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蜂」那木錯的珠峰軼事:在世界之巔走T台是什麼體驗?

世界海拔最高的五星級山房

在珠峰C3營地短暫休息的時候,碰到世界著名的越野跑大咖K天王,因為高反導致的腸胃不適,他一路四肢爬行經過我們的營地,稍作休息又繼續往頂峰爬去了。他是無氧無保護攀登,而且是從絨布寺出發開算時間,想打破之前的一個高手21小時登頂的速攀記錄。但是我們看他此時的樣子,基本沒戲了。

珠峰8300米海拔,一覽眾山小,周圍已經沒有了任何屏障,所以在這裡手機竟然是有信號的。

從帳篷中看出去,登山者們正在艱難的跋涉

我在視頻里對著鏡頭說:「經過47天的艱苦跋涉,終於住上了世界海拔最高的五星級山景房」,指了指我身後的C3營地。

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五星級營地

周圍的隊友們也陸陸續續有了動靜。大家等待這一刻,等待得太久了。48天,48個月,甚至是48年。而我,這是童年的幻想,中學時期的夢想,今天,待我揭曉答案。

穿戴完畢出帳篷,發現星星點點的頭燈像一條閃閃發光的鑽石珠鏈,一直向上延伸,跟天上的星星交相輝映。

嬌娃半夜開掛:那麼多100公里也不是白跑的

又堵車了,其實這個石壁對於稍微學過攀岩的人來說,非常容易了,手點腳點都特別多。

我們站在石壁底下耐心等待,我的肚子突然疼痛起來,還是想拉肚子,我嫌麻煩,使勁憋著,憋得渾身燥熱,羽絨手套又太厚,影響技術裝備的操作,我索性把連指羽絨手套取下來掛在包外側,只帶著一副薄手套,操作上升器方便多了。

霹靂嬌娃正在絕命海拔上思考人生

抬頭仰望攀爬的隊伍,堵車的很多人,主要是外國人,明顯的平時不怎麼鍛煉,也不學習,動作很笨,眼睛也不看路線,腳一個勁地亂蹬亂踢,好端端的岩石被踢得火星四濺,無端地耗費體能,依然沒有進展。

我望著這塊大石壁,觀察這些凸起的部分,計劃待會自己要走的路線。

突然,啪的一聲,一塊冰雪石頭混合物從我頭頂上方落下來,直直地砸在我毫無防備的裸露的眼球上,鑽心的疼痛立刻讓我快要暈厥過去,一直緊張工作的括約肌也差點鬆懈,差點讓讓我拉稀在褲子里。我心裡罵了一句:「這些笨蛋,平時不學習不鍛煉,還敢來登珠峰。自己累不說,還連累別人。「

終於輪到我,我早就計算好上去的路線,三步兩步就上到頂部了,過了石壁後,路稍寬,我和旺堆、索朗見縫插針就超車。

艱難的跋涉

我們自己的隊友感覺身後有人就會自動閃一邊讓道,老外基本不讓路,他們還會故意擋路,每次超過一長隊堵車的人,堵在第一個的必定是外國人。

爬上一個山脊,突然覺得涼風習習視野開朗,看見很遠的地方也有一隊頭燈長龍,一閃一閃向著與我們共同的目標前進。

「是南坡的隊伍嗎?」我問嚮導。

「是的,那是尼泊爾的登頂隊伍」,旺堆邊回答邊取下我掛在背包上的羽絨手套,「快帶上,別把手指凍傷。」

「我都快熱死了,別給我戴這個」,我舉著我的雙手,在旺堆的眼前活動十指,「你看你看,手指都是好端端的,放心吧。」

這一路夜空真的很美,我很興奮,偶爾還會忽略隱隱作痛的肚子,也因為肚子不停的鬧騰,我總是沁出微汗,一路不停地跟嚮導們聊天減輕痛苦。前面的旺堆漸漸嫌我話多不理我,我又扭頭跟後面的索朗聊,索朗也只是客客氣氣地應付我,我只能邊走邊哼著歌。

