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記》：相忘江湖（四）

01-28

「怎麼說來就來！」蕭衍沒想到那隻鐮鼬這麼快就攻了過來，急急忙忙抽出長虹劍來抵禦。

長虹劍長有四尺、寬達五寸，極其沉重，縱然蕭衍力氣勝於常人，這倉促之間要想將其抽出擋在身前也得花上一番時間，更何況那鐮鼬渾身上下肌肉發達無比，速度更是快得肉眼難以看清。

蕭衍哪裡來得及！

他只覺一股勁風鋪面而來，一雙鋒利的爪子正直直地向他的雙眼鉤去。

就在蕭衍嚇得動都動不了之時，那鐮鼬就這麼在蕭衍眼前停住了，不再往前半步，只是在原地齜牙咧嘴，發出一陣一陣「嘶嘶」、「嘶嘶」的怪叫。

蕭衍見狀，這才伸手去將額上的冷汗擦掉，又向著那隻鐮鼬仔細望去，只見那鐮鼬尾巴上面拴著幾根細細的絲線、而絲線的另一頭，正連接著陶弘景的拂塵。

原來陶弘景已經手執拂塵，將鐮鼬尾巴牢牢拴住，這才把蕭衍的雙眼給救了下來。

「你搞什麼！」蕭衍定下神來，第一句話便是朝著陶弘景罵道：「你想害死我啊！幹嘛一句話都不說就把他放了過來….」

陶弘景無奈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教你感知妖氣之法么？」

蕭衍一頭霧水：「什麼感知妖氣？」

「方才那隻鐮鼬朝你攻過去時，你可曾感受到了異樣？」

「害怕….感覺到了害怕….」蕭衍想了想，這才答道。

「我問的不是你當時的心境，而是你有沒有從這隻小妖怪上面察覺出什麼。」

「沒有….它的速度太快了，我連它的身形都看不清。」

「鐮鼬生活在旋風之中，攻擊時會化作一股旋風，你靠眼睛去辯形，自然是看不清的。」

「嗯….怪不得…..」蕭衍回想起來仍是後怕不已，他托著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有風，我能夠感覺到他朝著我撲過來時，有一股大風刮過。」

「不是這個，當你感覺到旋風臨近時，已經離死不遠了。」陶弘景哭笑不得，「我是說，妖氣。當它向你衝過去時，你可曾感覺到了它身上的妖氣？」

「妖氣？」

「是的，妖氣，任何妖怪身上都有妖氣，當妖怪出現在附近，你便可通過感知妖氣才提前做好準備，只有提前感知到這隻鐮鼬身上的妖氣，你才有可能根據妖氣的擴散方向、疏密程度預判到他下一步的動作、從而先發制人。如若只是以眼觀形、聽音辨位的話，待到妖怪露出爪牙、已是為時晚矣……更不消說很多妖怪都可以偽裝幻化，你若不懂得感知妖氣，便是那妖怪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穿他。」

蕭衍這才明白了陶弘景的用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讓他在攻你一回，你提前感知下他會攻你身上哪一個部位。」

「好，我再試試！」蕭衍知道這只是陶弘景對他的試煉，故也不那麼害怕了。

陶弘景抽回拂塵，那鐮鼬也跟著被他拉了回來，他用拂塵纏住鐮鼬的四肢，而後摸摸它的腦袋笑道：「小東西，待會兒可不要手下留情喲…要不然…嘿嘿….我就把你的爪子全部給拔掉，看你以後還怎麼張牙舞爪。」

那鐮鼬雖然修為尚淺、不會說人語，但是卻能聽得懂陶弘景的指令，陶弘景說完之後，它便一身寒毛高高豎起，對著蕭衍發出一聲又一聲憤怒地嘶吼。

蕭衍深吸一口氣，抽出劍來，提前擋在身上要害之處：「來吧！」

陶弘景拂塵一甩，那鐮鼬便又向蕭衍撲了過去，又是一陣疾風刮過！鐮鼬的身形隱在旋風之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有了陶弘景的拂塵將鐮鼬拉住，蕭衍心中再也不慌不怵了，他這回從一開始便直直盯著那股旋風，不一會兒便大聲喊道：「是胸口！」

話音未畢，蕭衍便已急忙將劍柄上提，將自己的胸口護得嚴嚴實實。

「錯了，還是眼睛！」陶弘景無奈地搖搖頭，又一次在鐮鼬的爪子離蕭衍的眼睛不過兩三寸之時，將其止住了。

「再來一次！」蕭衍不服氣，大聲喊道。

陶弘景不多言語，仍是將鐮鼬收回又放出。

「喉嚨！」蕭衍這次比上次更加信心十足了。

「又錯，是胸口！」

「再來！…….我知道了，這次是眼睛！」

「大錯特錯！是大腿！」

「不可能…..」蕭衍還來不及發出質疑，便驟然感到大腿上傳來一陣涼意：鐮鼬的爪子正離他的膝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若是陶弘景再晚一步，自己怕是就得變成殘廢了….

