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中世紀文學（下）

貝爾塞歐的岡薩羅（Gonzalo de Berceo）和他的《聖母的神跡》

貝爾塞歐的岡薩羅是西班牙里奧哈地區的一個僧侶，他載入西班牙的文學史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是最早的有著作權的作家。在中世紀時期，很多作品都是佚名的，作家也不注重在作品寫上自己的名字，而這個傢伙很有想法，因而對於一些文字也做了很好的傳播效用。他生活在8世紀中葉，在San Millán de la Cogolla修道院出家。根據史書記載，很有可能他在西班牙最古老的大學Estudios Generales de Palencia學習過，他一生的軌跡，基本沿著聖地亞哥之路。聖地亞哥之路（Camino de Santiago），我們之前講過，是在西班牙宗教文化領域頗為重要的一條朝聖之路，從比利牛斯山到加利西亞，終點是Santiago de Compostela，所以稱為聖地亞哥之路，在聖地亞哥之路沿線，有很多雄偉的宗教建築，包括Jaca, Pamplona, Burgos, León, Oviedo等地的教堂，以及無數基督教的修道院和聖院，今天，歐洲包括全世界很多基督教徒仍然來此朝聖。

岡薩羅的創作，主要是和里奧哈生活和風光為主的聖人生平：Vida de San Millán de la Cogolla, Vida de Santo Domingo de Silos, Vida de Santa Oria, Martirio de San Lorenzo。從名字就可以看出，Vida代表生平，Martirio代表殉教的犧牲，基本都是宣揚基督教的聖徒，已經為了宗教怎麼樣生活，怎麼樣死亡的宗教讀物。

還有三部歌頌聖母瑪利亞的作品：Loores de Nuestra Se?ora, Duelo que hizo la Virgen, Milagros de Nuestra Se?ora。其中最後一本就是最有名的《聖母的神跡》。這本書說長不長，一共25個故事構成，書中用的辭法，就是典型的教士詩的寫法。其中用誇張的，毫不掩飾、讚美疊嶂的手法，歌頌了基督教的聖母瑪利亞，以及聖母瑪利亞為什麼這麼受人崇敬。其中有11個故事是講聖母瑪利亞如何獎勵、懲罰世人，最有名的La casulla de San Ildefonso。然後是寬恕的神跡，講了聖母瑪利亞包容、寬恕了他的信徒所犯下的罪惡。第三部分是講皈依、信仰危機的神跡，講了聖母瑪利亞如何幫助「迷途中的羔羊」們脫離困境，皈依了基督教的故事。

我們來看第11章中最短的一個小故事

貪婪的農夫

地里有一位勞作的農人

扒犁最得心應手

他為造世主更愛這片土地

是狡黠人的典範

他造了孽，實在骯髒

挪了界碑，擴大自己的田產

帶著各種擅自和虛偽

在四鄰名聲不佳

儘管做業，他想從聖母得到好處

聽她聖訓，好生供養

常常問安，日日禮拜

生自梅西亞，ave gracia plena（一種對聖母瑪利亞的宗教問候）

他勞作而終，田壟滿載

而且被俘，惡魔繩鎖他

麻繩拖曳，踉蹌前行

讓他把吞下的麵包，兩倍奉還

看著悲慘生靈，天使聞泣

惡魔拖著他，滿是厭棄

想拯救他，作為常人

儘管他作惡，膏肥面盈

若天使為他求情說理

別人百口申辯，喪失善惡

壞人的善在一個角落

犯了錯，靈魂，走不出監禁

依塔教區長鬍安·魯伊茲（Juan Ruiz, Arcipreste de Hita）：《善愛書》

對於胡安·魯伊茲的生平，今天我們了解的並不多，但這並不妨礙，《善愛書》成為西班牙中世紀最重要的文學作品之一。我們現在對於胡安生平的了解，就知道他1283年出生在Alcalá de Henares，在Toledo進行學習，然後在教會任職，擔任了一個叫Hita教區（位於今天Guadalajara）的教區長。從他的文字可以看出，他淵博廣知，具備深厚的法律、天文、哲理、神學的知識，而且還能推斷出，他不是一枚普通的教職人員，而是一位……「花和尚」，因為他對於享受美好生活和人世間的享樂，都有一種深深的熾烈的愛。

不過話說回來，中國古代也有「僧道最X」，如果是從小出家的和尚，常年接觸不到葷腥，所以生活中的閾值很低，就對世俗的情感充滿了期待。反而是從小生活在溫柔富貴鄉的王孫公子，也有悟性很高，超脫紅塵，比如釋迦牟尼同學。

他唯一存世的作品就是《善愛書》，這本書取材非常廣泛，結構嚴謹又複雜，是一部主角的愛情自傳，主要講述的，是主角Melón先生和Endrina小姐之間的愛恨情仇。講的是男主角在一次跨越崇山峻岭的野外郊遊中，遇到了村姑（serranas），不對應該翻譯做山村女生，其中就有Endrina，serrano來自於「sierra」，這個詞本身就指「山野的」，今天西班牙還有（jamón serrano）山野火腿這個說法。總之，遇到了這些村姑，她們是一些不修邊幅，充滿田園風格的女生，她們以給像男主角這樣的驢友指路，獲得相應報酬。於是就發展出了這樣一段愛情故事。這樣的愛是善良的愛。

