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記》：尋龍點穴（二）

原來，這七煞奪魄陣需要選用七個「七煞」命格的人作為祭品才能成效，這七人一旦作為祭品便得在陣中承受無盡的折磨，體質較差者，很容易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痛苦而形神俱滅。

「怎麼會這樣？我之前測算過，他明明還能再撐個兩三月，怎麼會這麼快，他身上的煞氣就開始減弱了。」張庭雲眉頭緊鎖，七煞奪魄陣是抵禦殭屍的關鍵，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照此下去，七煞奪魄陣怕只能再堅持十天了。」張庭雲無奈地嘆了一聲。

一時之間，滿座騷動.......他們明白，自己之所以還能夠穩坐城中，有說有笑，全憑這個七煞奪魄陣，眼見得七煞奪魄陣只有十日的效力，留給他們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眾人均是心悸膽寒，袁粲竭力掩飾自己的恐慌，可額上、背上的汗珠仍是不免接連滴下，直到將衣衫浸濕。

蕭道成見場面亂作一團，最先站立起來、穩定局面，他大聲吼道：「你們怕什麼！這城中有數萬精兵強將，還有龍虎山張天師和三位世外高人！敵還未至，就先自亂了陣腳。煞氣減弱之事，任何人不得外傳，否則有如此案！」

蕭道成說完，便抽出佩刀，一下便砍下了桌案的一角。

經蕭道成這麼一吼，會議廳內才稍微恢復了秩序，沒有人敢再喧嘩騷動，畢竟，殭屍可怕，卻不在眼前。而眼前蕭將軍這明晃晃的刀子，卻是實實在在近在咫尺的。

蕭道成訓誡完畢，穩穩地坐了下來，如泰山一般巋然不動。

「張天師….你說這七煞奪魄陣中有一名煞星的煞氣正在減退，那我便再找一人前來頂替，不知是否能行？」

「行倒是能行，只是這七煞奪魄陣的陣引必須得選用帶有七煞命格的人才行，而帶有如此命格的人，極為罕見，況且，國中之人又有誰願意自告奮勇來承受如此折磨？只能挨家挨戶地去查八字，倉促之中怕是很難找到。將軍難道忘了，之前我們是靠著哄騙加強征的方式才找來這七個人選的么？」

蕭道成忿忿不平地一拍桌子：「國家有難，這幫草民不思為國儘力，反倒爭相推脫，真是國之不幸！」

蕭順之拍了拍兄長的肩膀，勸撫道：「事已至此，再找人來頂替怕是不切實際的了，只能再聽聽各位道長有何退敵良策了。」

「賢弟說的是，不知各位道長有何辦法？」

陶弘景託了托腮，略一思忖過後便說道：

「對策有三，迅速找到幕後主謀，然後集合我們眾人之力，將其一舉擊潰，殭屍失去了操縱者，便如斷線之紙鳶，自然潰敗，此為上策；

找到養屍地，將其地的風水和墓穴布局破壞掉，從而斷絕殭屍的靈力來源，然後一舉擊潰，此為中策；

嚴守新亭，布下各種結界、陣法和守城器械，待群僵至此，與其決一死戰，此為下策。」

「可是主謀是誰，養屍地在哪兒，我們現在全然不知。難道只能採取下策，坐以待斃么？」

「倒也不必如此悲觀，我們目前雖然還不知道主謀是誰，但卻可以通過風水堪輿來找尋養屍地的所在位置，一般而言，養屍地都會選在至陰至險、至凶至煞之地。能煉養數萬殭屍的屍地，勢必綿延十里，陰氣遠傳，是很難完全隱蔽起來的。

若由我、師兄、師姐和張庭雲道長這些通曉道法之人分頭去尋龍點穴，應該不難找到，而且說不定還能在途中尋得幕後主謀的蛛絲馬跡。七煞奪魄陣還能維持十日，只需給我們七日外出搜索，就算一無所獲，也還有三天時間能夠到城中來布置陣法結界，敵眾雖多，我們同心協力，未嘗不能與之一戰。在此期間，將軍可派人前往各大深山之中請求高人下山。」

蕭道成聽完陶弘景的分析，連連點頭，心中暗想：「看他這幅輕佻放蕩的模樣，想不到竟還是個人才，日後一定得為我所用才行。」

「袁大人，不知你以為如何？」

袁粲從始至終都是心不在焉的，他被皇上派到這兇險的前線上來，巴不得能夠早點脫身，聽到陶弘景的建言似乎有模有樣，便想也不想地就連聲答應。

「張天師，你以為如何？」

「陶道長言之有理，庭雲心中所想，亦是如此。」

「那雷鳴子和風靈子二位道長…..」

「這還用說么？我們當然相信小師弟的！」雷鳴子還未等蕭道成把話說完，便應了下來，他的眼神堅硬如鐵，「若是找到了那個幕後的控屍人，就一定要查明真相，給三師弟一個公道。」

「如此甚善，就依陶真人所言，上中下三策並行。今晚我大開筵席，為各位道長踐行。不過此去尋龍，路途遙遠，不止是有妖孽橫行，更有山賊盜匪、虎豹豺狼，諸位道長善於降妖除魔，卻不一定能殺賊驅獸。軍中勇士甚多，不乏膂力過人、武藝高強之輩，各位可從中隨意挑選，作為此次遠行的隨從，我即命他們與諸位同行上路。」

