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月亮的男孩

01

那天晚上下課，我背著書包準備回家。

我的家住的很僻靜，回去的路七扭八拐，基本上不會碰到同班同學。

回去的路上有幾盞路燈，昏昏庸庸地亮著。第二個街道的轉角經常趴著一隻臟髒的小白貓，我心情好了就會在隔壁的小商店買一隻火腿腸餵給它，蹲在那裡看它滿足地吃完，再起身繼續往回走。 今天還沒到第二個轉角的時候，我隱隱約約好像看見平時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出現一道有些眼熟的人影。

我好奇地趕緊從背後的書包里摸出眼鏡，戴上了再定睛一看，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前面那個不是別人，正是平時在班裡少言寡語的小A。

02

小A不高，瘦瘦的，要不是一般沒有人搭理他，仔細想想倒也稱得上是眉清目秀。

他學習不出眾，卻也從來不掛科。上課不主動回答問題，可是一旦被老師點到名，也從來沒出過糗，都是一字一句慢慢說出答案，不精闢卻從來不會挨罵。 小A的座位在第三排的一個角落裡。說起來也巧，他的同桌是一個女生，常年請病假，座位都是空蕩蕩的，桌兜里卻塞滿了書。開始還有人覬覦這個座位的位置不錯，可是考慮到滿桌兜的書，由其是考慮到要和無趣的小A坐同桌，也都退避三舍了。小A倒也算落得個清靜。

而我的座位是倒數第三排，整個教室最熱鬧的地方。

有一天上課，周圍趴倒了一大片，我撐著腦袋發獃。目光剛好遊離到小A那裡，就開始亂想。

我想非得挑一個詞用來形容小A的話，那一定就是圓滑。

我覺得小A從來不得罪人，也不親近人。不犯錯誤，卻也做不出出彩的大事情。不愛人也不被人愛。我眨了眨眼睛在心裡盤算著，小A這樣子的生活究竟是算舒坦還是不自在呢。想著想著我就撐著腦袋睡著了。

03

小A越走越快，我趕忙收起對小A的回想，沒有說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

因為天黑的緣故，我眯起眼睛也看不太清小A的裝扮，只能看見他挎著一個大大的單肩包，穿的特別乾淨利落。他直直地沖著一個方向走過去，我想他那樣子的堅決，心裡一定是有著一個目標的。

這樣想著，我便抬頭朝著他前進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裡更覺得蹊蹺。

那是一座廢棄的舊工廠。

大約十年前我很小的時候，那裡每天都熱熱鬧鬧的，一派繁榮的景象。

那時候我時不時得了空就會偷偷跑進去玩，裡面的叔叔阿姨都特別和藹和熱情，見了我總會問我「小朋友來幹嘛啊？」然後我就裝乖巧地告訴他們我來找媽媽。他們就摸摸我的腦袋然後遞給我幾顆糖，再笑著去干自己的事情。

我站在那裡看他們匆忙卻不乏欣喜的背影，覺得心裏面很舒服的感覺。

那時年紀小，不明白心裡的想法究竟是什麼。現在回過頭想，似乎明白了一些。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工廠裡面的工人越來越少，聽媽媽說工廠的生意也是越來越蕭條。最後工廠裡面似乎發生一起事故，之后里面的人便徹底消失了。

有時候路過了，我就會站在工廠門口，望著裡面冷清甚至有些陰森的模樣，心裡不是個滋味。

一路跟著小A一直來到了工廠門口。

小A沒有猶豫地就走了進去。

我看著工廠門口立著的牌子，上面寫著「房屋危險，禁止通行」，抬頭看了一眼小A，想了一下，還是追上去。

小A走了一會兒，最後在工廠中央的一個水塔前停下了腳步。

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看著他的身影發愣。

那個水塔是工廠倒閉前幾年才建成的，上面用喜慶的大紅色寫著XX年慶的字樣，而現在紅字已經剝落地不像什麼了，看上去隱約能分辨出字的模樣，卻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水塔很高很高，一眼望不到邊，一下子可以直愣愣戳到天上去的感覺。

