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破五立」以後，軍人犧牲奉獻是不是就不能講了？

01-28

　　6月下旬，東部戰區陸軍政委廖可鐸將軍在東陸師職領導幹部理論輪訓班上提出「五破五立」新標準，贏得廣大官兵點贊。這其中又以五條新標之首——「不倡導家裡出了事不管不顧，不隨意召回休假幹部」最受認可，可謂一舉擊中了困擾基層官兵的「積弊」。

　　十八大以後，習主席在全軍全國上下掀起「務實」之風，宣傳工作領域亦不例外，改革轉型、整肅風氣過程中，部隊新聞宣傳里的不少沉痾舊疾也被糾了出來，這其中尤以「新聞造假」備受軍民關注。

　　軍人婚戀問題近年來愈發受到關注，有部分觀點認為軍人婚戀困難和從前新聞宣傳里總為軍婚「訴苦」有關係。一方面我們為軍人家庭的犧牲奉獻所感動，另一方面我們也在為軍人解決個人問題而擔憂。這其中又以後者佔據了輿論上風。

　　在這兩個前提下，社會輿論逐漸對軍人家庭犧牲奉獻的宣傳變得敏感且反感。廖政委「五破五立」新標準提出後，民情輿論對軍人家庭犧牲奉獻宣傳的敏感和反感達到一個新高潮。

　　廖政委的觀點提出後沒兩天，軍報基層傳真版面頭條刊出《部隊轉隸是大事，我真的能行》一文，講述了一名基層排長在單位轉隸之際，同為軍人的媳婦臨產，他果斷服從大局放棄休假，回到單位履行職責。其中還描寫了妻子為了讓丈夫能夠見證孩子出生而提出剖腹產的感人情節。這篇文章刊登出來以後，被不少軍內宣傳同行所詬病，矛盾點集中在新聞真實性及其社會影響，措辭十分激烈，到後來甚至成了批評攻擊的案例。

　　經向原作者核實，上面這個新聞是實情，而且這個排長情況確實特殊，整個單位轉隸就移出去了他一個排，單獨轉隸到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單位，他這個排長不在位行嗎？這個事還有後續：到了新單位報道以後，這個排長就繼續回家陪媳婦了。

　　前兩天筆者採訪英雄連連長劉堃以後寫了一篇題為《黃繼光英雄連連長劉堃：連隊不奪魁，我不成家！》的文章，在開頭就講了劉連長於2015年開年立下的「連隊不奪魁，我不成家」的目標，文中還提到連長帶傷參加演習的情節。這兩個點被讀者拿來與廖可鐸政委「五破五立」新觀點作對比，直呼這種宣傳要不得，讓人不敢來當兵。事實上，連長年輕又單身，給自己定個「不奪魁不成家」的目標何錯之有？傷害到誰了么？一名年輕主官帶兵，拿出當年霍去病「匈奴不滅何以家為」的創業激情不好么？作為一連之長，在軍委直接授予的出動任務面前，衝鋒打頭陣，這種精神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文中並沒有大肆渲染他身上傷情有多嚴重，僅僅陳述了帶傷上陣疼痛異常的事實，且講清楚了連長最終帶領連隊取得優異戰績並榮立二等功的結果。

　　在上面一報一網這兩個宣傳案例中，不可否認有背景介紹不清、讓讀者產生誤會的地方，可是我們要探究的是產生這種「誤會」的根源是什麼。我就《部隊轉隸》一文與作者交流時，他本人直呼「以後這種事不敢寫了」。巧的是就在昨天，我們單位演習前線發回線索，有一名剛滿18歲的新兵，父親去世6天，即將下葬母親才告知他，領導安排他回去處理父親的後事，他說:「我媽讓我完成任務再回，要不對不起我爸。」領導聽後熱淚盈眶，安排他必須回去，他又說:「那我回來還能參加任務嗎？能，就回。」還有一名普通士官，執行任務中拉肚子，大便拉到了褲子里，卻依舊堅持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演習結束。線索發回來就在群里引起了熱議，「不敢寫」「怕被噴」的擔憂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基層宣傳人的胸口。

　　這是我們這一小撮人的個例么？絕不是。社會輿論環境影響的一定是整個群體。那就不得不問：「五破五立」之後，軍人家庭犧牲奉獻還能不能講？軍人血性膽性的新聞還能不能講？軍人能上敢上甚至為國捐軀的優良傳統還能不能講？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能講。事實上，廖政委的「五破五立」也並沒有一刀切之意，講的是「不提倡、不隨意」，重點在於糾正部分單位層層加碼的無理「土政策」。

　　我們常講「軍人是個特殊的群體」，他的特殊不在別處，核心只有兩個字：犧牲。《人民的名義》里陳岩石講述年輕時期為了扛炸藥包申請入黨，稱之為黨員的「特權」，大家忽略了陳老另一重身份：軍人。還忽略了一個背景：陳老所處的集體是軍隊。

　　軍人的犧牲體現在方方面面，不論是部隊職責使命使然導致的聚少離多，還是軍事任務需要導致的身體傷病，甚至是守護國家安全需要在戰場馬革裹屍，這些都離不開軍人的犧牲。這種真實的犧牲每天都在軍人身上發生，但是不宣傳不報道不提倡，靠藏著掖著不讓知道，害怕把人嚇跑了沒人來當兵，能維持多久？傳統不宣揚不深入人心不樹立導向，又能維持多久？我部聞名世界的大英雄黃繼光，做出用身體堵機槍的壯舉之前，也是受了基於事實的宣傳電影《普通一兵》的影響，足見宣傳在犧牲品質繼承中的重要性。

　　我們當然希望不論是體制還是社會，給軍人的關懷關心關愛多一點，再多一點，但從軍隊建設角度出發，我們不願看到：「柔情磨滅了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