諸人雖是自恃不須凡人來保護，可無奈盛情難卻，也只得各自隨意揀選了些。

只有陶弘景將蕭道成的意圖看得一清二楚，蕭道成這是為了防止他們叛逃，安插的眼線呢，若他們之中，誰有臨陣脫逃的想法或者是別的小心機，在其不注意時，便可能有暗箭襲來。

不過陶弘景也毫不介意，畢竟嘛，大家萍水相逢，又沒有多深的交情，本來就無須坦誠相待。蕭道成是三軍主帥，在還沒有摸清他們底細的情況下，多幾層疑慮也是情理之中。

陶弘景在軍中的諸多身材強健、肌肉豐碩的勇士們身上掃來掃去，可沒一個能讓他滿意的。

最終，他把目光停在了蕭衍身上。

「就讓他跟著我吧！我挺中意他的。」

滿堂皆驚！

這蕭衍可是丹陽尹蕭順之之子，亦是領軍大將軍蕭道成之侄，是他們蘭陵蕭氏的唯一子嗣。不比得這些身微命賤、尋常百姓家的兒子，怎麼能讓他去冒此大險？

蕭道成臉上也有些難堪，可是他剛才畢竟說過「可在軍中隨意挑選」，蕭衍雖是他的寶貝侄兒，但也在軍中擔任參軍一職，按理來說是不該拒絕的。可這是他們蕭家唯一的一脈，此去兇險萬分，若是蕭衍遭遇不測，他將來有何臉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沒辦法，只能在眾人面前食言了！」就在蕭道成準備拒絕陶弘景的請求之時，他的弟弟蕭順之卻開口了，他看出了兄長目光中的難色，替他作出了這個艱難的抉擇。

「能得陶真人青眼相加，犬子何其有幸，不過練兒生性頑劣，不服管教，若在相處過程中有冒犯之處，還請陶真人多多包容。練兒！你就隨他去吧，一路上一定要盡心護衛陶真人。」

蕭道成見弟弟都已經應允了，他這個當伯伯的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輕嘆了一聲，跟著便站起身來，對著諸位賓客舉杯敬道：「諸位來自天南海北，為了挽救國家危亡齊聚於此，大恩大德，蕭某永生銘記，陛下也定會記得各位的助力，以後諸位但凡是在宋國境內遇到什麼麻煩，蕭某必鼎力相助！如今事已議定，諸位請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該啟程上路了。」

眾人紛紛散去，只有陶弘景，在臨走之前還不忘笑嘻嘻地對蕭衍說道：「那今晚蕭公子就吃好喝好、安安心心睡上一覺吧....接下來的日子，你可得大吃苦頭咯！」

「去便去！用不著你使喚來使喚去….」蕭衍氣得拂袖而去，這倒不是因為害怕此去艱險，而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陶弘景當作揀選商品一樣挑了出來，他貴為世胄，養尊處優，什麼時候受過如此之辱？！

而父親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著一個外人陶弘景滿嘴誇讚、偏偏對自己的獨子蕭衍百般數落，更是頗為傷其自尊。

「唉，這孩子….」蕭順之長嘆一聲，「怪我老來得子，對其太過寵溺，讓他沾上這麼一個性子。」

蕭道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文緯你也別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管教好。唉，誰叫他是我們族中唯一的子嗣呢！不過….」

蕭道成將酒杯端起，一飲而盡，「不過你真的就如此放心練兒一人跟著那陶弘景在外尋墓嗎？哼，如果那姓陶的讓練兒遭遇不測，我一定饒不了他！」

「不放心又能如何？我總不能看著兄長你在眾人面前食言吧，眼下正是依賴這些修道者的緊要關頭，若是失去了他們的信任，恐不利於退敵。況且，我這次從建康帶來了玲瓏和霓裳二人，讓他們也伴著練兒同去，退敵或許力有不及，但帶著練兒脫險想來是足夠了的。我已和他們吩咐過，如果此次宋軍兵敗，殭屍攻入新亭，直抵建康，怕是整個建康百萬士民，都沒一個活口了，若戰事不利、我會讓他們在城破之前便帶著練兒遠走高飛、隱居深林，為我們蘭陵蕭氏留下血脈….我們自會守城死戰，可練兒還年輕，只要他活著，咱們蕭家就有希望。」

「只能如此了….」不知不覺中，蕭道成已將壺中之酒，全部飲盡了。

「今日皇上派著姓袁的來了，文緯，你怎麼看？」蕭道成不願再言戰敗打算，轉移了話題。

「皇帝不信任我們。依我看來，兄長此番縱是得勝回朝，威望大增的同時，引來的猜疑也會隨之漸長，吾恐怕兄長凱旋之日，便是兵權被奪之時…兄長你是不知，據我門客來報，袁粲和劉秉那二人，這些日子來，一直不忘去宮中到皇帝面前煽風點火....」

蕭道成忿忿不平：「哼，我在前線冒死守城，這群佞臣時時不忘從中作梗，若他們不服，自己請纓前來守城便是了….」

「兄長息怒，位高必招人恨，我們雖是身處前線，也不能疏忽了朝中根基。敵人並非只有眼前的殭屍，還有身後的政敵。兄長你不僅得為戰敗做打算，還得為戰勝做思量吶…」

蕭道成瞬間便讀懂了蕭順之的言外之意，輕按著弟弟的手說道：「就辛苦文緯在京師多為我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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