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讀本】媒體實驗室主任Joi Ito文章《設計與科學》,看設計科學和科學設計之間反學科的糾纏與共同進步

導讀:Joi Ito 現任 MIT 媒體實驗室主任,Creative Commons 理事會主席兼CEO。本文可視為對《糾纏時代》一文的評論或補充,從反學科觀念談起,談及前身控制論及其遺產「設計思維」;考慮將設計的未來轉向科學的未來,推動設計工具和設計本身在不同尺度上的演進,因為「人工造物的時代即將終結」。他還發起了 PubPub 這一反學科期刊項目,籍以重新思考學術實踐。

本文發表於《設計與科學學報》(JoDS),學報託管在 PubPub 這一開源訪問、開放審議、快速發布的社區。

設計與科學

伊藤穰一(Joi Ito)

設計促進科學,還是科學促進設計?

奈麗·奧克斯曼(Neri Oxman)教授提出了創造力的「克氏循環」以闡釋系科之間的相對關係。設計和科學之間的關係在這個循環的圈上是相對的,與「工程和設計」或「科學和工程」我們常見的關係不同,一項輸出並不是另一項的輸入。我相信通過創造「鏡頭」和促進設計與科學的融合,我們可以從根本上推進兩者共同進步。 二者的聯繫包括設計科學和科學設計,以及這兩個活動之間的動態關係。

正如我以前寫過的[1],我自2011年加入媒體實驗室時以來,學到的最初幾句話里就有「反學科」, 這是在尋求招聘新職位的廣告中列出的要求。 跨學科的工作是來自不同學科的人員在一起工作。 但是反學科是非常不同的;它關於在空間中工作,而這些空間根本不符合任何現有的學科:一個學科是一個特定的學習領域,具有自己特定的辭彙,框架和方法。

對我來說,「反學科」研究類似於數學家斯坦尼斯瓦夫·烏蘭(Stanislaw Ulam)的著名觀察,非線性物理學的研究就像「非大象動物」的研究。 反學科是關於非大象動物的。

我相信,通過設計和科學,我們可以制定一種嚴謹而靈活的方法,使我們能夠以反學科的方式探索,理解和貢獻科學。

在許多方面,控制論運動是我們正在努力嘗試的一種模型:允許新技術的融合,以創造一個貫穿各個學科的新運動。但這也是一個警告:控制論通過過度形式化和「學術研究」變得分散。正如斯圖爾特·布蘭特(Stewart Brand)最近所思考的那樣,控制論越來越密集和學術化,隨著它的成熟而「無聊至死」。也許我們可以設計一些東西,他們要足夠縝密,足夠吸引人,足夠的反學科,他們不僅要能夠生存,而且要茁壯成長。

我們在媒介實驗室尋找的那種學者,就是那些不符合任何現有學科的人,因為他們是屬於在傳統學科之間,或者在傳統學科之外的那種人。 我經常說,如果你能在其他任何實驗室或部門做你想要做的,你應該去那兒做出點東西來,只有當你沒有其他地方去時才來媒體實驗室。我們是新的落選者沙龍。

當我想起我們創造的「空間」時,我在設想一張代表「所有科學」的巨大的紙。學科是紙上一滴墨點,點之間的大量白色空間代表了反學科空間。 很多人都想在這個空白的地方探索,但是這裡資金很少,而且在黑點之間沒有一定程度的學科錨點,更難獲得終身教職。

此外,通過傳統的學科方法,我們越來越難以解決許多有趣的問題以及「惡性問題」, 揭開人體的複雜性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我們最快的突破機會應該是通過合作的「一個科學」來實現的。 相反,我們似乎無法超越「許多科學」:這是這麼多不同學科的複雜的拼接,以致於我們連面對同一問題時都無法分辨,因為我們的語言是如此不同,我們瞥觀的管錐是如此不同。

隨著資金和人員專註於學科,做出獨特貢獻也需要更多努力和資源。 雖然學科之間和之外的空間有學術風險,但競爭寥寥,同時也需要更少的資源來嘗試有希望的非正統方法,還可能建立或增強現有學科之間的聯繫而產生巨大影響。互聯網的興起和計算、原型設計和製造的成本降低也降低了許多研究成本。

