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母的房子被兒子賣掉之後

前幾年的事，一個長者打來電話，說他有個朋友想諮詢我房子的問題，我說好，然後就約好時間來辦公室見。

在約好的時間，來了一對老年夫妻，看起來有六十多歲，叔叔的頭髮有些花白，阿姨的卻是少有白髮，穿著得體，特別是阿姨的，顯得很精緻的樣子，兩個人給我的感覺好像就是電影里的老知識分子形象。客氣地坐下，客氣地喝茶，然後開始介紹，果不其然，兩個都是高級工程師，實際年齡有七十多歲了，在深圳的一家國有單位退休好多年了，每個人都有七八千元的退休工資。當他們介紹自己的時候，我只是靜靜地聽，我不明白他們想找我諮詢什麼。看著他們不好意思說的樣子，我打斷了，直接問：您二老今天想找我解決什麼問題呀？兩人互相看看，很有默契地點點頭，阿姨對叔叔說：你來說！叔叔回答：還是你說吧。

於是阿姨講，叔叔補充，給我講述了這麼一個故事。叔叔和阿姨原來都在內地工作，六十年代的大學生，中國第一批的計劃生育父母，只有一個獨子。八十年代受國家的安排來到深圳，後來供兒子讀完大學，後來兒子工作，也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兒子要移民，老兩口賣掉原來的房子又幫兒子一家移民到了加拿大。總算把兒子一家人操心完，老兩口就退休了。退休後，就想去加拿大和兒子一家團聚，結果去生活了幾個月，因為和媳婦合不來，還是回了國。雖然老兩口在深圳生活，但還是不時地接濟兒子一家。為此，兩人又去找工作。老兩口想到自己以後在深圳的退休生活方便，積攢點錢，2005年就在深圳買了一套二房自己住。只是年齡大了，辦不了按揭手續，只好登記在兒子名下，但首付、貸款都是老兩口來付。就這樣，老兩口在深圳生活，兒子一家在加拿大生活，即使不常往來，老兩口仍然時不時貼補著兒子。

轉眼就到了2013年，深圳的房子進入了暴漲時代，兒子這時告訴老兩口，說他要回國做生意，需要資金，想把房子賣掉。老兩口為了支持兒子也同意這麼做，只提出了一個要求：把深圳的房子賣掉後，在惠州買套房子給他們養老，其餘的錢都讓兒子拿走。老兩口認為自己只得四分之一，兒子拿四分之三，也算是最後幫兒子一把。沒想到，兒子不同意，他要拿走全部的房款，讓老兩口去租房住。兒子說，反正老兩口都七十多歲了，要房子也沒什麼用，還有退休工資可以養活自己。

到了這個時候，老兩口才徹底明白過來，別說養兒防老不能實現，自己這把老骨頭都要送在兒子手裡。於是他們就來諮詢我：能不能阻止兒子賣房？我答覆：不容易，但也不是沒辦法，就看你們下不下得了決心，和兒子徹底撕裂，來打這個房產確權官司。看得出來，雖然老兩口很後悔沒有教育好孩子，但讓他們和兒子對簿公堂，還是沒有這個勇氣，還是怕丟這個人。於是，我就建議他們去找街道辦、社區的調解中心，由他們出面，做兒子的調解工作。

後來，他們給我打過電話，說經過街道辦的調解，兒子同意他們的要求。我為他們高興，也就沒有了聯繫。

去年，我突然接到了阿姨的電話，她為親戚諮詢一個法律問題。解答完了後，我就問她的情況怎麼樣。她說，媳婦不同意老兩口的要求，房子最後還是被兒子賣了，錢也被兒子全部拿走了。老兩口最後是回到了內地的老家，住回了以前農村的老房子。我問，那病了怎麼辦啊，總不能跑回深圳看吧。她說，國家的政策好，可以把醫保轉回老家。

雖然她和我說的時候，樂呵呵的，但我聽著，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