小A走到水塔邊，抹了抹袖子，伸手抓住水塔外圍的鐵欄，一點一點開始向上攀爬。

我疑惑地看著，不知道小A想要幹什麼。

那天晚上夜色特別昏暗，月亮也並不是很亮，感覺像生了病，沒有一點生機。

我一直仰著脖子看小A，直到最後脖子開始酸酸地開始疼，小A才算爬到了塔頂。

他小心地站穩了腳步，低頭從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把好像吹風機的大傢伙。

他把那玩意兒對準月亮打開了開關，之後月亮周圍的一層迷霧全被吸了進去。

他拿著那個東西蹲下，搗鼓了一會兒，再起身把它對準月亮，這回是吹出去一股亮堂堂的金色風，原本昏暗的月亮一下變得明亮亮。

小A好像很得意的樣子，把自己的傢伙放回包里，還驕傲地打了個指響，再抹了抹袖子開始向下爬。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半天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時我看清正在向下爬的小A。

他穿一身黑色小西裝，腳上是鋥亮的小皮鞋，背著一個不怎麼大的工具包。

我忽然意識到，經過小A的一番忙活，周圍早已變得亮堂堂，月亮開始發出明亮的光。雖然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小A的功勞。

過了一會兒，小A終於安全抵達地面。我從牆角走出來，走到他背後，我說「小A？」

他被怔了一下，緩緩轉過身，看見我以後他露出心虛卻又有些鬆一口氣的表情。

他問我「你都看到了？」

我點點頭。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他說「你別說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看到他俏皮的模樣，這次我反過來被他驚住，便點點頭說了好。

他轉過身說，「你跟著我。」

說完繼續朝著原路開始返回。

我乖乖地跟在小A後面，覺得怎麼此時此刻的他就忽然多出了一份英勇的男子氣概。

04

小A七扭八拐地帶著我在小巷子裡面穿梭，我跟在他後面看著他的背影一言不發。

他背著的包里映著夜色，從小縫露出絲絲縷縷微弱的光。而他走路的時候直挺挺，竟一點沒了往日里弱氣的樣子。

我咬著嘴唇在心裡懷疑，那個人會不會其實是一個假冒的小A。

小A他帶領我走到一座小屋前，然後鬆開我的手走上前去開門。

我細細打量，小屋是二層樓，院子里種著大片的向日葵，奇怪的是夜晚了向日葵竟然還直挺挺地昂著頭，仔細觀察竟是向著月亮的。

我本來在詫異這座房子的存在，在小A鬆開我的手時才驚覺，我就被他這麼手牽手走了一路。

而在我思考的時候，小A轉過頭對我說「門開了，進來吧。」我點點頭，跟隨著小A走了進去。

房子裡面的裝扮很是很溫馨，整體呈藍色調。

我在玄關換好小A給我找出來的鞋時，他已經從廚房端出熱咖啡，用的是一個藍色的馬克杯，上面印著魔法咪路咪路的圖案。

我好笑地接過，說「沒看出來你還好這口。」

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回答道「那個是別人送我的。」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咖啡裡面應該加了很多奶昔和糖，一點都不苦，喝起來暖暖的，於是整個人就又精神起來。

他說「你先休息下，我去收拾收拾剛剛的東西，秘密一會兒告訴你。」

我揮揮手說「去吧去吧，我等著。」

他笑笑「那你隨便些啊，沒什麼不可以碰的東西，這裡我一個人住。」說完便拎起剛剛放在沙發上的包，轉身上樓去了。

我捧著咖啡坐在沙發上環視這個屋子。

客廳大大的，卻空蕩蕩。

我直起腰，把杯子擱在茶几上，蹬掉拖鞋縮在沙發里。然後回頭想了想，覺得今天碰到的小A給我的感覺著實和平常不一樣。怎麼說呢，覺得往日里見到的他都是死氣沉沉，今天卻忽然有了靈氣。難不成他一到了晚上就會變身？或者說這個其實是小A的哥哥大B？

「在發什麼呆？」我仰起頭，看到小A穿著毛絨拖鞋從樓梯上緩緩地走下來，趕忙搖搖腦袋打消那些荒謬的念頭，呲著牙沖小A笑。

他下樓梯下了一半，站在樓梯正中間停住腳步，沖我招招手，說「過來，我帶你看個東西。」

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坐起來，腳在地上蹭了半天才穿好拖鞋，磕磕絆絆地走到小A面前。

