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讀《唐詩三百首》028：白居易《問劉十九》

文 | 謝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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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是一個什麼樣的物種？很多人都會抱著好奇的心態來打量詩人，事實上，大多數詩人跟平凡人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不同的是，詩人能在這樣平凡的生活中，發現生活的情趣，發現人生的美。

如白居易的《問劉十九》，寫的只是傍晚邀友飲酒，卻寫得溫暖雅緻，成為千古傳頌的名篇。

02

問劉十九

白居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劉十九：白居易留下的詩作中，提到劉十九的不多，僅兩首。但提到劉二十八、二十八使君的，就很多了，劉二十八就是劉禹錫。有人稱劉十九是劉禹錫的堂兄劉禹銅。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綠蟻：指浮在新釀的沒有過濾的米酒上的綠色泡沫，新釀酒未濾清時，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綠，細如蟻，稱為「綠蟻」。醅（pēi）：釀造。

剛釀好的淡綠的米酒，燒得紅紅的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雪：下雪，這裡作動詞用。無：表示疑問的語氣詞，相當於「么」或「嗎」。

傍晚時分，天看起來想要下雪，劉兄能否來一起喝一杯暖酒？

03

用兩個詞來點這首詩，一是溫暖，一是雅緻。

天色將晚且欲下雪，暮雪時分，人的內心最容易孤寂，但這首詩卻寫得情意融融，只因這裡面有溫暖雅緻的友情。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綠蟻、紅泥，一個綠字讓黯淡的暮色變得鮮活，一個紅字讓寒冷的白雪變得溫暖，再加一個火字，讓溫暖的情意穿透雪天寒夜，直抵劉十九的內心。天晚欲雪，卻無寂寥凄清之感，反而全是溫暖活潑之意。

詩中有意思的是，白居易不是問劉十九能不能來，再準備新醅酒，而是已經準備好了再問劉十九能不能來。以朋友的相知，他知道劉十九一定會來，所以白居易的內心是不會孤寂的，他有劉十九這樣的好朋友，在他內心最易孤寂的時刻，一定會來陪他喝酒。

於是，雪天寒夜不再讓人孤寂，相反，卻讓屋裡的火爐變得更加溫暖。

04

此詩的佳妙處，還在於「一杯」二字。

英雄相遇，一飲千杯，盡顯豪縱，但卻少了情感交流；雅士相逢，卻是隨意取飲，任意清談，喝酒不是目的，而是聯絡感情的手段。

「一杯」二字，讓白居易與劉十九的友情變得雅緻而不放縱。

「能飲一杯無」，末一句妙作問語，溢滿真情，千載之下如聞聲口。

用這樣的問語收尾，既增加了全詩的韻味，使其具有空靈搖曳之美，餘音裊裊之妙；又創設情境，給讀者留下無盡的想像空間。讀完彷彿看到了劉十九與白居易雪夜圍爐，對飲清談的場景。

05

我讀大一的時候，期末考英語，考到聽力的時候，外面突然大雪，看著外面漫天大雪，我心裡想，此時應該與親友圍爐對談，而不是在這聽這嗚哩哇啦的鳥語。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上過英語課，差點因此畢不了業。

我沒去上英語課當然不是為了與友對談的雅興，只是，我時常在想，現在這個時代，人人皆為外物所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卻變得淡漠了，朋友之間，也失去了圍爐清談的雅興！

所以，讀到白居易這首詩，雖未飲酒，卻被白居易與劉十九之間溫暖雅緻的友情所醺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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