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唱少女

近來碰到一些事，精神氣不是很好。

下午回家時，路邊遇見一個十八九歲的賣唱少女，手中握著把破木吉他，琴包敞開放在身前，裡面擱著一元與五元紙幣不等。

她彈起熟悉的旋律，是《送別》。邊彈琴邊告訴周圍觀眾，家裡出了點事，便不讀書了，進城打工賺錢，晚上就出來賣唱，希望自己可以度過難關。

希望自己可以度過難關。

第一次聽到有人告訴大家——我希望自己可以度過難關。

這是傷心到何等地步了，彷彿是逢人傾訴一般無可奈何，想至此，我的內心一陣絞痛，眼睛有些濕潤。

她開口唱歌，隨著歌聲我恍惚記起一些事情。

幾年前的夏天，我去琴行學吉他，琴行老師教的第一首完整曲目，也正好是《送別》。

班上有個比我小几歲的小姑娘，起著很春天的名字。

姑娘天賦異稟，別人三四天才勉強能彈出《送別》的伴奏，她居然已經能流利彈唱了。

大家相處得甚好，學琴的時候互相輔導，休息的時候開懷暢談，她總是最討喜的那個。

可是琴行定好的一月課程，她只來了十五天，便不再出現。

只記得第十五天時，姑娘完整地表演了一首《送別》。放學下起夏雨，她接了一個電話，原本笑著的臉唐突錯然慌張，掛掉後，她狠狠反覆撥打某個號碼，始終佔線，便消失在雨中，頭也沒回。

此後，再聯繫不上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聽罷賣唱少女的《送別》，感慨萬千，默默往敞開的琴包里遞了二十元錢，你一定要度過難關。

賣唱少女咧嘴一笑，輕輕地說了句謝謝。夕陽逼近地面，幾乎融為一體，面無表情的行人來來往往，漠不關心身邊發生的一切，方才優雅的歌聲依然在我耳邊縈繞，我好像離這座城市越來越遙遠。

猶然記得那個夏天，我也只學會了一首吉他彈唱曲目，《送別》。

心中的所有不痛快煙消雲散，卻更加難過了。

無他，懷念那個名字起得很春天的學琴姑娘，寫下這篇短文，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