他轉身說，「跟我來。」便徑直向樓上走去。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生怕一個閃失再鬧出什麼笑話來。

05

小A領我爬到樓梯的最上層，拐角處有一個緊閉的小門，裡面散發著神秘的味道，目測是個兩眼見方的小閣樓。

印象中閣樓裡面都沒什麼好事情。

睡美人的故事裡，因為巫婆詛咒公主會被紡錘扎死，明明國王和王后已經勒令銷毀全國的紡錘，可是就是因為公主缺心眼沒事幹跑去閣樓玩，被瞞天過海的紡錘刺到，中了巫婆的詛咒長睡不醒；

藍鬍子的故事裡，年輕的妻子本來可以和藍鬍子一輩子白頭偕老的，就因為該死的好奇心，打開了藍鬍子三令五申不允許碰的閣樓門，看到藍鬍子從前夫人的屍體，而失手把鑰匙掉在地上蹭到血跡，才會被藍鬍子發現，脅迫著要殺死她；

萵苣姑娘被巫婆關在閣樓里，差那麼一點點點就和王子曲終人散……

說來說去我總覺得閣樓不是個好地方。想到這裡，便停住了腳步。

小A大概是聽到身後的我沒了動靜，扭頭看向我，好笑地說「你在怕？」

我沒吭聲。

他走過來，竟又牽起我的手，把我拉到門口。他把門推開一個小口，說「你看。」

我看著他的手，內心澎湃著「你是大B吧是大B吧！小A怎麼可能這樣子啊！」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他拉了過去，聽到他那麼說便條件反射地抬起頭，這一抬頭不要緊，屋子裡的景色一下子震撼到我。

這個房間從外表看很小，可是裡面空間卻大到超出科學可以解釋的範圍。

房間里雜亂無章卻又井然有序。東西都按分類放著，卻放的特別亂。

有黑色的垃圾袋，有牛皮紙箱子，有水桶，有堆放的書本，各式各樣的東西讓我摸不著頭腦。

我迷茫的搔搔頭，我說「這是你家倉庫？你來帶我看這個幹嘛？」

小A又一次笑了起來，卻有些落寞。

他說「這個是倉庫沒錯。不過裡面的東西卻不是貨物。」

「那是？」我好奇地回應。「是這個城市褪下來的已經陳舊了的悲傷。」

「哈？你在說故事？還是瑪麗蘇言情小說？」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他。

「來。」他彷彿知道我會不相信，便打開門走了進去。我跟在他後面，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鬼把戲。

他先是走到一堆書跟前，隨手拿起一本遞給我，「這個是最普通的。」

我接過書，翻開，上面寫著傷情的句子和段落。形形色色，讀完後卻滿是傷感。

我放下書，跟著他走到水桶旁。他打開蓋子，說「你嘗嘗。」

我先是看了看，裡面的水是幽怨的藍色，又伸手沾了沾，放到嘴裡，頓時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水的味道特別怪，苦苦的鹹鹹的，有些像眼淚的味道。

最後，他走到黑色垃圾袋旁邊，解開一個，用手捏著開口處，拿到我面前，鬆了一小下。

我感受到一股涼涼的風迎面吹來，還沒來得及反應，眼淚卻「唰」地流了下來。

我驚訝地捂著嘴，看著小A。

他看著我「這下相信了吧。」

我點點頭。

他走到一處稍微空曠一點的角落，拍了拍地上的灰，說「過來坐。」

我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從哪兒搞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我還沒坐穩就著急地問道。

「這是我的工作。」他有板有眼地回答我。

「哈？」

「你剛才在水塔那裡也看到了吧。在我從水塔上面下來以後，月亮就變得明亮了。」

「嗯。」我點點頭。

「其實我的工作是修補月亮。」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們都不知道，月亮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功能，就是吸收這個城市中的悲傷。它就好像電腦裡面的回收站，城市中有什麼難過的事情，都會被吸收到那裡。但是時間久了。承載的多了，月亮就會積勞成而變得有缺口且不明亮，就好像是一個人生病了一般。一個城市不能有一個病懨懨的月亮，哪怕在夜晚，人們也是需要光亮的。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回收月亮上的悲傷並且修補好悲傷給它帶來的缺口。」說到這裡，他伸手指了指牆角的那個大傢伙。

