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Landscape Architecture譯名的雜談

Landscape Architecture在非學術場合，目前有多少稱呼？

園林？風景園林？景觀設計？景觀建築？造園學？地景學？

就算在知乎上搜索「園林」也會出現諸如：園林、園林景觀設計、風景園林、園林設計、景觀設計等一系列讓人困惑的名稱。

那麼Landscape Architecture是什麼？標準的譯名又是什麼呢？

1. 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演變由來

西方造園活動的歷史一般常以古埃及為源頭，但真正對西方園林藝術產生實質影響的還是古羅馬園林。此後相繼出現的主要園林流派，如義大利文藝復興園林（Renaissance Gardens）、法國規則式園林（Formal Gardens）和英國風景式園林（Landscape Gardens）等都是在此基礎上發展而來的。

儘管在西方，各個時期造園活動的規模、形式和內容都在不斷地演變，但Garden（園林、庭園、花園）、Gardening（造園、造景）和Gardener（園林師、園丁）等稱呼一直沿用。

從園林史上看，LA 是LG（即英國風景式園林）時代的產物，被視為LG的同義詞。

一般認為，英國風景園林師H.雷普頓是「Landscape garden」的首創者。他是18世紀末19世紀初英國風景園林的重要人物。

現代風景園林的發展繞不開18世紀的英國出現的新的園林形式，在這裡也簡單介紹下，那時英國風景園林的發展。

18世紀的英國出現了一種不同於歐洲規整式古典主義風格的新園林，即描摹自然的「如畫式（Picturesque）園林」，也稱為風景式園林。

英國風景式園林產生的原因是諸多主觀與客觀因素交織的結果。概括來說：

客觀上：

1. 英國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非常適合植物自然式的生長。

2. 17世紀中葉，英國發生資產階級革命，宮廷文化古典主義為專政基礎。

3. 受到來自中國園林自然式營造的影響。

主觀上：

1. 啟蒙思想家在英國的地位大幅提高，他們主張回歸自然，反對園林中一切非自然的東西。

2. 18世紀70年代，農業資產階級掌握政權，並成為文化思潮的代表。

3. 掌權的資產階級來自農村，偏愛田園和牧場風光，而英國本來就有田園牧場的大地景觀。

4. 當權者憎惡宮廷文化，反對代表君權文化的幾何圖案式花園。

5. 當時的繪畫藝術中，風景畫家描繪的都是反映田園風光的作品，表現了不對稱的、強烈風格對比的自然美。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英國就出現了自然風景園林的代表人物：肯特和布朗。

肯特提出了一系列全新的園林設計手法，突破了規則式的布局，應用廣闊的草地，樹木與建築結合，強調有想像力的田園式風格。把自然的水作為溪流引入園林作為自然式湖面，周圍種以不對稱的大喬木，作為建築的背景。

其造園準則：完全模仿自然，再現自然，而「自然是厭惡直線的」，是造園思想的核心，所以他也被稱為真正的自然風景園的創始人。

而肯特的學生布朗則將英國的自然風景園進一步發揚光大，也被譽為「英國風景園林之王」。他的一套造園的標準手法：去掉圍牆，拆除規則式台層，恢復天然緩坡草地，將規則式水渠恢復成自然式湖岸，按自然式種植樹林和草地等。由於他參與的設計項目眾多，也被稱為「萬能的布朗」。

後來「Landscape gardening」在英國就成了風景園林的代名詞。

而Landscape Architecture作為學科名詞術語，其產生可以追溯到19世紀中葉美國的早期園林實踐活動，尤其是城市公園運動對該專業的形成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17-19 世紀的英國自然風景園 (Landscape garden)對美國園林界的影響也很大，直接關乎到「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倡導者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 Olmsted）設計思想的形成。

在Landscape Architecture成為學科名詞之前，首先出現的是職業稱謂landscape architect。該名稱的出現與「美國園林之父」的園林設計師奧姆斯特德及其合作的建築師沃克斯(Calvert Vaux)有關。

1860年，當時的紐約市街委會委員愛立奧特（Henry H.Elliot）在給紐約市議會的一封信中提到了紐約中央公園（Central Park）的設計師奧姆斯特德和沃克斯被委任為「landscape architects and designers」。根據研究奧氏的學者貝弗里奇（C.E.Beveridge）和舒勒（D.Schuyler）的研究，這是最早用「landscape architects」來稱呼奧姆斯特德和沃克斯所從事的設計工作。

但是，同時代的很多園林設計師並不是很樂意接受這個稱呼，有一部分仍然稱其為landscape gardener，例如科恩（M.Kern），斯塔其（A. Strauch）等。

後來，關於landscape Architecture一詞的出處，也有一些爭議。《牛津英語詞典》（增補卷）中引例最早的是《瑞布頓造園藝術》中的一段文字(1840)。美國學者普雷基爾與沃克曼（P. Pregill and N. Volkman）則在《園林史》中認為Landscape Architecture 一詞最早出現在1828年一本關干風景畫的書名中，不過該書指的是風景環境中的建築，主要與繪畫題材有關。

