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秘密愛人

好多年前的文章

今天翻出來看了一遍。。天哪啊啊啊啊!我再也回不去也寫不出來的那些年啊!!我現在已經是個寫會計乾貨的老阿姨了。

好悲傷。

01.

你持著籃球在一群少年的簇擁間緩慢下樓,額前嚴重違反校紀校規的劉海一抖一抖,配上時而壞笑時而擄唇的青草味的表情,在心臟最柔軟的部分輕輕淺淺來回行徑。依舊是早飯時間,黑壓壓的人群像一隻蠕動的大蟲佔滿了每一條通往食堂的路,你們嬉笑前行,運兩下球追打幾步,最終悠閑地停在教學樓前紅綠相間的塑膠籃球場。

在站定的一瞬跳起之後,你拋球遠射,籃球牽著你的目光划出漂亮的弧然後擦板而飛,這已是你連續第13天的失手了。

可動作卻比昨天又瀟洒了一點呵。

你在同伴的笑謔里鬱悶地吐了吐舌,時間是驚人準確的7:35,你每天都是這樣。

我也是。

春分前夕的清晨7:35,陽光淡金色的芒還包裹在細密而無垠的淺藍里,透明白在頭頂躡手躡腳緩慢踱步,我站在教室正對籃球場的後窗前,瞭望以你為圓心的廣闊風景。每每有人一邊問著「在看什麼呀」一邊好奇不已地撲上來甚至有意無意的經過,我便皺起眉頭擺出一幅沉思到忘我的表情,念念有詞:當k大於零時,y隨x增大而減小,當k小於零時,y隨x增大而增大……

我並不認識你,除卻知道你在高中部教學樓里上課,喜歡拖著鞋走路,愛穿草綠色的T-shirt愛打球,每天悠悠閑閑似乎有些不太用功外,我對你的了解也所剩無幾。

連交集都只有一次。

是一個數百人一齊照常擁擠在狹小小賣部的第二節課間,我呈漢堡狀高舉兩塊錢吶喊著「一個番茄麵包」,正鬱悶於無人回應的時候,站在櫃檯後我前邊的你突然回頭,眼花繚亂和人頭攢動里,你那張燦爛的大臉笑靨如花,你看也不看便一把塞給我我要的,一句彆扭的普通話版「先拿我的走」之後,又轉回去重新吶喊起「番茄麵包」。

就在那唯一一次的交集里,我握著兩塊錢的手孤零零地伸在半空,周圍的吵雜和擁擠一下子不存在了,全世界只剩下你的「番茄麵包,誒,再拿一個番茄麵包」、你被擠得歪七扭八的細瘦的背影,以及我重金屬節奏般的心跳。

土裡吧唧的方言被你講得很MAN很玩味,就連出店後那些又囧又懊惱的「靠不會吧,我沒看清給錯了」和「不可能要回來太丟人了」也是一樣。

嗯,似乎就是從那天起,有什麼開始不一樣了。

02.

我在每個課前張望著你的必經之路盼望你出現,課間總要在操場里轉上兩圈試著遇見你,早晚飯點遠遠俯視你的時候,心底那份堅韌的、把全部生活圖上色彩的小期待與小緊張,莫名其妙的清晰明確。

我看見你走來心臟會跳得近乎麻痹,會佯裝鎮靜緩緩豎起書本然後收回視線朗讀課文,亦或拍拍同桌廖青說兩句「你看樹又綠了」、「今天天好藍」的囧話 ;好容易遇見你了又生怕被看出什麼,連忙挺胸抬頭瞄也不瞄你便大步走過。這些被你完全操縱的哀愁與歡喜,清晰明確得莫名其妙。

可是你知道嗎,雖然越來越愛幻想如果那天你衝上來要我還你麵包順便要個QQ號會怎樣,我卻並不急於認識你,我喜歡我日記本里關於愛而不得的煽情憂傷的句子,我的青春簡直像小說一樣牛逼閃閃,我享受著你帶來的酸澀苦痛與歡喜,活像一個純情的小變態。