實在太熱,把羽絨服拉鏈拉開散熱,旺堆每次回頭來,又幫我把拉鏈拉上去。

旺堆又檢查我的氧氣流量,我問現在是多少,他說3,我說那開到2.5吧。旺堆說,你今天很奇怪哦,興奮得有點離譜,是不是開掛了?我說我就是夜貓子,那麼多100公里越野也不是白跑的,提升成績都靠晚上加油呢。

又追上了前面的堵車隊伍,原來是第一台階到了,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在攀爬,冰爪踩踏間有碎石頭不停地跳下來,我趕緊向後退幾步,害怕被石頭砸中,平穩地越過了第一台階。

直面最後的「鬼門關」:領悟生死

「那是第二台階了」,嚮導跟我說,我順著嚮導指的方向看過去,隱隱約約的看見一串頭燈正在往上慢慢移動,我一直向上看,最後都仰著脖子了,還是沒有找到嚮導所說的「第二台階」。

「你真是二傻啊,哪裡會有這麼高的山峰?你的眼睛都看到銀河系裡面去了」, 嚮導拍了拍我的頭笑著說。

「我今天沒戴近視眼鏡哦,真的有些分不清哪些是頭燈,哪些是星星」,我尷尬里回答嚮導,趕緊打開頭燈的最亮一檔搜尋,突然一道燈光反回來,第二台階上有人跟我用燈光打招呼,同時我也看見了傳說中的「中國梯」,目測離我還不近。

挑戰生命禁區的勇士

第二台階就是中國梯所在的地方,它位於珠峰北側海拔8680-8700米之間,下去就是中絨布冰川,是一段近乎垂直、暴露感很強的4米峭壁,是通往山頂方向的唯一途徑,也是登頂過程中最難的一道鬼門關。

珠峰北坡路線首登之前,英國人曾經花了17年時間,也沒能攀上第二台階,直到1960年,中國登山隊用搭人梯的方式首次攻克這個難關。

第二台階離我們距離較遠,我們過了一個又一個窄窄的橫切,所謂的路,最窄的地方只能放的半個腳,稍有不慎就會滑墜。

之前聽說有個夏爾巴,只是因為腳扭傷,就永遠留在了第二台階上面。我們雖然是商業登山,但如果真不能自己走路了,在第一台階之上,哪怕是神仙來了,可能也沒有辦法把你背下去。

每一步都踏在生命邊緣

在珠峰8300米之上,至今躺著280多具屍體。這也是為什麼我登山不戴眼鏡的由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我認為他們還活著,但我不想看見他們,我不知道跟他們說點什麼。

每一個屍體的前世,都如同我的此時,為了生活,為了夢想,追尋著,堅持著,但無論願意與否,隨時隨地都會面對死亡。而我,只想在這高高的山上,孤獨地行走,參透生死。

通過中國梯:破裂處一雙冰爪露出來

黑暗中有兩個人,在螢火蟲般的燈光里站著不動,走進一看,昏暗的頭燈下面是陳虎,他的嚮導頭燈不亮了,正在那裡焦急地搗鼓著。我讓旺堆把備用的納麗德頭燈給陳虎,他們終於可以繼續前進了。

終於我們三人來到第二台階最底部,排隊堵車的人不少,我們在隊尾停下來,我又感到肚子鬧騰得厲害,只好繼續忍著。別的嚮導說過,過了海拔8500米就是山神的居所,絕不能留下任何不潔之物。所以,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好好忍著。停下來休息的時間裡,趁機一人吃掉一條能量膠。

上完第二台階後,第二個梯子,是用繩子固定兩頭的、活動的鋁合金梯子,前面又有老外堵車,她已經在這個晃來晃去的梯子上折騰了10多分鐘,氣喘如牛,兩條腿像麵條一樣晃來晃去,看起來有點力竭了。

我在她身後耐心等待,趁機觀察地形,最好不要兩隻腳都踩在梯子上,右腳輔助在右邊岩石上慢慢移動,以掌握平衡,否則連人帶梯子都會翻掉,右邊就是懸崖,用力也不能太猛,否則有可能因為站立不穩翻下懸崖,我每挪一步就深呼吸一口,聽著自己的猛烈的心跳聲,緊張到極點。