從園林學術研究上來看，在園林文獻中最早較正式使用Landscape Architecture作為行業術語的應該是設計師克里夫蘭的著作《Landscape Architecture as Applied to the Wants of the West》(1870)。

之後Landscape Architecture一詞逐漸被廣泛使用開來。1899年美國風景園林師協會（ASLA，American Society of Landscape Architects）成立，1900年哈佛大學率先開設了Landscape Architecture專業方向，隨後馬塞諸塞大學(1902)、康奈爾大學(1904)、伊利諾伊大學(1907)也相繼開設此專業。

1948年國際風景園林師聯盟(IFl.A,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Landscape Architects)成立，Landscape Architecture和landscape architect成為本學科通用的名稱與術語也逐漸為世人所接受。

2. Landscape Architecture中文譯名的歷程

要想翻譯Landscape Architecture，就需要先對它的定義了解，從前文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演變過程，知道了它所包含的豐富內涵。

奧姆斯特德對於Landscape Architecture下的定義是：運用藝術手段處理人，建築與環境之間複雜關係的一門學科。這其中就包括了四方面的含義：藝術、人、建築、環境。藝術是方法，人是服務對象，建築和環境就是被創造的主體。

從概念上來看Landscape Architecture是一門綜合性很強的學科，它涵蓋了氣象學、土壤寫、植物學、生態學、藝術學、建築學、土木工程、城市規劃等等學科。而且隨著社會的發展，Landscape Architecture也逐漸演變成為旨在創造人類美好室外環境與遊憩境域的學科，因此它的概念不斷在擴大。

此前，歐美留學背景的歸國學人常常將Landscape Architecture按字面直譯（或部分直譯）過來。這從解放前的20~30年代就已開始，Landscape Architecture先後被翻譯成美術建築學、庭院建築、風致建築、風景建築等名稱。

改革開放後，新一批歐美留學或訪問的人員歸來，提出了「 風景建築學」、「景觀建築學」、「景觀規劃設計」，「景觀設計學」等名稱。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將「Architecture」一詞譯為「建築學」的話，那與「Landscape」並列放在一起組成學科專有名詞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Architecture」被譯為「建築學」則十分不妥。Landscape Architecture中的「Architecture」大多數學者目前認為應當是「營造」、「營建」之意。

解放後的國內啟用「園林」一詞是始於汪菊淵先生命名了北京園林局, 當時汪先生對園林的理解就是gardens and parks。

而陳植先生認為，使用造園一詞更為適合，其理由是，園林只不過是我國庭園的古名，不合 IFLA所定的概念，今後LA學科是以庭園為起點而向大自然發展。

王紹增先生認為，比起使用園林一詞，造園的確可以減少許多對這個專業的誤解，但是造園又偏重技術性，缺乏規劃設計的內涵，而「園」既然是我國庭園 的古名，則始終脫離不開圍牆或籬笆的限制， 比不上當初弗雷德里克·奧姐斯特德 （Frederick Olmsted）大力提倡的LA概念。

後孫筱祥先生主張將LA意譯為風景園林，用園林的前面加上風景來擴大學科的內涵，比起造園來說視野開闊得多，也許還有與我國台灣使用的「景園」一詞相調和的意思。

中國園林學會也因此升級並改名為中國風景園林學會，大學本科專業目錄中則新加了一個以規劃設計為主的風景園林專業。

近年來俞孔堅教授則將LA翻譯成 「景觀規劃設計」 。這是由於現代建築師和工程師的分家，規劃設計已經是現代的architecture的中心內容。從國外風景園林發展的現狀來看，景觀規劃設計能夠從更大的視角來看待風景園林行業所做的事情，在概念上應該是更加符合奧姆斯特德對於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定義的。

實際上，關於科技名詞術語的統一問題早己引起了重視。國家1985年成立了全國自然科學名詞審定委員會，該委員會的林學名詞審定委員會已於1989年頒布了《林學名詞》（1989）作為行業規範名詞，其中園林學詞條的英文名稱就多為Landscape Architecture。

但是時代的發展終究會推動社會的前進，當前從高校層面來看，農林類院校普遍使用「風景園林」這一概念，而工科類高校混合使用「風景園林」與「景觀設計」兩者。風景園林一詞的翻譯更多的保留了中國古典的園林學的概念，也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一種保護。

從中國園林事業發展現實和中國民族文化發展需要相結合的角度，在傳統名稱與現代需求的融合下，將LA 譯為風景園林是較為合理的翻譯。

而「景觀設計」和「景觀規劃」的概念也被逐漸應用在風景園林行業中，它們二者可以視為「風景園林」 內的兩個分支領域。這不僅能夠解決譯名的爭執，也對風景園林的整體的發展起到了補充和促進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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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孫天正. 從景到境,由建至營——基於Landscape Architecture學科本體論的學理名稱問題芻 議[J]. 華中建築, 2011, 29(7): 11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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