的火》(在電影中所出現的版本)
如果留意到這個典故,你也許會聯想到接受測試的複製人對這段來自《微暗之火》的詩句該作何反應——就像小說中金波特是謝德的影子,複製人就像人類的影子,掙扎於身份的困惑之中卻又不能有所表露。
至於這段測試的文本是專為K設計的(K很喜歡讀這本書),還是普遍應用於所有複製人,電影沒有透露。但只要稍稍深究這一段文本對應的小說情節,你就會發現它和K的遭遇緊密相連:
【A system of cells 】interlinked
within cells interlinked within cells interlinked within one stem. Anddreadfully distinct Against the dark, a tall white fountain played.試譯:在相連隔間中相連的隔間里,一座高聳的白色噴泉,極為醒目地自黑暗中顯現了。
小說故事中,這一段詩句來自一位過世的老太太關於瀕死體驗所見的記錄,詩人謝德無意中在報紙上看見,而他在一次心臟病發導致的瀕死體驗中也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噴泉——這讓他相信自己找到了一個關於生命、死亡和轉世的真諦。
可惜這一切最後被證實只是一個巧合的誤會:求證之後他得知老太太在臨死前看到的是一座白色的高山(a tall white mountain)而不是噴泉(fountain),信念由此破滅、成了一個笑話。
——帶著這層了解再去看K在影片中關於身份認知的兩次顛覆,關於真相的坍塌和信念的重建都變得更加意味深長:K和詩人謝德一樣,都在努力搜尋著某種意義,某個註定落空的答案。
《銀翼殺手2049》劇照
再用這段圖靈測試說一說記憶。
K原本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複製人,總是能夠輕鬆通過測試;然而在意識到自己的記憶不是被植入的、而是真實真實經歷之後,關於身份的衝擊讓他產生了在新型複製人身上不被允許的激動情緒——這一改變似乎在傳遞這樣的觀點:關於自我身份的認識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複製人身上人性的多與少。
這一點也與前作完美承接、產生了遞進:瑞秋在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之後也在測試中露出了破綻,被德克發現了她是複製人的真相。
讓人想起在《攻殼機動隊2:無罪》里的這樣一句話:
數人持鏡,必有成魔者。鏡非照魔者,造也;鏡可窺見,不可久視。
《攻殼機動隊2:無罪》海報
心魔不是照出來的,而是造出來的。自我也不是用來發現的,是塑造而成的。
很多人總愛質疑人工智慧的審美、情感、思考是在程式設定下達成的而不是自發的,因而不足以承認其具備思想和情感。看過《銀翼殺手2049》後,我越來越發現這種質疑聲,似乎來自一種唯我論——只有我(人類)的感受和思考是確信存在的,機器的感受和思考是不可想像的因而也是可疑的。
圖靈先生只告訴我們,機器可以有思想,並且只要表現得足夠像人就足以說明具備思想。可究竟何以為人?是七情六慾嗎?是肉體凡胎生出的肉體凡胎?還是有限的生命?如果都不是,也許有一天,像「複製人」一般高級的人工智慧出現了,「人」的定義將會被徹底地拓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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