反學科以前的歷史:控制論

雖然由互聯網和摩爾定律驅動的新技術和工具降低了成本,使得反科學工作越來越成為可能,但這並不是一個全新的想法。

由降低的成本驅動,而非由一整套技術和工具驅動。(這樣動機)類似的運動發生在20世紀40、50年代,各個領域開始相聚。 其中應用從彈道導彈控制到了解生物系統如何調節運動,使工程師、設計師、科學家、數學家、社會學家、哲學家、語言學家、心理學家和各種領域的思想家一起開始了解系統和反饋循環,以此來理解並設計複雜的系統。 這種系統的跨學科研究被稱為「控制論」

雖然數學家和哲學家諾伯特·維納(Norbert Wiener)和他的著作《控制論:動物與機器中的控制與傳播》通常會首先映入腦海,但大部分「一階控制論」者卻屬於工程師。 (一階控制論是關於如何使用反饋系統和反饋迴路來控制或調節系統,而二階控制論更多地涉及不能被控制或高度複雜的自適應複雜系統和系統。)

儘管受關注較少,但還有許多哲學家,社會學家和文學人物參與了控制論形成發展,例如 Heinz von Foerster,Gregory Bateson,Margaret Mead,Gordon Pask 和 Stewart Brand [2],他們更關心二階控制論[3]。

一些稱為二階控制論為一階系統的社區。 二階控制論相對觀察者/設計師而言更多關於參與觀察者。 例如,一階控制論系統會是恆溫器,二階系統將是地球的生態系統。 工程師設計的恆溫器是他們可以理解、控制和談論的為一個用戶而生的一個對象,但我們是我們生存的生態系統的參與者,它不能控制和適應我們的行動。 除了複雜性和調控這種複雜系統的不可能性之外,通過將人類納入系統,二級控制論超越了從「客觀性」到「主觀性」的轉變,使參與者對他們關注的及他們視之有價值的負有責任。 如果「控制論是理論,設計就是行動」(如 Ranulph Glanville 所言),是因為我們對我們設計的內容負責。

雖然控制論的許多起源和線索都是與麻省理工學院(MIT)相關,但是當媒體實驗室於1985年成立時,充滿活力的控制論運動已經消失在各種應用學科中。 但它還是留下了它的標誌:設計,特別是「設計思維」,它出現並在今天生存下來,作為應用跨越它觸及的諸多學科。

演進設計

設計已經是一個被我們許多人稱之為「萬金油」的詞。[4]這意味著許多不同的東西,幾乎不意味著什麼:你幾乎可以管任何事叫「設計」。另一方面,設計包含許多重要的思想和實踐:在設計背景下思考科學的未來以及在科學背景下的設計,這是有趣和富有成效的努力。

設計也從物理和非物質對象的設計,到系統的設計和複雜的自適應系統的設計這種演變正在改變設計師的角色:他們不再是中央計劃者,而是他們所存在的系統中的參與者。這是一個基本的轉變,也需要一套新的價值觀。

今天,許多設計師為公司或政府開發產品和系統,主要側重於確保社會高效運行。 然而,這些努力的範圍並不是旨在包括,也不是旨在關心——超出我們公司或政府需求的系統。 我們正在進入一個邊界未經定義的時代。 這些少經代表的系統,如微生物系統和環境,已經遭受並重大挑戰,對設計者仍然如此。 雖然這些系統是自適應的複雜系統,但我們對它們的意想不到的影響很可能會對我們造成意想不到的負面影響。

麻省理工學院的 Neri Oxman 教授和 Meejin Yoon 教授了一個名為「跨尺度設計」的流行課程,他們討論了從微生物到天體物理學不同規模上的設計。 雖然設計師和科學家不可能在所有尺度上預測複雜的自適應系統的結果,我們仍有可能對我們在各種尺度上干預進行認知、理解並承擔責任。 此外,作為「參與者」,如果我們意識到並且能夠使用我們所有的鏡頭,通過了解我們所處的系統並且持續地感知,那麼我們可以參與每個尺度。 這將遠比一個設計更多,其結果我們不能完全控制:這更像是生孩子和影響未來發展,而不是設計機器人或汽車。

(譯者註:「參與者」、「鏡頭」或指量子物理學中的「觀察者效應」,即「觀察」這種行為對被觀測對象造成一定影響的效應)