即使是這樣,相遇依舊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下課不久,你和你的小團體竟停在了我教室門口,我頓時如坐針氈了,耳郭嗡嗡作響,大腦運轉停滯,我拍拍同廖青熙示意她讓我出去,再恢復意識時人已然出了教室門。我連忙尷尬地紮下頭,正在決定是否徑直上廁所晃一圈的時候,你忽然上前兩步,「喂、喂喂那個白衣服的」叫住了我。

你在我驚詫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幫忙叫一下你同桌廖青好么?」

「……哦。」

走廊里,廖青和我,你和你的小團體各站一邊,神情嚴肅的你言我語了好一會兒,我才了解到不久前,你們中有人情陷廖青並獻上求愛信一封,無奈情書遲遲不見回復,此人便在狐朋狗友的慫恿下,組好小隊壯夠膽,浩浩蕩蕩前來問其到底什麼想法。

這世間總有這樣傻不啦嘰的小少年,明知道寫信不回便全等於沒戲,非要不顧一切的刨根究底,不給對方和自己純真的心一絲迴轉餘地。

廖青也像每個尚未遇到心上人的小少女一樣,揮舞著老舊得掉渣的擋箭牌,義正辭嚴闡釋著當前學習的重要性、時間的緊迫性,以及考慮談戀愛的零可能性。

「談戀愛是否妨礙學習」「青春無愛不完整」之流的辯論主題在一幫男生與廖青間激烈地展開,你打了一個哈欠,至始至終不說話,看起來有一點點百無聊賴。

我也學著佯裝百無聊賴,卻一不小心撞上你正飄來飄去的目光,連忙急急轉開。

又覺得著實不自然不優雅,趕緊盤算起至少應該笑一下露個酒窩什麼的,我努力回想著電影和海報里的傾城笑靨,還把頭扭到你看不到的角度練習了幾次。

可是直到上課鈴響,你都極不配合的,再沒看過來。

日子越過越快,中考越來越近,鋪天蓋地的試卷和題集飛速淹沒了廖青的小插曲,她不再記得,對方也極力撇清掩蓋著這段有失顏面的過往,倒是你,在那一次照面之後,開始認得出我來。

路上遇見了目光撞上了你會沖我微微一笑一點頭,小賣部擁擠的時候見到會說「我幫你帶」然後兀自擠到前面去,食堂排隊剛巧站在一起了,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幾句。

微笑後便繼續各走各的路,店門外遞來零錢和食物後也沒有出現過多於「謝謝」「不用」的對白,食堂的聊天也總是剛買到飯就以「那我先走了哦」「好的」收場。

這些恰到好處的交集讓心臟像一個注滿了水的氣球,蕩漾膨脹,酸酸甜甜又輕輕痒痒。

吶,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在16歲在這樣大腦缺氧的狀態下,我做了一件事。

一件我之後的人生再也不可能做出的,大膽到雷人的事。

03.

是高中部籃球聯賽的小組賽,關注的人很多,男男女女里三層外三層,我終於可以大著膽子混跡其中,站在距你最近的邊線上看你打球。

「孫澤易!防住張君逸!」「張哥突破啊!突破!」之類的吶喊此起彼伏,戰況亦隨之愈演愈烈,我仔細辨別著你對各種名字的反應,希望趁機得知你叫什麼。你來來回回跑得周身透濕並且通紅,你看起來有些累了,彎下腰把手撐在膝上久久不起來,只用一雙烏黑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暗紅色躍動的籃球。隔著五步不到的距離,我能清晰地看到淌泄在你臉上的汗滴,它們在你趁著空擋兒抽出一瓶礦泉水的時候,你推我搡的排成一條細長晶瑩的線,追著趕著滑過你的輪廓,吧嗒吧嗒打在地上。

突兀的喉結節奏分明的上上下下,你仰頭一口氣喝去小半瓶,匆匆擰蓋想把它扔到球架邊,卻在看到上面橫七豎八一模一樣的塑料瓶後猶豫了,於是你抬頭四下望了望,把目光停在了不遠處的我身上。

心臟上像生了一株藤蔓,吸附在所有腔室中央蔓延瘋長,栓梱住神經末梢,遮蔽掉所有與你無關的光線與聲音。你上前來,全世界都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綠。