我仔細一看，就是我在塔下看到的那個，他舉著的好像吹風機一樣的東西。

「那個就是我的武器，每次吸收月亮上的悲傷就靠它。」他邊說邊得意地蹭了蹭鼻子。「悲傷也分很多種。正如你所見，有文字形式的，液體的，氣體的，還有固體的各種各樣的。這主要取決於人們對於悲傷的表達形式。就比如一個女生和男朋友吵架了，她偷偷地在被窩裡流了一晚上的眼淚，早晨起來接到男朋友道歉的電話，眉開眼笑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真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眼淚卻是真的流過的對吧。那悲傷都去哪裡了呢？」

「被月亮吸收走了？」我弱弱地回答。

「BINGO！」他打了個指響繼續說。「我要做的就是按時去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回收悲傷，然後把它們拿回來分類安放好，再轉換成正能量。」

「正能量？怎麼轉換？」我好奇心又開始泛濫。

「喏。那裡的燈泡看到嗎？」他指指我右邊天花板閃著金燦燦光芒的燈泡。「這個是凈化光態悲傷的；樓下種的一片向日葵是凈化液體的，當然我的向日葵是靠著月亮進行光合作用的；固體的和氣體的放在一起會產生反應，二者剛好就抵消了，不過得需要點時間。」

「那書本上的呢？」

「書本其實只是載體，回收回來的是這樣的。」他隨手拿過一本書，翻開一頁，用手輕輕一捏，那一行字就被他拿起來漂浮在空中。

「哎！！！」我吃驚地伸手去抓，剛接觸到，那行字就附在了我的手上。

「我今天回到家裡肚子餓得不行，可是卻沒機會再吃到你煮的菜了。」我看著手掌上小小的手寫體，念了出來。然後皺著眉頭想，這是一個離婚的中年男子還是一個失去外婆的小朋友呢。然後伸手想要把那行字摘下來，摳了半天卻都沒有反應。

小A看著我笑了起來，拉過我的手輕輕摘下了那行字。「這個書我現在還沒有想到更好處理的方法，暫且堆在那裡。」

言畢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向我伸出手，「秘密說完了。很晚了，送你回家吧。」

05

「別睡了，老師下來了。」同桌好心地撞撞我的胳膊。

我慢慢悠悠坐起來，把面前的書隨便翻到某一頁，做認真看書狀。

老師從我旁邊走過去，帶起一陣小風。我看著他的背影，發覺他沒有再轉回來的念頭便又趴下去，用手撐著腦袋，看向右前方的位置。小A坐在那裡仔細地翻著書。

其實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我還感覺是做夢。

我使勁地盯著小A，想要從他身上找出昨天事情存在的痕迹，可是失敗了。他還是平時那個傻乎乎、呆兮兮對任何事情都不怎麼上心的小A ，旁若無人的樣子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我拉拉同桌的袖子，小聲問她「喂，你覺得小A是個怎麼樣的人？」

「神經病。」同桌頭也不抬地回答我。

「我說小A是超人你信嗎？」

「神經病。」同桌繼續頭也不抬。在我就要問出下一句的時候，她卻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這句是說你。」

下課後我繼續趴在桌子上，準備補一個覺。

昨天晚上小A送我回到家後已經很晚了，我躺在床上想著關於他的種種怎麼都睡不著。所以現在瞌睡地要死要活的。

我換了個姿勢，把手舉起來看。

昨天這上面出現過一行字，可是現在痕迹卻也消失得一點都不見了。盯著手看了半天，字沒看見，人倒是越看越困。乾脆調整好睡姿，趕緊抓緊時間睡覺比較重要。

剛剛有一絲睡意，後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沒看出來小A這傢伙還好這一口。」

「嘻嘻，我說他本來就不正常嘛。」

我一陣煩躁，吵什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一邊想一邊坐起來，用幽怨的眼神看向後方。

