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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大時代的小人物

最近在看兩本書,《眾病之王》,講癌症發展史的;《堅不可摧》,講二戰時一個美國士兵被日軍俘虜的事。但我想說的並不是這兩本書,而是兩本書中不約而同提到的二戰。

《堅不可摧》是一部非虛構作品,真人真事。主人公本來是個田徑運動員,在1936年德國舉辦的奧運會上拿了獎牌,並打算衝擊1940年奧運會金牌,而且希望非常大。1940年奧運會原定在東京舉行,當時日軍已經發動了侵華戰爭,並計劃於1940年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因此,奧運城市就改在了芬蘭的赫爾辛基。後來,芬蘭又被蘇聯入侵,奧運會就取消了。美國捲入二戰後,這個小夥子就去參軍了,乘一架破飛機執行任務,墜毀在海上,漂流了兩個多月,漂到一座日軍佔領的島上,成了戰俘。

《眾病之王》是講癌症發展史的,跟上一本書沒有任何聯繫。但它同樣提到二戰。從1910年代開始,美國癌症研究會就開始向總統提議,希望推進癌症研究的國家實驗室項目,但一直得不到重視。直到二十多年後,1938年,隨著癌症的迅猛發展,終於得到了重視,成立了國家(美國)癌症研究所,打算擼起袖子大幹一番,隨即,全球許多地區陸續捲入戰爭,很快,美國也捲入戰爭。國家癌症研究所本來打算好好研究癌症,因為戰爭,幾乎變成了戰時醫院。以前計劃給的科研基金也大幅削減,轉用於為戰爭服務。

看到這兩個片段,我有一種強烈的體會:個人的命運,沒有辦法不受大時代的影響。如果你生活在那個年代,你的一切,職業、家庭、生活,種種,都會捲入其中。碰到那樣的時期,做職業生涯規劃什麼的,根本就沒有意義。你不知道明天世界會怎樣。

當時的中國,也沒有人的命運不受時局變動的影響。錢穆1949年去了香港,就跟大陸的老婆一輩子再也沒見到了,幾十年後,才有機會跟孩子見面。古代也是這樣。杜甫的命運,跟安史之亂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如果不是安祿山和史思明,杜甫是不可能寫出《三吏三別》的,至少「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種素材沒有了,那麼,杜甫還能不能成為詩聖,他的詩還能不能成為詩史,都是問題。這些變故,顯然是不會被提前納入人生規劃中的。

我看到周圍很多人,制定很詳盡的人生規劃,打算今年掙多少錢,明年掙多少錢。有人跳槽到一家公司,打算甩開膀子干,膀子甩了兩個月,拍拍屁股走人了。問他為什麼,他說,這個項目時機不對。

剛過完春節,跟前同事吃飯。他說,因為去年房價暴漲,整個公司都人心惶惶,沒有人有心思工作。——無論你怎麼努力干,都不如屯一套房來得划算。如果有錢,就多屯兩套。很多人上班時上網搜房,周末組團看房。把北京周邊的房子看了好幾遍。一說起房價,就兩眼放光。這才過了沒幾個月,新聞客戶端頻繁推送房價下跌的消息,他一氣之下把它卸載了。

我爸媽前一陣去鄭州看了兩套房,當時就想買,被我勸住了。回家之後,好幾次收到售樓部的回訪電話,有一次是讓我們去鄭州領西瓜,說每一位來看房的人,無論買不買,都會免費贈送一隻大西瓜。接到這通電話,我爸就慶幸當時沒有買——看來房子還是不好賣啊,他說。

賈躍亭在去年這時候,恐怕也沒有規劃好今天會在美國的豪宅里曬太陽。兩年前,劉姝威教授發布一篇分析報告,質疑樂視的燒錢模式難以持續,很多業內人士表示她不懂互聯網,目光已經不太適合這個時代了。還有人預測那篇報告發布後,第二天樂視股票會漲。現在賈老闆化反到美國,兩年前舊帖終於被重翻出來,閱讀量大漲。究竟到底誰懂誰不懂,我們也看不明白,只配吃吃西瓜。——不知道售樓部免費送西瓜,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對於這個時代很多新潮的東西,我搞得不大懂,不知道「生態化反」和「生態化緣」有什麼區別。

郭敬明寫過一本小說叫《小時代》,後來拍成電影。我也搞不清楚是一本還是幾本,反正電影好像拍了好幾部。後來就聽說一句話:大時代的小人物,小時代的大傻叉。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懵懵懂懂地生活,看不清時代撲朔迷離風雲變幻,到底是大時代的小人物,還是小時代的大傻叉。

我每天早晚喝兩頓稀飯,中午吃一頓米飯。有青菜,也有肉。吃完去樓下散步,看見一隻麻雀不知怎麼死在地上,周圍圍了一群螞蟻,密密麻麻。這一隻麻雀,夠許多螞蟻飽餐很多頓的。有時候我們發了一筆財,掙了一筆錢,也就像圍在麻雀身邊的螞蟻一樣。並不是螞蟻有多麼大本事,只是正好有隻死麻雀掉在這裡。如果隔壁洗菜的老太婆,把一盆洗菜水往地上一潑,水順著地流過來,成千上萬隻螞蟻都會被沖走。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要麻雀在這裡,螞蟻就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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