終於上到一個相對安全的緩坡,中國梯就在眼前,比我想像的更高更長更陡,大家上梯子都格外小心,這裡就是鬼門關。

最後的衝刺

經過漫長的等待,我恢復了體力,我一口氣上完了這架長長的中國梯,梯子上面還有一段石壁,要在平原,這樣的坎抬腿就能上去了,而此時是8680米的珠峰第二台階,所以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終於以完美的動作完成第二台階,我跪在亂石堆上喘大氣。

頭燈照著尼泊爾方向,雲海翻騰,我試著用膝蓋向懸崖邊移動了兩步,想看看垂直面下去到底有多深,可是怎麼也看不到底,我一陣眩暈,趕緊縮回來,抓著繩子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穩,一陣直晃。

旺堆問我怎麼了,像喝醉了一樣。我說我剛才趴在邊上往下看了,看完好噁心,想吐。旺堆說,誰讓你看了,活該!

一位嚮導跟旺堆打招呼,旺堆趕緊摸了摸手台,不知什麼時候關機了。旺堆趕緊換了電池開機,指揮部傳來一陣嚴厲的批評。原來雅拉香波公司規定,隊員每上一個關鍵地標後,嚮導必須向指揮部報告。

為了活躍一下氣氛,我故意找話題逗嚮導們開心,走完一條堆滿積雪的山脊,幾塊大石頭後面,很多登山者或坐或站在休息,我也往一個捆綁結實的包裹靠上去。

旺堆突然拉了我一把,把我拉離開那個包裹後,說要檢查我的氧氣瓶,我詫異的回頭一看,包裹的破裂處,一雙冰爪露出來。

黎明前的黑暗 登頂之前

到第三台階了,頂峰的輪廓清晰地顯現,看看手錶,才4:40分。再抬頭仰望滿天繁星,一彎黃色的下弦月在天空掛著,像街上路燈一樣明亮。天際有一點點淺色,完全沒有天亮的跡象。

天空越來越暗,可能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了。卓奧友峰的山谷那邊,不知道是什麼光,從我們出發開始,就一直在一閃一閃地發光,那光束非常詭異。我竟然聯想到電影《指環王》裡面的裡面的索倫燈塔。問導和隊友們,他們也都不知道。

相比第二台階來說,第三台階就太輕鬆了,只需要預防落石砸中和滾石就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肚子的疼痛明顯減輕了,在這裡,每一步都走在未曾達到的高度,我踏著豪邁的步子,滿意極了。

仰望幽深的夜空,跟一顆顆路燈似的星星打招呼。低頭俯瞰,C3,C2,C1都一覽無餘,海拔7028的地方不時有燈光射向我們所在的位置,那裡是我們的登頂指揮部,雅拉香波的工作人員通宵在那裡為我們守候。

我把我的頭燈開到最大流明,對著7028閃了一下,對方立即也對著我閃了一下。我又閃了兩下,對方也閃了兩下,我覺得很有趣,但是我所在的位置格外危險,就不跟山下的人玩兒了。

凌晨五點半,我已經到了海拔8780米,這是一段背風的岩石,爬上岩石轉過彎就是頂峰了,我們看時間尚早,乾脆坐在懸崖邊上,晃悠著雙腿,一路鬧騰的肚子基本上是解決了。

天空開始慢慢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們又開始前進,這一次,我們真的要登頂了。

絕命海拔上,黎明正在噴薄而出

世界之巔走T台

我們登頂的路本來是一路向西,爬上一個光滑的大斜面,走在我前面的幾個人,不時地踢到斜面上的大石頭,成串的頭燈不時地在腳下方閃過。低頭一看,原來我所站的下方就是一段橫切,登山者的必經之路。再看看腳下滾來滾去的大石頭,我心裡有種不祥的感覺。

我轉身對索朗說:「這石頭晃來晃去的太危險了,你看下面走來走去的都是人。」

說完我就蹲下身去搬動腳下那塊石頭,畢竟是高海拔缺氧無力,感覺石頭很沉,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這塊石頭塞進旁邊的縫隙里,一路上去,又處理了幾塊類似的石頭。心裡變得很踏實。

