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吧!戰機少女》讀後感

一句話概括本書:這是一個男主拋棄了中國女人而選擇了瑞典手辦的故事。以下,SE=同作者夏海公司的輕小說《奮鬥吧!系統工程師》。

本書作者夏海公司。許多大佬都對這本書特別不看好,花式唱衰,可是恕我直言,除了「不如SE」之外,我實在沒聽到什麼唱衰的硬道理。本書跟SE完全不是同一種題材的作品,要是說不如SE,那指的只能是感染力不如SE了,而SE的感染力稱得上是日天級,用SE來要求本書是不是太苛刻了。何況拿本書跟SE比感染力顯然不科學,作為日常作的SE,走的是外向的慷慨激昂;作為非日常作的戰機少女,走的卻是內斂的靜水流深。要說比比她倆誰嗓門大,戰機少女是比不過。而在很多細節處理上,戰機少女比起SE無疑有著顯著的進步,這在本文的後半部分會加以詳述。

提內容之前,本書給人最深刻的第一印象無疑是多到難以置信的中國元素。不少輕小說寫手在作品裡提到中國的時候明顯有一種壓根不了解中國的感覺,僅憑三手印象和谷歌一下就產生了筆下的中國要素,而這些要素在中國人看來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滑稽。我不知道夏海公司究竟是從什麼途徑了解中國的,但他筆下的中國要素明顯接地氣一些,讀起來也顯得更有感情一些,而不僅僅是一個對日本不友好的政治符號而已。

故事的開篇就在中國。中國的西北地區被稱為「災」的神秘智能飛行兵器攻打,各國軍隊在「災」的面前不堪一擊。在中國長大的男主鳴谷慧(日本人)不得已逃難到日本。後來這玩意不斷擴張,幾乎攻佔了中國全境。各國軍方為了與「災」對抗,訓練一種秘密武器,這武器由經過調整的飛機與擁有少女狀外表的人造操縱者構成,這樣可以避免「災」的通信干擾與高難度動作對人體的負擔。這操縱者,又稱為「阿尼瑪」,也就是本作標題所指的「戰機少女」了。由於某些原因,其中一位名為「格里芬「的戰機少女與男主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男主也因此被捲入了戰爭,故事就這樣走上了節奏。

分析一下篇幅的主要構成。就像我對SE一無所知一樣,我對飛機也算是一無所知,不知道夏海究竟在這上面下了多少功夫,反正這一點我是不領情的。與他一樣喜歡往奇怪的地方下功夫的人還有蒼山,玩命寫籃球技戰術,玩命寫作曲常識,還好我對作曲常識不是一無所知。不管怎麼說,以上這些對我來說不算扣分點。然後是日常,很奇怪這種面臨亡國滅種危機的時代怎麼還有普通的校園日常,雖然所佔篇幅和意義都不大,難道我太小看人類的適應能力了。在這日常(不僅限校園)裡面還有一位中國的青梅竹馬,姓宋名明華,名字特別中國。雖說她一上來就登場,第一卷里存在感好像也很足,然而第二卷開始迎來戲份大跳水。隨著戰機少女的增加,她存在的意義也越來越狹隘,僅剩的意義在於她是個中國人,而從戰亂中拯救中國平民是男主的悲願。

