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爾:我們終將孤獨地死去
作者[法] 帕斯卡爾|節選自《思想錄》何兆武 譯|商務印書館 1985年
我不知道是誰把我安置到世界上來的,也不知道世界是什麼,我自己又是什麼?我對一切事物都處於一種可怕的愚昧無知之中。
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是什麼,我的感官是什麼,我的靈魂是什麼,以及甚至於我自己的那一部分是什麼——那一部分在思想著我所說的話,它對一切、也對它自身進行思考,而它對自身之不了解一點也不亞於對其他事物。
我看到整個宇宙的可怖的空間包圍了我,我發見自己被依附著在那個廣漠無垠的領域的一角,而我又不知道我何以被安置在這個地點而不是在另一點,也不知道何以使我得以生存的這一小點時間要把我固定在這一點上,而不是在先我而往的全部永恆與繼我而來的全部永恆中的另一點上。
我看見的只是各個方面的無窮,它把我包圍得像個原子,又像個僅僅曇花一現就一去不返的影子。
可悲——唯一能安慰我們之可悲的東西就是消遣,可是它也是我們可悲之中的最大的可悲。因為正是它才極大地防礙了我們想到自己,並使我們不知不覺地消滅自己。若是沒有它,我們就會陷於無聊,而這種無聊就會推動我們去尋找一種更牢靠的解脫辦法了。
可是消遣卻使得我們開心,並使我們不知不覺地走到死亡。
我們不肯使自己滿足於我們自身之中和我們自己的生存之中所具有的那個生命:「我們願望能有一種想像的生命活在別人的觀念里;並且我們為了它而力圖表現自己」。我們不斷地努力在裝扮並保持我們這種想像之中的生存,而忽略了真正的生存。
如果我們有了恬靜或者慷慨或者忠實,我們就急於讓人家知道、為的是好把這些美德加到我們的那另一個生命上,我們寧肯把它們從我們的身上剝下來,好加到那另一個生存上;我們甘願作懦夫以求博得為人勇敢的名聲。
我們自身生存之空虛的一大標誌,就是我們不滿足於只有這一個而沒有另一個,並往往要以這一個去換取另一個!
正像我不知道我從何而來,我同樣也不知道我往何處去;我僅僅知道在離開這個世界時,我就要永遠地歸於烏有,或則是落到一位憤怒的上帝的手裡,而並不知道這兩種狀況哪一種應該是我永恆的應分。這就是我的情形,它充滿了脆弱和不確定。
也許我會在我的懷疑中找到某些啟明;但是我不肯費那種氣力,也不肯邁出一步去尋求它;然後,在滿懷鄙視地看待那些究心於此的人們的同時,我願意既不要預見也沒有恐懼地去碰碰這樣一件大事(慧田哲學註:根據上下文,這裡的「大事」指我們應該毫不猶豫地追求真理),並讓自己在對自己未來情況的永恆性無從確定的情形之下,懨懨地被引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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