我忽然想起曾嘲笑了很久的非主流簽名:你看我一眼,我就死了;你再看我一眼,我又活了。我覺得真不可思議。

「呃,」你頓了一下,伸出拿著礦泉水瓶的右手:「幫我拿下好不?謝了。」

我手忙腳亂地接過,還來不及「哦」一聲,你已如離弦箭一般飛去了對面半場。

瓶壁上,未乾的水和著你的餘溫自肌膚傳遞過來,嘣噠嘣噠,一下一下融進我的心跳。

我竟然,我竟然正握著屬於你的東西。

心咚咚直響,我定了定神,在一個大膽的決定之後,轉過身若無其事地擠出人群。

我越走越快,終於控制不住奔跑起來,跑到小賣部迅速買下一瓶同等模樣的礦泉水擰蓋就喝,一連嗆了好幾次,才把水平線喝到與你的水分毫不差的位置。

現在,躲在隱蔽的小角落,我手上有兩瓶礦泉水,它們看起來像極了,我把你的那份小心翼翼藏在角落裡最安全隱蔽的地方,又巡視兩遍之後,才拿著新買的若無其事地回到有你的籃球場。

你一被換下場便小步朝我跑來了,雖然四肢僵硬,我仍舊很配合地舉手遞上礦泉水,你接過時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然後仰頭迫不及待地大喝起來。

水聲咕咚咕咚的,我通紅著臉,忍不住羞澀緊張又歡喜地,很想很想哭。

那個礦泉水瓶成了我的寶物。

把它藏在抽屜里,無論拿什麼書本試卷筆記都能在開蓋的一瞬看上幾眼,進入中考火線一百天,壓力大到無可比擬,只要摸一摸我的礦泉水瓶,想一想這些都是你曾經歷過的,胸口生了一塊沉積岩的感覺便如被水兵火星貼了符的惡靈般,嘩啦啦一下子退散殆盡。

你高二,雖然連上學放學時間都不一樣,我們還是會在食堂或者小賣部的路上偶爾遇到,你朝我微笑,我卻因為生怕會泄露什麼天大的秘密,每一次都早早把目光扭開,自顧自抬頭挺胸踢正步,碰巧和朋友邊走邊聊的時候,就故意把聲音放很大,囂張歡快的與你擦肩而過,無論如何都絕不看你一眼。

只在教室里握著個空礦泉水瓶傻笑,誰都不能像我一樣,透過透明瓶壁看到一個活靈活現的,對著我笑的你。

卷子越積越多,礦泉水瓶好幾次都被擠出了抽屜,我花了整節自習小心翼翼把它粘在屜壁上,然後沒多久你的聖戰就來臨了。

我放假兩天,再回來,你連同整棟高三樓已經空空如也。

我在考試折草稿紙的罅隙想起也許再也不會看見你,心忽然空得像對面你呆過一整年的樓。

04.

體育課。

自由活動永遠全等於漫無目的的閑逛校園,晃過高三樓的時候,我發現大門竟然是虛掩的。

一時間,我連耳膜都被心跳震得生疼,再三確定了四下無人後,我眼一閉腿一蹬,佯裝閑逛直奔高三(4)班教室。

我還是在去年籃球賽時,從圍著你的女生們震耳欲聾的「二(4)班,加油」里知道你在四班和名叫孫澤易的,我彷彿還趴在課桌上為剛剛得知了這個滿心竊喜地寫日記,晃神間人已站在你日日看,看了整整一年的空講台上,反覆核對姓名表確定你的座位。

教室里亂糟糟的,揉成一團或者缺掉一半的試卷,吃剩的零食袋飲料罐四處散落,桌椅擺放得歪七八扭,濃郁的狂歡過後的痕迹上,鋪了一層細小單薄的茸,下午兩點來不及散盡的陽光斜灑在上面,恍惚中讓人彷彿置身於中世紀敗落廢棄的輝煌古堡。

輕輕地邁一步,陡然起飛的微塵全都清晰可見。

酸奶味的馨香在掀開你屜子的剎那間撲鼻而來,我把額抵在撐著屜蓋的手上,細緻而貪婪地凝視你擺放整齊的課本試卷,以及幾支還沒用完的筆。

心跳兀的頓住,我拿開覆蓋住只露出輪廓的物體的卷子,震驚得忘盡了呼吸的方法。

你的抽屜里,竟然也有一個礦泉水瓶。

和我曾幫你拿過,現在安然躺在我抽屜里的,以及我那時掉包還給你的,一模一樣的礦泉水瓶。

僅僅是一模一樣嗎?