以下,毀滅性劇透注意。還沒讀過本書而且不想被劇透的可以點贊了。

接下來就到了重點,戰機少女。本書的核心環節,正是鳴谷與一位位戰機少女、特別是女主格里芬之間的故事。這些戰機少女雖然由人類製造,但在核心環節上使用的是來源極為可疑的技術,並且這一可疑性由第三卷的幾個故事而大大加深。也就是說她們本質上是黑箱子,哪怕是她們的製造者都無法搞清楚她們的思維迴路究竟為何。所謂核心環節的可疑技術,就是說她們的中樞思考環節原本是「災」的一部分。換言之,在知道真相的普通人看來,她們就是那些攻城略地的殺人兵器的化身,而自己居然要依靠她們去與敵人戰鬥。來讀讀書中的闡述吧。在前兩卷之時,所提到的還只有間接的證據,比如士兵們的質疑,設計者的憂慮。但接下來就有硬證據了。在二三卷之交,鳴谷被要求去參加一個兵棋推演,勝利目標是消滅「災」,或者至少保證人類在「災」的攻擊下存活十年。鳴谷嘗試了好幾次,無一例外地完敗,而在他之前的很多測試員也是如此,可格里芬一抬手就是一發通關,達成了存活十年的保底任務。自然,她馬上受到了工作人員們的盤問,對此她的解釋是「這是我的原始本能」。不解釋也就罷了,這個解釋令所有當事人的心裡都炸了。任何人類都想不通的問題,你怎麼抬手就解決了。你賴以解決這問題的「原始本能」是什麼,大家倒是都清楚,就是她思維迴路內身為「災」的本質。容我賣個關子,先按下女主不表,因為女主需要跟第四個登場的萊諾一起說。

第一卷登場的第二位戰機少女伊格爾好像沒什麼特別值得說的,到目前為止主要起到了提供萌點的作用,先pass掉。

第二卷登場的法多姆,就有點意思了。伊格爾再怎麼坑,她也算是個隊友,而法多姆連隊友的身份都很可疑。法多姆一再主張,她的目的是「拯救全人類」,而落實到具體操作上,則是「為了拯救全人類我必須保證自己不掛,我認為有必要的時候會果斷賣隊友」。既然臨戰都會賣隊友,那麼平日里她自然也是小手段不絕了。偏偏上級把她也分配給了男主的隊伍,要求男主去「統率」她。整整一卷的磨合多少還是起了點效果,鳴谷雖然暫時還無法正面擊敗她的理論,但是已經從實際上證明了她的想法不可行。就算在一部作品所限定的狹隘的世界觀里,不可預料的因素也太多了。就算她有著超強的計算與規劃能力,她又如何以自己的頭腦去預測自己的行為是否真的有利於「全人類」呢。單獨一個個體對於「全人類」就如同一滴水面對長江,究竟要怎麼把這滴水下去才能影響到長江的流向,這是個技術活。既然如此,未曾殲敵先誅隊友的行為,恐怕說不通。其實法多姆也未必就真的說服了自己,只不過想為自己的孤高找點上得了檯面的借口罷了。這時候為了讓她老老實實幹活,就有必要教育她一下了。

到了第三卷,萊諾的登場使得作品開始進入高潮。在這一卷,格里芬身上的疑雲越來越重,在基地甚至有些難以自容,她告訴鳴谷自己正被可怕的夢境困擾,而這加深了鳴谷對她的關心——以及懷疑。而代表美國軍方來助戰的萊諾,則以一副清爽的形象示人,給大家留下了很不錯的第一印象。這日美協同作戰很快就出了問題,哪怕面對的是「災」這種對人類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強敵,日美之間仍然各懷鬼胎,都試圖消耗掉對方所擁有的戰機少女而令自己一方擁有相對更高的發言權,而所謂消耗,就是委婉地派她們去送死。美國方面雖然只有一個萊諾,但他們還派來了一些無人機,這些無人機也是利用「災」的一部分製成的,但完全沒有獨立思考能力,只相當於一個計算機。當她們走進這可以算是必敗的戰場上時,神奇而又充滿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對面祭出了心靈控制器,無人機都臨陣倒戈了,看上去忠義無雙的萊諾也臨陣倒戈了,反倒是嫌疑最重的格里芬死保著鳴谷逃了回去。跑回去之後,自然要來一場對萊諾的缺席審判。作者借他人之口提到,萊諾雖然在外表上表現得爽朗,但她的內心充滿了壓抑,在美國的基地完全不得自由,一言一行都必須完全遵守上級的指示。也就是說她所表現出來的形象,完全是人類給她所安排好的形象,絲毫不問她的本心。這時候鳴谷回想起與她獨處時,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那一絲絲憂鬱,不過這時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大概稍微晚了一點點。