走在我前面的一位胖胖的外國女山友,好像力竭了,她在大石壁上段一個小台階前面掙扎了一會,不動了。旺堆帶著我繞開她,上了雪坡,右轉,灰濛濛的夜空籠罩下,世界最高處赫然眼前。

全球各地的登山客和嚮導們,都簇擁在頂峰等日出,我的肚子突然也一點都不痛了。

旺堆幫我再次檢查了氧氣閥,我整理了一下帽子、面罩、雪鏡,再低頭看看自己,都穿戴得整整齊齊,都沒問題了,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肅穆地走向巔峰。

旺堆叫我稍微慢點走,他先去頂峰找機位幫我拍攝登頂視頻,索朗在身後也打開了黑卡攝影模式。氣氛好莊嚴,我感覺自己是在世界之巔走T台一樣。是啊,十幾年的夢想,不就為了這一刻嗎?

一步兩步三步…我數著這段最莊重的步伐,在微微泛白的夜空下,站在了珠穆朗瑪8848.4米。

掛好安全保護後,我轉向北方,面向中國,遙望此生最遠的天際,曙光像一線細長的金黃色鑲邊,鑲在滾滾雲海與深藍天空的邊緣,金黃色的曙光逐漸浸潤了藍色的天空,世界慢慢染上金光,腳下的積雪也在從淺藍色逐漸變白,慢慢透明起來。

突然,太陽刺破天際與雲海之間的縫隙,讓混沌的世界一分為二。

360度環視世界一周,彷彿我是這天地間的王,一顆顆本來沉睡著的雪粒在我的腳下醒來,瞬間熠熠生輝,人們都面向太陽升起的地方,懷著各自的夢想,迎接新一天的開始。

登頂:取出龍達拋向天空

來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從南、北兩邊的山脊湧上來,邊走邊熄滅各自的頭燈,這是2017春季珠峰登山季最偉大的時刻!

世界第三極和女兒同在

其美扎西扯著嗓子不停地吼著,好像是在維護山頂的秩序。他真不愧「雪山博爾特」的稱號,在海拔8848了,還能無氧嚷嚷。

他的客人「路由器」,正眼淚汪汪地粘著我的隊友「貴州機器」陳岩求抱抱,而陳岩卻在抓緊時機在利用他幫忙拉大旗拍廣告,看到我上來,陳岩劈頭蓋臉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掏出一個錦囊塞給我說:「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已經準備很久了,就等著在頂峰給你呢。」

意外的驚喜,總會讓人感動,我語無倫次地接過禮物,害怕拆開袋子禮物就被風吹跑,看都不捨得看一眼,就趕忙放進貼近心臟的羽絨服口袋裡,心想即便他給我的是一粒沙子,我也會好好珍藏起來。

下山後打開一看驚呆了,我簡直是發財了。那一包禮物實際上是一串至少盤了10年以上的鳳眼菩提並且配著 一顆老天珠,還有一顆散發著幽香的老蜜蠟,我得趕緊拿了換豪宅去(財迷臉)。

給完我的登頂禮物他又扯出一張「貴州神奇」的旗幟,對著攝像機喊:神奇國葯,貴在療效。他就說了一次,我居然記住了他們企業的廣告詞,而且在珠峰頂峰,太洗腦了!

我找個人少的地方站穩,打好保護後,拿出一大包龍達開始灑向天空,這是世界海拔最高的祈禱儀式。

當五彩的經幡在朝陽里迎風招展,五彩的龍達在8848的上空飄灑的時候,山頂的人們都在驚呼,浩瀚的天空,紛紛揚揚的龍達像五彩的飄雪一樣,落在珠峰頂峰四周的雪地里。

擁擠的峰頂 不說再見

做完祈禱儀式,我也要開始工作了,索朗配合我整理需要拍攝的各種旗幟,這些旗幟在前進營地的時候,旺堆跟索朗一針一線都幫我縫上小竹棍。

我正站在頂端展示旗幟,旺堆和索朗一個負責拍攝一個負責我的安全,突然一個從尼泊爾上來的外國人,跨過頂峰兩國的國境線,到北坡這邊拍照。

他動作過猛,狠狠地扯了一下我掛保護的繩子,差點把我從山頂拉摔倒下來,突如其來的意外,把我和我的兩位嚮導嚇壞了,旺堆走過來推了一把那個老外,很兇狠地吼了了幾句,老外一看情況不利,趕緊翻回最高處溜尼泊爾那一邊去了。