男生甲和女生乙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人拿著一個本子邊翻看邊咂嘴。

我看著那個本子覺得有一絲眼熟，想了想便恍然大悟。這是小A昨天在倉庫給我看的那個本子。索性踹開凳子，走了過去。

「兄弟！拿別人東西幹嘛？」我盯著男生甲說。

「哦，是你啊，我跟你講，小A那傢伙交作業交錯了，我登記的時候發現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愛幹這種事情，一個大男生一天寫一些悲春傷秋有的沒的的。喏，你看看。」男生甲的座位在我旁邊不遠，是上課一起不聽課的好戰友，所以很友好地向我解釋著。

我接過本子，翻看了下，發現就是昨天的那個本子，便揚揚本子向男生甲說「隨便看別人東西不是好習慣，東西我收下了，一會兒還給小A。」

「你倒是熱心腸，連小A都幫了。隨便你，記得叫他一會兒把作業自己送到老師辦公室。」男生甲一副好笑的表情揮揮手，算是作罷。

我扭頭看了一眼小A的座位，發現他並不在教室。便揣著本子繼續回去睡覺。

放學的時候我叫住小A，掏出本子，「喂，你的本子。你交作業的時候交錯了，我幫你拿回來了。」

「哦。謝謝啊。」小A接過本子沖我笑笑。

我皺皺眉頭，因為我似乎又在他身上看到了昨晚超人的模樣。我甩甩頭打消奇怪的念頭，「一起回家嗎？」

「好啊。」

走在路上，我扭頭看看小A，發現我才到他的肩膀。我撞撞他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叫大B？」

「哈？」他好笑地扭頭看我。

「唔……開玩笑，別理我。」我吃癟地說。然後振作一下繼續問他， 「對了，你為什麼會告訴我關於你的秘密呢？你不怕我說出去然後FBI來抓你去調查？難道就是因為我昨晚不小心撞到你在修補月亮？」

「其實不是啦。」小A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好幾次我去修補月亮的時候，都看到你在巷子口喂一隻小白貓，覺得你人挺好的。我從塔上下來看到你吃驚地表情，就覺得告訴你這個秘密應該沒問題。」

「好哥們兒！」我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肩膀。他便又笑了起來。

06

時間過去很久，我和小A一直保持著不冷不熱的關係。

有時候回家的路上會看到他背著大大的背包向廢舊工廠走去。

我心情好就會跟著他去一起修補月亮，心情不好就抬頭看看月亮，我知道月亮會吸走的我的悲傷，然後小A會吸走月亮的悲傷。

自從知道了小A的秘密，我就覺得他其實是個堅強的人。

他告訴過我他也是莫名其妙得到這份工作的。就好像做了一個夢，醒來就明白自己必須有這麼一個荒謬的職責了。

開始他也很抗拒，可是久而久之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說如果他不擔當下來這份責任，那麼大家就都不會開心的。反正總要不開心，不如他一個人來好了。聽到那裡的時候我心裡對他油然而生出一種敬佩。

其實我們也都是小孩子，偶爾對生活抱怨一下也是可以被允許的。

可小A卻一直挺著胸板不低頭，恪守行規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從來不怠慢。

他說做人就應該像月亮一樣，不像星星暗淡，也不比太陽耀眼，平平和和就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在苦思冥想著該如何處理書本上的悲傷。

我看著他認真的臉龐不禁晃神，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之前疑問的，關於小A在生活中有沒有開心了。能做好一個令整個城市都為止動容的工作，我覺得其實小A已經是一個可以拯救世界的超人了。

07

有天放學，破天荒地和一個同班同學一起回家。

走到路口，小白貓照舊過來蹭我的腳。

一旁的同學嫌棄地說「哎呀，好臟！」

我眨了眨眼睛，沒說什麼。

其實直到今天，我都懷疑和小A在一起經歷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同學忽然站住腳，她說「哎？你有沒有覺得月亮忽然亮了起來？」

我盯著月亮旁一個拿著鼓風機的人影笑了起來，我說「那一定是超人在拯救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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