以上面這些故事為依據,接下來開始講道理。

夏海通過這樣的故事,想表達什麼主題呢?機器人倫理嗎?僅僅看作品簡介的話好像是這樣,但是仔細讀讀正文就會發現並非如此。機器人倫理題材一般基於阿西莫夫機器人三原則,題材偏重科幻風格,而且往往是重科幻類,需要先做翔實的世界構築之後再在其中討論倫理。最重要的是,機器人倫理題材強調機器人的程序性,它在很多情況下「必須」按照程序去如何如何,結果導致兩難,這是此類題材的精髓。本書沒有以上的任何典型特徵。故事雖然設定為近未來,可也就未來了一年而已。世界構築上除了中國被林登萬之外並沒有對三次元做什麼大改動。題材是開飛機對打,這都能科幻的話科幻這詞幹脆別用了。最關鍵之處是作者著力塑造戰機少女們的人性,強調她們的自由意志(請別糾結自由意志到底是啥),壓根就沒有把她們當成機器人。雖然她們對鳴谷來說常常是難以理解的,可是我們橫向地看一下,難道真涼對季堂來說就是能夠理解的?簡直是不可理喻吧!不要被設定的先入為主所誤導了,這種程度的難以理解,在輕小說里也就是個正常水平,根本不值得上綱上線到設定的層面去解讀。戰機少女的本質不是機,而是少女。一定要提機器人倫理的話,本書倒也不是不可能沒有,但這一主題只可能通過「災」來反映,而本書目前還沒有寫到這裡。以後大概會有,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既然戰機少女不歸入機器人的範疇,而作者又的確將戰機少女與普通人類的思考模式的差異當作一個重點、甚至是用於推進劇情的核心要素去寫,那麼我們不妨將戰機少女們看作是一種異族,或者叫異己分子,或者叫異類,反正形容這層關係需要用到一個「異」字。請容我在三次元分析一下這個「異」字的組成要素。首先,你跟他在群體認同上不是同一種人,比如說你是黑人他是白人,你是農村人他是城裡人,你是北方人他是南方人,你是美分他是五毛,等等。進一步地,你跟他由於不同的群體認同而產生衝突,比如說美分在跟五毛討論豆腐腦究竟是甜的優越還是鹹的優越時,是不會將對方的五毛身份視為異己的,但在討論政治的時候則很可能會。順便,肯定是鹹的優越吧,有討論的必要嗎(笑)。群體認同在沒有外來的影響時,並不會表現得太明顯,但當受到來自外部的刺激時則很容易爆發出來。詩經所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就是群體認同的一個表現形式。像什麼「我是中國人」「我是廣東人」之類的話,並不會被時常掛在嘴邊,都是到了這個群體被針對的時候才會說出來的,不然你跟一個中國人說自己是中國人有任何必要嗎。本段以上的內容在此不準備加以證明,有興趣的話可以讀一些講民族主義的著作來感受一下。

從「異己」的角度,方能準確描述本書中戰機少女與人類之間的關係。雖然戰機少女算是由人類創造的,但就連創造者也沒辦法理解她們,更談不上支配了,頂多算個激活。「災」的入侵對人類來說是滅種的危機,這一危機在加強了人類的群體認同的時候,也自然令人類對非人類的要素保持了高度警戒,何況戰機少女算是在人類對付「災」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玩意了。既信不過,又不得不依賴,各位女主正是活在這樣的氛圍之中。為了讓大家精確感受這個氛圍,來看一個類似的場景。電視劇《亮劍》里,李雲龍受了重傷,拉到醫院去做手術。小夥伴們發現主刀醫生竟然是個日本人,連對話都沒有,第一反應就是要剁了醫生,「這鬼子要把李團長(還是師長來著?)害死!」。在普通士兵看來,消滅鬼子是天經地義的,作品這樣處理顯得非常自然。與此同時,士兵們又絕對不可能眼睜睜地放著李雲龍去死,可在這種情況下想救李雲龍的命,就必須依賴他們恨不得生吞活剝的日本人。最後理性的功利考量還是戰勝了群體認同,而且重點是小兵說了不算。這場景就是亮劍所構造的兩難,亮劍畢竟也算個主旋律作品,而且這段劇情跟主角沒什麼關係,所以沒有在這上面做過多解讀。