「怎….怎麼可能？！我明明看到他是朝著我的眼睛攻過來的….」蕭衍垂頭喪氣，長虹劍也跟著跌落在地。

陶弘景搖了搖頭：「早和你說過了的，鐮鼬行動迅速、身形詭譎。降妖不是殺人，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要去感知妖身上妖氣涌動的方向…..」

「不要相信眼睛和耳朵…..這太難了….」蕭衍跟隨父親習武、學的是十步一人的武林絕技；跟隨伯父習兵，練的是斬將奪旗的沙場本領，不論是暗殺還是沖陣，均講究一個眼疾耳利，這已經成了蕭衍臨敵的本能了，要他將其十幾年的習慣一朝舍卻，談何容易？

陶弘景也出了蕭衍的為難，他一句話也未說，只是將手臂上的半截白綾撕去、又在這從洞中取來一顆野草揉碎，分別將其蒙在蕭衍的眼睛之上、堵在蕭衍的耳孔之中。

「這樣便能隔絕你的耳目，你也能專心致志地去感知妖氣了。」

蕭衍一瞬間什麼也看不到了，聽也聽得模模糊糊的，他雖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但為了修行，也只得如此。

陶弘景將鐮鼬帶至遠處，而後仍是一如從前般，將其放出向著蕭衍撲殺過去。

「左胸！」

「錯了，右肩。」

「頭頂！」

「錯了，腳腕。」

「小腹」

「唉…..是面門…..」陶弘景嘆了口氣，「這已經是第四十七次了….全錯！」

「再來！」蕭衍雖是一再失敗，但卻絲毫不見氣餒。

「眼睛！」

「眼…眼睛？誒…這次倒是沒錯。」

蕭衍激動得將蒙在眼上的白綾揭了下來，果然正看見那鐮鼬的手爪直直地對準了自己的眼睛，他一點也不害怕，反倒是大叫起來：「我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先別忙著開心….你是如何感知到妖氣的？」

「唔….這個….我就是感覺他會攻我的眼睛….」蕭衍支支吾吾的，一時片刻之間也答不上來。

陶弘景不發一言，掐著手指算了算，而後便心有所悟，笑嘻嘻道：「他一共攻你四十八次，其中掏心十次、鎖喉七次，其餘胸、腹、腿、足、襠等部位八次，餘下的便都是戳眼了，共計二十三次，想來這隻鐮鼬的習性便是慣於戳人雙目，你潛意識中發現了這個規律，亦只是偶然蒙對的而已，算不得真本事。若是換了一隻妖怪，便沒了用處。」

蕭衍經過這四十八次的訓練，好不容便才說對一次，自然不認為自己是胡亂瞎蒙的，便力爭道：「你若是不信，再試一次便是！」

陶弘景笑笑：「也好也好，就讓你心服口服」

便又拉回鐮鼬如此再試了三回，蕭衍全部說錯。

「這..這….」蕭衍雖是失敗再三，可仍是沒有灰心，繼續拉著陶弘景其你再試一遍。

「沒有用的。」雖然蕭衍眼睛裡滿是憧憬，可陶弘景也只得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我這投機取巧的法子對你還是難以湊效啊….你還是回家老老實實學《易》吧，過個三五年，或許能有小成….」

蕭衍一聽要看書，頓時便垂頭喪氣來：

「我這人若是練武可以寒暑不論、晝夜不舍，可若是讀書的話，我讀不了半個時辰便頭暈腦脹、昏昏欲睡，我離家出走便是因為父母和伯父老實逼著我苦讀詩書，一本《易經》你讓我讀個三五年！我看我就是讀到老也悟不出個什麼門道出來，還是算了吧，我不適合降妖這條路子，你也別在我身上花時間了，以後若是遇上妖怪，那也只能怪我命運不佳了。」

蕭衍說完，便收起了長劍。陶弘景之前本欲放棄，可看了蕭衍瞬間由信心滿滿變得萎靡不振，便也跟著生出幾分同情起來，他又想到若是蕭衍日後再度遇上妖怪，怕是性命堪憂，沉思片刻後便道：「別的方法倒是還有，不過嘛，你可得吃點苦頭咯。」蕭衍一聽還有別的法子，頓時便又激動起來，「只要你不逼著我讀書，什麼法子都行！」

「什麼法子都行？」陶弘景壞笑道，「那待會兒你可不要怕痛哦….」

「痛？」蕭衍不明所以，正欲向陶弘景問個明白，可陶弘景只是在原地默數「三、二、一」…

念完之後，那隻鐮鼬再次向自己撲了過來。

蕭衍注意到，此時此刻，那隻鐮鼬的尾巴上面是沒有絲線纏繞的，陶弘景完全放開了束縛，任由鐮鼬對著蕭衍亮出了爪牙。

蕭衍驚得連忙側身一避，可那鐮鼬速度實在太快，即便蕭衍已經在第一時間做出應對，自己臉上仍是不免被其刮傷，一股熱辣辣的疼痛感瞬間爬上蕭衍的面龐。

「記住疼痛吧，疼痛會刺激你的知覺。」陶弘景將鐮鼬放出，自己則一步一步退到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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