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善惡、惡作劇的滅亡之曲——圖解北歐神話（五）光明與光明神之死

強盜、善惡、惡作劇的滅亡之曲——圖解北歐神話（四）天雷勾地火

上回說到，和眾神爆發了嚴峻矛盾的洛基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阿瑟加德，板凳還沒坐熱呢，卻受到了奧丁一項鄭重的囑託……

奧丁站在正殿中央，叫住了聽也不聽就作勢要走的洛基：「洛基……」見洛基執意要走，完全無視奧丁的浩蕩皇威，左右侍從也紛紛上前：「請火神洛基殿下留步。」

洛基置之不理。

奧丁只好在身後說道：「洛基，我要你發誓，永遠不傷害巴爾德。」

光明神巴爾德（Balder）和黑暗神霍德爾（Hodur）是奧丁和芙莉嘉所生的一對孿生子。這對兄弟在體格和性情上都是完全相反的：霍德爾，黑暗之人格化，總是陰沉，憂鬱、寡言少語；而巴爾德——光明之人格化，卻英俊、天真、愉快，他的金髮和白皙的臉像是永遠在放射光芒，萬物皆熱愛他，而他也熱愛萬物。

他住在布列達布利克（Breidablik，輝耀）宮內，這宮殿以白銀為頂，黃金為柱，清潔光明，毫無纖塵。他的妻子是尼普（Nip，蓓蕾）的女兒南娜（Nanna，盛開之花），青春美麗而且嬌柔的一位女神。他們生了兩個兒子，即布羅諾（Brono，日光）和真理與正義之神佛爾塞提（Forseti）。

光明神巴爾德

洛基聽了，先是輕蔑聳肩，而後森森冷笑：「巴爾德？我還當是誰，怪不得整個阿瑟加德都惴惴不安。」

奧丁避而不答：「他的兄弟霍德爾也已經發過誓了。」

洛基挑眉一笑：「是嗎？霍德爾？」霍德爾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

奧丁看洛基眼底謔意頻起，便知洛基還是無動於衷，便耐著性子解釋道：「巴爾德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噩夢，自從那天起，他心中便充滿了無形的恐怖。夢的指引告訴巴爾德，如果這世間萬物都發誓不傷害巴爾德，他將得到永久的幸福與安寧。」

洛基聽了，與霍德爾相視而哂：「明天他發了癔症，還不是要整個阿瑟加德陪葬？」

洛基和巴爾德不睦由來已久，洛基妒忌奧丁厚此薄彼，寵巴爾德寵得太過逾了；而巴爾德則是厭憎洛基玩世不恭，經常開些不合時宜的玩笑，但這一切不滿，在他英俊無暇的臉上從來不見蹤跡。

左洛基右巴爾德

看一旁的霍爾德輕而易舉地就就了范，新仇舊恨一齊湧來，洛基肚子里憋著一肚子火，一戳就破，眼看奧丁也不願意說點軟言好語，只知道一味強硬，正要爆發的時候，卻是神後芙莉嘉分花拂柳地走了過來。

芙莉嘉喜動顏色，笑盈盈地拉住奧丁的手，而面對洛基笑著說：「親愛的洛基，我請求你幫助我們夫妻和可憐的小巴爾德這個忙。」

話音未落，芙莉嘉的侍女格芙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神後神後……」侍女一掩袖間，把聲音壓到了只有芙莉嘉聽得見。

芙莉嘉眼中喜色難掩：「真的？你是說世間萬物都答應了永遠不傷害我可憐的小巴爾德，除了……」芙莉嘉美目斜睨洛基，但這一眼就像一縷輕煙似得，轉瞬而逝，若無其事。

奧丁也說：「是啊，我就說這世上不會有人殘忍如斯。」

兩人一唱一和，此時都沒看洛基，但話外之意昭然若揭。

洛基自己雖不是痛快人，但也深恨這樣陰陽怪氣的對話，心裡雖恨極了巴爾德，但此時不好硬碰硬，於是立馬就橫了心說：「好，我以奧爾勞格之力發誓：永遠、永遠、永遠不傷害你們脆弱易碎的巴爾德。」

奧丁和芙莉嘉聽了，全都如釋重負。

芙莉嘉的笑容立時欺霜賽雪起來：「哦，還真是謝謝你的恩賜了，狡猾與惡作劇之神灶火洛基。」奧丁短嘆一聲，沒有制止，只是攜了芙莉嘉的手要走。

洛基長長地看了一眼揚袖離去的二人，眼神像是失了焦，又像是怨毒至極後長久的恍惚惆悵：「霍爾德，你說…阿瑟加德的太陽，究竟何時才能落下呢？」

霍爾德嘶嘶涼笑，像是一隻正在吐出紅信的毒蛇。

而在正殿的另一側……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侍女格芙瓊大驚失色，險些連手中的銀盞都要落地。