或者……根本就是同一個呢。

漫天思緒蜂擁湧進腦海,爭先恐後的瘋狂叫囂,全世界都在轟隆作響。

如果,如果你像我珍藏你的礦泉水瓶一樣,保留著我為你拿過礦泉水瓶,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話,我為什麼不能抓住這最後的時光,用我們之間的秘密信物讓你懂我呢?

……為什麼不呢?

跑回教室小心又急切地撕開把礦泉水瓶黏在屜壁上的透明膠,再回來目的明確的認真研究你的抽屜後,我選好最美最顯眼的位置角度,將它同你的礦泉水瓶一起在裡面擺好。

現在是二零零八年六月十七日,我知道畢業生會在六月二十八日返校照相拿證,你會最後一次坐回這個座位,在打開桌蓋之後收到一份隱匿許久的驚天秘密。

像現在的我一樣。

再看一眼你抽屜里並肩齊躺的一對礦泉水瓶,我怦怦直跳的心頓時浸滿了蜜。

05.

六月二十八。

校園裡吵鬧的大批人群能將樹間的鳴禽驅趕殆盡,卻絲毫推遲不了我們一輪接一輪的中考適應性考試,我交卷下樓的時候,返校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剩下幾個忙著拆橫幅的大學招生人員,和一些快活的拾垃圾者。

趁著稀稀疏疏還有人出入,我順利混入高三樓,帶著澎湃有如飛速旋轉的撥浪鼓的小心臟和快要受不了的耳鳴,重新坐回你的桌前。

教室乾淨整潔多了,空氣里彌散著灰塵和清水混合的味道,地上還殘留了一點點濕拖把粗魯的痕迹。你的抽屜里應該有一張寫滿你疑惑的,關於另一個礦泉水瓶來歷的紙條;或者夢幻一點,你心有靈犀的一看就知道是我然後留下了QQ號碼;再或者,你忙於寫同學錄不曾打開過桌蓋……總之,我不是特別敢看。

我是被隔壁教室平均半分鐘一「咚」的巨響嚇回神的,帶著「大白天鬧鬼」的恐懼尋聲出門,看清了不過是拖著大麻袋的拾垃圾人,挨屜翻找最後財富的關桌蓋聲後,我前腳吁下口氣,後腳便猛然意識到什麼,迅速奔回四班扯開你的桌蓋。

果然,你的抽屜已經空空如也。

窗外走廊,拾垃圾人正拖著半滿的大麻袋,快活的向樓梯間前行。此刻,在她布滿了滄桑苦難的面龐上,所有的紋路一定都正爭先恐後的歡快歌唱。

因為,在她正前往的十步之外的樓梯間里,有她從校園各個角落和髒亂教室里淘出的,足以堆成小山的許許多多礦泉水瓶。

它們和十一天前我帶著所有緊張、甜蜜、酸澀、竊喜、期待以及一切難以描述的小心情,擺進你抽屜的一雙礦泉水瓶一樣,賣掉的話一個六分錢。

而這一雙裝載了多麼沉重感情的、被我叫做「秘密信物」的透明瓶子,也許就在那裡面,也許已經被你帶回家永久珍藏。

我不知道。

只知道你曾在我心裡至高至純至美的位置輕輕淺淺地踱步,只知道你牽動過我所有甜蜜的酸澀的觸感,只知道這一季之後,我將帶著又長大一歲的自己,繼續走我該走的路。

我喜歡你,就像得了一場流感一樣,遏止不住身體里病毒的蔓延,可最終一定會痊癒健康,從而更加堅強。

-END-

後記:寫在筆記本里的故事,那時暗戀高三(4)班的籃球隊員,記得的也就這麼多了。哈哈哈。無論此刻多麼心潮澎湃愛一個人,過去的事終究會被遺忘的。還好寫下來的字幫我記得。

作者:另維。 轉載需經作者授權。

會計和心理學專業、平日的UW本科在讀生、周末的騰訊NBA駐開拓者現場記者。

微博@另維,微信lingweijia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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