我們又開始繼續拍攝工作,今天的天氣太好了,所以登頂的人數太多,頂峰擁擠得跟菜市場搶購一樣,人擠著人,包撞著包。

我想取掉氧氣面罩,旺堆堅決不同意。

我就跟他說,就一分鐘,拍一張個人登頂照。他勉強同意了。當我取下面罩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不會眨眼了,彷彿時間也慢下來,一切動作都吃力而緩慢,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我逐漸脫離嚮導的保護範圍,一個人溜到擁擠的人群里,站在頂峰發獃。忽然腦袋後面遠遠的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辨識度很高的聲音,是我攀登墓士塔格峰的隊長羅彪?難道我進入時空隧道搞混了現實和夢幻?

於是回過頭去確認。一位戴著面罩的人,面部又黑又腫,除了眼睛和身材還有點像羅彪,其它都不好辨認。

「你是羅彪么?」我很沒自信地問他。

「是啊,我是羅彪。」

對方驚愕地看了我一眼說:「那木錯啊?你也在這裡。」

我們互相擁抱了一下,我本想說點什麼表達一下世界之巔偶遇的喜悅心情,但大腦缺氧詞窮。

「我們來合個影吧!「我提議,我建議羅彪也摘掉氧氣面罩。他說好。

我又耽誤了多時,旺堆跟索朗倆人急了,在前面不停地叫喊,索朗嚴肅地提醒我趕緊戴好氧氣面罩,我已經在頂峰足足呆了一個小時了,這樣很危險,應該立即下撤。

我邊走邊故意磨蹭時間,磨了好一會,才把自己挪到8820的位置。我望著遠處的雲海翻騰,心情也跟著翻騰。望著近在咫尺的頂峰,我的眼淚嘩啦啦就流出來了。

旺堆小心翼翼地安慰我,跟我說:「要不我們就再爬上去吧?」

看他認真又著急的傻樣,我一下子就樂了,再次我面向8848,默默道別,不敢說再見。

下撤路上:珠峰上的280多個屍體路標

登山的下撤對我來說,是一個最享受的過程了。

陽光照耀下的空氣稀薄地帶,風景實在是太迷人了,我掏出相機趕緊各種抓拍,正陶醉在這樣的仙境里,總感覺左邊有人用鏡子的反光晃我,我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但那個光還在不停地晃我,我不由得猛回頭去,這一回頭,我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雖然沒有戴眼鏡,但我卻清晰地看到一具身材壯碩的穿著連體服的屍體,趴在我左下方的石頭上。

看衣服的新舊顏色和某些部位凹陷的形狀,他趴那已經有不少年頭了,他的右手正帶著一隻明晃晃的勞力士大金錶,是我認為的反光的鏡子。

我的腦海里猛地冒出一個念頭:趕緊幫他念往生咒超度!

也從這個時刻開始,一直到下第二台階,第一台階,我都發現路繩下方有很多成堆的山難遺體。我這一路把觀音咒,不由自主的換成了往生咒。

在平時,這些宗教祈禱儀式離我很遙遠,而在這個生命的禁區里,這些超越人力的神,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因為路況特殊,至今沒人能夠把屍體運下山去,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晒,有的已經變成了骷髏,據說散落在8300米以上的遺體有280多具,每當路過成片的屍體時,我就格外小心,他們在提醒我,路,真的很危險。

在海拔8300米的地方,我幽怨無比地看了眼山上,跟旺堆說:「風景沒看到,屍體倒是都看到了。」

旺堆懷疑的說:「有一個我敢肯定,你沒看到。」

「不可能,不可能有特別的」,我繼續嘴硬。

「你要是看見了,你還往那上面去靠?」旺堆給我補刀。

我恍然想起凌晨休息時,那雙從捆綁結實的包裹伸出的冰爪…

—end—

撰文:那木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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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馬拉雅最偉大的一次遠征丨珠峰攀登史

攀登珠穆朗瑪峰-夏爾巴人的故事丨獨家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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