這種設計的一個例子是麻省理工學院 Kevin Esvelt 教授的作品,他將自己描述為一個進化雕塑家。 他正在研究如何編輯生物體種群的基因,如攜帶萊姆病的嚙齒動物和攜帶瘧疾的蚊子,使其對病原體有抵抗力。他依仗的特定技術 CRISPR 基因驅動是一種基因編輯。當載體生物釋放到野外時,它們的所有後代及其後代的後代將繼承相同的改變,從而使我們能夠基本上消除瘧疾、萊姆病等載體傳播和寄生蟲病。 至關重要的是,編輯被嵌入到整個種群中,而不是單個生物。 因此,他的重點不在於基因編輯或特定生物,而是整個生態系統,包括我們的健康系統,生物圈,我們的社會以及對這些干預措施的思考能力。 要清楚:這裡新奇的一部分是考慮到設計對所有它觸及系統的影響。

人工造物的結束

不同於過去,那些代表人造的東西與代表有機的,文化的和自然的東西之間有更清晰的分離,然而現在似乎自然和人工在融合。

當控制論運動開始時,科學和工程的重點就是指導彈道導彈或控制辦公室的溫度。 這些問題完全在人造領域,簡單到適用傳統的科學探究「分而治之」的方法。

然而,今天的科學與工程主要集中在諸如合成生物學或人工智慧等問題複雜的事情上。 這些問題超出了我們留在人造範圍內的能力,使我們幾乎不可能把它們分成現有的學科。 我們發現我們越來越能夠直接設計和部署到「自然」領域,並在許多方面「設計」性質。 合成生物學顯然完全嵌入自然界中,是關於「編輯自然」的能力。然而,即使在數字而非自然領域中的人工智慧,正在發展其與大腦學習的關係,這不僅僅是一個隱喻。 我們發現,我們必須越來越依賴大自然來引導我們了解我們現代科學世界的複雜性和不可知性,而使用我們目前的工具,這就是現代科學世界。

通過掌握控制論的不足之處,將現代設計的發展轉向科學的未來,我們認為一種新的設計和一種新的科學可能出現,事實上它已經出現。

重新思考學術實踐

MITx 和 edX 現在可以通過在網路上向各地的學生提供講座,知識和技能來幫助世界。 MIT 出版社、媒體實驗室和圖書館可以通過創建學術互動和協作的新模式,打破智慧交流的人為障礙。 我們的想法是創造一種交流思想的工具,允許所有在各學科之外的反學科領域工作的人以意想不到的和令人興奮的方式聚集在一起,挑戰現有的學術孤島。 我們的目標是創造一個新的空間,鼓勵每個人,而不僅僅是學術界,共同創造一個21世紀的新平台:一個新的場所,一種新的思維方式,一種新的做法。

許多學術機構圍繞出版研究到著名的,由同行審議的期刊。 同行審議通常由領域內有影響力的成員審核工作,並決定其重要性和獨特性。這種架構往往會導致這樣一種動態:研究人員更多地關注自己研究領域的少數專家的價值,而規避採用非常規方法帶來的高風險。 這種動態加強了學者的陳詞濫調:研究越來越多,卻研究得越來越窄。 這導致了過度的領域細分,不同領域的人們協作甚至溝通都非常困難。

同行審議的學術論文是在互聯網之前建立科學知識的非常重要的系統,但在許多方面,他們可能會讓我們止步不前。Stewart Brand 將學術論文比作閱讀碑文:「我們至死研究此事,這是我們埋葬的地方」。我提出反覆設計一個新的反學科期刊,與結構化和正式的同行審議系統相比,它具有開放的互動模式。為了解決我們時代最緊迫,最有趣的問題和想法,本身就是一個實驗。

媒體實驗室已經蓬勃發展了30年,而不失相關性和激情,大多數專註於一門學科的研究實驗室難以保持相關性。 為什麼? 我認為這是因為我們的重點是思考和做事,而不是在特定學科領域或語言體系。 我認為關鍵是重點是為設計開發更好的系統,以及更好的部署和影響理論。

我們是參與其中的設計師,我們專註於改變自己和改變世界。 有了這個新的視角,我們將能解決不適合現行學術制度的極其重要的問題:與其設計他人的制度,我們將通過影響自己,來重新設計我們思維、工作和影響世界的方式

引文

[1]Antidisciplinary. Joi Ito』s Web.

[2]How cybernetics connects computing,

counterculture, and design. Hippie modernism: The struggle for utopia. Walker

Art Center, Minneapolis MN. 1–12.

[3]

[4]Unpacking Suitcase Words.

(譯者註:本文引用混亂,原文如此。)

原文作者:伊藤穰一(Joi Ito)

原文地址:Design and Science - PubPub

翻譯:李想

題圖:Joi Ito at TED2014. Photo: Photo: James Duncan David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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