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11）

於所有的麻木不仁之間，總還有那麼一塊兒靈台清明的地界的。

「一見楊過誤終生」這句話，建立在金庸老爺子給楊過本人的人設之上，他前二十年的人生軌跡，撩妹技能已經是點滿了的。黃蓉教他讀過書，歐陽鋒傳他蛤蟆功，又由全真而至古墓，窺過了九陰真經。文治武功，皆是上上等，何況生而一副好皮囊，祖父楊鐵心與祖母包惜弱，雖然楊鐵心相貌我並不記得如何，但是包惜弱總還是一副嬌弱美人臉，畢竟能夠被金國大王擄去做王妃，這相貌總歸不會差，何況兒子隨媽。楊康又找了穆念慈，穆念慈也是出名的美人之一啊，楊過的容貌倘若生差了，才誤了這三代的血脈傳承。

所以楊過從基礎上，就註定了他的眼光的境界。身邊所見過錯過，無非庸脂俗粉。被世俗所浸染的姑娘，從一開始就不入了他的眼。終南山下，活死人墓，對楊過來講，所需求的是一種心靈上的歸屬，而與他相依為命的小龍女，不管如何，重點始終會落在「相依為命」之上。這種近似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任你究竟如何「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也是無法打破的。

雖然這可能是遲來了些的青梅竹馬，但總還是在幽閉空間之上的「相依為命」上的，而兩個人在幽居深谷的古墓的基礎之上，兩顆心互相靠近。楊過這一世，經歷了太多，不管是權力的傾軋，還是命運的安排，他的靈台之上，終究是會告訴他，你這一輩子，也只能擁有小龍女一個人。

你與她，才是perfect match啊。楊過這一生，過得太苦而又凄涼，雖然有了神鵰大俠的名聲，也是與世俗所抗爭之上的基礎之上而獲得的。世俗的基礎於他又算得了什麼呢？反出師門，反拜別派。又拿著自己先前師門的絕學與新師門的武學相互印證，又在大勝關前，天下英雄之前，這可能是武林之中，除了在華山之巔比拼內力而亡的洪七公與歐陽鋒外，最大的一場武林大會了吧。換個話題說，這差不多等於在知乎萬粉群里歡呼雀躍，我與另外一個知乎大V在一起了！好的明天整個知乎就會知道的，那種感覺。

可這樣，楊過依然不會在意，他就是一個離經叛道的人啊。所以小龍女才是他的絕配，兩個同樣不在乎世俗的人，又同樣深受世俗外力的侵蝕，在全真教之前，楊過對於全真是抵禦的，見到過他郭伯伯用降龍十八掌大破全真劍陣，又破了西藏的密宗的武功，自然會覺得全真教不過爾爾。對他來說，古墓的天羅地網勢和林朝英對全真派武功的破解之法，才是他的歸宿呀。

然而冥冥之中，居於全真後山的古墓，才是他的歸宿。他對全真的感情，是又愛又恨的。愛全真給了他武學的基礎，又恨全真禁錮了他武學成長的路途，就像是應試教育之下，對他的自由天性的束縛。然而每個人對於初戀的感情都是矛盾的，他這輩子，與全真的糾葛太深，孫不二借他劍，而他拒絕，他的玉女素心劍，卻又是全真劍法與玉女劍法的結合，直到最後，他還是在重陽祖師的畫像之前成親。

「你我二人夫婦，皆算不得好人。重陽祖師與林祖師，糾葛一生，為吾妹，起沉痾，求白玉，你我二人今日在祖師畫像之前成親，也算遂得二位先祖的心愿了罷！」

你與世俗的糾纏，終究脫不過命運的安排。郭芙的那一抹毒針，絕了二人的一線希望。毒劑深入骨髓，縱然大羅金仙，也是無法挽回，即便遇見南帝，也只能給一枚藥丸。縱然楊過有毒蛇膽催練出來的絕世內力，在面對自己妻子的絕症之上，又能如何？

賊老天，便給我一劍罷！也好過在這世間，多受那無窮無盡的煎熬。十六年後，在此重會啊…這要是多深重的愛戀，才敢許下如此誓約。她為你用命奪來的半爿絕情丹，你棄之如敝履，倘若無你，要這絕情丹又作何用處？你為了他，若不能你存活於世，我在這世上，又有何用處？

有何用處啊！有何用處啊！有何用處啊！

這最執念深刻的愛戀，猶如洪鐘大呂，那一響響的警鐘，卻不是怕卡西莫多一般，那最純真的愛戀，驚脫了世人的眼罷了吧？於本源的世界之上，人皆自私，皆人之天性。若是真有人願為了那一朵純真的愛戀而願犧牲自身，怕不是要被笑成傻*3了吧？

於初心之上，與靈台清明之間，於世俗與非世俗的情愫之雜糅，你總要去相信，不管是出於金老爺子對於感情的尬寫，還是古龍對於感情的不信任，在每一個極端與非極端之間的罅隙之上，總還是有人在不可能之上的可能，在默默地走著鋼絲。

在可能與不可能之間，在每一個命運的安排之間，我在那昏迷之際看了你一眼，就決定了，這輩子，我只有你了啊。而我的靈台，在飽受外物侵蝕之下，始終空明，流轉一如與你初遇的瞬間啊。

「一見楊過誤終身」，真正的是一見你而遍知世間男子，深情莫過於你，而又嫉妒你命中歸屬的另一半啊…這一世，不管如何，始終無法與你命中所配相比拼，然而你已然是世上超脫了所有男子的一切，那我…也只有終身獨身以付。

「倘若不是你，則全世界都無意義」。

我遇見你，已是花光了所有運氣啊。不管是公孫綠萼，還是程英陸無雙，還是郭襄，都是一見楊過誤終身的歸宿，「怕是沒早些年，能夠遇見你。」然而早來遲來，又有任何區別嗎？早來，我遇見你，則世間女子，皆不入我眼。晚來，倘遇見你，若此生若無希望與你終老，則只能孤獨到自然壽命的終結啊。

最執念深刻的愛戀，一如那十六年，絕情谷下的龍女花，花兒嬌艷一如十六年前，而我已兩鬢霜白，於我而言，只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呀。

「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行屍走肉。只有遇到你，生命才有了另一重意義。」

「開啟我第二重生命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