那麼,專門解讀這種劇情的作品來了。把日本人換成「災」,日本醫生換成戰機少女,中國亡國的危機換成人類滅種的危機,就會發現亮劍與本書的對應很是嚴絲合縫。不同之處在於亮劍就一下,而戰機少女通篇都在講這個。本書的模型中,戰機少女被排除在人類的群體認同之外,就算她們不為「災」的利益服務,也被認為是屬於「災」的。戰機少女很強,就像那個日本醫生是唯一能拿來救命的人一樣,戰機少女也是唯一能用來對抗「災」的希望。而且日本醫生就是救幾個人,戰機少女可是戰爭的天王山。然而她們的待遇恐怕還不如那個醫生,只要稍微帶一點點感情地去讀一下前三卷就很容易發現她們一直在遭受怎樣的冷暴力。「災」對於人類是強勢的,從兵棋推演的角度來看單靠人類的力量甚至堅持不了十年;戰機少女對於人類軍人來說又是弱勢的,她們由軍方所製造,而且不開飛機的時候也就是個普通JK的戰鬥力。為了對抗強者,必須依賴(自己眼中的)弱者,這不僅在自尊心上難以接受,就連理性上都不容易認同。這便是戰機少女自出生起就伴有的原罪。

日本醫生是貨真價實的日本人,戰機少女卻不是正經的「災」。既然不是真的敵人,卻還是信不過戰機少女,除了上述的群體認同之外,另一個關鍵原因就是難以理解。理解的問題與群體認同有很大關係,群體認同上出了問題,才會導致理解成為問題。理解這詞我們總是掛在嘴邊,比如「理解萬歲」,這比什麼「群體認同」要常用得多,但我們未必就理解究竟理解意味著什麼。我們接下來重點從「理解」的角度去看。

本書里的人們不理解戰機少女,並因此而對她們抱有極強的防範心理,這句話里的「不理解」,恐怕應該理解為「無法支配」。你沒看錯,我們平時常常提到的理解,在很多語境下帶有「控制」「支配」的含義。為了以一個便捷的方式去理解異類,很多步驟被省略了,直接簡化到了輸入一個刺激,就能輸出一個反應的程度。這麼說還有點抽象的話,最好的實例就是父母說「不理解」自己的孩子,哀嘆孩子為什麼不像以前那麼聽話了。可是,以讓對方聽話為前提去理解,直接就將自己和對方擺在了對立面上。也許小孩子真的可以按照簡單的模型去理解;但長大之後,思維迴路複雜了,還要用這種方式去「理解」,恐怕就過分了。每個人的思維迴路都是一個黑箱子,外人最多也就知道輸入了什麼,輸出了什麼,如果不願意靠近對方,根本不知道在輸入和輸出之間發生了什麼。真正的理解,應該是盡量去琢磨對方的黑箱子是怎麼處理信息的,而不是把對方的黑箱子扔到一邊,自己去給對方規定一個套路。父母對孩子多少有點指導的權力,然而濫用這一權力去強行理解孩子,也就意味著父母不關心孩子「是怎麼想的」,只在乎孩子「對某種刺激做出了怎樣的反應」,而這往往都會導致悲劇。

萊諾就是這樣一個悲劇的產物。她的爽朗與親切都是被逼著裝出來的,而她究竟怎麼想的,沒人去在乎,也沒人敢在乎。很想替她問兩句,你們都不聽我說話,憑什麼要求我聽你們的話?你們不把我當人,我憑什麼把你們當人?待之國士,報之國士;待之草寇,報之仇讎。格里芬頂著同樣大的壓力卻沒有臨陣倒戈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因為至少還有一個人在聽她說話,還有一個人把她當人看。第三卷時兩位戰機少女截然不同的命運,揭示了打破困局的關鍵,那便是鳴谷慧的存在。在類似題材的作品裡男主的定位通常不怎麼明確,本書是個例外。我期待在接下來的篇目里,能夠更深入地詮釋「群體認同」和「理解萬歲」這兩大關鍵點,並為故事帶來一個美好且合理的結局。

在本文的最後,順手黑一下SE吧。SE的情感部分處理的簡直稀爛,除了室見之外其他人物與男主的關係都太潦草了,而且搞得千篇一律。在這個方面戰機少女比SE還是進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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