侍女埃爾香汗漣漣，像是剛剛跑過來的，連連道歉：「格芙瓊姐姐，我不是傳信給你了嗎？姐姐沒有收到嗎？」

格芙瓊趕緊在身上一陣摸索，一片刻了字的金葉子掉下來時，她的臉色瞬間灰白。

埃爾在一旁察言鑒貌，見格芙瓊冷汗連連，正要開口，便聽格芙瓊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這樣的事。」

埃爾：「啊？姐姐現在去告訴神後和神王不就好了……？」

格芙瓊害怕王與後責罰自己辦事不力，於是得過且過說：「神王正駕上了他的八足天馬史萊普尼爾，經過了虹橋，直向尼弗爾海姆的死亡之國去找長眠在那裡的女預言者伐拉（Vala）去問休咎了。我們何必費神費事地去打擾他呢？不答應永久不傷害巴爾德殿下的是哪個無禮的東西？」

埃爾細語柔聲，聲音越來越低。

格芙瓊聽了，釋然一笑：「什麼？瓦爾哈拉宮外一棵橡樹上長的小小的槲寄生？就憑一棵槲寄生，也想傷到我們光明偉大的巴爾德殿下？太好笑了，你就當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吧？」

埃爾雖有二意，但不敢忤逆格芙瓊，只是怯怯地說：「姐姐，這樣真的好嗎？」

格芙瓊把金葉子一撕兩半，笑道：「有什麼不好的？」

「是啊，有什麼不好的？」

在一旁竊聽已久的洛基說。

話分兩頭，這一邊奧丁還是放心不下，當他經過冥王赫爾的宮殿外時，看見宮中正鋪陳了盛筵，似乎正等待著什麼貴客。奧丁不管，徑到伐拉的棺旁，用魯納文字的咒文喚起那位長眠的女預言者。

為愛子苦苦追尋的奧丁

伐拉徐徐從棺中起來。奧丁假裝是一個普通人，問她：「冥王的盛筵是為了款待什麼人？」

伐拉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為了巴爾德，他將被他的孿生兄弟、盲眼的霍德爾所殺。"

奧丁悚然而驚，又問：「誰將為巴爾德復仇呢？」

伐拉說琳達將為奧丁生一個叫伐利（Vali）的兒子，這孩子生下之後即不洗臉不梳發，直到報了巴爾德的仇。

奧丁的第三個問題是：「誰將不為巴爾德的死而悲傷？」

這一問卻引起了伐拉的疑心。她猛然一看，知道眼前的生客就是奧丁，便再不回答，重睡到棺材裡，無論如何都不起來，直到世界末日到來的那一天。

奧丁聽了，立刻快馬加鞭趕回阿瑟加德。

諸神都知道了芙莉嘉的計劃已經成功，大家都很高興，便開始遊戲消遣。他們平時喜歡的遊戲是擲金餅，但現在厭煩了，就利用那萬物都不傷害巴爾德的消息來做一種新遊戲。

大家把各式各樣的武器：矛、刀、錘、箭，都向巴爾德擲去。因為萬物都已立誓不傷害這位光明之神，所以這些武器到了巴爾德跟前，就自動墜落或偏斜而去。諸神鬨笑著，圍繞這永不能打中的靶子擲矛射箭。

正在嬉戲的諸神

洛基到瓦爾哈拉宮外取了槲寄生來，用魔法使其變得堅硬而粗大，然後削成一支小棒。

他拿這槲寄生變的小棒，到諸神遊戲的場所找霍德爾。這位盲眼的神獨自坐在樹下，並沒參加遊戲。洛基授以其槲寄生小棒，勸他也去擲一次。

正在誘騙霍爾德的洛基

霍德爾盲目地奮力一擲，這小棒不偏不歪，正中巴爾德的要害，就此殺了這位光明之神。

左巴爾德 右（黑）霍爾德 （紅）洛基

「巴爾德！」奧丁飛身下馬，失聲痛喊。

奧丁日夜不停地駕馬回到阿瑟加德，終究也拯救不了巴爾德命中注定的死亡。

光明神之死

諸神雖然用盡能力，卻還是不能使巴爾德復活。芙莉嘉堅持要一位神到冥土去找冥王赫爾，索回巴爾德的靈魂。這是一件麻煩的差事，神們都不敢去，後來是諸神的信使赫爾莫德願意去了。於是奧丁把他的八足天馬史萊普尼爾借給了赫爾莫德。