書中還講了另外一對：Carnal（聽名字就是肉慾的）先生和Cuaresma小姐之間的愛情，她們之間是典型的娛樂式的，狂歡式的愛戀。然後胡安就告訴我們，世界上有兩種愛，一種是善愛，良性的愛，包含著精神上的契合，對於上帝的忠誠，對於聖母的忠誠；而另外一種是惡愛，荒誕的愛，是一種充斥著肉慾的愛，對於女性的崇拜，帶著孽緣的愛。然後這個故事當然就告訴我們要選擇善愛。魯伊茲強大的原創性體現在他的道德說教上。

En general a todos dedico mi escritura 總的說，我的文字任何人可讀

Los cuerdos, con buen seso, encontrarán cordura 清明者，存善心，將尋得清明

Los mancebos livianos guárdense de locura 輕浮昏聵者，將固守癲狂

Escoja lo mejor el de buena ventura 試選良善一生

Son, las de buen Amor, razones encubiertas 即是善愛，暗含理智

Medita donde hallares se?al y lección ciertas 思忖何處尋得真正喻示教誨

Si la razón entiendes y la intención aciertas 若理明路正

Donde ahora maldades, quizá consejo adviertas 即使現施惡行，或將明理警醒

魯伊茲的《善愛書》也是中世紀教士詩的典型代表。語言非常生動傳神，所有篇章小節富於多樣性，善用辭藻，其中使用了很多同義詞、列舉，讓詞語現實而多彩，又充滿了很多名言警句，也不乏通俗韻味。

《伊利亞特》：英雄之死

我們在學習中學歷史書的時候，都提到過《伊利亞特》和《奧德賽》這兩部書，這兩本書可以被稱為古希臘文學中，最重要的兩部史詩作品。

這本書，我們當時翻譯為「伊利亞特」，實際上這個名字來自於「Ilión」，就是希臘語裡面代表「特洛伊」的意思，講的是特洛伊戰爭的最後兩年，所發生的各種戰爭和英勇事迹。所以，更準確的是，伊利亞特應該被叫做「特洛伊紀事」。這本書，為什麼這麼牛？首先因為他成書早，是公元前6世紀，由希臘的荷馬寫成的。其中寫了特洛伊戰爭中，希臘人為了報復特洛伊人Paris對希臘王后Menelao的欲施不軌，而圍攻特洛伊城，在進行了幾次戰爭後，達到了雙方都兵力殆盡，特洛伊城的Héctor對戰希臘的Aquiles，最後，希臘人想到了一條詭計，送給特洛伊人一批木馬，其中暗藏了希臘士兵。中世紀的歐洲人還是圖樣圖森破，也不檢查一下就運回了特洛伊城，然後後面的故事大家就知道了，特洛伊城就這樣被攻破了。

-Cerca tengo la muerte funesta y no puedo evitarla 我的慘死將近，無法避免

Mas no quiero morir de una forma cobarde y sin gloria 但不想死的似懦夫，毫無榮光

Sino haciendo algo grande que admiren los hombres futuros 而要死大事，後世行仰

-dijo Héctor, blandiendo la espada afilada y potente 艾克多揮舞利劍，口中所言

Se agachó para dar un gran salto como águila rauda 縱身一躍，躍起如雄鷹

Que cae desde una nube sombría sobre la llanura 似從烏雲墜入平原

Y arrebata la tierna cordera o la tímida liebre 猱擊溫婉綿羊與羞赧野兔

Pero el Pélida（Peleo的兒子） Aquiles, henchido de ira le hizo frente 而Pélida Aquiles，怒火中燒前行一步

Ondeaban las crines de oro, abundantes y bellas 逡顫金鬃，繁茂優美

Que Hefasto（希臘火神） fijara en el yelmo de cuatro bollones 是火神釘上四顆鉚釘的面盔

能看出來伊利亞特的語言非常的美。

而在比利牛斯山的另外一側。和《熙德之歌》一樣富有盛名的，就是法國的《羅蘭之歌》。講的是查理皇帝攻打西班牙薩拉哥薩的摩爾人。回到法國之後，後軍統帥羅蘭（Roldán）由於被叛徒出賣，在Roncesvalles受到了致命的伏擊。這位羅蘭和他的小夥伴們英勇抗擊，寫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詩，最後還是在援軍到來之前，戰死沙場。

Va sintiendo Roldán que el final ha llegado 羅蘭感覺到了最終時刻

Con la vista hacia Espa?a está en un monte agudo 目光向著西班牙，峻峨高山

Mientras con una mano da golpes en su pecho 一手擊打前胸

Se?or, por tus virtudes entono el mea culpa 主啊，因你的善我懺罪孽

Por todos mis pecados, los grandes y peque?os 因我所有的大罪小惡

Que pude cometer desde que vivo estoy 從我一生為止所犯下

Hasta el día presente en que estoy abatido! 一直到我被擊潰的今天！

Y su guante derecho hacia Dios ha tendido 他的右手向上帝攤開

Los ángeles del cielo descienden hacia él 天上天使降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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