八足天馬史萊普尼爾

奧丁命令諸神到森林中砍取最大的松樹來，準備給巴爾德的屍體舉行莊嚴的火葬。

諸神砍倒了許多古松，帶到海岸邊，裝在巴爾德的龍船靈舡（Hringham）的甲板上，火葬就要在這船上舉行。

按照火葬的規矩，諸神把各種兵器和送葬的禮物都放在巴爾德的屍體旁。奧丁的送葬禮物是他的魔法聚金指環德羅普尼爾，因為象徵著光明和春天的巴爾德既死，則象徵著「生產豐饒」的德羅普尼爾當然與之俱亡。

諸神又走到巴爾德的遺體旁，作最後的訣別。巴爾德的美麗妻子南娜哭得絕倒在一旁，悲慟殉情而死。

失去了光明和歡樂的阿瑟加德，到處都是凄慘的景象。這時赫爾莫德回報說：「冥王赫爾說，如果地上萬物，均能為哀悼巴爾德而墮淚，那她就會讓巴爾德回來。」

為巴爾德哀悼的諸神

阿瑟加德的諸神聽了赫爾莫德的報告，立刻派出無數使者，從南至北，從東至西，向世界萬物提出這個卑微的請求。使者們經過的地方，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樹木花草哭得眼淚漣漣，即使是石頭和金屬那樣堅硬的心，也為善良快樂的巴爾德墮下淚來。

為巴爾德流淚的世間萬物

但當使者們以為收集齊了萬物的眼淚，要向阿瑟加德返回的時候，他們看到一個大洞，深黑無底，一個女巨人龐大的身軀正從洞里出來。

這個女巨人名為索克（Thok）。

當使者們向她要求一點眼淚的時候，她百般譏笑使者們，又鑽回洞去，說她決不為巴爾德灑一點眼淚，而且希望冥王赫爾永遠不放巴爾德回來，任使者們如何勸說，她都無動於衷。

即使是奧丁，也無法強迫這位素不相識的女巨人為他的愛子流淚。

巴爾德遂與世長辭。

阿瑟加德不能發生流血之事，奧丁除了選擇將霍爾德放逐，竟別無他法。

但無需擔心惡人沒有惡人報，預言隨之應驗：奧丁與第三個妻子琳達（Rinda）生了一子，名為伐利，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拿弓箭射死了黑暗之神霍德爾，為阿瑟加德報了血海深仇。

伐利

伐利松弦收箭，像是殺豬宰牛一樣輕鬆自在，雙手抱拳說：「偉大的神王奧丁陛下，那麼我就退下了。」

奧丁閉目鎖眉，久久不語。芙莉嘉在一旁泣不成聲。

他為最心愛的兒子報仇的方式，竟是殺死了另外一個兒子。這麼多年他心心念念的恨做的結，好容易今天解了，卻又結了一個。那隻空空如也的眼眶，此時竟然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當年不顧一切飲下的智慧泉水，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讓人幸福與安寧的智慧？

這似乎是上天的戲弄，命運像貓捉老鼠般，最終將他堵在了絕望的牆腳。

奧丁發出一聲輕笑。

他感到自己在垂垂老去，權力的法杖從手中一寸寸滑落。

伐利：「您怎麼了？」

奧丁緩緩地說：「我還要你殺死一個人。」

伐利心頭一警，卻聽見身後，不知是哪個人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要拔足欲跑。

奧丁從王座上朔地一聲站起，巍峨高大如巨山之拔地而起。

「你去哪裡？」奧丁的語氣聽不出波瀾。

「您在喊誰？」諸神中一個清俊挺拔的聲音響起。

因著人群掩蔽，伐利又人生地不熟，所以他掂起了腳尖，抻著脖子想要看清是誰這麼放誕無禮。

溫和勇毅的奧丁露出了一個極為少見的冷笑：「我在喊你，洛基。」

沒有迴音。

「火之神、惡作劇之神與惡之神，阿瑟加德諸神包容之人，不義的洛基、極盡邪惡的洛基，教唆霍爾德謀殺親兄的洛基。」

諸神聽到後半句，驚得呆在了原地。芙莉嘉尖叫出聲：「是你！洛基？！是你慫恿了我的霍爾德！」

托爾拔出了神錘，提爾倒提一口金刀，將洛基左右封住。弗雷被眾人拉在原地，不然他就要上去一拳了結了這作惡多端的天神了。

奧丁逐漸走了過去，不知為何，洛基的腳步像是被釘在原地。

奧丁說：「聽不懂嗎？洛基，還是我該喊你——女巨人索克？」

芙莉嘉已然昏厥過去了，幸而她沒有聽見：不願流淚的索克，竟是洛基的化身。

洛基面無懼色，眼中氣魄將諸神都嚇退半射之遙：「怎麼了？難道阿瑟加德今天要發生流血之事嗎？」

奧丁直視洛基：「那倒要看看，究竟是流我的血，還是你的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親愛的大家我們諸神黃昏再見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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